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着那小黑茸茸的脊背,口中忙道:“怎会?昨晚我忽而想起一事,这才离开,那时众人皆歇下了,又怎好打扰?”
如此说着,不由低头看了看小黑,见它此时乖巧了三分,又道:“你去拿些治骨伤的药物来,陆地上走兽能用的,切记要寻些好的。”
玉珠应了一声,不由带着几分好奇往白熠怀里瞧去,龙子什么时候竟养起了走兽?
但如此一看,她不由倒吸一口气,这小兽一双眼眸寒光微露,看着让人心中竟是不由微微一颤。
想来——应当龙子选的灵兽吧。
玉珠如此想着,便撑着微软的腿,连忙退下了。
那“灵兽”见她终是不在此处做这电灯泡了,心中愉悦三分,低头便在那小少年细白的手背上舔舐一番。
他舌头带着倒刺,但他如今体型尚小,倒不曾痛,倒是将白熠弄的微痒,不由笑着轻拍了一下它的脑袋,口中斥责道:“莫要闹了。”
如此说着,便顺手在一旁捡了个大贝壳,将他放到了里头,又道:“你好好趴着,等下我为你上药。”
看这小黑一双圆溜溜的黑眼睛瞧着自个儿,竟莫名觉得心中安定的很。
饕餮:算了,我媳妇儿说怎么就怎么罢!
不过,如今他还有个较为重要之事,他并非是幼生兽,如今到了此种状态,究竟为何?
且,世界为何不曾崩塌?
莫非只因那假螣蛇如今尚且活着?
饕餮如此想着,不由抬头看了看白熠,白熠见他目光,亦是唇边浅笑。
他要护着小鸟儿,亦定然要杀了那假螣蛇!
第97章 破绽
小黑的断骨需得好好将养,如今只得用竹片固定了,让他难以再受伤。
白熠看了它半晌,忽而将他往怀里揽了揽,口中只道:“是我对不住你,让你伤了。”
饕餮知晓他是为那螣蛇挑担子,心中不知怎的,便起了一阵无名火,但那白皙手腕就在自个儿嘴边,他却难以下的去口。
遂,便又是极没骨气的在白熠手腕上,轻轻舔舐两下。
白熠不由勾唇一笑,一手便抚上他毛茸茸的脑袋,口中只道:“你原谅我了?”
见他笑意盈盈,饕餮又垂了头,往他怀中滚去,小鸟儿的味道竟是莫名的让人安心……
“殿下!龙王龙后要在澄净殿举行晚宴,宴请那螣蛇,殿下可要去?”
玉珠忽而在门前探出头来问了一句。
举行晚宴?却也是,那螣蛇的地位不一般,如今来了此处,他原先对他的安排便是草率的很了。
若晚宴他还不参加——如此想着,遂道:“我定然是要去的。”玉珠在门外应了一声,转身便去禀报了。
而白熠同这小黑玩耍一番,正想着看天色出门之际,却不料这东殿之中竟又来了个稀客——陈昱。
白熠见了他,心中带了些微微讶异和几分坦然,他想着总会与陈昱相谈一次,但没想到,却是陈昱亲自来寻他。
陈昱也扯了扯嘴角,却不怎的好看——他如今实在笑不出,便直接了当地问了一句:“你所爱之人,当真是那螣蛇?”
他这话问的太过直白,白熠都不由微微苦笑,两人皆未注意,那小兽亦是一脸紧张地盯着白熠——当然若是能从一脸毛当中分辨情绪的话,他们会发现,他此时已然紧张到了极点。
白熠微微垂眸,在脑中过了一遍来到这世界之后地种种事,最后却是道:“大约是。”
这种模棱两可的答案,便是他自个儿都颇有几分不齿,果然,便看那陈昱一双长眉蹙起,口中带着几分斥责:“只是如此?若你自己都不能确认——不若趁早理清楚些。”
那螣蛇不是旁人,他来头大的很,若白熠如今喜欢的只是个凡人,他是万万不会担忧,但如今这人,对整个北海都存在着威胁。
龙王于他恩情深重,他需得弄清楚这其中种种。
白熠何尝不想清楚,不由亦是喟叹一声,又将小黑往怀中揽了几分,满心忧虑道:“我先前却是遇到一个螣蛇,与我情意相投,但如今,他却是变化颇多,他似多情,却是无情为本,与之前的螣蛇,竟是判若两人……”
陈昱不由听得一头雾水,便道:“人的性子总是有些许变化……”他本也未曾想要劝白熠,且巴不得白熠与那螣蛇快些地离间才好,但如今总要安抚几分。
说这话,却忽见白熠竟也是唇角微动,渐渐拼出一句话来……
陈昱仿若无事般垂眸饮下一口茶,而后道:“若你二人相爱,自要坚持下去。”他话锋转的这般快,那小黑几乎要扑上去咬他,却被白熠强硬地按在了怀中。
陈昱看了看天色,将手中的茶盏放了下来,口中道:“那我们便过去罢,今日龙王可是将整个龙宫之人俱是请到了澄净殿。”
白熠不由眉头微皱,他思虑片刻,这才道:“我如今风尘仆仆,身上的法衣被小黑弄的不成样子。”
“如此罢,你且先过去,我稍后就来,切记,定要让母后准备好酒,平常的酒可是入不了螣蛇之口。”
他抓着陈昱的胳膊,口中一番话轻巧的很,然手下却是用力的很,陈昱也算是个练家子,都不由觉得一阵疼痛袭来。
他重重点了点头,口中只道:“此次,定要让龙后将那醉神仙拿出来,不然,螣蛇大人说不得还以为咱们这龙宫之中没有好酒呢!”
