这个世界沟通,为他争取这个世界对他的宽恕。
米岚并不觉得这是个好的选择。
把自己的人生完全押注在另一个人身上,除了傻子,只有对自己没信心,已经自我放弃了的人才会这么做。
可米修是认真的。
有那么一瞬间,比起对自家儿子未来的担忧,米岚更想知道,是什么让米修产生了如此巨大的思想转变。
若是一周前的米修,绝不可能做出这样的选择。
米岚双手交叉垫在下巴下面,沉默着思考了很久很久,最终决定尊重米修的选择。
因为他感觉得到,米修掌握着一些他不知道的信息。在掌握着更多信息的情况下做出的选择,一定有它的意义。
“好,祝你成功。”米岚说,“我只要你记住一件事,那就是——无论发生什么,我都是你最强大的护盾。”
“嗯。”米修笑了笑,“我爱你,父亲。”
*
一段时间后,穆彦回来了。
拎着两大袋子书,一口气爬上13层楼,还能不喘气的,全星际大概也只有路德法伽人能做到。
至少,米岚上将做不到。
看到进门的穆彦,米岚忍不住感慨——路德法伽真是个神奇的种族。
这个能连续几个小时追捕凶兽,跟凶兽拼体力,互相撕咬的凶残一族,不愧为联邦星际最强劲的地面战力。
穆彦完全不觉得自己完成了一件多么神奇的事,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顺利完成任务,开心!
“米修米修!你要的书!”他关上门后,迫不及待地把两大袋子书拎到了茶几上。
沉重的袋子和茶几相撞,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把他自己吓了一跳!
米修淡定地喝了口水:“是我父亲要的书。”
穆彦:“哦对。”
对穆彦来说,这个任务是米修给的,所以他第一反应就是找米修。
“米岚上将,你要的书。”穆彦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里全然没有了刚才的兴奋,明显的区别对待。
米岚挑了下眉,觉得很有意思。
这小子到底知不知道上将这个军衔比少将大多少?
在联邦星际,上将可是最高军衔,少将则是将官中的最末级。
不,他应该知道。
差点忘了,路德法伽人……连最高统治者都敢咬的军犬。
米岚忽然觉得有点可惜。
如果可以,他希望穆彦能当一个真正的军人,而不是军犬。
因为米修的决定不可能永远是对的……
不过,这得看穆彦自己的选择。
“谢谢,我得走了。”米岚说着就从椅子上站起来,拎过两大袋子书,朝穆彦微微一笑,“今天聊得很愉快,下次军部见。”
穆彦眨了眨眼睛,没反应过来。
“我的意思是,同意你毕业后加入我的军队。”米岚不得不说得更清楚些。
穆彦想了想,回应:“我会加入米修的军队,我答应了她的。”
米岚:“即便我能授予你和米修一样的军衔?”
穆彦:“这不可能,毕竟我指挥能力这么菜。”
米岚哭笑不得。
要考验一个路德法伽人还真是困难啊。
他无奈地笑了一声,放下其中一只手上的袋子,拍了拍穆彦的肩:“行,我尊重你的选择。好好对米修。”
说完这句话,他又跟米修道了次别后,拎着书走了。
穆彦目送着他离开房间,等他关上门,这才忍不住吐槽:“米修,你父亲是不是误会啥了?我只是想加入你的军队,不是要跟你结婚。”
米修笑着趴在了桌上:“谁知道呢。”
听出他语气里的笑意,穆彦诧异地回头,只见那个一向“绷着”的米修少将,此刻正毫无形象地趴在桌上,懒洋洋地注视着他。
穆彦和他对视了一会儿,不知怎么的就看愣了。
米修全身放松趴在桌上的样子也好好看啊……
黑色的长发顺着他光滑的脖颈滑落,看起来痒痒的。
透过微敞的衣襟,能看到诱人的锁骨。
穆彦几乎是僵硬地转头挪开了视线,心跳莫名有些不稳。
直到米修理所当然地说了句:“今天不想出门,午餐晚餐都帮我买回来。”
穆彦:“……滚!自己去!”
