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是不打了,骂还是继续,场内响彻类似“册那娘”之类的脏话,从一开始零星几句,最后变成了集体大合唱。
林雁行的初代粉战斗力就很强,站在看台上一边骂一边跳,那些来自各个学校、不同年级的小姑娘大概一辈子都没这么同仇敌忾过,果真世界人民大团结。
林雁行撑着陈荏的肩膀站起来向他们拱手表示感谢,忽然看到场内混战队伍里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居然是他的老缠粉吕霞,不禁大为感动。
“你帮我选的这个粉头好厉害!”他笑着对陈荏说。
陈荏也刚刚看到吕霞,赶紧将林雁行扶着坐下,自己去拉吕霞:“姑奶奶,你干嘛呢?”
吕霞气得脸歪鼻斜:“那傻逼敢弄林雁行,我废了他!”
陈荏说:“那个逼都快一米九了,你才一米五九,你放过自己吧!”
吕霞被他拽出人群,来到林雁行跟前,关切地问:“很疼吗?”
从初二到快高三,她肆无忌惮地追了林雁行好些年,追到现在对他已经不是中二式的迷恋了,而是很真诚的友情。
林雁行有些懊恼往常和吕霞见面时总垮着个脸,因为吕霞和陈荏关系太好,他有些吃醋,现在看来日久见人心,姐姐真自家人。
“挺疼的。”他也不隐瞒,“我得去医院拍片。”
“那就赶紧去啊!”吕霞急起来。
林雁行指着场内队友们:“能送我去的人都还在打架呢。”
吕霞和陈荏对视一眼,说:“要不咱俩先送他去吧?”
陈荏点头,和吕霞一左一右将林雁行架起来往外走,林雁行独脚大仙似的在他俩中间蹦,笑道:“你俩这身高倒挺合适的,搭着你俩不费劲儿,要是钱坤送我,我还得就着他。”
结果那边钱坤看见他要走了,急忙过来把吕霞挤走,张磊磊又跑来替了陈荏。
林雁行笑骂道:“操!”
钱坤问:“操啥?”
林雁行说:“我好不容易享一天福,被你们毁了。”
“福你大爷。”张磊磊说,“瘸逼。”
陈荏在后边收拾林雁行的东西,囫囵都装进运动包,斜挎在背,然后抢先出去想叫出租车,走到篮球馆拐角处,被一人拦住了。
俞行舟抵在他面前低沉地问:“好玩吗?”
他冷冷说:“起开!”
俞行舟往边上让了一步,背靠墙壁语带嘲弄:“我还当丽城大校草是什么神仙下凡呢,原来也不过如此,一脚就能废了。”
陈荏本已经走过去了,扭过头盯他:“你给我等着。”
“等着。”俞行舟无所谓似的,“请你吃火锅啊。”
陈荏没理他,走了。
俞行舟继续等林雁行,林雁行一见他就满眼冒火,甩开钱坤和张磊磊,跳过来一把揪住他的衣领!
“大校草。”俞行舟挑眉,“知道自己傻逼了吧?”
林雁行说:“X你妈。”
“废物。”俞行舟说。
林雁行挥肘,可他站立不稳,这一动反倒差点把自己拽倒。
钱坤和张磊磊扑过来要帮他补拳,他拦住吼:“这是我的事儿,给个面子让我他妈自己解决!”
俞行舟冷冷说:“废物归废物,倒是挺有种。”
林雁行抓着他低声问:“你刚才跟陈荏说什么了?”
俞行舟也小声:“哪个刚才?是一分钟前,还是比赛之前?”
“你他妈又骚扰他?!”
“骚扰谈不上吧,他对我还挺客气的。”俞行舟在他耳边说,“我好像告诉过你,我喜欢皮肤白的,跟宾馆床单一样白,躺在上面不知道有多好看。再跟你说一句,有些人看上去跟白纸似的,实际上一身浪劲儿,浪得人想动粗……听出来我在说谁吗?我说你小同桌呢。”
林雁行暴怒,可他已经来不及揍人了,朱教练等人从后面赶来,将他从俞行舟身上扒下。
他被几个人提溜着离了地,兀自用脚乱踢,包括那只完全使不上力的伤脚!
“林雁行!”朱教练喝道,“你疯了?!”
林雁行已经完全不顾形象,表情狰狞,球衣在他身上乱作一团。
“你他妈真想瘸啊?!”朱教练命令身边人,“把他弄出去!”
林雁行被四五个人抬了出去,俞行舟大笑,笑他那副身不由己的狼狈傻样儿。
朱教练站在俞行舟面前说:“你真不是东西!”
俞行舟还在笑着:“朱教练,我没干啥吧?”
