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他军训时把陈荏害多惨,你们都不知道!”
“偶然碰上的?”别人问。
郜山说:“但愿吧。如果陈荏拦着,咱这灭鼠行动就进行得不顺利了。”
其余人笑起来:“就那姓陈的小矮子?他敢!”
——他是小矮子,可有林雁行撑腰呢。郜山这话没说出来。
陈荏和郁明出了厕所,到了无人处,陈荏问:“你看到了吗?”
郁明点头。
“你小心点儿吧,往后记得少落单,少出教室。”陈荏说,“虽然在教室里也可能受气,但老师的眼皮底下他们不敢太猖獗,到了外面可就不一样了。”
提到老师,陈荏又说:“还有老师那边该交的作业你要交,该上的课要上,别让老师当众训斥你,会推波助澜的。”
郁明委屈地说:“可我明明交作业了,但是也不知是谁给我扔了。我都发现好几次了,就扔在教室纸篓里……”
陈荏冷冰冰一笑:“是么?”
他心想这帮死孩子果真只有这么几招,过去自己的作业遭殃,现在是郁明的。
“那你亲自交到老师手上。”
郁明惊道:“我……我不敢!”
陈荏瞪他一眼:“不敢也得敢。你得抵抗,不能忍着,别以为忍气吞声他们会放过你,你不想退学吧?”
“他们要逼我退学?不至于吧!”郁明惊叫,“可……可A老师摔断腿明明就是意外啊……”
陈荏不耐烦地打断:“都什么时候了?别解释!越描越黑,说实话连我都不信。”
“既然不信,你为什么帮我?”郁明问。
“我不是帮你。”陈荏说。
他在帮自己,十五岁的自己。
他自认后半生还算坚强,对生活中的坎坷不说应付得游刃有余,至少也能咬牙扛过,没怎么开口求过人。
他以为心够硬了,结果还是见不得这些,少年时经历的嘲笑和侮辱太刻骨铭心,让他至今仍耿耿于怀。
虽然他长大后很少回忆校园生活,就算想起来也付之一笑,但那是因为脱离了学校的环境,旁观者清。如今他不是又回来了么?
第二节自习课时他趴在座位上,情绪不高。林雁行等到带课老师出去,就轻拍他的肩,他没理。
林雁行便捏着他那细皮嫩肉的小瓜子脸强行转过来。
“操!”他小声骂道,“我要是脖子稍微硬一点,就他妈被你拗断了!”
林雁行也极小声:“你和郁明去哪儿了?”
“陪他上厕所。”陈荏没好气。
“为什么?”
陈荏抬起身子看了一眼郜山方向,又伏低:“也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郜山那几个人在男厕所里等着呢,我要是不去郁明就惨了。”
林雁行问:“你干嘛为郁明出头?军训那些事儿你不计较了?”
陈荏说:“这话你也说过——我要是不帮他,就没人帮他了。”
林雁行拧着眉头,眼睛里情绪很复杂,教室里煞白的灯光从上往下打着,在他高挺的鼻梁下堆出阴影,显得分外严肃。
林雁行不太露出严肃的表情,他傻的时候居多。
“有些事儿我没做过,但是我见过。”他轻声说,“你别明着和大伙儿过不去。”
被霸凌的孩子之所以越发孤立,就是因为愿意施以援手的人也会被打入另册,如果陈荏和郁明走得太近,不多久便会被波及。
“担心我?”陈荏问,心想我这明星养成成功了啊,儿子知道心疼爹了。
“废话,”林雁行说,“我不能眼睁睁看你惹祸上身啊。”
陈荏趴在胳膊上笑了,羽扇般的睫毛温柔眨动着,他凑到林雁行耳边问:“你知道我和郁明有哪儿不同吗?”
“哪儿?”
陈荏说:“我会炸刺儿。”
林雁行脸一板:“别胡闹!你也不掂量掂量自个儿,郜山一个人能打你三个!”
“那就让他放马过来,”陈荏继续笑,“想收拾我,没那么容易。”
“……”
林雁行突然又拧着他的脸蛋用力扭回去。
“我他妈不要看你了,不听话看着来气!”他怒道。
顿了一会儿。
“……陈荏你没事吧?”
“真脖子扭了?”
“疼不疼?”
“我手上这么大劲儿?”
“要不要去医务室?”
“我爸认识一个正骨医生,要不咱俩现在过去?”
……
第22章 林雁行炸刺儿
第二天郁明还是被化学老师当众批评了,他没交作业。
第三天亦然,第四天连班主任老刘都发话了,说:“郁明,今天的数学课你都站教室后面去,昨天课堂小测验的试卷怎么不交?”
