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腰杆,笑看云梦泽,“也不算很久。不知两位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云梦泽看了月长空一眼,继续说,“晚辈此次前来,是为玄黄门一事。”
柳成荫露出一丝笑意:“难道是月前辈押着你来负荆请罪,实在没那个必要,此事天玄宗也有监管不力的地方。”
“确实,此次玄黄门一事,全是天玄宗纵容包庇之过。”云梦泽说。
柳成荫的笑容立刻僵硬,一张俊脸发黑,冷笑着看云梦泽。
云梦泽却不管柳成荫的脸色,继续说,“玄黄门作恶多端,这几年打着天玄宗附属的旗号,广收弟子,收的大部分都是六到十岁的小童。
“玄黄将这些小童收入门下,却并不教他们修仙问道,而是拿他们修炼邪术。玄黄门内有一埋尸坑,我父亲查处的时候发现那里尽是小童的尸体,而玄黄门弟子之中,竟无一年小者。”云梦泽振振有词。
“可怜这些小童,被父母送到玄黄门,从此再没人过问其生死。而且,玄黄门还不是只收徒,还拐带儿童。这次之所以会被我发现其恶行,皆是因为玄黄门拐带了落霞城二十几个小童,其中还有我的弟妹,落霞城的少城主和大小姐,简直胆大妄为。”
“如今那二十几个小童找回十几个,具是痴痴傻傻,呆呆蠢蠢,再没有之前机灵可爱的样子,请问柳前辈,该谁来赔他们原本美好的人生。玄黄门如此行径,天玄宗还能在这里假装无事发生么?”
柳成荫听了云梦泽这一长串,脸色一时青一时白,紧咬着牙关,半晌未作答。
云梦泽于是又说:“此事本不该晚辈出头,可晚辈不来给他们讨个公道,他们便只能仰望着巍峨的天玄宗,叹一声天道无常了。”
柳成荫不能再沉默,只得开口,“玄黄子因素行不良,早就被赶出山门。是以玄黄门作乱,本就与我天玄宗无关。但感念落霞城就在天玄宗脚下,多年来互相扶持,这些被邪术坑害的小童,天玄宗一定会竭尽所能的救治。”
云梦泽勾唇而笑,一双桃花眼迷离莫测,“柳前辈推脱得可真难听。早知玄黄子无德无行,将其逐出山门,为何不废其经脉,断其仙根?他创立玄黄门,为何不加以压制?他在玄黄门种种行事,为何不仅装聋作哑看不见,还任由他打着你天玄宗的旗号四处招摇。您是真不怕给天玄宗抹黑,还是跟他沆瀣一气,修邪欲魔!”
云梦泽说到后面,语气越来严厉,最后一句说完,看向柳成荫的眼神已经尖锐冰冷。
柳成荫瞪着云梦泽,再撑不住稳重威严,怒喝道,“小子无形,敢在这里猖狂,真以为天玄宗是任你揉扁搓圆的么!”
一直假装看风景的月长空有所反应,向云梦泽的方向跨出一步,肩膀微向前,做出将云梦泽挡在身后的样子,冷笑着看柳成荫。
柳成荫见月长空这样,一挥衣袖,直视月长空,毫无惧色,“武圣上次拆毁天玄宗守山阵法,未有尽兴,这次是要铲平整个天玄宗么?”
“有何不可。”月长空淡淡说。
柳成荫气得怒目圆瞪,一点形象也不顾,咬着牙就要再喝。
此时一道清亮的声音插进来,飞快的由远及近。
“不可,不可,武圣莫要冲动。”玄玑大概是从闭关的地方赶来,也未穿掌门服饰,只着淡青色的道袍,看起来随意潇洒。
云梦泽回头,冲走进大殿的玄玑作揖。
他前世未跟玄玑打过多少交道,只知道此人跟月长空一样闭关成性,将天玄宗的事务都丢给柳成荫,自己只管消失不见。
玄玑走进大殿,先冲云梦泽笑笑,又给月长空行晚辈礼,然后便走到柳成荫身边,笑着说,“师兄莫气,此事都是我的过错。”
柳成荫瞥了玄玑一眼,倒真的收敛怒气,后退一步,让玄玑说话。
玄玑赶紧转向云梦泽,颇为和蔼的说,“听说你以前是落霞城的少城主。”
云梦泽点头:“落霞城现任城主是我父亲,所以我才多管闲事的来给落霞城讨公道。”
“我辈既修仙问道,应该超脱凡俗才是。”玄玑笑着说。
云梦泽抿唇一笑,已经了然,“我知道前辈所言为何,是说人难舍亲情,玄妙长老是因着父子亲情才纵容玄黄子的,是么?”
