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明给天律投了个警告的眼神。
“你们刁风弄月,还不让人说了”天律放了竹叶,任它旋转飞舞。
执明本是要回房,听到此话时,便觉自己偷情一般被人撞见一般,他陡然驻步,面色一沉,将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下去。倏尔他提起剑,步履矫健地踏在青石板路上。
“干嘛去”
执明侧目旁视,“让信芳杀了我。”
天律用折扇挡住自己半边脸,憋着笑。他早明晰云扬灵与何信芳已曲终人散,却忍不住想要捉弄执明。他走上前故作姿态道“你不让扬灵知道可他也得去解释解释啊,不然就算信芳把你解决了,他们也和不好。”
执明垂眸,在路径上徘徊。
那边天门不知是因何事,疾呼一声,“天律”在修长翠竹下眉头深锁,“你过来。”
天律回眸对他一笑,倏尔向他走去。执明转身注视天律,他还是一派风流博浪模样,摇着他的折扇,足下生风,对天门落落穆穆道“何事啊”
云扬灵徜徉走来,“你真认为天律与此事无关”
“我信他。”
“就像你信我一样”
执明又不答话,云扬灵随后觅了个话。
“那馆子又不是什么好东西,砸就砸呗,你还留那么多银子。”
执明道“人是我伤的。”他想起那清倌与云扬灵的对话,问道“你喜欢自命清高的”
何执明没缘由的来这句,云扬灵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啊”了一声。
这话说得偏了不知多少,执明嗽了一声掩饰尴尬。
“扬灵,你想见信芳吗”
云扬灵抱臂在胸前,瞅了瞅执明的脸色,“怎么”心里十分疑惑,因执明很少这样插手别人的事情。
执明在月光辉映下更显高雅,他道,“你们,很久没见了罢。”
云扬灵心道我与信芳虽已散了,但还算是故友,上次别后,也不知他过得如何,实该问候。他转头凝视执明,眉眼全是笑意,且有许多事,还得好好解释。云扬灵勾唇一笑,“待此事完后,我会去见他。”
执明却听成了另一种韵味,面色如常,郑重其辞道“好。”
作者有话要说 好怕太污
瑟瑟发抖
、第十六章
忆无端一路无话,就算沈淑离谢绎心与他搭话,他最多也就风轻云淡的笑。
一兮见忆无端归来,很是欢喜,他颤巍巍地向沈淑离与执明行礼。正要唠叨忆无端,却发现对方自顾自地朝房院去了。客人还在,主人家却独自退场,这很是失礼。
一兮面色难堪,道“他自小有种怪病,很少与人接触,两位仙君莫要怪罪。”
他们俩自然知道忆无端不好过,道“无事。”
修葺之人是否要表露修道人的松风水月之感,绿叶婆娑地斑驳投到一眼井旁,不用多想,那水必是在潋滟闪动。井似是有魔力,吸引沈淑离,一步一步向它走去。
他趴在井床上,“拜托。”而后在水中印出自己了的倒影。
“没了吗”
画舫中冲出数十个东窜西跳带着鬼面面具的男人,皆摇摇头,手里紧攥着鼓鼓的粗麻袋。
“尔等莽夫,罔顾法纪,我定要你们不得其死然”
破口大骂的那人身着华袍,但此时正被粗绳五花大绑。他怒不可遏地瞪着那群土匪强盗。
有个带青面獠牙的短衣人跳出来,耍着弯刀,“三哥,那小白脸聒噪得很”
带头的强盗转过身,他的面具狰狞凶残,半天后他轻笑一声,“宰了。”声音清亮。
角落里传来一句“你们有事冲我来。”沉稳清冽。他垂着眸,无任何表情。明明是被绳子束缚着,却依然高雅。
“哟,这还有个美人儿。”
带头强盗被他吸引,踱在他身边,蹲下与他平视。那强盗挑起他的下巴,“这么想出头”
一旁的强盗弯腰对他说了什么,谄笑地瞟了瞟白衣人。