老刘对待好生和差生向来是两幅面孔,像郁明这种家境中等偏下,成绩又靠后的学生都是他的剔除对象,高二就会被剔除到文科班去。
十一中理科见长,对文科不太重视。
高三年级十三个班,只有一个文科班,其中有一部分尖子生,另外一部分是被各个班踢出来的后进分子。
郁明垂头丧气地往教室后边走。
他当然交了考卷,但小组收卷时从后往前传的过程中,不知道是谁把他的卷子抽掉了。
1班排座位是女生前,男生后,郁明坐在第六排,前面还有五个人,加上收卷的数学课代表,每个人都有作案可能。
郁明那狼狈样子让大家分外解气,有男生甚至打了个呼哨。
“无聊人尽做些无聊事!”郜山说,“那空白卷子你偷他干嘛呀?我建议同学们以后都看好钱包,有些人连一张纸都不放过,看见钱还不得两眼放光?”
有人接口:“哎哟,那些人碰过的钱我可不要花了,就算扶贫吧。”
他们说话的声音不小,老刘绝对听见了,但没管。
他如果是会管的那种教师,陈荏当年就不至于被逼到退学。陈荏没有从他身上获得一丝一毫的帮助,郁明也不会。
林雁行用余光看陈荏,见其脸上表情淡漠,仿佛与己无关,然而过了好久,突然对着老刘的方向翻出一个白眼来。
林雁行第一次发现有人能把白眼翻成这样,那寒星似的的黑眼珠与眼白残酷地一撞,转瞬即逝。
“……”
因为还在上课,林雁行维持着头看前方,把身子凑过去:“你不会把自己翻瞎么?”
陈荏从牙缝里说:“看黑板,别老看我。”
当天三节数学课,上午两节,下午一节数学自习,外加化学课罚站,郁明从上午站到了下午。
晚上回宿舍后他哭了,没几个人受过这种委屈。
陈荏一边泡脚一边说:“你哭个屁啊,我让你自己去交作业的呢?你要记住那高一1班的教室里坐的已经不是你同学了,都是你的仇敌,你眼前是刀山火海地雷阵,得硬着头皮趟过去。”
郁明抽噎:“你是我同学吗?”
“我是啊。”陈荏擦脚。
“你为什么帮我?不怕被我连累吗?”郁明说,“我军训的时候还……还诬赖过你。”
陈荏望着宿舍粉刷粗糙的天花板:“我那时候如果身边有个同学说说话,就算是像你这样废的,我也不至于……”
“哪……哪时候呀?”郁明问。
陈荏浅笑未答。
他说:“你要是不敢去教师办公室,作业我帮你交,反正我都跑习惯了。”
说着他坐到桌前,咬着笔头皱着眉头开始做管老师的卷子。今天他提前回宿舍了,此时距离熄灯还有半小时,来得及把选择和填空做完。
“陈荏,谢谢……”郁明在他身后说。
“不用。”陈荏埋头算题。
过了片刻,他听没有声响,转过身去见对方还在原地戳着,表情是一贯的有点木。
“陈荏,军训时那事,我向你再次道……道歉……”
“郁明。”陈荏用笔尖指着他,“你知道吗?我看人很准的。”
一个人在染缸里翻沉久了,不准也得准。
“你毛病挺多,但不是坏人。”陈荏说,“倘若这些天被欺负的人是我,你会帮我说话么?”
“我……?”郁明迟疑。
陈荏说:“你不会,你不敢,你多怂啊,但你真不是坏人。你至少不会想着法子使坏,不会带头欺负我,也不会落井下石,但有些人会。”
他笑:“所以别老问我为什么帮你,就当我是闲的。换了班上任何一个人遭受欺凌,只要我觉得他不坏,我也会帮。”
他戴上MP3耳机埋头做题。
MP3是林雁行的,那天他根本没拿回去,从此之后使用权就归了陈荏。陈荏还给他,他不收,说这MP3已经被自己淘汰了,谁要谁拿去听,他现在用他爸从美国带回来的iPod。
陈荏好久没听到这么怀旧的名称了,闷头笑了半晌。
林雁行当然不明白他为啥笑,每个礼拜还特别负责地帮他下载新歌,虽然对于陈荏来说都是老歌了。
陈荏有时候去管老师的电脑里下,林雁行还生气,还争宠,说管清华臭老土,一点音乐品味都没有。
第二天陈荏开始替郁明单独交作业,一次两次没人发现,一个礼拜后就有人回过味来了——郁明这是找了个帮手啊!
