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的人就在眼前,怎么还是没甚好脸色”
角落里踱出一个摇着折扇的潇洒人物,正是天律星君。朝雨瞟了一眼天律,并未答话,傲然得似冬日的腊梅。
执明起身道“你怎么来了”接着为他添茶水。
天律笑道“我去东方赈灾,想来看看你们。”
“东方很严重吗”
天律摇着折扇,“严重,所以你们得快些了。”倏尔他勾唇,收拢折扇,点点执明的肩,“放心罢,还有我呢。”
一个上午沈淑离几乎都陪着南风,她本来就活泼,很容易的与沈淑离混熟了,一旁的谢绎心倒显得有些多余,不过他心眼儿很缺,还能跟在一旁乐呵。
酷暑难耐,他们便去了山中,那地佳木葱茏,正好可遮烈日,一旁莲叶满池,透露清凉。
南风一个人踢着小石子走在前面,沈淑离陪谢绎心坐在大石头上,他喉咙不好,谢绎心很少与他攀谈,他们待在一起总是静静的。
南风站在另一个小丘上,道“淑离哥哥,你过来。”
沈淑离便朝她走去,他背影瘦削,但腰极细长,轩然霞举,十分好看。倏尔他的腰间跳出一支轻巧的物件,在地上辗转几番。
南风脸上染有红晕,她似是酝酿许久,招了招手,示意他附耳。
南风比沈淑离矮了近乎两个头,不得不躬身,他侧了侧头,突然脸颊上一点绵软,朱唇擦过耳屏,“谢谢你”还带几丝馨香。
“淑”谢绎心手里拿着那竹条追上来,却看见沈淑离与南风亲昵的一幕。他讪讪地疾步走开,把沈淑离掉的竹条放在一旁的石头上。他此刻头脑混沌,不知是怎么回事,只是想逃开。
谢绎心瞬息回到了自己屋中,一心偏想弄懂些这桃花流水之事。为何淑离从未亲过我
谢绎心道“是我太笨了吗”又量了量自己身高,“或者是因我身形幼稚”
谢绎心蹦出了屋,恢复男儿身的天门又在作耗,云扬灵如往日般挖苦讽刺他,那南光依旧是对天门满目幽情。
谢绎心对翘着二郎腿的云扬灵问道“师兄,当年白帝与鬘华魔尊,是怎样在一起的”
“怎么突然说这个”
从未有人对他讲过这些风流韵事,所以谢绎心迫切想请教一番。若他直接问云扬灵与何信芳之间的事,又显得无礼,所以选择问白帝与鬘华魔尊。
突然门外跌跌撞撞闯进两人,沈淑离松了口气,揽过谢绎心的胳膊,“你怎么回来了”待喉咙疼过一阵后,又继续道“我四处找你。”
谢绎心面色有些难看,那时只觉闷得慌,所以一个人跑回来,却未想到会害沈淑离担心,他扯谎道“我,饿了。”
沈淑离掏出篮子里的糕点,南风道“我们之前在集市上挑的。”
谢绎心接过去,一动未动,问道“师兄,那事是怎样的”
云扬灵伸出手去,却被南风拍了一掌,只好作罢,“他们与玄帝是师兄弟,我父亲与玄帝一心追求大道,我爹随遇而安,自然与他们差距颇大。玄帝与我父亲一同修炼一同精进,感情诚笃,我爹以为自己被父亲疏远,久而久之便妄自菲薄,染上心魔。”
众人皆被这事震撼,慢慢坐在木椅上,细细听云扬灵道来。
谢绎心道“后来白帝与鬘华魔尊解开了心结。”
“嗯。”
南风笑道“这么看来白帝与鬘华魔尊本就有感情,只是白帝不知而已。”
谢绎心不太愿意与南风搭话,“白帝因是修道之仙,不能沾染情缘,所以触犯天条,被打进不周山。”
