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司先生不想理他。
司凛的目光放在路前,似乎不经意的:“你最近经常在网络上出现。”
镜子里照出时周微微拧眉的模样,他改口问道:“怎么了?”
时周笑,马上放松着眉眼,开玩笑得逞的满足样子:“没什么,奇怪你居然会上网。”
司凛停顿了一小会儿:“我不是活化石。”
时周做了个默默封嘴的手势。
并不使人尴尬的沉默。
“后天的晚上,你有空吗?”目的地即将到达,司凛停稳车辆,关闭车载音乐,扭头询问发呆的时周。
“嗯?”时周调出自己的日程表,“没空。”
和兰斯约好了。
但是他居然为了兰斯拒绝自己的监护人!
时周愧疚了一小会儿决定秉承着公平公正先来先到的原则:“其他时间可以,但是那天晚上有约了。”
司凛没有再多问什么,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英俊的面容似乎透露出一种类似于苦恼的情绪,以极轻极小的声音说道:“那我再想想办法。”
时周没有听清,睁圆了一会儿的眼睛放弃探究的欲望,转身推开车门。
往外跑了几步之后又跑回来敲敲车窗让司凛把车窗给摇下,逆光下他脸上的细小绒毛清晰可见。
“注意好身体,黑猫警长。”
司凛皱了皱眉毛不解其意,但目送时周远去的身影,脸上浮现出少见的明亮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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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黑风高夜,恰是赴约时。
期末考正式结束,学生迎来翘首以盼的假期。婉拒了胡恩邀请自己到他家的土豪星球做客的打算以及住到柯克家族大宅子的邀约,时周一个人孤零零地暂时住在宿舍。习惯姓地总结完一天的心得,收拾好东西走出校门。
寒风凛冽,飘着些许小雪,路上的人行色匆匆且疲惫,可能急着回到家喝上一碗热汤和家人团聚。
他和兰斯把地点约定在了离学校不远的小公园的江边凉亭,一到那个地点之后他就有点后悔了。
为什么要自讨苦吃,如此勇敢地接受北风阴阳怪气的扇巴掌。
很沉稳安静的脚步声,兰斯来了,见面第一句就是道歉:
“对不起,我又打扰到你给你带去困扰了。”
他没有想到不小心吐露的心声会让一群人对着时周群起而攻之,他同样感到了厌烦和无奈,但却无能为力。无论从皇室颜面还是个人声誉而言,他都没办法公然斥责那群借着喜欢他的名义而攻击时周的人。
“没关系,你的账号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时周很公平,毕竟自己也回骂了。
从回来之后就始终无所谓的态度,比对待陌生人都不如,因为时周至少会对着陌生人释放善意。哪怕做过了很多次心理建设,兰斯仍然会因此而产生一种无力的愤怒和无望的酸涩。
“找我来做什么?”时周单刀直入,“不止道歉这么简单吧?”
兰斯嚅嗫着嘴唇:“你要进入军方吗?”
时周面无表情,等待着对面继续往下说。
“军界的厮杀不比你见到的单纯,如果可以,我希望你留在帝都走仕途,帝都照样有着一大把武官的职位可以选择,你一样可以驾驶机甲实现自己的抱负……”
同样类似的话语,司凛一样说过,但是不同人口中说出来的效果不同,意图也大有不同。
时周嘴角掠起一抹近似嘲讽的笑容:“兰斯,你又这样了。”
又怎么样了呢?
他反问:“希望什么事情都按照你的意愿来,可天下哪有事事顺你意的时候呢?”
