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出这两人正是今天跟他约好，给他父亲驱邪治病的问心宗捉鬼大师程杭，以及半吊子的撞鬼顾问，岑元九。
巷子阴影中，一辆半透明的出租车停在他们旁边，半边车身在墙里，半边在墙外，车身却是完好的，从车窗往里看，也没看见应有的墙面，一点儿不像是出了事故，场面十分诡异。
上回吓到岑元九的司机从驾驶座探出脑袋，殷勤道：“往前走左拐就是目的地，下车带好随身物品，记得给个五星好评哈！”
岑元九：“……”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连着几天都打到鬼车，岑元九的脸色有点苍白，脸上倒是没有害怕的神色。
他吸了吸鼻子，抱怨道：“大叔，出租车本来就很难拉客了，您还跟活人抢生意，回回都吓我一跳，至于吗！”
司机鬼顿时觉得十分委屈，“接单软件自己接的呀！那个区域就我一辆鬼车，我有什么办法？我还奇怪呢，平时接的都是要去投胎的客人，上次不小心接到你们俩的单子，我还以为是系统故障了，结果报错一直到现在都没人处理……”
他说着说着，岑元九的手机就响了，金启明打电话过来，问他们到哪里了，快到地方的时候给他打个电话，他好下来迎接。
岑元九只好把这件事情抛到脑后，应道：“马上就到！已经在附近了！”
“这么快？”金启明愣了下，“你们不是刚上车吗？”
他这么一说，岑元九倒是感觉出坐鬼车的好处来——没有堵车，也没有乱七八糟的拐弯和红绿灯，平时一两个小时的车程，半个小时就搞定了。
但他总不能告诉金启明说自己是坐的鬼车，含糊搪塞过去，赶紧转开话题：“我们下车了，这就过去！金爷爷身体怎么样了？”
说起自家老父亲的病情，金启明顿时顾不上疑惑他们为什么来得这么快了，叹口气道：“倒是好转了一点，但大概是喝符水的时间太长，现在还不能下床。”
不止是下不了床，金老大这段时间还总是做噩梦，整晚整晚的不睡觉。
白天精神不好，脾气就变得很差，把在乡下那点儿臭架子都给带了过来，总是躺在床上大呼小叫，指使老婆和儿媳伺候自己。
金启明曾私底下告诉他们夫人怀孕的事情，本意是想让他们收敛一点，不要惹孕妇生气，谁知道父母知道这件事情后，反而变本加厉，甚至让夫人辞职，老实在家里做家务，好给他们生个大胖孙子。
他夫人和孩子十多年没跟父母见面，本来隔阂就很大，这么一来更是不肯跟他们亲近，妻子还能看在他的面子上，勉强忍受，孩子却干脆离家出走，一连几天都没回来。
这几天一家人就是这么不尴不尬地相处了下来。
金启明把父母接进城之前还幻想过，父母经过这些年的冷落，也该明白一点事理了，如果一家人能够和解，是再好不过，现在看来都是他的奢望。
在楼下接到程杭和岑元九两个人，回家的电梯上，金启明忍不住又叹了口气：“本来还想让他们跟我们一起住，现在……等病养好了，我再给他们另外安置一处房子吧。”
岑元九还年轻，暂时体会不到中年男人夹在婆媳关系中的无奈，这么听着金启明诉苦，不知道想起什么，转头小声问程杭：“对了，怎么一直都没听你提起过你父母？”
程杭顿了顿，“我没父母。”
前世程杭就是亲戚养大的，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生身父母，穿到这个世界后，这具身体的记忆里也没有父母的存在。
——不是少，或者没见过面，而是根本没有，就好像他是凭空出现的一个人一样。
甚至连成长经历都没有。
程杭以前都没有注意到这件事情，突然听岑元九提起，才发觉其中的不对劲，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岑元九以为自己戳到了他的伤心事，连忙道歉，又尴尬地笑了两声，红着脸说：“不过这样也好，以后就不会夹在婆媳中间难过了！”
话音刚落，他突然打了个喷嚏，忍不住嘀咕一声：“这么热的天还能感冒，怎么回事儿……”
程杭没打算结婚，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婆媳关系，因此并没有把前面一句话放在心上，听到后面那句时，突然瞥了岑元九一眼，往远处站了站。
岑元九注意到他的小动作，顿时委屈巴巴，心说自己感冒是为了谁呀！好歹也算个工伤吧！怎么可以这么嫌弃他！
紧接着就听见程杭淡淡道：“今天事情办完你就回去休息吧，剧组那边没什么事情，我自己能应付。”