南风问道“哎那那个鬘华魔尊呢”
天门道“舍弃肉身,去不周山陪白帝了。”
谢绎心道“师兄好似很满意这个结局。”
云扬灵微微叹气,“他们没有殉情,也不是天人路隔,虽说被打回原型囚禁,但永世相守,也算无憾了,我自然满意。”他朝谢绎心那边看去,“你今日是怎么了想问这些。”
南风却还有疑虑,自顾自地问“呃,那那个”
天门听到云扬灵的话,心思在谢绎心身上,不耐烦对南风道“玄帝是五位帝君里修为最高的,无影无形,天庭也不知他的行踪。小妮子比我还能絮烦人。”
缙楠与缙旭不知何时已坐在木桌旁,缙楠问道“我听闻鬘华魔尊是六合里再找不出的人物,不知是怎样的姣好”
云扬灵不断的眨巴眼,“你看我不就知道了”
天门道“恕小仙直言,明潜聿环玻嗦叹淖巳荩坏愣裁怀屑痰健 “我去你大爷”
坐在一旁的朝雨道“云柰,很好。”连如此傲然的朝雨也赞誉,可想而知鬘华魔尊的确绝世。
执明站在唤了一声谢绎心,便又去书房。谢绎心却似是未听见一般,沈淑离抬手摇了摇他,谢绎心回过神。
“你。”朝雨指了指痴痴看着天门傻笑的南光,“给我热水。”
南风点点头“天门姑娘,我也为你热洗澡水罢。”
天门躲在摇蒲扇的云扬灵身后,为难道“不用了,你为青为朝雨公子热罢。”
朝雨瞥了一眼天门,掐着南光的耳朵了门。
直到暮夜,执明还是未等到谢绎心,他找上沈淑离问道“淑离,绎心呢”
“他未去书房吗”
云扬灵道“出去玩了罢。”
执明道“没有我的应允,他不可能会出去。”
天门喃喃道“那孩子愣愣磕磕的,不会,真去了罢。”
执明凝眉,揪住天门的领口,道“你对他说了什么”
天门自知事态严重性,也没挣扎,“我对他说,丹水方向有一种鱼,食后便可令人睿智。”
“他修的是全真,怎么可以食鱼何况这世间哪有什么一蹴而就的事”
“是啊,当然是我诓他的,但我不知道他真的会去呀”
云扬灵揽过执明的肩,“世舒,冷静一点。”
沈淑离满目的懊悔,他一把扯下自己的簪子,乌丝尽数垂下,一缕赤发飞浮而出,变幻成一个个美艳动人的女子。
“找”
那群女子瞬息化为赤影,飞出了屋子。
朝雨、缙旭与南风也都跟着出门寻找。
直到半夜,从屋外走来一个奇怪的身形,夜幕中出现一张绝美的面孔,他扛着一个白衣男子,慢慢跺进了屋子。
朝雨捏诀召人,沈淑离赶了回来,看到床上那陌生却与谢绎心眉目十分曲肖的男子,心中五味陈杂。
“三花聚顶,五气朝元。仙道极品,不错不错。”云扬灵端着药碗,打趣道“淑离,你可得努把力了。”
沈淑离瞥了一眼看不找重点的云扬灵,继而为谢绎心输送灵气。
执明道“放心吧,他无事。”
云扬灵心道天下功法奇幻,有这样的也不算轶事。“但为何能如此轻而易举,便”
执明道“他是去了他出生的地方,接受了天旨。”
云扬灵有些伤神,用手揉着太阳穴。沈淑离与谢绎心的事,他与执明虽然嘴上未说,但心里很是清楚。这绎心是天旨选中的仙君,怎么可能轻易摆脱天庭。他自己也为情所困,想不到他的侄子,情路也甚是坎坷。
南风怯怯地站在门外,满目担忧。
云扬灵为沈淑离束好发,拍了拍他的肩膀,“今日是你们三人一起罢,有什么事,说清楚。”
南风进了屋子,手攥着自己的裙子。云扬灵与执明一起出了屋子。