一双冷静的凤眼看向陈昱,白熠勾着唇,微微点了头,而后才道:“我稍后便过去。”
那陈昱急急便离开了,白熠垂眸看了一眼怀中的小兽,忽而在他耳边轻声道:“我看你——倒是很像一个人,等下可能帮我个忙?”
饕餮努力点头,哪怕他现在没脖子,点头仿若要翻跟头。
白熠不由笑了起来,却是忽而伸手一点,那不起眼的小黑兽便被笼罩在一片碧蓝光芒中,饕餮只觉浑身暖融融,好似被泡在那温泉中,不由敞开了手脚,一副舒适模样,然鹅,耳中却能听得见几声磕啪声,仿若骨头的动静,令人略有些毛骨悚然。
待那声音静止,已然是一刻钟之后了,小黑兽原本悬浮在半空中,这声音停止后,他身躯亦是极速下坠……
但落地之前竟是被小鸟儿接住了,白熠接得住他的脑袋,接不住他的身子,因为如今的小黑,已然被他变作了另外一番模样。
如此看着小黑,白熠不由微微愣怔,心中只道——竟是如此相像。便不由笑了笑,在面前召出了一面水镜,笑道:“看你如今,可是威武?”
而那小黑抬着头,看着面前的水镜,亦是仿若爪子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这竟是他的成年体模样。
如此说也不是太准确,正是那幼体过渡成年体的模样,在饕餮的整个兽生之内,可被誉为“过渡期”,亦可被誉为“尴尬期”。
正是他打死不想让白熠看见的模样,饕餮不由转回了身子,心中略有几分忧伤——不知道凤凰有没有掉毛的时候?
然,如今的白熠倒是当真没几分嫌弃的表情,他正是惊喜的很,心中道,这小兽竟成了他的救兵!
遂,便低头与这小兽匆匆说了一番话,想了想,又在自个儿脖颈中将那一片血玉挂在了小黑脖子上,口中道:“我信你定能做到。”
而后,一双凤眸却是弯弯看着小黑,又揉了揉他如今略有些掉毛的脑袋,只道:“小黑也放心,白熠在此发誓,定不会让你再受伤了。”
饕餮看了白熠半晌,不由扑倒他,舔了舔他的脸颊——本尊便是身陨,也定不会让你受伤。
他最怕的不是两人共死,却是一次又一次的生离,一次又一次地寻觅与等待。
两人如此便算是达成协议,小黑留在此处,与白熠约定时候行事。
如此,白熠置换了法衣,一人便匆匆去了澄净殿中。
众人皆已然到了,澄净殿中熙熙攘攘起来,却没什么人胆敢近那螣蛇的身,他浑身散着冷气,仿若在宣告需得他距离三丈外。
并不时的问一句龙王白熠此时在何处,直将龙王问的满头汗水之时,那门口才有一个人影缓缓行来。
他竟是着了红衣,一张清雅面貌,青丝微散,便好似是一截竹上头开满了艳色的彼岸花,但却着实让人移不开眼,只觉他好似是火中踏出的妖精,落到水中,竟还撩地火焰四起。
龙后却是不由皱了皱眉头,不由偏头冲着龙王喃喃道:“今日的熠儿怎的如此奇怪?”
龙王也道:“熠儿当真是从未着过红衣,如今是为何……莫非是因为这螣蛇?”
两人一头雾水,心中只想着,便是要迎接这螣蛇,也无需改了自个儿喜好,何况,他们总觉得,熠儿着白色还是更清隽些,这红未免有些过于艳了。
陈昱却是不由拈起了酒杯,一杯酒直直饮下,他便是不去看这白熠,心中却也能觉出三分肃杀。
红色,不正是此用?