岑元九：“……”
嘤！
还要赶他走！
--
金启明恭敬地将程杭请进了门。
一进屋，程杭就感觉到一阵异常的阴凉，这跟普通空调带来的凉爽并不相同，有种黏腻湿冷的感觉，像是要钻进人的皮肤，直渗透到骨头缝里去。
岑元九对这种阴冷也十分熟悉，前脚刚进门，立即退了出去，从口袋摸出两张符贴到自己脑门上，这才小心翼翼绕开金启明，贴着墙从旁边慢慢摸进去。
金启明：“……”
想起上回自己揭下人家的符，闹出了一场乌龙，金启明感觉面子十分挂不住，低咳一声，没有说他什么，面上镇定自若地向自己的家人介绍：“这就是我跟你们说过的程大师。”
金太太早就从丈夫口中听说事情经过，因此即使见到程杭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年轻许多，也没有表现出轻视疑惑的模样，十分得体地打了招呼。
金启明的母亲却是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一看儿子口中的大师居然这么年轻，脸上恭敬的神情顿时就挂不住了。
趁着儿媳招呼他们去吃饭的空隙，老太太拉住金启明，犹豫道：“你请来的这个大师靠谱吗？怎么什么都不带啊？他带来的那个人是不是神经病啊？”
拿两张黄不溜秋的纸贴在脑门上，怎么看都不太聪明的样子。
岑元九：“？？？”
老太太一辈子穷惯了，又说道：“你请这人花了多少钱呀？可别被人骗了！村口那个得了精神病的阿花婆一次都只收十块钱呢！”
金启明顿时听不下去了，一副你侮辱我偶像的表情，“妈！您胡说什么！人家是来救爸的命的！”
老太太想到自己躺在床上无能狂怒的老伴，只好把一肚子质疑憋回去，只是席上一直偷摸打量程杭，觉得这人看着还不如金老二家的儿子靠谱。
说起金老二一家，她到现在都还不太愿意相信，都是同根同源的骨肉兄弟，金老二怎么会害他们呢？
说不准那黑漆漆的神像只是被灶台熏黑了呢！
只是每次她这么说的时候，儿子都会反问她：那神像底下写着他们一家名字的扎针人偶又是怎么回事？
老太太回忆了一遍自己在电视上看过的宫斗剧情，觉得金老二家又没有写他们的生辰八字，应该害不着人吧？
金启明对自家母亲的天真想法简直无话可说，又不能说什么重话，只能当没听见。
只是今天他特意请来程杭帮父亲驱邪，当然不可能让母亲乱说话惹人家不高兴，只能骗她说这些高人脾气古怪得很，要是说错话，人就救不回来了，钱也全部打水漂。
老太太对丈夫的生命还是十分看重的，何况还有钱的因素，一顿饭下来果然没有说话，只是脸色不太好看。
好在程杭现在对正常的食物不太感兴趣，吃了几口便停下，倒是让老太太的脸色缓和些许。
不过她看岑元九的目光倒是越来越嫌弃。
顶着两张黄符吃饭就算了，本来看着就不怎么聪明，居然那么能吃！
莫名其妙被鄙视的岑元九：“？？？？？？”
吃完饭，老太太便一直警惕地盯着程杭，看他下了饭桌就准备去驱邪，不顾儿子阻拦，也跟了进去。
她倒要看看这钱花得值不值。
只见这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年轻人瞥了她和金启明一眼，回头想了想，手上快速掐了个指诀，紧接着仿佛迷雾散去，众人面前忽然缓缓浮现几十条身影，密密麻麻围在身旁，其中以金启明父子俩身边最多！
断头的、断手断脚的、舌头可以当跳绳的……各种死状应有尽有。
意识到他们能看见自己了，那些鬼愣了一下，纷纷围拢过来，却停在他们一米开外，表情十分忌惮，不敢靠近。
但就算只是这样，也足够吓人了。
岑元九跟着程杭捉了这么多鬼，都吓得半死，惊恐大叫：“哇啊啊啊啊啊！”
老太太脸色一白，差点就要晕过去，金启明也脸色大变。
他这几天只觉得家里没来由的凉快，没想到居然藏着这么多鬼！
想到自己一家人居然在这么多鬼的围观下生活了好几天，金启明脸色都绿了，又听见次卧父亲突然大叫：“啊啊啊啊有鬼！”
金启明心头一紧，不由得庆幸自己让夫人先离开了家里，同时焦急大喊：“大师！救命啊大师！”
就见程杭淡定点头，十足十的高人气质，视线扫过面前一众鬼魂，伸手到身后，掏出了——
一份记名册。
程杭往餐桌边上一坐，朝那些鬼魂招招手：“问心宗招门人，包吃包住包排队，投胎无忧，每月还有薪水，了解一下？”
金家众人：“……？？？”