沈淑离对她道“南风姑娘,我心里已经有人了。”
南风点点头,“嗯。他若醒来,麻烦告诉我一声,我想亲自道歉。”
“姑娘没错,何来道歉之说”谢绎心此时已经醒了,他明眸稍弯,已经是成人模样,容貌秀丽。
“无论如何,还是我对不住你。”她看了一眼沈淑离,心料想他俩应该有不少话要说,便道“我先走了。”
待她出了房门,谢绎心看到眼神暴戾的沈淑离,心里揣揣不安,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沈淑离,“我,淑离”
沈淑离怒从心起,还未待谢绎心解释个所以然,便掐住他的肩,狠狠吻住了他的唇。
“绎心的事怎么办”云扬灵道“我不能明知结局不善,却偏眼睁睁看着淑离往里走。”
执明扯了一下嘴皮,苦笑道“你能阻止吗”
云扬灵心脏位置莫名一击。
月明如水,墨色中一抹黑影,云扬灵一人坐在屋檐上。是啊,这样的事,如何阻止得了
一想到执明那苦涩的笑,他的心便疼痛不已。世舒这些年,都是怎样过来的
皓夜里人影憧憧,执明飞至屋檐,坐在他一旁。
云扬灵看着执明俊美的侧颜,倏尔呼吸一滞。莫非,我也对世舒暗生情愫
又思及谢绎心告诉他执明醉酒时的话,脸皮厚如城墙的云扬灵,居然奇迹得如铁树开花般脸红了,“这,我们”
执明没有注意到他,道“黎玄太子说要下界与我们一起寻戊法旗。”
“好啊,就当历练。”
突然不远除传来一阵男音,“你还好意思说还不是因为你”
云扬灵地疑惑眨巴着眼睛,十分无辜,对勾陈上宫道“与我何干啊”
“就是你上次卑鄙龌龊的行径,他在天宫长大,哪里受人撩拨过。”
天门站在院子里,讥诮道“玩过火咯,太子妃殿下。”
“滚”云扬灵随执明落地。
勾陈上宫要云扬灵对黎玄说清楚,断了他念想,最好能把云扬灵当作假想敌,产生得不到便毁掉的想法,以此激励自己。
“你们也太狠了罢”
“快去”云扬灵被一脚踹出去。
“黎玄太子。”他也还是言笑嘻怡模样,“你有话对我说”
黎玄站在苍竹旁,俊逸非常,转身对他颔首,道“我也不知是怎么了,明明以前见过你云水旗,那时却无半点非分之想,但第一次看见你,就,莫名其妙的”
黎玄对上云扬灵为难的脸色,急忙解释道“我知道你有何信芳了,我不是来强取豪夺的,只是想告诉你一声。”
“黎玄太子,其实我心里的人,不是信芳。”
黎玄仰起头,眼里闪过一丝欣喜。
云扬灵道“是世舒。”补充了一句“就是执明。”
黎玄眼里的火瞬息便灭了下去,他笑了笑,自嘲道那我更是在痴心妄想,也好,如此便能彻底死心了。“嗯,我明白了。”
“黎玄太子,扬灵多谢太子厚爱,但这世间有千千万万比扬灵更好的人,也有许多比扬灵更重要的事,莫要再把心思放在扬灵一人上了。”
“嗯。”
之后便是云扬灵的开导与自贬,好不容易打发完黎玄。看到那抹金黄色,才知原来今日不止黎玄倾诉衷肠。云扬灵心道要么说是亲生的。
黎凌今日精心打扮过,她拢了拢耳边的长发,“执明神君,其实,我一直都很欣赏您。”
这么多年她一直没答应出嫁,是为了世舒吗
执明便像被定身一般,在原地一动不动,也不说话。
黎凌似是十分不耐烦了,她直接问道“云扬灵在你心中,是不是很重要”
“是。”