篮球训练时就有人问林雁行:“哎,林帅,你那同桌你也不管管,怎么就跟耗子精混一块儿了?也想钻耗子洞?就不嫌臭?”
林雁行眼皮子一挑:“你嘴巴放干净点儿,谁他妈钻耗子洞?”
郜山说:“嗐,那俩本来就是一个洞的,你去高一男生宿舍看看,那俩住一窝!”
“洞你妈X。”林雁行说。
郜山恼了:“林雁行,你为谁骂人呢?!”
“我为谁你管得着吗?”
郜山一下子冲上来了,跟林雁行头顶头:“林雁行,你他妈怎么回事?郁明不地道这话是你先说出来的,哥们儿替你教训他,你倒上来就骂人?!”
林雁行睨着他,一脸横行霸道。
他是什么出身?在大院跟他爷爷住那会儿说是小霸王都算夸他了,后来是他爸给他上狠规矩,不符合要求就吊起来打,这才表现出五讲四美三热爱。
他真横起来郜山完全不是对手。
“我就骂你了,怎么着?”林雁行扬下巴。
郜山暴怒:“那我也骂!耗子精就是耗子精,可惜都是公的,要是一公一母,还能下一窝小的!林雁行,你他妈跟陈荏那瘦剥皮耗子精混一块也不嫌寒碜,他是拉屎不臭还是撒尿不骚啊?!”
林雁行一拳就抡上去了!
多亏高二和高三的几个男生就站在一旁,篮球队长猛地将郜山拉开,其余几人架住林雁行,连声劝说:“算了算了,犯不着!”
篮球队长在高三就读,虽然已经板上钉钉要作为特长生被招入某重点大学,但平时训练耽误了学习,文化课成绩差得有点多,可能过不了省控线。为了全力冲刺高考,他即将在寒假前卸任,但只要没毕业,球队里的事就是他说了算。
他狠狠地撞在郜山胸口,几乎将他搡在地上:“你丫有病啊?都是同学什么耗子不耗子骚不骚的?下回再这样我把你丫踢出篮球队你信不信?!”
郜山吼:“林雁行也骂人!!”
“你就该骂!”篮球队长指着他,又指第一个提起这话头的球员,“多大的人了还欺负同学,羞不羞啊?人家是吃你家的了还是用你家的了,你骂人耗子精?!”
林雁行也说:“郜山,你们骂谁我管不着,骂陈荏不行!我哥们儿用得着你来骂?你什么东西?”
郜山针锋相对:“他是你哥们儿?我看是他妈你爹吧!犯得着这么护着?!”
林雁行飞起一脚,被篮球队长眼疾手快抱住腿!
篮球队长身高将近两米了,又是中锋,林雁行和他比起来还是小鸡仔。
“不许打架!”他怒吼,“谁敢在篮球馆里打架,往后就别想进来了!林雁行,你丫混世魔王啊?一言不合就动手动脚?!”
林雁行咆哮:“我他妈就护着!我军训时割了手,是他天天帮我搓衣服洗餐盘!他担心我去山洞走岔了路,出来找我爬了好几个山头!我有时候训练太累上课睡觉,他帮我抄的笔记!我生日那天的长寿面都是他请的!我领他的情怎么了?!谁他妈给你脸了你在背后作践他?你是帮我洗过一双袜子还是代写过一个字作业?!他骚也是骚我,和你有半毛钱关系?!”
“……”篮球队长在扛着林雁行俩肩膀不让他动手,心想这的确是个爹,小爸爸!
他怒斥:“郜山!人生在世谁没有几个朋友,你骂人朋友干嘛?快跟林雁行道歉!”
“我偏不!”郜山嘴犟,“他跟陈荏那娘娘腔混还有脸了?我看着都腻歪!凭什么我道歉?!”
林雁行危险地眯起眼:“你他妈说谁娘娘腔呢?”
陈荏轻声细语的时候确实多,那一是因为他的个性;二是因为他心理早已成年,过了比嗓门的年龄。
但这不代表他娘,他好像从来没什么扭捏的举动,反正林雁行没见过。
都是人格侮辱,但当年骂一个男孩儿娘娘腔可比骂耗子精严重,林雁行一下子就炸毛了,结果他还没动,篮球队长抬腿一脚就把郜山踹了出去。
“郜山!你嘴里塞屎了?!”
其他队员看出队长真来气了,拦的拦,劝的劝,把几个人分开。
两名高年级球员把郜山推到角落,骂道:“你丫才入队几天啊?连队长的话也敢不听,不想混了?!”
郜山当然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