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救。
殷重正开着车,突然急刹车了一下,然后才把车开到路边停下:“高小浠?”
高小浠抽噎得严重,话都说不利索了:“哥哥,哥哥,他们要我只能打一通电话,我只想起了你……”
“他们是谁?” 殷重很快就捕捉到了重点,那天在高小浠走后他其实是有避开简守跟高炎发短信,叫他把高小浠接回去的。
高炎没有给他回复,所以是并没有找到人?从而导致有人趁着高小浠身边没人将他绑架了?
高小浠几乎前言不着后语,似乎真的是被吓坏了:“……他们还打我!恐吓我!哥哥求求你了,来救我好不好?我好害怕啊!”
殷重静默了一秒,他怀疑高小浠在对他撒谎,也许这就是一场自编自导的变故:“我问你,他们是谁,为什么会给你求救的机会?”
殷重的冷漠让高小浠咬碎了后牙根,都是因为你啊我的哥哥,你应该感到愧疚的:“他,他说自己叫钟老伯……哥哥我是不是不该打给你?”
殷重一下子就皱起了眉头,他瞬间就明白了他们为什么会让高小浠打这个电话,因为他们的目标是自己,高小浠只是个诱饵。
棘手,前所未有的棘手,现在高小浠已经落入了他们的手中,殷重并不觉得钟老伯会对他手下留情,要知道钟老伯的妻子都死在了他们人的手里。
如果这通电话是打给高炎的,经过高小浠这么可怜的一哭,恐怕高炎早已无法冷静思考了,单枪匹马地就往陷阱里冲了。
为什么还是沉默呢?为什么还在犹豫呢?高小浠压低了嘴角,口中全是无法言说的苦涩:“哥哥,你答应过我的,会最先找到我。”
小时候的那次绑架确实是殷重的失误,那句承诺也确实是他许下的,甚至这次高小浠离家出走也是因为他,然后又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事了。
于情于理,这场鸿门宴他都不得不去。
“不要挣扎,等我来。” 无畏的挣扎只会招来更多的伤害,短短的一句话,像是带着神秘的力量,让高小浠不再颤抖,所有翻涌的情绪也逐渐冷却下来。
手里的手机被夺走,高小浠猛然回头盯着钟老伯,想说些什么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殷家小子,好久不见。”钟老伯叙旧似的跟他打着招呼。
至此,殷重心中对这场绑架所有的疑虑都消失殆尽,钟老伯是真的回来了,回来报仇。
“你们在哪里?”
“郊区,宏启开发地,c栋,只能你一个人来。”
钟老伯的人分布在各个楼层,如果这次殷重真的是一个人来了,钟老伯有的是办法让他有去无回的。
有些恩怨私下解决,却并非是公平的角逐,所有约束条件只不过是想要万无一失地杀死殷重。
挂断电话,殷重再次将车开进正途,沉下的脸色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片刻之后拿起手机拨通了最熟悉的那个号码。
——简守。
周末里商圈的人总是很多,简守坐在咖啡厅里,无所事事地搅拌着咖啡,殷重昨晚说会早点下班,陪他逛逛街再一起吃个饭。
简守嗤了一声,谁要他陪了,自己并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噪乱且拥挤,刚刚走进咖啡厅之前已经有好几个小女生将他认出来了。
咖啡厅门口的风铃响起,声音清脆得像是森林里夜莺的啼鸣,简守抬起纤长的睫羽朝门口望去,并不是殷重。
他想收回视线,却发现门口的那两个男人,正隐晦地盯着自己,不是什么友善的目光。
他们还在犹豫要不要直接走过来,简守最后抿了一口咖啡,然后起身向后门走去,两个男人互相交换了眼神,快步跟了上去。
咖啡厅有三个门,后门的位置相对偏僻,但也是通向闹市的捷径,只要简守能快速融入紧密的人群中,他就有自信避开那两个人。
可惜,他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后门也守着两个人,想要再转身回去的时候就已经来不及了,追着他出来的两个人逼近了。
在僵持的氛围中,手机屏幕突然亮起,简守像是没有察觉到危机一样,迎着外面两个男人的目光,若无其事地朝外走去,再将电话接起。
“喂,阿守。”
“怎么还没有来呢?” 简守走得不急不缓,身后的四个人聚在一起,紧紧地跟在他后面。
简守难得对他抱怨,殷重更加感到抱歉了:“阿守,我现在可能来不了了,小浠那里出了点事,我得去解决。”
简守突然就不走了,身后的人愣了一下也停住了。
比身陷囹圄更令人难堪的,大概是被人抛弃,简守口中所有想要伺机求救信息都被殷重堵在了喉咙里,没有办法厚着脸皮吐出来,咽下去的时候像穿肠毒.药。
久久等不到简守回复,殷重的一颗心提了起来,阿守会不会怪他?