黎凌未料到他也如此直接,“你与他已”
云扬灵欲要听得真切些,把脑袋向前伸了伸,黎凌捏诀,空中闪过一道烈光,云扬灵抱头鼠窜。
待他回过神,执明早已回完话,黎凌瞪了一眼云扬灵,甩了袖子愤懑而去。
他走到执明身前,问道“你不喜欢她”
“我不是天生的灵仙,修道羽化,不可沾染情缘。”
“傻瓜,她是公主,有什么不可以的”明明是在试探他,云扬灵心里却十分十分不是滋味。
执明听到此话时,云扬灵见他有一刻身形摇摇欲坠,“公主有更好的选择。”
云扬灵舒了口气,心间充斥着罪恶感与满足感,“你刚与她说,我们”
“莫逆之交。”
云扬灵却似看穿了什么,心道若是如此,她打我瞪我做甚
这句话,云扬灵知道他是在撒谎,却还是不舒心,心里空缺得烦躁。云扬灵咬着牙,再用激将法,“对啊,不是朋友还能是什么”为了证明他们好哥们儿似的,大大咧咧地拍了拍执明的肩。执明垂眸,看不清眼中的颜色。
难道他真以为我没心吗云扬灵思量着何时能把这层窗户纸捅破俩人皆若有所思,云扬灵也没注意到执明的神情。
“扬灵,难道你没有想过重塑仙骨,收回法力吗”
“没有,顺其自然罢。”
“你真的心无怨恨”
“怎么可能我对天庭早已死心,若不是为了信芳与师父,我不会再回那里。”他对执明笑道“可重活一世还不好好惜命,整天怨天尤人,和以前有什么不同那你不是白救我了吗”
“我可不能再对不起你。”云扬灵道“何况你知道,我也并不清白。”
执明自然知道云扬灵不无辜,也无太惊讶。
“我、还杀了北渊帝。”他眼神无一丝颜色,“而且,如果不是我自愿或心志不坚,谁又能逼我成魔”
“你说,是你自愿成魔”执明这时便感到不可思议。
云扬灵闭眼,沉默良久,他缓缓睁开,笑道“我知赤帝与勾陈上宫对此事很自责,我却没有解释。”
云扬灵的做法,就像是正处青春年少因与父母一言不合便怄气的少年,执明被他气笑了,“你可真是叛逆。”
天门这两天竟出奇的静寂,他一不说话,并无过多的引人注目。
他行至一地,突然银针如雨。那银衣鬼魃如期而至。
天门跌在冰冷的阵中,“孽障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天门姑娘”
天际中有青色渲染,那鬼魃似是受到惊吓,遁地隐身。
朝雨又扛着俩人从黑夜中行来。他把天门扔在地上,执明将他扶起。云扬灵想去搭把手,却被朝雨撞开。
云扬灵揉着胸口道“这人怎么这样”
执明道“你还不知他是谁”
云扬灵道“青帝啊,他第一天来时,我便知道。”
“他怀里的南光,与你颇有渊源。”执明不想吊他胃口,道“是陵光神君。”
云扬灵恍然了悟。执明对他道,青帝与陵光神君皆为天生灵仙,不受天规约束,是羡煞旁人的仙侣。
云扬灵一脸尴尬,“呃,我还棒打鸳鸯了。”
“我想不通的是,他居然能忍住不杀你。”
云扬灵卡住执明的后脖颈,笑道“好啊,连你也敢打趣我了。”
执明揽住他的手,笑出了仿若古琴的悠悠之声。
翌日,院落又开始变得不清宁。
“明染任野眨沂懿涣死玻 弊蕴烀判押螅瞎獗愣运鼗潮钢粒衷诓慌履瞎獾奈氯幔伤虑嗟郯 g嗟鄣难鄣叮伎彀阉脸煞湮蚜恕 云扬灵瞥了一眼天门,对门外疾呼道“南光兄。”