“对,小十五就喜欢这些相公兔爷的,跟他带回去。”
那群强盗似是找到什么有意思的,皆上前围着他,尽说些污秽不堪的刁恶之言。
“你们滚开,不准碰他”一旁的人声嘶力竭。
白衣人被推搡在地上。
“老师”
强盗头子近身对白衣人道“放心,我们图财不害命。”
执明无语地瞥了他一眼。说宰人的人不是他
顷刻间,那群强盗全倒地,捂着胸口龇牙咧嘴。那华袍少爷一旁的人互相解开结头挣脱了绳索。
强盗头子手臂上莫名负了一剑伤,伤口似是野兽的血盆大口,刚进完食,从嘴里流出汩汩红血。他却一声不哼,只盯着眼前负剑的竹青色衣人。
那人瞟着别处,似是十分不厌烦,“滚罢,我姐不准我再杀人。”
强盗自知遇到高手,不敢逗留,如鸟兽散。
渊彦揪住白衣人的袖子,埋着头,肩止不住地抖动,“老师,对不起。若不是我执意要独自出来”
白衣人用食指点住他的唇珠,示意他不要多说,翘了翘嘴角,“马上便将成年了,还是爱哭。”一面说,一面为他拭去脸上的泪珠。
恍然间一女子之音传来,不紧不慢,十分动听,“公子若不嫌弃,便在我们的舫上来暖暖身子罢。”
“姐。”这一声拉得老长,尽显不愿与无奈。
渊彦一行人一进女子的画舫,便闻见股股馨香,那香味很是熟悉却不似凡物,白衣人心下一动。
“多谢两位搭救。”他抬起眸子,便瞧见了那意料之中的绝代风华的容颜,白衣人微微翘唇,暗自思忖他的美好。虽说那人此时正一脸的不屑,并且还不正眼看人。
那女子在最里侧坐着,帷幔落地,把她遮得很严实,只虚看得个轮廓。
她悄悄对钻进帷幕来的男子道“你看他模样,与孟章神君多像。”
“即使再像,也不可能是他。”云扬灵很清楚,他的师父被困在无极之地。这世间之物千姿百态,容颜相似不算奇事,所以在他心里此事砸不出什么涟漪。
月朗星稀,他盘坐在画舫上,撑着膝盖前后晃,一刻也闲不下来。突然他似是泄气一般,弓着背朝后一转,瞥了一眼站在身后一言不发的人。
他起身插着腰,左右来回绕了几下,而那人继续对自己目不转睛。云扬灵纳闷的同时上下打量他,那白衣人衣袂翩跹,逍遥巾与墨发随风摇曳,气质卓绝。
突然云扬灵一勾唇,也不怎么惹人生厌嘛。
那白衣含笑道“在下,潇湘谢世舒。”
“云扬灵。”
谢绎心指着井水里的影,笑道“这是,师父与师兄。”
他有些不可置信,他那大大落落每日不忘带笑、偶尔心情好逗着天门叔吵嘴的师兄,怎么变了这么多。 “师兄以前真是目中无人。”
沈淑离也忍不住笑,指着粉色帷幔里柔情似水的女子,目光温柔,他道“我母亲。”
井中又显现一着盔甲的男子,他有一双剑眉,鼻梁秀挺,气宇轩昂,一副内敛睿智模样。谢绎心转过头看着沈淑离,他们竟有七分像。
沈璋离进了府邸,屋顶上一抹粉色一荡一荡的,他抬头望去,常日波澜不惊眼中竟生出几分惊喜与欢愉,他试探一问,“静淑”
那粉色骤然不动了,静淑赶忙跳下了屋顶,沈璋离上前接住她。她羞赧地把裙子上是褶皱拍平,随后对他温婉一笑,“我来找你了。”
沈璋离执起她的手,似是怎样也看不够。
她道“你前几日都不在,我本是想来碰碰运气的。”
沈璋离早与她私定终身,此时也不顾下人面色如何,拉起她的手便进了屋子,“昨日回来的。”
“你又要出门”
“我想去找你。”隐忍内敛的眼神里生出几分柔情,他揽过静淑,两人在雪下相拥。
北渊帝一回朝便派出自己的心腹铲除那胆大包身的土匪。本来这等小事只需交予普通武将,可他竟让自己的卫将军亲自率部剿匪,可见是多么信守承诺。
雪夜宁静,灯火辉辉,执明拿着书翻阅,门外一声鹤唳,他起身查探,出现一位带血的男子,即使如此,也还存有君子之风。
“您是”