“你干了什么自个儿知道!”朱教练说,“你把五中好好的一支球队教唆得这么脏,他们小组赛时还没这样过!你跟林雁行有过节,你要出气,可以理解,但你不能利用自己的球队和头脑简单的小兄弟们,你这份心机太阴损了,你真不配他们喊你一声‘老队长’!”
俞行舟说:“朱教练,您别信口雌黄了,赶紧去医院给你的宝贝队长治病吧。”
主教练指着他:“往后有你吃亏的!”随即快步走出。
他都三十多了,犯不着跟一个小孩吵架,实在忍不住才叫两句。
十一中球员们威胁地瞪着俞行舟,和他擦身而过。
俞行舟目送他们,直到距离远了才冷笑道:“自己的球队?我又不是五中的了,谈何自己的球队?死活也不关我事啊。”
他回到场馆内,五中球员一个个垂头丧气,或坐或躺,或闷头收拾。虽然他们把林雁行弄伤了,报了一箭之仇,但毕竟输了比赛,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俞行舟走过去,五中好几个球员招呼他:“俞哥。”
“老队长。”
他点头,坐在他们中间劝慰道:“没事儿,明年再来。”
有人说:“老队长你真好,都上大学了还关心我们,可惜没能把他们赢了。”
俞行舟笑:“当然了,不论我到哪儿,五中都是我的母校,咱们五中篮球队也是我自己的球队。”
有人问:“队长,你今天是专程坐了几个小时大巴回来看我们打球啊?”
“对啊,”俞行舟反问,“不然呢?”
难道是回来追一个小美人儿,顺便让一个自命不凡的傻逼出丑吗?
……没错,是那样的。
————
林雁行被送到了最近的三甲医院,拍片结果显示脚踝伤处骨头没问题,被撞到的脑袋也没问题。
陈荏松了一口气,朱教练那口气松得比他还大。
老朱正担心没法向林雁行家交代呢,那家在丽城可不是一般阶层,万一较起真来,他说不定连教练都没得做。
其实他想多了,林总和小徐总通情达理得很,在老师面前从来不拿乔,超级合作。
那时候还没微信群,如果有的话,他俩绝对是群里说“收到”,说“谢谢老师,老师辛苦了”最勤快的人。
林雁行的脚踝肿得像个红通通的大萝卜,医生一碰他就吱哇乱叫,因为他的韧带部分撕裂了,完全康复要四到六周,这意味着决赛他肯定不能参加。
趁着林雁行治疗,陈荏将他扭伤的事儿电话告诉了小徐总,让小徐总到医院来接人。
小徐总惊叫道:“哎哟这不长进的孩子,这都扭多少次了,伤得多重?能走吗?”
陈荏说:“不能走,但没骨折,医生正在给他打石膏呢,说是不打的话,踝关节的反复活动会影响韧带修复,可能会留后遗症,比习惯性扭伤、关节炎、滑膜炎什么的。”
“好,打了石膏他还消停点。”小徐总说,“我马上派司机来,你先找药店给他买副拐杖。”
“拐杖?”
小徐总笑道:“你又背不动他,一会儿让他自己走到医院门口去。”
林雁行治疗得差不多后,队友们陆陆续续从医院离开,连朱教练也被他劝走了。
朱教练当然不肯,要跟他回去向家长解释。
林雁行连忙说:“不用,打篮球扭到脚本来就是家常便饭,您别太放在心上,倒是决赛该怎么打得好好想想。我在咱们队也算绝对主力了,我不能上,您那排兵布阵必须要变了。”
朱教练也正愁这个,于是帮他垫付了医疗费,拿好药,买了拐,捏着队员名单找人商量去了。朱教练原先在省队打过球,丽城又是省城,他过去的队友朋友都在,应该能有些好建议。
最后只剩下陈荏陪着林雁行。
林雁行要的就是这个,别人对他而言都可有可无,荏哥才是他的宝儿。
他先是痛骂五中卑鄙,骂够了之后又开始瞎聊大天,陈荏望着他那有声有色的脸,忽然问:“你有什么秘密?”
林雁行一怔:“嗯?”
陈荏说:“俞行舟说他知道你一个秘密,你有什么秘密啊?”
第69章 我为你活不成了
陈荏问:“林雁行,你有什么秘密?”
林雁行愕然:“我能有什么……”
忽然他明白了,整张脸涨了起来!
是的,俞行舟知道他的秘密,或许全世界只有俞行舟那孙子懂,他的冲动,他的私情,他的心病。
他转移不开的目光,排遣不出的焦躁,心里的一盆炭火,笨拙舌尖吐不出的哑然。
所以俞行舟总是知道怎样刺激他最直接,而且回回见效,因为他做不到置若罔闻视若无睹,他真他妈的喜欢陈荏!