南光进了屋子,还没问话,云扬灵一手锤敲在南风头上。
天门道“哎您打他作甚”
云扬灵睥睨着他,“怎么,心疼啦”看见那如期而至的一帘青色,云扬灵扯着天门的后领子闪到了屋里。
南光被敲得莫名其妙,看见青帝气势汹汹的,捂着自己的头道“您做什么去”
“去教训他们。”
青帝捏诀默念着古老咒法,不久后四面八方皆响彻此咒,“按行五岳,八海知闻,魔王束首,侍卫我轩”
云扬灵之前没听清他在念着什么,之后反应出这便是当年令他功力大大减退的净天地神咒,“又来”
南光揽过青帝的手,道“我是秽贱惯了,被打几下没事的,您却不一样。”
朝雨恨铁不成钢道“活该被打”
南光呆呆杵在原地。
“我问你,你真心喜欢那天门。”
“嗯。”
青帝磨着牙,“我与他,谁好看”
南光道“自然是您。”
“那你为何对他如此痴心”
“这、这不是皮相可判定的。”
“好、好,我今日便告诉你,该如何判定”青帝怒不可遏,一捏诀,那南风便动弹不得,被他不紧不慢地抱回了屋中。
谢绎心目瞪口呆,道“师兄,快去救救南光兄罢。” 天门拖着谢绎心的腰,哈哈笑道“傻小子。”
天门一身轻松回到了自己屋子,执明正端坐在他屋中。
天门被吓了一跳,“神君有事”
“有事。”执明倒了一杯茶,缓缓道“那日,我明明可降住那鬼魃,可因你阻挡”
天门打断执明,“呃、我是怕缙旭与南光有危险。”
“那今日,你为何去那儿”
“去探消息啊,这、忆无端一日不救,戊法旗便一日便无着落。”
“哦”执明道“当日你怀疑扬灵是吸食神元的魔头时,深觉可怕,怎么到了这儿,便不怕了”
天门干笑两声,“明撬跄懿慌履兀俊作者有话要说 蠢夫望天傻白甜的世界我不是很懂
、第十五章
执明关上天门屋子的,“现在可说出来了罢,你在隐瞒什么”
天门知隐瞒不过,垂头道“我去了趟那勾栏。”
“他们还在那”
“嗯,是一种阵法,神君您找不到的。”
他自然是知事情不简单,也怀疑此事与天门有关联,却好整以暇,掠过桌面,新的一壶清茶飘着香。
天门道“我怀疑,那鬼魃是傲霜。”继而又解释说“他的功法是天律手把手教的,我很清楚。那阵法是孟章神君所创,我们七六个都会。”
执明微低着头,听到此话,茶盏停在唇边,向他一乜斜,“那你之前为何不说。”
天门双膝着地,哪还有平日那嬉皮笑脸的模样,他颓靡道“我怕拆穿了他,小仙会难过。昨日去那,是想劝他浪子回头。”
执明周身寒凉,天门道“他若是被拘禁,还请神君从轻发落。毕竟没有他,也没有现在的小仙。”
纷华靡丽的楼馆暗夜里却热闹非凡,一江中画舫,蜂蝶随香,那楼中一个个放浪形骸的子弟怀里软若无骨的人,却不是碧鬟红袖。调笑噪杂堪比坊间。
突然一股香味缭绕至人鼻间,竟把那浮躁洗涤,不知谁端在手里的酒杯倾觞而出,连同掉落的杯子发出不大不小的不耐人受听的声响。
有些疑惑的客人抬眸,倏尔便一动也不动,待回过味来,那神情变得异色,目光如炬。
门外一人拢着衣袖闭目而至,他好似是微醺了的谪仙,闯进与这格格不入的凡世。
既令人想拥有,却又怕把他腌臜。
一双眼不负众望地睁开,众人呼吸一滞。衣袂飘然,随至一处,便可是一幅绝世出尘的画卷。那些人喉咙燥热,纷纷跟在他身后,却不敢靠太近,皆怕是黄粱美梦而已。
