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肉绽鲜血淋漓。
他疼得撕心裂肺,嘶哑的咽喉呛出了鲜血,细长的手指在深色的地板上抓出一道道刺目的血痕。
最后他精疲力尽地倒在冰冷的地板上,鲜血顺着他的指尖不断滴落,漆黑的眼睛里沁出了瘆人的血光。
他要出去。
那个人……在等着他。
他抬头望向窗外的天空,浓郁的黑暗笼罩着这个死寂的雨夜,没有星光,没有日月。
他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的孱弱。
这副瘦弱濒死的身体,面对无端的暴力就连反抗都做不到。
“放开我!”声嘶力竭的嘶吼。
再温驯无害的兔子也有锋利的牙齿,越是温柔沉默的人爆发的瞬间就越是可怕。
他张嘴咬在男人的手臂上,用力撕开那层血肉,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在嘴里蔓延。
男人吃痛地把他的脑袋往墙上砸,高声叫骂着让他松口。他疼得几近晕眩,喉咙里鲜血不断往外涌,紧咬的牙关却始终不松开。
男人大概是被他疯了一样的反抗给吓到了,掰着他的头使劲往墙上撞逼他松口。
他疼得几乎要失去意识,倒在地板上的时候眼前一片漆黑,胸口剧烈的疼痛让他快要喘不过气。
“真TM晦气!看老子回来怎么收拾你!”男人猛地踹了他一脚,看着自己的手臂上的咬伤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往外走,大概是要去医院。
他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手里紧紧攥着的那一卷纸钞被鲜血浸湿了一点。他把钱小心翼翼地放进口袋里,然后拿着伞走进了雨里。
老城区的石阶在时光流逝中生满青苔,这条他曾经走过无数次的路,如今被雨水浸透生出裂纹,他拖着一副伤痕累累的身体踉跄着走在倾盆大雨里,酸涩的眼眸泪光扑朔,任由冰凉坠落的雨水将他浸透。
长街夜色寒凉如雪,漆黑雷雨化作三途河水漫过他的脚踝,这是他从黄泉走向人间的路。
他听老人讲过,传说中执念深重的亡魂,因为在人间还有无法了却的牵挂,所以不饮孟婆汤不过奈何桥,宁可不入轮回忍受厉鬼噬咬,也要不惜一切代价地逆着三途河水走回人间。
他一步一步踉跄着走在漆黑的雨水里,冰冷的水滴冲刷过鲜血淋漓的背脊,湿透的衣角滴滴答答往下淌着稀薄的血水。
大概林锦阳,就是他陆清竹这辈子的执念吧。
明知道这一切都不会有结果,明知道最后的结局只有引火自焚,可他还是不惜一切代价地去追逐。
出生在黑暗中的飞蛾爱上了火焰,这样的爱情注定以鲜血淋漓的悲剧收场。
这世界上,大概没有什么比明知道绝无可能还要去孤注一掷更可悲的了吧。
可即使是这样,即使是这样的结局,我还是爱你。
所以……等等我……再等等我好不好……
我绝对不会丢下你……
我马上……就来找你……
【爱上火焰的飞蛾对自己挚爱的火焰说,请让我死在你的怀里。】
【如果让我选择一个结局,我想在你的怀里化为灰烬。】
虽粉身碎骨,却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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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会在这种地方遇见陆清竹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
他不想让对方看见自己这么狼狈的模样,更不想把自己的伤痕坦露在一个刚认识不久的人面前。可他的内心深处却偏偏背道而驰,隐忍地渴望着那个人能走到他面前抓住他的手。
于是他抬起头,和他视线相接。
夜幕深重,雾气缭绕,身形纤瘦的少年站在昏黄路灯下抬眸看他,潮白雾气中蓦然蔓延开四月木棉温暖甘醇的味道。
他看不清陆清竹脸上的表情,只知道他迟疑着朝他的方向走了两步,又转身踉跄着离开。
而他坐在冰冷的雨水里,自嘲般凝视着那个人落荒而逃的背影。
心里的某一角,似乎就这么塌陷了。
果然,所有人都是一样。
陆清竹,连你也害怕靠近我。
就连你……也和那些人一样……
他默默地低下头,像是一只受伤的野兽,背靠着墙壁蜷缩起鲜血淋漓的伤口。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雨越下越大,整个世界都被喧闹的雨声包裹。他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手扶着墙壁踉跄着往前走,任由雨水冲刷他模糊的视线。
然而,下一秒,喧腾的雨声依旧,落在他身上的雨水却突然停了。
那个他以为早已经和其他人一样弃他而去的人,如今却气喘吁吁地跑到他面前,抬手为他挡去头顶天空淅沥坠落的雨水。
时间已是十月,南方湿润的空气中已经有了些微隆冬的料峭寒凉。
眼前的人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衫,逆着昏黄灯光眼尾泛红地望着他。
他的手里拿着一把暖黄色的雨伞,可淅沥雨水却把他整个人都浇得湿透,苍白的嘴唇冻得泛青。
“林锦阳,你疼吗?”