那人不顾自己的伤,缓缓跪地,“我是城外的雾灵山的十五,前来叨扰公子,是想请您救我三哥。”他此时虽跪倒在地,但双目依然倨傲。
谢世舒知他是那土匪,合上书,冷冽道“你不该求我。”
十五道“我去求过何将军,但他身边的仙君杀人如”他低头,声音也小了下去,倏尔他继续道“他将我打伤,我没法救三哥。我师父寻到我,是他让我来找您的,他说您不仅与我有缘契,还可以救三哥。”
或许是因伤而致使声音微弱,但他翩翩然模样不改,“不瞒公子,我修炼千年一直未能得大道,本是想去寨子教化土匪添几分功德,可去了那儿,真让我生出几分人气,成不成仙,倒无所谓了。”他咧嘴自嘲地笑了笑。
见谢世舒并无反应,他匍匐在地,“求公子救救我三哥。”
执明不是慈悲之人,但豺狼横道,不可说与国体无干系,不是杀尽奸恶便可解决的。他思酌一会,轻声道,“好,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十五低头对谢世舒轻声道,“我定一生一世报答公子。”
暗香疏影,笼罩着树下两个俊秀之人。
“世舒,我要成亲了。”沈璋离道“就是我曾和你说过的那个女子。”
他们见面也就半月,谢世舒却并不疑虑。他知沈璋离是稳重之人,如此仓促,定是他与这女子情深意切。
他笑道“我会备好大礼的。”
“你不去喝我的喜酒”沈璋离皱眉道“因为扬灵”
谢世舒不语。
“你以为我不知道,自那小子与信芳好了之后,你便在有意疏远我们。今日也是我请陛下谕劝,你才肯来。”
当日是沈璋离生辰,云扬灵及何信芳自然也在。谢世舒没答话。
不过半日,沈璋离的府便就闹得乌烟瘴气。
“信芳信芳”静淑一边追一边喊,可人早出了府。她转过头拉着负气的云扬灵进了屋,重重地关上房门。
听这动静,沈璋离便知扬灵与信芳又发生了口角。
午后谢世舒在庭院的小亭休憩,一抹白色悄然而至,他识趣又不想惹麻烦,悄悄挪着步子。
“谢先生,你去哪儿”
谢世舒驻足,并不搭话。
“可麻烦你一些事吗”云扬灵语气软了下去。
执明转过身,听下文。
“信芳此时定是不想见我,我想你代我去看看他。”
“好。”
“还有,还有,我啊,我以前学的都是无为清虚,没学过礼义仁智信,总得罪他,你是皇家的帝师,以后可能教教我”
他笑得清浅,谢世舒瞄了他一眼,继而又垂下眸子,“据我所知,三千大道不离慈、俭与不争,你们那些打底子的书,上篇讲道、下篇便是在讲德,你自己学而不精,可别把什么都用未学过做藉端。”他一天也说不了这么多话,不知为何,一与这人接触,自己的话便如溃决,怎样也收不住。
“啊啊,是。”云扬灵摸着后勺,好似是在回忆。
“我听十五说,你每日将杀一人逼他三哥。”
“是啊,那土匪头子装乌龟不出来,若不是有结界,我早将他扒皮抽筋了。”
“信芳就任你如此”
“我起先是杀了几个。”看谢世舒脸色,连忙解释道“不过后来没有了,是信芳敲晕的。”
之后嘟囔一句,“一刀解决多省事情。”
谢世舒平生头一次被人气得差点吐血,他平常当惯了老师,听见不合理的难免训诫,“你哪儿来的理。”
云扬灵却听不懂这是训斥他的话,回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谢世舒思量若是再说下去,恐怕自己会失血而亡,“曲解得真好,罢了罢了,再问下去我得让厨房多备些猪肝了。”
“先生葵水将至”
饶谢世舒再喜怒不形于色,此时也是满脸震惊与愠色。怪不得了,信芳与他好不上三句话。
云扬灵知道他是有学问的,搜肠刮肚道“我头上两个姐姐,都吃这个调经补血。”