还是小馆老板反应够快,在一切垂涎欲滴中,他表现还算平庸。
云扬灵从袖间掏出黄金,微启红唇,“劳烦”
“公子请来。”
他话还未完,便被领进了一个清雅小屋中。
“他是这儿最好的清倌,招待不好,请公子莫要怪罪。若是找咱这头牌伺候,怕您嫌污秽。公子这样的人,是得配这样的。”那老板是生意人,平日里八面玲珑,巧舌如簧。可碰见云扬灵,却似是不会说话一般。
他抹了一把额间的汗,笑着招呼云扬灵进屋。许是馨香袭人,屋里那人抬眸寻香。云扬灵与那人对视,见那人眉眼间带有几丝艳丽,只是年岁不大,还未长开。他坐在床榻上,本是一脸平静,待看清云扬灵后,竟晃了神。老板招那回神的小倌过来,接着俯身对那他说了什么,那小倌的脸逐渐染红。
云扬灵抱着双臂,玩味又自矜地看着人家,目里饱含柔情。那小倌的脸顷刻变得绯红,羞涩得垂下了头。
“公子可还满意”
云扬灵笑道“很好。”
那些小倌皆在透着窗向里观看。
“看看看我要养这么一个人,一年就接一次客都比你们能”
那人很自然地坐在云扬灵腿上,为他斟酒。
云扬灵不甚在意,抬手便饮酌,“你们此地,可有名为傲霜之人”
那小倌道“这么个孤标独步的名字,我们从来不用。”
云扬灵唇角一弯,小声在他耳畔调笑道“你不知,那些个客人,就喜欢自命清高的。”又对人家说了些轻慢戏弄之言,云扬灵问道“你叫什么名儿”
那小倌笑道“小的南卉。”
“哦。”云扬灵带笑,负手在屋里转了两圈,手在袖间捏诀,寻着气息。南卉垂着眸,端正规矩地坐在雕花木凳上。
那傲霜真的不在这楼馆中。果然是阵法可惜如今我功力不够,不然可试一试。
云扬灵一面想去找执明一面向门走去。
“公子去哪儿”那南卉一脸忧愁跟上。
云扬灵挽了挽袖子,笑道“哦,回家。”南卉疾步上前攥住了他袖子。
云扬灵道“我已成亲了。”
南卉面色并无失望的色彩,“来此地的不都是露水情缘么。”
云扬灵无心逗留,敷衍道“其实、我”他附耳在那南卉耳边说了两个字。
那南卉闻后忍住笑颜,云扬灵与他挨得近,才见他生得一双媚眼儿,此时其中还带有几丝风情,他凑近云扬灵,轻轻说道“公子别受累,让我来便可。”
云扬灵一把推开了他,把住镶成金色的门扣,抛下一句“我有花柳之症。”便提步要走。
南卉有一瞬时的惊愕,接着他猛得扑上去,圈住云扬灵的腰便开始辗转,把他禁锢在狭小的墙角“只要能与公子一夜春宵,就算让我死,我也情愿”
云扬灵皮笑肉不笑地咬牙切齿道“你,你好生痴情。”手渐渐扬起,正准备砍下一记手刀,却发觉很不对劲。他一时晕眩,瘫软在地。南卉并无过多惊异,费力地把云扬灵搬回床榻上。
云扬灵这个老仙人,此时怎会不知自己是被下了什么药,他强撑着双臂支起半个身子,长发曳地,眼神逐渐迷离。
浅红薄衣缓缓落地,南卉去了外袍,一步一步向他走来,云扬灵捂着胸口暗道今天恐怕晚节不保。
片时两道剑气悄然而至,落花散了一地,两灵双剑负在一人身后。
云扬灵对上那冰冷的双眼,心瞬息便回到了肚子里,不慌不忙中竟还感到几分趣味。他用仅存的一丝力气推搡南卉,“不好我夫君来了”
南卉被吓得不轻,即使此人亦是绝尘之姿,他也不敢过多欣赏,连忙从云扬灵身上离开。