一瞬间的呆愣。
十七年,整整十七年,从来没有人问过受伤的他疼不疼。
他是在孤独和冷漠中倔强成长的怪物,他从来不会觉得痛。
可如今,那双流泪的眼睛极尽温柔地注视着他,雾气弥漫的眼底风声萦纡,万籁俱静,只有大片大片缱绻流淌的温柔海水,就这么温澜流淌着将他包裹,渗透灵魂的温度仿佛要把他溺毙在那一片宁静温暖的海洋里。
林锦阳感觉自己的心就像白纸般,在冰凉的手心慢慢揉皱,每一道碎裂的折痕都是神经被针尖挑断的刺痛。
整个雨夜的喧嚣在此刻归于平静。
林锦阳想起梦里的那个人,同样漂亮的眼睛,神情悲恸地望着他泪流满面。
但梦里的那个人,眼里淌下的不是眼泪,是鲜血。
头顶的天空电闪雷鸣,留存在他脑海中的记忆愈发清晰,他记得那个人为他哭瞎了双眼,殷红泪水一滴滴落下。
太疼了。
他看着那人轻轻捧着他的手,柔软的指腹小心翼翼地覆上他手背狰狞的伤口。
白天和人打架留下的伤,外翻的血肉被雨水冲刷得发白,一碰就蔓延开锥心的刺痛。
你为什么还要来找我呢……
你转身的时候我就已经做好了你再也不会回来的准备,因为我早就已经习惯了被抛弃。
这双鲜血淋漓的手,就连生我养我的至亲都不愿意触碰,我又怎么敢奢望你握住。
那双眼睛里的泪光更亮了,温柔得像是陨落的星辰,就这么顺着脸颊一滴滴落下。
路旁的出租车冲他们按响了喇叭,陆清竹把雨伞放在他肩膀上替他挡住头顶坠落的雨水,瘦削的肩膀撑着他的身体踉跄着坐进出租车。
林锦阳呆滞地望向面前,那张近在咫尺的脸。
浓郁的黑暗无声环绕,他看不清对方的面孔,只能隐约看清对方脸部的轮廓。
他记得他说过,他喜欢的人温柔又乖巧,而且一定要有一双世界上最漂亮的眼睛。
身旁的的人与生俱来就有一双干净澄澈的瞳孔,眼神纯粹而温柔,像是三月春光温暖洒落的明澈湖水,更像是行走在雾霾横行的城市,抬头不经意间望见的蓝天。
大概这就是天意吧。
漆黑的深夜电闪雷鸣,他在一片炼狱般浓稠冰冷的黑暗里遇见了一颗温暖的星星。
“麻烦去中心医院,我朋友受伤了请您快一点!”
中心医院离老城区并不远,总共不过十几分钟的路程很快就到了医院门口。
雨依旧下得很大,后座的少年小心翼翼地把人扶着走出出租车后关上车门。
“谢谢您,司机先生。”窗外的少年递给他几张纸钞,没有等他找零就转身离开。
“年轻人!你钱给太多了!”