*
第一联邦军校没有寒暑假,课程也安排得相当紧密——周一到周六都有课,只有周日能休息。
在度过了军校里的第一个休息日后,新生们迎来了新一轮的学习和训练。
上午依旧是理论课。
A班的班主任东方墨,一如既往地给人一种怎么也睡不醒的感觉。
他踩着点踏进教室,直接开始上课:“今天讲骨族。”
听到这五个字,穆彦第一时间坐直了身体,对这节课充满期待。
他发誓,他从来没像今天这样,这么认真地去上一节枯燥的理论课。
“骨族的辨认方法很简单,从外观上就可以判断。它们的皮肤通常呈青色,身材修长没什么肉,无论男女都偏女性化——大概就是所谓的骨感美人吧。”
底下响起一些笑声。
东方墨没有在意,接着讲课:“骨族有尾巴,不过它们的尾巴没有皮肤包裹,就是一截骨骼。”
“对骨族而言,骨骼才是它们的本体,其他东西,肉也好,皮肤也好,都只是为了混入人类社会而进行的伪装。”
“但是很可惜,它们的伪装是失败的。”
底下又响起一些笑声。
穆彦下意识地看向米修,发现米修正在自己的光脑上点着什么,像是在……玩游戏?!
东方墨的课还在继续:“骨族几乎没有五感,它们没有嗅觉,没有味觉,没有触觉和痛觉,只有一点点视觉和听觉。”
“那你们可能会问了,骨族是靠什么来感知的?”
“我可以告诉你们,是精神力——骨族的精神力,全在S级以上。”
听到这句话,笑声没有了,几乎所有人都露出了不敢置信的表情。
“可怕吗?”东方墨倒是一脸淡然,“那如果我告诉你们,它们的体能全在SS级以上呢?”
一片鸦雀无声。
“嗯,所以,遇到骨族,别想着战胜了,逃就完事儿了。”东方墨淡淡地说,“不过,真遇到骨族,我估计你们一个也逃不掉。”
“所以,接下来我会讲,骨族是怎么战斗的,以及,遇到骨族,怎么死比较不痛苦。”
“……”认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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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骨族全身上下每一根骨头,都是它们的武器。”
“它们能自由移动身上的任何一根骨头,甚至能让骨头进行一定程度上的变形,变得锋利无比,切割开自己的皮肤显露在体外,作为武器来战斗。”
“因为骨族体内没有血液,恢复能力极强,所以,它们战斗过后,就像没战斗过一样,不会流血也没有伤口,谁也不知道它们究竟有没有受伤。”
穆彦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电子屏幕,看着屏幕上人工制作的骨族战斗演示视频,满脑子想的都是米修战斗的样子。
视频里的骨族,遭受攻击时,全身的骨骼在瞬间弹出体外,看上去就像一个身上插满剑的人。
那一根根从它胸前弹出来的肋骨,扁平而锋利的刃面反射着寒光,令人不寒而栗。
穆彦好像知道,被米修杀掉的那些食荒族,身上的伤口是怎么来的了。
也终于知道,为什么米修流了那么多血,身上却没有任何伤口了。
紧接着,他意识到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骨族没有痛觉,可米修有……
骨头切开皮肤,应该挺疼的吧?
食荒族入侵的那天晚上,米修究竟是忍着怎样的剧痛在战斗?
穆彦的心情忽然变得有些复杂,下意识地去看米修,结果发现这货还在肆无忌惮地玩游戏。
她就像早就上过理论课一样,一点听课的心思都没有。
穆彦注意她很久了,发现这混蛋从入学的第一天起就没好好上过理论课。
从一开始的发呆,到后来的打瞌睡,再到现在的肆无忌惮玩游戏。
——妥妥的差生典范。
喂,醒醒!你是少将啊!
拿出点少将的样子来!
穆彦越想越不爽,忍不住戳开和米修的私聊窗口:
穆彦:上课玩啥呢?
米修:飞行棋。
穆彦:啥玩意儿?没听说过。
米修:就是一款游戏,挺休闲的。
穆彦:好玩吗?
米修:还行,一起玩吗?
穆彦:好啊!