不知谢世舒是想呛他一句还是单纯地想解惑,他问道“你为何不吃”
那时的云扬灵还没炉火纯青,但已见雏形,先不论他是否明白此事,这无论是男子还是女子本该避讳的话题,他却应对得十分自然,“呃年纪未到罢。”
谢世舒坐在亭中消气,云扬灵谄媚道“您教是不教”
谢世舒斜睨一旁,点了点头,“不过,以后不可随意杀人。”
“土匪并不无辜”
“你是杀人取乐,并不是在惩奸除恶。”他睨了一眼云扬灵。
“我是,的确是觉得杀人很痛快。”云扬灵也一屁股坐在石凳上,一脸惆怅。
谢世舒暗自想到,十五说他的父亲是魔尊,即使他仙阶再高,那魔血占在他身体里,难免会有邪念。
云扬灵扬头笑道“我想改否则我也不会来找你。”
他带云扬灵回到自己府邸,又颤颤巍巍从他小木床下挪出一个木箱子,一摞书赫然在目,云扬灵头晕目眩,急道“背书可以,但可不可以不要让我读书。”
“既不想读书,又想要学问,什么道理”
“让我听一次便可,就如同上次你教我弹琴一般。”
谢世舒叹了声气,妥协地点点头。自那日后,云扬灵每日将寻谢世舒为他授课,口口相传,云扬灵的风骨与品行竟一日不同一日。
东去春来,花光柳影。云扬灵枕着手熟睡,不过躺的地方不可言喻,执明放下书,为他取下沾在头上的花瓣,刚想把他从腿上移开,腕处突然被另一只手握住。他眉目含笑,越发的懂理沉稳。“如何比你的宝贝皇帝学生差么”
不过不知这脸皮厚是承袭了谁的。
之后又喃喃一句,“我能配得上他了么”
“师兄的秉性未训,难为师父了。”谢绎心笑道“淑离,渴了吗我去取热茶。”
沈淑离点点头。
井中又有显现,此次是重楼飞阁。
清冽之声回荡在偌大的宫中,“你下的毒”
“玄嘉的一种药,说给他服下了,他就是我的了。”身着龙袍之人颓废地坐在地上。
谢世舒面无波澜,只在殿前那里站着。
“信芳是我的若不是那妖孽,信芳早与我在一起了。”
谢世舒扬手打了他一巴掌,渊彦似是不可置信,头偏在一侧,久久未动。
“我们逃亡时,他为我负了伤,那时我就已经与他表露心意了”他回过神,自顾自地说。最后怒吼道“可他、他竟与别人结契。”
谢世舒悄然合上眼,悲恸又失望,“你何时才能长大啊。”
一只手解开系在腰间的带钩,他脱了朝服,双手将梁冠取下。
渊彦惊异地瞪着眼睛,拉扯住谢世舒的下裳,“不我已经没有信芳了,不能再没有你”
谢世舒走出了这九间朝殿,吐出满嘴的腥甜,绯红沾上了他的随风飘摇的白衣,像极了冬日的梅。
待看清接下来的沈淑离不禁离井更近一步,一只丹顶鹤浑身是伤的倒在雪地上。谢世舒伸出冒着寒气的手,一只鲜红的果子在他掌间出现,他发紫的唇动了动,“给、扬灵。”
“淑离。”云扬灵出现在他身后。
“叔叔。”
云扬灵道“怎么来看这些”
他与沈淑离一齐看向那井,一个被咬过的嘉果滚在地上,井中的云扬灵坐在床榻上,床上仰躺着面无血色的谢世舒。
沈淑离看着自己身旁的云扬灵,他却在微笑,“那些日子都过去了。”
魔龙穿梭在墨黑云雾中,渊间鬼哭神号,凄厉非常。
“你来做什么”静淑不可置信道。
“父亲”
沈璋离抱着沈淑离,对静淑道“我是你丈夫,你有事,为何不告诉我”
静淑着着一身黑袍,穿戴盔甲,如此刚强的打扮也掩不了柔和的气质,她颤着双唇,“我说过了,我们再无瓜葛。”
“无瓜葛那他是什么”沈璋离揽着少年沈淑离的肩。
静淑夺过沈淑离,抹了他脸上的血,没有答话。
“为何要把扯他进来。”沈璋离痛心地问。
静淑常日温柔,但此时却转变地冷漠至极,“他是魔族的少君,这是他应尽的责任。”
“不”
静淑看着沈璋离,目光寒彻,“我们不是人,我们会拖累你的”
她闭目道“回去罢。”