执明攥起南卉的手,“给他喝的什么”一如往常的冷若冰霜。
云扬灵心道原来他一早便在看这出。
“老倌告诉我这公子不似是来调风月的,所以,给了我阴阳合欢散。”
执明带有几丝急切地朝床榻走上两步,倏尔转身一挥袖,那南卉便倒在地上。
他执起云扬灵的手把脉,确定他是否只服了此药。云扬灵此时与凡人体制无异,药效一出,他卧在床上,翻来覆去,焦灼不安。发丝掩住他的下半张脸,双眼边微微泛红。
执明见此状,喉结不禁上下移动,“我去找解药。”抱起云扬灵便打算离开。
“不。”云扬灵跌在床榻上,忍不住闷哼,“等不了了,你来吧。”
执明闻后身子一滞,后背挺得直直的。云扬灵笑道“放心,我不对你做大逆不道的事。”一面说,一面在人家腰间揩油。他扯过执明的领口,对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执明面露难色,坐在床榻上一动不动,犹豫不决。
“你我皆是男子,有何顾虑的”云扬灵舔舐自己干裂的嘴唇,伏在床榻上去牵扯执明的白色衣袖,“你莫说你从未做过,不可能的。”听他软言,好似是在乞求。
执明叹了口气,他生前是不过而立的男子,又未有妻室,若未有纾解之事自然不可能。虽说此时面色不改,内心却在翻腾起伏。他心里苦笑道是冤家罢,常惹我恼,可偏偏又舍不得他
执明转过身来,双眸深邃但缺了往日的冷冽,还带了一抹不可捉摸的色彩,“今日不义之举,是执明的过,与你无半分干系。”
风恬月朗,露红烟绿,云扬灵低鸣一声,“世舒”
天光云影,青色明莹,银衣鬼魃衣上已然浸出血,缭绕烟雾渐渐散去,一个着道袍的人静静躺在枯草上,沈淑离与谢绎心对视一眼。
“你一个人跑来这里做什么”
六月的天,云扬灵的衣裳已被沾濡,他气喘吁吁,“我与青帝交谈过,他对我说过那阵法。我猜想那鬼魃应该是师父下面的人。绎心曾讲,天律的徒弟傲霜在凡间试炼百鬼,你们遇到的又是鬼魃,我不信如此凑巧。”他拿出一张锦帕,细细为执明擦拭,随后十分不要脸道“委屈你了。”
执明“”
执明为他倒了温水,随后捏诀,云扬灵一身清爽,低头一看,衣裳已经换去。
“的确是傲霜。可他为何这样做”
云扬灵接过水,抿唇一笑,“这就要问问天律星君了。”
“你还不知罢,师父及天律纠葛颇深。”云扬灵抬眸瞟了一眼面带疑惑的执明,道“可曾听说带天旨降生的东方心月狐”
执明点头。
云扬灵微微叹了声气,敛了常日的不正经,低声道“他天生霞明玉映,师父与天律对他十分上心,因为他,还大打出手过。”他声音低沉,有些慵懒,却可听出难过与无奈,“师父为他忤逆紫微帝君,天律因他性情大变。”
“闹得如此凶”
云扬灵扯了个苦笑,继续道“封印九婴时,心月狐不幸殒命,那日后,天庭的神仙皆把他们之事作为秘辛,再未提起。”
是说天律与孟章因心月狐结仇
执明道“照你而言,天律星君完全可以以师兄触犯天规为由,不让他活。”
云扬灵挑眉笑道“许是要折磨他呢有些生,可比死可怕多了。”
执明微微蹙眉,“不会,天律不会如此卑鄙。”
云扬灵摊手,“是啊,但除此之外,的确想不出天律与师父有何仇怨。”
楼下一阵躁动,倏尔传来惶急的脚步声。