——嗯,好学生就是这么被带坏的。
好在这款游戏有个全自动按钮,按下后,将会由系统代替自己下棋,自己啥也不用干。
所以,穆彦玩了一会儿后,听到关键内容,立刻按下按钮,将自己从游戏的深渊中拯救出来,回归课堂。
所谓的关键内容是:“骨族并非不可战胜,但要杀死骨族绝非易事。”
东方墨讲到了杀死骨族的方法:“目前人类只摸索出了一种能彻底杀死骨族的方法,那就是——在短时间内,摧毁骨族体内大部分骨骼。”
听完这段话,学生们一阵唏嘘,都觉得太难了。
然而,东方墨的下一句话:“你们怕是忘了定位追踪导|弹。”
“遇到骨族,想活命是不可能的,这个我一点都没在夸张。”东方墨说,“但是,我们有骨族所没有的武器,那就是定位追踪导|弹。”
“远程操控,不受骨族精神力影响。一击毙命,绝不给它们恢复的机会。”
“过去的几十年里,我们一直都在用机器寻找骨族的存在,一旦发现目标,立刻驱散周围的人群,然后发射定位追踪导|弹将其歼灭。”
听到这里,穆彦忽然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总觉得,有什么很关键的东西被忽略了。
不等他继续思考,有人先他一步发现了这个问题,举手提问。
——是知樊。
得到东方墨的允许后,知樊用她清冷的嗓音开口:“我想问,骨族的杀人动机是什么?”
对,就是这个!
穆彦恍然大悟——就是这个问题!
食荒族以人为食,夜魅一族以人血为食,虫族和人类分属两大阵营——这些危险种族攻击人类再正常不过。
可是,骨族?
电子课本上说,骨族以液体为食,主要是水和血,但没说非得是人血。
更令人在意的一点是,骨族和夜魅一族、虫族一样,都被纳入到了高等智慧生物的范畴,换言之,它们和人类是可以沟通的。
这种情况下,骨族的杀人动机是什么?
东方墨难得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淡淡地开口:“一个骨族,足以摧毁一整个星球。曾经有段时间,骨族对人类……”
“不好意思,老师。”知樊冷冷地打断他,“我问的是,骨族的杀人动机是什么,而不是骨族有多危险。”
东方墨沉默了,紧接着,整个课堂都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这个时候,穆彦的注意力高度集中在东方墨身上,有些紧张地等待着他的回答。也就没有注意到,身边的米修不知何时停下了那只玩游戏的手,懒洋洋地抬眸。
就在东方墨犹豫着要怎么回答的时候,米修开口了:“因为人类一直在杀骨族。”
他的声音雌雄莫辨,带着些许沙哑,说不出的性|感,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东方墨看向他,皱了下眉。
他毫不退缩地和他对视,继续道:“有个词特别好,叫怀璧其罪,没听过的人自己去查。人类注意到了骨族的危险,想要全灭骨族,骨族当然不可能坐以待毙,所以,这个问题其实很简单——骨族的杀人动机,就是为了复仇,以及,尽他们所能地活下去。”
“当然,我说这段话并没有要为骨族辩白的意思。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那些听完这段话后心疼骨族的人都给我清醒点——骨族的存在,关系到人类的存亡。为了人类的未来,骨族必须死。”
一阵静默。
也不知过了多久,知樊的声音响起:“我没问题了。”
东方墨愣了一下,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点头道:“好,我们接着往下讲……”
之后他又讲了些什么,穆彦已经完全没在听了。
他趴在桌上,看着身边的米修,只见他半垂着长长的眼睫,眼神有些涣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人类和骨族之间的仇恨不可化解,终有一天会拼个你死我活。
米修作为一个夹缝中的存在,哪怕有着明确而又坚定的立场,未来依旧是模糊和灰暗的。
即便如此,他还是说出了“骨族必须死”这样的话,就像已经做好了为人类而死的准备。
穆彦看着他绝美到不可思议的侧脸,心底莫名腾升起一股很悲伤的感觉,让他无法承受地皱了下眉。
忽然,他好像听到了米修的声音——人类和骨族,你怎么选?
紧接着,是他自己的声音——我选你。
穆彦:???
穆彦瞬间从桌上弹起来,疑惑地看向米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