白熠唇角带着几分笑意,却是见过了龙王与龙后,直接在螣蛇身旁落了座,口中只道:“怎的不用酒?这些可是母后专门拿出来珍藏的佳酿。”
说着,已是伸手拿过酒壶,为螣蛇与自个儿各斟满了一杯酒。
不等螣蛇说什么,又伸手拿起酒杯,口中道:“我便先干为敬了,这酒饮了,你切莫忘记了当初与我所说的话……”
螣蛇还未饮酒,脑袋便不由隐隐痛了起来——什么话?那畜生竟曾与白熠说过什么话?
可如今他却不能说什么,只能将那杯酒拿起来,口中说着:“自然不能忘。”酒杯轻轻一举,他只是眉头微蹙,便整杯饮下了。
而后却是又道:“不过,如今却不是什么好时机……”
他不知当初是什么话,便只能如此诈他一诈,看这凤凰能说出什么。
果然,只听白熠略带了几分怒气,忽而拍桌而起,口中只道:“与我成婚,你只是说说而已?!”
龙王与龙后亦是不由惊讶起来,不由在心中结结巴巴地重复——成婚?!我这未成年的儿子要和一个老妖怪成婚?
坚决不允许!
但他们的话还未说出来,便听那螣蛇道:“成婚之事,不可儿戏。本尊自是认真的……不过,此时却不是时机。”如此说着,他只觉脑袋沉重,额间亦竟见了汗水。
“我看……你莫不是,假的螣蛇罢?”陈昱在后头冷哼一声,忽而将腰间的长剑拔了出来!
龙王龙后合不拢嘴——这话锋转的太快,我们跟不上啊!
白熠仍旧看着他,固执问道:“你究竟是何人?是不动明王,还是……神?”
第98章 一抹魂魄
待他这一句话出口,众人却是都静止下来,仿若时间停止流动一般,那些惊诧模样还挂在他们的面目上,但他们此时,却是如同木偶一般,全然没了动作。
连路过的风都在此处停下,寂静无比。
那螣蛇忽而笑了起来,他口中缓缓道:“本尊连酒都喝了,没想到,却还是被小凤凰一眼看了出来。”如此说着,他一张脸亦在微微变幻着,一身黑袍变作白色,最终,成了个俊雅青年人的模样。
正是他所熟识的不动明王,钟俊。
白熠微微垂眸,口中却不由讽刺道:“倒是辛苦了你。”
那神仙醉是极烈的酒,这钟俊平日滴酒不沾,竟敢整杯饮下,而此人,亦是厌恶暗色厌恶到了极点,却竟是仿着螣蛇的习性,着了许久的黑衣。
当真是居心叵测!
不过,他如今来到此处,莫非是奉了父神旨意,前来拿下饕餮?
他与饕餮之事,如今无色天全部清楚了?
不——他不能让饕餮陷在这种险境之中。
白熠如此想着,忽而道:“你不是在无色天闭关?为何竟到此处来?”
他装作不知晓,顶着这龙子一张少年懵懂的脸将此话说出来,倒也有几分可信度。
那钟俊却是不由笑了,一手将白熠身旁的青丝撩起来,口中缓缓只道:“有些事,大约你是最清明的,你若是硬要装糊涂,那我也没什么办法。”
如此赤裸裸的直接挑明,亦果然是他的风格。
这边两人在讨论着,无一丝旁的动静,而另外一边,在这殿后头的一间小屋子里,却有一只四不像的兽——现在还略有些秃顶,正在这处转圈。
小鸟儿给他挂在脖子上的那血玉被桌子勾断了线,落在了地上,他看着一阵儿心疼。
这可是小鸟儿送他的唯一的东西啊!
便只能使出了浑身解数想要将那血玉捡起来,可叹他的一双蹄子于战斗中倒是可踢得人吐血,但如今看着,倒是真真没什么用!
他累得趴倒在地上,见那血玉在眼前,便伸了舌头,用口去咬。
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便如此勾咬了几次,那血玉便被他含到了口中!
恰恰此时,便听着前头小鸟儿抬高了声音,唤着:“饕餮……”
剩下的话饕餮未来得及听,便冲开了房门,急急的往白熠身旁跑!
白熠看他的身形越来越近,不由睁大了一双眼眸,一双凤眸中竟是盈满了泪水,一把将他抱在怀中,口中只道:“我便知道,你不能死。”
原来,方才这钟俊说起,饕餮已被他亲手杀死!白熠惊讶之下,才道,饕餮不可能死!
却未曾想到,恰恰是他在那东殿时,与这小黑的约定……
而饕餮站在此处,只觉自个儿好似高了几分,再看小鸟儿,确实比自个儿矮了三分,如今他竟然在情急之下又变作了玉树临风的两脚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