作者有话要说： 老太太：我就说！这是个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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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非酋
突然冒出一个人，上来就要招聘，众鬼们也很懵逼。
他们当然不会这么乖乖听话，都站在原地没有动弹，看了程杭一眼，便将目光转回金启明身上，眼神十分垂涎地盯着他。
奇怪的是，按照程杭之前的说法，金启明父亲体内有双倍的符水，按理说应该更吸引鬼魂的注意才对，但是这些鬼魂却只盯着金启明，没有一只往老爷子的房间去。
但在场的几个人都没有注意到这件事情。
老太太吓得简直要当场晕过去，靠在儿子身上，不住地念叨：“死定了，死定了。这回全家都要被你害死了！”
还不如请村口那个得了精神病的阿花婆呢！
金启明先前见过程杭捉鬼，倒是没有她这么惊慌，但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多鬼，也无法保持淡定，顷刻间冷汗都下来了，扶着老太太不住后退，一边胡乱安抚道：“妈，您别乱说！程大师是有真本事的！”
话虽这么说，他心里也在打鼓，虽然程杭在罗家表现得十分威风，但那时候就一只女鬼，现在这里这么多只，能捉得过来吗？
仿佛是为了回应他的怀疑，屋里灯光忽然暗了下，紧接着那些鬼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在明灭不断的光线中，开始向母子俩靠近！
就连跟着程杭见识过不少大场面的岑元九，见到这种情况也忍不住喊：“啊啊啊啊好多鬼啊！”
程杭倒是十分淡定，仍旧坐在餐桌边，晃了晃手里的记名册，问道：“真的没人应聘吗？福利很好的！”
“……”
没有鬼搭理他，老太太和金启明倒是快被他气哭了。
程杭又等了一会儿，见确实没有鬼肯过来报名，顿时有些失望，放下记名册卷起袖子，说：“那就没办法了。”
到这时候，老太太觉得自己死到临头，反而什么都不怕了，甚至想戳着儿子的脑袋破口大骂：你找回来的大师到底是干什么的！想招鬼给自己做事就算了，这种时候不救人，在那边叨逼叨些什么东西！
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她抬头往餐桌旁看了一眼，却骇然发现程杭不见了！
餐桌顶上的吊灯闪烁不止，配上鬼魂们凄厉的叫声，阴森的环境里，只剩下几张惨白的纸躺在餐桌上，纸页被阴风吹动，更增加了几分诡异气息，本该坐在餐桌旁的漂亮青年却已经不见踪影。
老太太吓得半死，终于忍不住大喊：“啊啊啊啊啊啊！”
她以为儿子带来的半吊子已经入了鬼口，这些鬼东西又好像对旁边那个贴着两道符的神经病不感兴趣，接下来肯定就是她自己和儿子其中的一个了！
老太太心中不由得万念俱灰，却不知道从哪里生出一股力气，抓着儿子的手腕往自己身后一带，大喊：“跑！”
金启明愣了下，紧接着就瞧见自家老母亲掏出问心宗的会员卡，往旁边一丢！
就在这个瞬间，老太太忽然感受到了刺骨的寒冷，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她咬牙道：“你们要吃，就吃我好了！放过我儿子！”
与此同时，灯光忽的亮了。金启明无比清晰地看见，不远处的鬼群涌动，视线都转移到了老太太身上，脸上全是贪婪和垂涎。
还有一只鬼魂，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摸到了他们跟前，此时跟老太太只有一步之遥，见此情况顿时兴奋起来，伸手就向跟前自寻死路的人类抓过去！
金启明目眦尽裂：“妈！”
老太太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谁知下一秒，就听见一声凄惨的嚎叫，面前阴风倏地刮过，却丝毫没有疼痛的感觉。
老太太愕然睁眼，明灭的灯光中，只瞧见程杭站在自己身前，修长的腿横在半空，刚刚收回，接着弯腰把会员卡捡起来，重新塞进了她的手里。
她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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