“你父亲是条真汉子。”云扬灵看着沈璋离为救魔族,与静淑双双跳入渊中。
沈淑离转过头,内心恨苦,“叔叔。”
“你那时还小,还不知那段事的原委就被卷入这无端纠葛。我也一直没告诉你过。”
沈淑离道“是那个天水星君”
谢绎心倒了茶水,笑盈盈地向他们走来。
云扬灵把住沈淑离的手腕。
“不要告诉绎心。”一阵心语传来。
沈淑离震惊,同样回话道“您功力恢复了”
“几成而已,是戊法旗,此事万不可告诉任何人。”
沈淑离心道那也包括执明神君若是天宫知道他功力有恢复的可能,恐怕又会发生什么可骇的事。沈淑离点点头。
云扬灵站了许久,待谢绎心与沈淑离离开后,他转身要离去,那井却红光乍现。
云扬灵皱眉探去,见井水被染成鲜红色,愈来愈烈,散出茉莉模样。
“你是何人”一群战仙拦住前面的那团光辉耀眼。
云扬灵恍然看见翩跹白衣,一地殷红。
谢世舒目光寒彻,执着双剑,为首那仙不由得缩了缩。
“竟有人在此时得道”
“还是来晚了。”
谢世舒收了双剑,捏诀取出了刺在云扬灵身体上的剑与长矛。突然他的光似是泄了一般,向上扬起,一点一滴地消逝,目光涣散起来。
那群战仙不禁道,这刚成仙的仙君,竟是在自戕
一旁的老山神站出来道“孩子,不值得啊。”
谢世舒淡漠一笑,“是。”他凝视着地上血泊里冰冷的身体,“但晚辈深陷桃花流水中”扶起地上的云扬灵,将他抱在怀中。
他不是多话的,可是那日却有问必答,他含笑道“能与他共冢,也很好。” 擦着云扬灵沾满血的脸。
一滴泪划过,溅在了大理石上。云扬灵脸有泪痕,目光空洞。
他看着井里越来越模糊的面庞,寸心如割。
世舒,你情深如斯,叫我如何还你
幸而你活了下来。
幸而让我再见到你
作者有话要说 蠢夫,写文文真的没有感情啊
,而且也不幽默
肯定是太蠢只知道得过且过,以后的每一天都要感悟生活
、第十七章
今日云扬灵穿了身带墨竹的白衣裳,外罩了一见素色沙衣,墨竹便若隐若现,飘逸得不可方物。
缙旭缙楠抱着婴儿告辞,云扬灵执明送他们到了门外。院落中,南风哭丧着脸,对每日抹泪的南光道,“哥,你就应了那朝雨公子罢。”
云扬灵一动不动地盯着执明,就连在途中休憩时喝水也目不转睛,执明揣揣地瞥着他,直到两人飞进了京都。
黄昏时分,鸢尾清香,何信芳收拾着药材,突然屋前缓缓走来两人,他抬头一探,欣喜道“世舒。”
执明对何信芳点点头,他有意回避,越过花草,缓缓向茅屋方向走去。门外的天庙躬身道“神君。”
“嗯。”
何信芳看向云扬灵,道“你来了。”
云扬灵颔首,打量着周围略带熟悉的环境。
“我没去过寰清烟。没有世舒布置得好。”何信芳敛了眼中的几丝悲戚,笑道。
云扬灵没有回答,他问道“想不到你一个拿剑的人,如今却摆弄起草药来。”
何信芳轻笑一声,“我在山下的一个郎中那儿做学徒,如今在研习医术。”
云扬灵点头道“很不错。”
“你呢与世舒怎么样”
云扬灵还是未答。
倏尔云扬灵低眉轻笑一声,目光淡然,从怀中掏出什物。“我是来还这个的。”
双手接过,何信芳拿到熟悉之物,感慨道,“这还真是纠葛的缘分,一千年了,终于理清了。”他把白玉带钩攥在手中。
云扬灵“嗯”了一声,“有些事,该做了结,有些人,我也该给个交代。”
何信芳将带钩收在衣袖里,“你说的交代,是对世舒吗”
云扬灵负手远望,在稀薄烟雾中注目那白衣背影。“他为我做了许多,我不能负他。”
执明杯中的茶还未饮完,云扬灵便前来示意可以离开。
“这样快不多坐一会儿”
云扬灵道“该说的,我都说了。”
天庙目送着腾云的他们,对何信芳道“您有什么打算”