“阿守,对不起。”
对不起一词,好像变得廉价起来,所有无法两全的事情,殷重都拿它搪塞过关。
“殷重,挂了吧。” 之前要殷重勉强说出讨厌高小浠的话,也不过是在自欺欺人,简守突然觉得无趣极了。
一次又一次被抛弃,自己对于殷重,应该是恨极的。
殷重的语气变得急促:“等等,阿守,你那边一个人有没有什么问题?我派人来接你吧。” 他不想就这么挂断电话,却又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
听着身后的脚步声越靠越近,简守突然就笑了:“会有什么问题呢?”
从上一辈子他就知道了,不管是怎样的绝境,你所期待的那个人都不会踏着七彩祥云来救你。
殷重听见他笑了,却没由来的感伤,他没有告诉简守自己要去解决的事情有多么的危险,却不是因为不想让简守担心。
而是因为殷重很清楚,自己受伤或是死亡,简守大概都不会过问一句,他并不在乎他:“阿守,如果……”
“殷重,再见。” 然后就是持续的忙音。
殷重眼里暗沉的光顷刻湮灭,他突然觉得头痛欲裂,有什么东西想要跑出来,占据他再控制他,叫他,不要抛下简守一个人……
不要再抛下他一个人。
简守收起微笑,猛地朝前跑去,只要再给他一点时间,他就可以跑出巷子了,伸出的手还来不急抓住巷口的那一抹光。
简守就被人拦腰截住了往后拖,一辆小轿车恰好行驶过来堵住了巷口,司机对男人们说了句:快点解决。
简守像最后一个战士,英勇地反抗再壮烈地牺牲,他终于狼狈地跌倒,头颅再被人压在地上,他看着不远处的人流,眨了眨眼睛……明明只差一点点了啊。
锐利地刀刃刺进皮肤,拿刀的男人逼迫他站起来,再将他推攘进小车里,很快就驶离了商圈。
黑色的布条严实地裹在双眼上,阻挡了简守想要窥探路线的目光,双手背在身后用绳子打了个死结,手里的手机也跌落在后座的缝隙里。
他低垂着头,脱力地靠在背椅上,被暴力袭击过的腹部还在隐隐作痛,简守合上眼睛开始思考对策。
他无法依靠任何人。
他无法依靠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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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重不想死,更不会为了高小浠去死,所以他堂而皇之地违反了约定。
殷重并不打算告诉高炎,钟老伯要求只能去一个人,较之高小浠,他显然更在意高炎的命和自己的命。
说他自私也好,说他懦弱也罢,他都想要留着命回来,和简守好好地过完这一生。
当高炎看到是殷重打过来的电话后,他觉得很意外,同时还有一些无法言说的感触,以命相交的兄弟现在却有了陌生人之间的局促,他们已经很久没有随性地交流过了。
可殷重这次并不是来找高炎唠嗑的,电话一接通他就直奔主题了。
“钟老伯回来了,现在高小浠在他的手上,他的目的很明确,你先带上足够的人去埋伏,然后等我来了再行动。”
“什么!” 高炎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殷重说得很清楚,他也听得很明白,他只是太过震惊了,“他们在哪里?对方又有多少人?”
“地点在郊区,宏启开发地,c栋,钟老伯具体带了多少人不清楚,但肯定不会少,你要注意埋伏在各个楼层的狙击手。”
殷重的声线一直冷静且沉稳,像是在处理一件不太重要的小事,可高炎知道这就是认真思考对策的殷重,他并没有任何的敷衍。
“好,我知道了,我带人先过去。” 片刻的慌乱被强制性压下,高炎在挂断电话后就开始了部署,他了解钟老伯,知道他一定是做了充分的准备,才敢将他们往陷阱里引。
钟老伯还是当年的钟老伯,他却不再是当年的高炎了。
再一次的突袭也不会像当初一样打得他们措手不及。
高家老宅本来就在郊区,要比市中心赶过来的殷重快很多,所以高炎下车将带来的人都安排埋伏好后,殷重都还没有到。
高炎却不打算等殷重来再行动,也没有要打电话催促他,且不说这次行动的危险性,殷重本来就没有义务再为他们犯险了。
高炎点燃一根烟,又把它扔在地上踩灭,废弃的开发地上,到处都是泥泞的石灰,恰恰又降低了脚步声被暴露的危险,高炎收起别在风衣里的枪支。
一个人朝c栋走去,他并不害怕被发现,恰恰就是需要一点声响来确定高小浠所在的楼层。
小胡子男推着轮椅,将钟老伯带到阳台的边缘,钟老伯笑了一下:“怪不得到得这样早。” 又朝呆立着的高小浠抬抬手指,“你看看是谁来了?”