玄玑的笑容有些僵硬,这话套下去才有效果,被云梦泽这样说破,反倒是自己诡辩,袒护玄妙。
云梦泽接着说:“如果我像玄黄子那样,肆意屠戮,行魔修之事,我父亲早大义灭亲,杀我以全天理了。想必前辈身为天玄宗掌门,应该比我父亲一介凡人,更懂得天理公道。”
玄玑淡笑不语,面上仍旧从容,就是不知心里如何了。
云梦泽也不想再废话,直说,“晚辈此次前来,就一句话,为被玄黄门屠戮的冤魂讨个公道。请前辈把这个公道给我吧。”
玄玑声音平静的问:“玄黄门已经被你灭门,你还想要什么公道。”
“纵容玄黄门为恶的玄妙长老,此时何在。”云梦泽说。
玄机的笑容终于维持不住,他看着云梦泽,皱起眉头,“玄妙师叔已经被月前辈震断经脉。”
“是啊,我师伯好心替前辈整理门户,废去玄妙修为。前辈不但不领情,还给玄妙重塑经脉,让他继续作威作福,是个什么道理。倒像是我师伯多管闲事。”云梦泽不满的说。
“月前辈多管闲事这话,我可不敢说,也就你敢说。”玄玑终于又露出笑意。
云梦泽赶紧冲月长空作揖:“师侄用词不当,请师伯惩罚。”
“回去抄三十遍道经,我天衍道宗可不是什么门规松散,滥竽充数的二流仙门。”月长空淡淡道。
玄玑的笑容再次一僵,看着云梦泽躬身领罚,没说什么。
云梦泽做完样子,又转向玄玑,“前辈,玄黄门之事,您打算如何惩戒玄妙长老。”
玄玑微微垂头:“就革去他长老之尊,罚他闭门思过百年。”
“我为落霞城,为所有被玄黄门所害之人叫屈。”云梦泽说。
玄玑看着云梦泽,勉强笑道,“那你觉得该如何?”
云梦泽看了月长空一眼,做出努力思考的表情,“这,晚辈也是初入仙门,对这些不甚了解。请问师伯,该如何?”
月长空冷声道:“废其修为,逐出师门。”
玄玑赶紧道:“天衍道宗门规严苛,天玄宗不敢妄比。”
“那天玄宗的门规未免太随意了,如何约束如此多弟子。不如让我师伯发出金印,召集百仙谱上众门派,大家商议商议。像玄妙长老这样,纵容邪徒滥杀无辜,我辈匡服还挟私报复的,该如何论处。”云梦泽说。
“云梦泽,你未免太咄咄逼人了。”玄玑盯着云梦泽说。
“前辈身为天玄宗掌门,未免也太蒙混糊涂了。他日天玄宗变成魔窟邪巢,可别劳烦我天衍道宗来剿灭。”云梦泽毫不客气的说。
“你!”玄玑怒瞪双眼,一道气浪凭空出现,压向云梦泽。
云梦泽不慌不忙,看着月长空一挥手,将那道气浪挡回去。
这时柳成荫上前一步,微微扶了下玄玑的小臂,开口道,“掌门是顾念跟玄妙师叔多年的同门情分,且并不知玄黄门犯下如此累累血债,这才没有重罚。今天劳烦月前辈和云师侄前来告知,掌门定会秉公处置,还落霞城一个公道。”
玄玑看柳成荫一眼,攥紧的拳头松开,开口唤道,“请玄妙师叔到正殿。”
云梦泽转头看向月长空,勾着唇角露出一个甜笑。
月长空冲他扯了下嘴角,露出一抹极淡的笑意。
玄妙很快被请到正殿,看到月长空和云梦泽,下意识的缩了下肩膀,但却很快板正身体,露出得意的笑容。
他大跨步走到玄玑和柳成荫面前,草草拱了拱手,便转向月长空,直挡在玄玑之前。
“玄妙何等微鄙,竟劳烦武圣前来请罪。”玄妙一脸得意的睨着月长空,又瞥了云梦泽一眼,“若想我不计前嫌,就请武圣将这弑杀成性的恶徒交给我处置。”
月长空好像看不见玄妙似的,眼皮都没动一下。
云梦泽强忍着笑意,做出一副惊恐的样子看着玄妙。
玄妙又要说什么,脸上还一片张狂,便神色一变,跪在地上。
原来是玄玑出手,将玄妙按跪在地。
玄玑脸上笑意全消,只剩下肃穆,他将手聚在玄妙额顶,一团青光在指尖闪烁,彻底压制住玄妙。
“玄玑,你做什么,我可是你师叔。”玄妙动弹不得,终于显出一丝惊恐,大喊道。
玄玑面无表情的说:“玄妙纵容子侄玄黄子为恶,支持其创建玄黄门,修炼邪术,屠戮无辜。玄黄门既灭,仍不思悔改,报复寻怨。是德行有亏,心术不正。按天玄宗门规,废其修为,逐出师门。”
玄妙听一句,叫一句。直说自己是玄玑的师叔,玄玑罚他是大逆不道,以下犯上。
玄玑却不废话,说完处置,一道青色的剑光直插玄妙额顶。
玄妙萎靡倒地,再无一点声息。
玄玑处置完玄妙,收回手,冷冷看着云梦泽,“如此,你可满意。”
云梦泽见好就收,长拜到底,颇为恭敬的说,“掌门大义灭亲,英明果决,晚辈佩服不已。”
说完,云梦泽直起身,勾着唇笑,“之前我师伯救我心切,强闯山门,损坏守山阵法,实在过意不去。为表歉意,天衍道宗会将修复阵法所需灵材奉上,还请掌门务必笑纳。”
玄机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倒是他身后的柳成荫,看着云梦泽的眼神若有所思。
对于柳成荫的心思,云梦泽也不愿多做揣摩,既然目的达成,立刻告辞离开。
玄玑和柳成荫都没有留两人的意思,客气两句便还让来时小童带两人出去。
离开天玄宗,云梦泽立刻甜笑着问月长空,“怎么样,师伯,我够不够嚣张。”
月长空点头,颇为满意,“以后你就一直这么嚣张,知道么?”