“别担心我。”他笑着站在鸢尾花中,风吹过他耳鬓的发,恬淡温润,“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天庙星君略有些欣喜,他还以为何信芳会饱受情苦,笑道“您看开就好。”
曲终人散,云扬灵终是没了心中包袱,与执明行在渝州城中,他时不时注视侧颜,正到湖边的柳树下。
“此为我们潇湘之渊虬,北渊帝师是也。”
这话被云扬灵听到,他首先反应出的便是身侧之人,扯着执明的衣袖,道:“去看看。”
那柳树旁的亭中,正有几个才士正在雅集,谈论诗赋与轶事。
一人向那些面带疑惑的才士解释道“传闻此人,十六岁便高中,随后入朝做官。可当时为乱世之秋,此人随北渊帝颠沛流离几载,那时文官甚少,所以做起皇帝的老师。”他将手中的卷绢帛放在石桌上,道“他不仅是不可多得的才士贤人,更有仙人之姿。”
展开绢帛,霞姿月韵之人赫然在目,尽显清冷俊美。
那群才士称赞道“果真是风华无双。”
云扬灵听得津津有味,执明无语地杵在他身旁,见他兴致高昂,也不好去打扰。
那才士也是傲然得很,“此画为北渊帝亲手所作,真本自然在潇湘,这是我出门前临摹的。”
“这样传奇的人,怎么传闻如此少”
那人道“所以说是天妒英才,北渊形式刚好转,他便病死了,年岁还不到而立。没了他,北渊也随之覆灭。”
“你心里不发毛”云扬灵笑道。
“你胆真小。”
云扬灵点头,“是哦,我深知其中可怖,现在就怕这些生生死死的。”
执明喟叹苦笑,“我的功业竟不如我的相貌出名,真是失败。”
云扬灵忍不住笑出了声,他恍然发现,自己好像从来不知世舒的过往,且执明自做凡人时便总如世外高人般,很少展露情绪,根本没机会了解他的内心。
云扬灵心下一动,问道“你有没有特别怀念的时光”
执明闻后,嘴角稍稍往上翘了一翘,他缓缓道“在我家乡有一座月鸯楼,年少时,好友组织雅会,常常邀我去那处赋诗抚琴。”
云扬灵心道竟不是遇着我的那段
他摩挲着下巴,心里思量着,不过谁会愿意把痛苦的单相思作为最怀念的光景继而又全神贯注听他诉说。
执明不知他心中所想,道“那时我还未涉入官场,心无算计,听到看到的东西要干净很多。”
“那楼外潺潺河水声,稍静时,令人心安神定;动时,便使人心潮澎湃。跟着好友和上一曲,一天便很满足。”
他那时没有隐世,也没有高官显爵,糅杂在出世与入世之间的平凡,居然能使他如此心驰神往。
“这样好谢大才子,何时也带我去你家乡瞧瞧呗。”
“好,但不知那楼,还存世否。”他的这些心思,除了云扬灵,就再没人过问过。能倾诉出心中的,此时他便觉分外轻松。
暮夜降至,云扬灵与执明行在桥上,四周灯火煌煌。
云扬灵目光温柔,他长吁着,目光注视着桥下,“其实,我早明白了你对我的心思。”
执明滞了片刻,随后似是未听见一般,自顾自地向前走。
云扬灵钳住他的手臂,面无表情道“昨夜,我在安水剑那井中看见,你为我殉情。”
执明猛地驻步,脸色逐渐变得难看,隐隐间呈有思量与隐忍,竟忘了抖落云扬灵的手。
云扬灵顺着他手臂往下滑,顺势拉住他的手,“我这一世重生,就是来弄清这些原委的,我便是来补偿你的”
他撇开云扬灵的手,大步流星地向桥下走去。
“你是有什么顾虑”
执明并不答话。云扬灵招手,一柄剑尖便抵至他脖颈上正流动着鲜血的脉络。执明猛地驻足。
“你再走一步。”那正拿自己做威胁的人再度要挟。
执明头皮发麻,眼看着自己的剑指着云扬灵。
那剑又移动一步,执明心里一颤,他从未觉得它如此锋利过。
对峙良久,执明似是下定决心,闭眼道“你既已看清当年种种,我便无法再瞒你,今日一并与你说清楚。”