高小浠恍惚地回过神来,快步走到阳台往下看,然后他看到了最不想看到的人——高炎。
殷重骗他,自己没有来,却叫了他的大哥来送死!
钟老伯戏谑地看完高小浠错乱扭曲的表情,然后自己滑动着轮椅自己离开了这里。
只留下小胡子男去控制高小浠,既然这次来的是高炎,那么他就还得留着命收拾殷重,他相信有着高小浠的束缚,高炎这条命一定会交代这里。
小胡子男恭敬地送离钟老伯,然后转身抓住了高小浠的肩膀,高小浠被这么一碰,突然就崩溃了!
“贱人,你别碰我!” 小胡子男被他这么一动,差点手滑了。
反应过来被骂了后,一巴掌就朝高小浠扇了过去:“贱人?果然娘们儿兮兮的人,骂人都这么娘这么傻缺!”
这一巴掌毫不留余地,高小浠被扇得眼前一黑,大牙甚至松动出血,要不是小胡子男还抓着他,说不定就这么飞下楼去了。
高小浠双眼恨得通红,他开始又哭又笑。
嗓音尖锐且刺耳:“哈哈哈哈哈,好一个殷重!他要害死我了,他要害死我大哥了!”
高小浠死死地抓住小胡子男的衣领,“我怎么会喜欢他呢?我现在好恨他啊!我为他做了这么多,他为什么看不见?他怎么能叫我的大哥来送死啊!”
他的眼里全是液体也全是怨恨,看他病态的癫狂,小胡子男扯不开他的手也就由他去了。
只是忍不住嘲讽道:“你为他做了什么?也不是叫他来送死,装什么装啊臭婊.子!”
高小浠顿了一下,突然就安静了下来,只是一直不停地流眼泪。
他永远不会承认自己的错误,他怎么可能会做错了呢?到死都不会的!
这里这么大的动静,一开始就引起了高炎的注意,阻碍物角度的问题,高炎看不到人影,只能通过声音去推断高小浠所在的楼层——12或13楼。
敏锐的直觉让他躲了一下,一颗子弹恰好击在脚侧的地面上,高炎立刻掏出抢迎战。
那声枪声就像是哨令,高炎的人也全都冲了出来,埋伏在对面大楼的人开始对c栋各个楼层的狙击手对抗,顿时陷入了一片枪海混战。
高炎带上一小队人往楼上冲,再怎么仔细小心,高炎的小腿还是中了一枪,他却依旧不停地往前冲。
这么多年,对于自己对高小浠的疏忽让他很愧疚,高小浠犯错,就像是在验证着自己的错误,高炎现在唯一想要的就是将高小浠活着带回去。
所有的过错,他和他一起改。血液浸湿了裤管在成串地滴落,在楼梯间蜿蜒成蛇形。
十二楼没有人,十三楼的两个人就站在阳台边缘。
小胡子男掐住高小浠的脖子,提着他挡在自己的面前,手里枪抵住高小浠的太阳穴,大吼了一句:“都他妈给我不要动!”
此时小胡子男还是很有把握的,因为最大的把柄就在他的手上。
高炎做出一个静止的动作,眼睛一直盯在哭个不停的高小浠的身上,拿着枪的手指紧绷到微颤:“你想要什么?”
小胡子男又一次收紧了掐住高小浠脖子的手:“呵,明人不说暗话,我要你的命!”
高小浠因为呼吸不畅,开始咳嗽,脸色涨得通红,双眼也变得模糊起来,不太看得清高炎的表情,他只是害怕,害怕高炎真的会死在自己的面前,因为自己。
然后他看见高炎听话地举起枪,不顾手下的阻拦将枪口对准了脑袋。
高小浠窒息得很绝望,他的大哥怎么能这么笨呢?他要是死了,身后的这个男人也不会放过自己啊。
高小浠对着高炎委屈地哽咽一下,然后突然发力像后退去,高炎瞪大了眼睛向他冲来!
小胡子男的脚踝一挫,竟然比不过高小浠最后的力量,扳手还未来得及扣下,就发现自己已经悬空,跟着高小浠一起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