陈荏说:“咱俩到医院门口等吧,一会儿你家司机来了好接。”
林雁行僵着身子一动不动。
陈荏诧异地瞥了他一眼,将他手臂绕在自己颈上想把他架起来。
林雁行撤开手臂,扭过脸去。
“怎么呢?”陈荏笑,“我又没硬打听,不想说就不说啊。”
“我没秘密。”林雁行闷闷地说,“俞行舟骗你呢。”
“我也是这么想的。”陈荏给他拎包提鞋,“你赶紧起来吧,医院里全是病菌,我不喜欢在这儿呆着。”
他上辈子死亡就是因为院内感染,好好一人进了ICU就再没能出来过。
巧合的是他死亡的那家医院五年前也有同样一起耐药菌感染事故,死者是一名剖腹产的产妇。陈荏甚至怀疑是那位年轻妈妈想带他走,将他重新孕育一遍,或者至少给他一个重来的机会。
谢谢那位天使。
林雁行架着拐站了起来,默默地往外走。
陈荏跟在他身后,见他颀长挺拔的身材却拙劣地移动着,不禁好笑,心想这大帅逼也有今天,多亏他是现在受伤,换了以后他红透半边天时,还不知有多少小粉丝为他心如刀绞、痛哭流涕。
陈荏捏着嗓子说:“全世界都要害我哥哥,你们心都不会痛吗?哥哥全靠自己努力瘸的,哥哥只有我们了!”
林雁行回头:“你说啥?”
陈荏笑得直咳嗽:“没说啥。”
林雁行说:“过来扶你爸爸啊。”
陈荏说:“不要,你还是好好学习拄拐吧,以后你要和它们做好盆友呢,哥哥加油哦,嗯!”
林雁行皱眉:“什么三八腔调,有病?”
陈荏憋着笑冲他比心,那年头不流行这手势,林雁行不知道他要干嘛:“手抽筋?”
陈荏便抓了个手机怼到他鼻子前面作势拍照,咔咔咔咔二百张连拍。
“又干嘛?”林雁行气得笑了,“你那玩意儿能拍照?”
陈荏说:“给你练习练习,早晚一天哥哥要面对哒~”
林雁行问:“你撞到脑袋了是吧?”
陈荏笑着收起手机,走到他侧边说:“我今天欠你一顿火锅,先记账了啊,往后一定兑现。”
他还是比林雁行矮十厘米,因为要照看后者新打了石膏的脚,一路都没抬头。
林雁行就这么痴痴地看着他雪白的侧脸,太阳穴附近的血管在皮肤下呈现淡青色,睫毛很长,脆弱外露的模样。
但他一点儿也不弱,有时候像个混子。
“你……晒不黑是吗?”林雁行问。
陈荏否认:“我是没空晒,天天在教室做题,管清华都快把我X死了。”
他这是借口,他就是晒不黑,就算晒红晒伤转黑了,也好似皮肤上一层薄翳,捂两天就退了。
但让一个男人承认自己晒不黑挺羞耻的,略相当于承认自己那啥不够大,尽管是不够大。
“你去晒黑些吧。”林雁行说,“暑假里跑跑步,打打球啥的。”
俞行舟那些“喜欢白的”之类的鬼话现在成了他的一根心头刺,想起来就烦躁。
陈荏问:“干嘛关心我这个?”
林雁行跟个怨妇似的瞪着他:“让你他妈锻炼身体,别病病歪歪跟条小豆芽菜似的,眼见着高三了课业繁重,你这样吃得消嘛?”
陈荏好笑死了:“咱俩可同桌两年了啊,这两年是你病多,还是我?”
林雁行被问的没话说,是他病多,因为他打球的老爱脱衣服,大冬天穿一条裤衩在操场上撒两小时欢,第二天头痛脑热。
“这不就得了,走吧。”陈荏催促。
林雁行忽然不知从哪里生出了一股冲动,说:“你别回学校了,到我家去吃火锅吧!”
“啊?”
“跟我回家去吧!”林雁行要求。
陈荏站着不动,显而易见他还是不太喜欢去林雁行家。
今晚没有晚自习,其实可以去。管老师的题还没做完,但是老管那人吧,轴归轴,骂归骂,你不理他他也没辙。
“给句话。”林雁行说。
他明知自己这样不对,可忍不住要把陈荏带回去,他可以发誓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眼观鼻鼻观心,只要私下里多跟人呆一会儿,一会儿就行,解解他的燥。
“行。”陈荏说,“要不我跟小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