“您收下吧。”那人温和的声音从喧闹的雨声中隐约传来,“是我给您添麻烦了。”
出租车司机看着手里比车费多了好几倍的钱,突然后知后觉地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扭头一看却发现自己出租车后座上,那个孩子刚刚坐过的位置上有一大滩深色的痕迹,不像是雨水,反而更像是——
“轰隆——”一阵沉闷的雷声,狰狞闪电划破漆黑夜幕照亮视线。
那一瞬间的光亮,那个瘦削的少年走过的台阶上淅淅沥沥蜿蜒着滴落的血迹,没有了雨水的冲刷,那些刺目的腥红在他瘦骨嶙峋的背脊上蔓延开瘆人的花纹。
他的手指微颤,低头一看,手里那几张百元大钞上也沾着些微稀薄的血痕。
第11章 心在滴血
时至深夜,江南湿润的空气里已经有了寒冬刺骨的冷意。
陆清竹费力地把人扶到医院大厅的等候区坐好,
医院等候区的椅子旁有给病人无偿使用的一次性干毛巾,他拿了一条在手里,一边小心翼翼地擦干对方脸上的水渍一边轻声开口:“你先在这里坐一下,我去给你挂号交费。”
林锦阳抬起头,目光在触及对方脸颊的时候微微一愣。
刚才夜色深重所以他没有发觉,如今暴露在明亮的灯光下,他才发现对方脸颊上多了好几块青紫的淤痕。
不对劲。
下一秒,眼前的人转身走向了挂号处。
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林锦阳感觉自己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刺开,一片惨痛的血腥。
“陆清竹!”身后的人突然拔高声音叫住了他。
他从来没有听过对方那么急促紧张的语气,下意识地就想转身。
然而……
猛然上涌的失重感倒灌入脑海,陆清竹感觉自己就像是踩在了一团棉花上,身体不受控制地下坠。
钝痛的耳畔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不断旋转的视线被头顶灼白的灯光扭曲洇染。他有些晕眩地转身望向身后突然一脸紧张着想他跑来的人,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嗓子痛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直到流血的额角后知后觉地传来刺痛,有温热的液体从发间滴落,他才知道,这是他无力地,摔倒在地板上的声音。
怎么……回事……
他的头疼得厉害,眼前一阵阵发黑,只能隐约察觉到有什么湿热的东西顺着额角流了下来,后背的伤口一阵火烧的痛楚。
糟了。
一阵尖锐的痛意骤然刺入脑海。
陆清竹猛地睁大了双眼,一阵可怕的寒意顺着他的脚底冲上头顶。
男人打他的时候用了十成十的力道,他逃出来的时候满心都想着林锦阳完全顾不上自己,却忘了自己刚在可怕的炼狱里备受折磨,不用看他都能猜到自己的背上是怎么一副可怕的景象。
他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模糊的视线一阵阵晕眩。他满心想着逃跑,可身后的人却先一步把他抓住,冰冷彻骨的身体骤然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被发现了。
陆清竹颤抖着抬起头,失焦的瞳孔和对方的视线相接。
他看不清对方眼睛里的神情,只知道那双眼睛那道目光落在他背后的伤痕上。
“别看我!”他害怕得浑身颤抖,手抓着凌乱的碎发从钝痛的喉咙里爆发出歇斯底里的嘶吼。
没有什么能比这些丑陋的伤痕被对方发现更让他痛不欲生。
这些他曾经竭力试图隐藏的印记,每一道都承载着他不堪回首的过往。如果可以的话,他宁可这些丑陋肮脏的痕迹连同血肉一起腐烂。
“你别看我……你别看我!”
他哭着伸手想要推开身前的人,不想被他看见自己背后狰狞可怕的伤痕,可对方却只是一昧把他抱紧。鲜血淋漓的指尖在对方湿透的衣服上晕染开一道道刺目的血痕。
“陆清竹!”林锦阳见状立刻伸手攥住对方在自己身上胡乱撕扯的手指,想让对方安静下来又害怕弄疼他,所以小心翼翼放轻了手上的力道,“陆清竹你看着我!”
“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陆清竹……”
……
“林锦阳,你别管我……好不好……”
“没人打我。是我自己摔的,都是我的错。”
“你别看我好不好……”
怀里的人抬眸空洞地望着他,那双眼睛里沉寂着整个隆冬纷扬的白雪,挣扎着,飘落着,最后整个人精疲力尽地晕倒在他的怀里。
像是一切都陷入了静止,他看着怀里失去意识的人,流动的血液就这么凝固了。
他从来都没有这么害怕过,像是有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即将在自己面前失去。
“医生!医生!”
他像疯了一样地抱着人冲进急诊室,值班的医生似乎是被他惊慌的表情吓到,简单检查好伤势之后忙不迭地喊护士安排手术。
他站在手术室门外看着头顶闪烁的红灯,一旁的玻璃窗上倒映出他狼狈不堪的面孔。
他大概能猜到为什么医生和护士看到他的时候那么害怕了。
林锦阳颤抖着抬起自己鲜血淋漓的手捂住了脸颊。
因为这张脸上的表情,狰狞得像是被夺去心爱之物的野兽,目呲欲裂,仿佛随时都有可能丧失理智摧毁眼前的一切。
他从来没有这么失控过。
他就这么独自一人呆滞地站在手术室门外的走廊上,有护士看他手上的伤势严重所以带他去处理了伤口。
等到他处理好伤口回来的时候,陆清竹已经从手术室转移到了普通病房。
他打开房门走了进去,病床上的人裸露着上半身卧在床上,伤痕累累的背脊上缠满了绷带。
……
“他背上的伤很严重,不像是一次造成的,很多伤都是没来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