云梦泽转了下眼珠,嬉笑道,“师伯不在,我也这么嚣张么?”
月长空伸手弹了下云梦泽额头,冷哼道,“别得意忘形,我若不在,你就夹起尾巴做人。有什么委屈,等我在了,自然帮你伸张。”
云梦泽咧嘴大笑,冲月长空一拜到底,“谢师伯。”
“行了,别贫嘴。我们回去吧。”月长空说着御剑而起。
云梦泽答应一声,也御剑而起。
刚行了几里地,云梦泽便觉不对,问道,“师伯,落霞城不在这个方向。”
“我们回家。”月长空说。
云梦泽没做声,只轻叹一声,月长空似乎喜欢不告而别,总是说走就走。
月长空突然停下,半回头看云梦泽,“还是回落霞城一趟,你跟你父亲交代一下,免得他担心。”
云梦泽忍不住露出笑容,轻轻嗯了一声。
两人于是调转方向,回到落霞城。
先是跟云慕说明情况,天玄宗以后绝不敢再找落霞城的麻烦。
虽然玄玑没下什么保证,但是他和柳成荫肯定不想云梦泽和月长空再找上门一次。
云慕听完,嘴上欣喜,笑容却有些勉强。
云梦泽也知道,云慕是希望落霞城可以一直受天玄宗庇护,跟天玄宗和睦友爱的,可是玄黄门一事既然已经发生,落霞城和天玄宗的关系,就再没可能恢复到从前。
幸好月长空说,会让列缺来落霞城开个药铺,平时都会有天衍道宗的弟子在落霞城打点,如有妖邪,自会驱除。
云梦泽惊喜的看向月长空,然后找茬的问,“为什么以前没开?”
月长空睨了云梦泽一眼,淡淡道,“这里是天玄宗的地盘。”
听到这话,云慕轻咳一声,略有尴尬。
云梦泽却只是咧着嘴笑,觉得鹤发童颜的月长空格外潇洒。
说完正事,云梦泽便跟云慕辞行,说即刻就要回返宗门领罚。
云慕倒是颇为赞同,点头说,“玄黄门固然有错,但你屠戮满门,造了几十条人命,杀戮太重,是该受罚。下次遇到这种事情,不可冲动,如果真的论罪该死,也自然有刽子手来做。他们是做这份工作的,可以免受天道惩处。”
云梦泽挑了下眉,又望月长空一眼,奇道,“有这种说法么?”
月长空淡淡看云梦泽一眼,未说话。
云慕却信誓旦旦:“有的。总之以后不准再造杀孽。”
云梦泽答应一声,颇为敷衍的点头。
云梦泽又跟云慕一起往后院去,见欣夫人和龙凤胎。
云孟诚少了条腿,只能拄拐,但人还算开朗,显然之前受尽磋磨,此时只是断腿,并不觉得如何难以承受。
云孟淑少了根手指,带了个银制的甲套,倒挺可爱,看不出什么不同。
龙凤胎得知云梦泽要走,一人一边抱着他的腿,都舍不得。
“哥哥你都还没带我们去玩。”云孟淑嘟着嘴道。
“哥哥别走,我怕坏人。你留下来保护我们,杀光坏人。”云孟诚皱着小眉头。
云梦泽摸了摸弟妹的头,难得正经的说,“哥哥已经拜入仙门,不再理会凡俗事,也不能什么都帮你们担待。你们要好好长大,努力自己承担,也替我照顾父母亲,知道么?”
云孟淑大声答应,云孟诚却只是点了点头。
欣夫人得知云梦泽又要离开,心里满是不舍,千叮咛万嘱咐,竟然跟云慕是一个意思,让云梦泽以后少招惹是非,也不要逞英雄。
“再遇到玄黄门这样的事,你报上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