“你每次碰到我,我都要克制自己。”他睁开双眼,无尽的落寞且怆伤。他话音十分微弱,似是在一层一层地把心剖开。嘴边扬起一丝苦笑。
他一直将所有掌控在手中,是站在局外把一切看得十分清的人。而今,却不该知如何应对。
“我一边想把你据为己有,一边又想到你是我好友的契兄弟,根本不属于我。”
云扬灵笑得越发张扬,突然剑上重了几分力,云扬灵只觉脖上一阵刺痛。执明又恢复了那面若寒霜的样子,手正扶在剑柄上。云扬灵叹了声气,执明出手伤我,他这是恼羞成了何种的怒。
“两个选择,一、你我永世不相见或形同陌路,从此再无干系。二、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只续莫逆之契。”他慢慢往上移,用剑挑住云扬灵的下巴,“以后请不要拿我打趣,在我看来,这是美好的引诱。我不知自己最后会做什么。”
他一扬手,那剑便回到了剑鞘中,执明目光寒彻,转身拂袖要走。
“你对自己可真狠。”云扬灵敛了笑容,环着双臂,“我不是三心二意的人,我与信芳,早在上次我回寰清烟时,便已经断了。”
什么
执明惊愕地停在原地。
云扬灵紧住他的臂,胸膛与他后背胛骨相贴,在他耳边道“我当时,只记了你说的话,没能看清你的样子,没能记住你的声音,没能守住你我的约定,对不起。”他们各自胸前心跳律动虽不同,却是心心相印。
云扬灵扯了扯嘴唇,“现在你逃不了了。”他的话语魅惑得无边无际,在执明耳边徐徐传来,接下来又是一句,“我这个人,得而甘心。”
执明为云扬灵处理好颈上的伤,夜间便卧在床榻上看书。
“你从以前就喜欢这样,不费眼睛吗”云扬灵端着木盆进来。
执明还在意这之前的话,对云扬灵还有几分戒备,“不怕。”
云扬灵打趣道“对,现在是神君了嘛。”
执明自知这是不好习性,便从榻上顺下身子,端正了坐姿。
云扬灵将木盆搁置执明脚旁,用手一划,那水便散发出宜人琼香。
“你作甚”执明把住挽袖子的云扬灵的手。
云扬灵一脸“这很明显”的表情,回答道,“为你洗脚啊。”
执明显然被吓得不轻,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脚,“不用了,扬灵。”
云扬灵的手微微施力,拽出了执明的脚,笑得得意。为他脱了鞋袜,倏尔那抹玩味荡然无存,脸上竟有几分惆怅,“你千年来待我始终如一,这些活儿也不知做了多少。让我服侍你一次罢。”
他是剑眉,以前若不说话,就是一副不怒而威的样子,如今心性改变,敛了笑颜,还是能一眼看出是个有故事的人。
云扬灵动作很轻柔,执明终于把僵直的背放松下来。
翌日俩人启程,行过一座山时,云扬灵突然叫停。
他进了一间茅屋,不久后抱着一把琴出了门。云扬灵身后跟来一个散发的年轻的男子,垂着眼帘与他低语,那男子看起来十分虚弱,脸上没什么血色。
云扬灵将琴递给执明,“送你的。”
执明稍有些吃惊,他接手时问道“何时做的”
“咱们来渝州的第二天。”
“怎会”做琴工序繁杂,这琴又是上等,怎么可能如此之快便能完工。
云扬灵道“放心,是好琴。试一下音。”
执明照做,盘腿坐在梧桐树下静心扶琴,那年轻男子负手而立,神色带有欣赏,一曲毕。
云扬灵道“他是梧魔,自他妻子桐魔死后,他便醉心于制琴,只以自己血肉为材。既然是魔,自然比常人的工艺快些。”
“可能比不上你在天上的。”
执明听完这个故事,起身道“我会好好爱惜的。”
“这个,算是报酬罢。”执明从袖间拿出泛着华光的神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