“公子,您快出来看看,那下面客人快把我这楼给掀翻了。”
执明“”果真是个祸害。
“师父师兄。”
执明道“如何”
谢绎心道“人已救回,可这无端似是被施了法术,谁也碰不得,连青帝也无计可施。”
云扬灵已先他们一步进屋,此时正为忆无端把脉,并未听清他们在门外的对话。
沈淑离端药碗缓缓进门,一看云扬灵与忆无端接触,迅疾将云扬灵把在忆无端腕上的手扯下。
执明与谢绎心也进了屋,谢绎心诧异道“师兄为何能碰他”
云扬灵有点发懵,“啊”
云扬灵淅淅索索握住忆无端的手,不仅可顺利碰他,云扬灵还感觉一股清气源源不绝地融进肺腑。
连谢绎心沈淑离也在原地发懵了。
这触感好熟悉,云扬灵闭目调息,倏尔转头对他们道“这好似是戊法旗。”
戊法旗乃天下奇物,孟章辗转红尘几世,戊法旗都从未认除他之主,并且碰他之人便如手生荆棘,疼痛难忍,谢绎心也对此事略有所闻。他道“莫非,水旗将戊法旗放在了无端体内或无端便是戊法旗的化身”
执明蹙眉,捻着自己的腰带上的藏蓝色流苏,他问道“师兄的戊法旗,除了他与你,还有谁能触碰”
“还有一位灵仙。”青帝眼微觑烛火,妖艳如海棠,他道,“心月狐。”
世间寥寥才可触碰戊法旗,难怪忆无端深陷狼窝虎穴,却还能毫发无损。
天庭命战仙缉拿傲霜,两日后,天律亲自拘了傲霜。他还是带着白面具,虽看到不面容,却能清楚他此时狼狈不堪,天律当堂踹了傲霜一脚,“畜生”
在场所有灵仙从未见过他如此忿怒的模样,皆不敢插嘴。
忆无端眼神流露不忍与着急,与面具下的双眼不偏不倚地撞在一起。
天律严声呵斥道“说,你真是为了戊法旗”
傲霜跪在翠竹湿地上,双手伏地,突然他抬起头,对天律目不转睛,倏尔轻笑一声。
忆无端从长廊中走出,举止文雅有礼,虽能在面色中看出气急,但也不乏稳重,“是因为我,因为我辜负了他,不是因为什么戊法旗。”
众灵仙纷纷感到困窘,心道又是一出道心不稳惹出的事。
天律凝眸,皱着眉头。
看他们情形,也不难猜出是怎样的故事。傲霜与忆无端结缘,而忆无端为修道之人,所以严词拒绝对方,傲霜因爱生恨,便想囚禁忆无端在身边。
还有可能,傲霜浑然不知戊法旗之事。
天律拂袖,原地的傲霜便无影了,忆无端紧闭着唇,转身便走出了竹林。
天门将手搭在天律肩上,幽怨道“天律,你看不好徒弟,还连累我。”
天律打开折扇,笑道“天门星君,受累了。”
天水星君道“玉帝已知此事,派我们下界缉拿傲霜,在天庭会审。”
天律敛了笑颜,斜睨道“我的徒弟,我自会教导,你们无权过问。”
天水道“天律,休要”
执明半扬着手,打断天水的话,“将此事交予天律星君查明。”
“可神君”
还未等天水说完,天律便拱手对执明笑道“多谢神君。”
天门揽过天水的肩,谄笑道“天水星君,咱们同为天斗宫星宿,几千年的同僚了,何况这又是一桩小事,就不消大动干戈的”
院落中,天律道“你就不怕,是我指示的傲霜”
执明无心思陪他开这些玩笑,无甚表情地伫立在原地。
翠竹畅郁,叶落随风,两指间轻轻捻着两三片,天律笑看手里的竹叶,挑眉道“与扬灵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