时周喜欢战场喜欢机甲兰斯当然清楚,曾经的朝夕相处之中他清楚知道时周的上不封顶,这样一个人哪怕折损了羽翼也挡不住巨大的潜力。可他希望时周一直呆在帝都,在他可以看见的位子,他能够望上一眼就心安。
他承认自己存了私心,但并没有太过分,急忙解释道:“不是的,军方并不安全,内忧外患之下,我父皇并不喜欢他们,时刻防备,今后军队和皇室只会更加敌对,皇室恐怕……”
直白地说出皇室的主张,兰斯抓紧衣侧布料一脸忐忑,观察着时周的表情,他的心很沉地往下坠。
时周一点反应都没有。
“我喜欢你,不想要你往火坑里跳。”
提及这个,时周从军方可能出事的消息分析里剥离,认真地反驳兰斯:
“你爱的是曾经,虚无缥缈的幻影,完美符合你设定的假人。”
“不是的!”兰斯否认,浓烈又颓丧的气息流露,“我只是喜欢你。”
一项一项推翻自己对喜欢的定义,一层一层拨露出最真实的真相,他只是喜欢时周而已。
呵出一小长串白气模糊眼前的视线片刻,时周坐在长椅上伸长自己的腿,换上闲聊的口吻:
“我一直说的语焉不详了,不如摊开了来讲。”
月光和灯光交织下,兰斯精致又脆弱,仿佛聚光灯下不可触碰的水晶,他的心很惶恐,预感时周说的他并不想听。
“兰斯,你有没有想过你只是被宠坏了。”
尽管没有收到来自父亲母亲足够的关怀,但从其他人的身上,他却得到了一般人难以想象的获得感,几乎算有求必应。所以他人生短短二十多年里没有遭遇过拒绝,也没有尝试过辜负。现在的念念不忘里又有多少是不甘心在作祟。
“我不知道你究竟是在感情泛滥地寻找替代品还是野心勃勃地利用那些人伪装出自己的弱点,你知道那些人的下场有哪些呢?怀抱着破碎的爱情痛哭流涕,沉醉在虚假的美梦里不愿醒来。我和他们唯一的区别,就是我一开始就没有安好心。”
时至如今,以他听说的兰斯和珀西已经放到明面上的争端,恐怕早就清楚自己当初到他身边有珀西的手笔。
时周向来不喜欢剪不断理还乱的纠缠和黏黏糊糊的拉扯,他来做这个坏人:“我不喜欢你,以前也没有过,我向你道歉,但请你放过我吧。”
宛如轰然电击,兰斯的指尖止不住的颤抖。他永远都没办法接受心上人的第一次示弱,竟然是求着自己放过他。当头一棒,疼得他鲜血淋漓。
时周垂着眼睛:“兰斯,往前看,不要再回头。”
兰斯低低地笑,喉咙传出了破碎的声音,他眼里闪过一丝水光,执拗地盯着时周,怆然又悲哀:“可是前方也有你,你让我怎么办?”
满地寂寥,风声填补着空白的间隙。
“我会为你而改变。”兰斯再度低沉的声音响起,如同大提琴一般醇厚,“既然你想进军队,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那样黑暗之中坚定明晰的一道光,伴他熬过了分崩离析的荒凉,愈合无人知晓的伤口。时周把自己说得再怎么恶劣,也掩盖不了曾经天然的温柔和付出,那是他心动的起源。
这一次,换他来守护。
时周张张嘴,终于只是叹了一口气。
何必呢。
午夜一过,江边湖畔忽然绽放的烟花火树银花,绚烂耀目,拖着长长的流光像消逝的流星。
时周有点错愕,这么大的阵仗除非是盛大的节日,帝国很少有这么大的手笔。
兰斯望向他的眼神晦涩又苦意深深,轻轻舒了一口气,按照原定的计划,咧嘴露出雪白的牙齿,笑意浅淡:
“阿周,生日快乐。”
星历十二月二十三,冬至,时周的二十一岁生日到了。
第48章 宝贝
现世生活从来没有过过生日,反而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按照原主的出生日期有幸沾了光。只不过没有人陪伴加上最近琐事繁杂,他又忘了有这么一回事。
“谢谢。”再怎么不待见,道谢还是要的,而且烟花确实很好看。
趁着时周观赏的时候,兰斯安静地一遍遍勾勒他的轮廓,享受来之不易的温情时刻。
再盛大的烟花也会落幕,夜空重回漆黑与平静,甚至有了先前的对比更加寂寞。
“殿下好手笔,让我也能有幸欣赏如斯美景。”一道熟悉的声音逐渐靠近,不加掩饰的轻狂。
珀西的衣摆随着脚步起伏,衣领上镶嵌的珐琅装饰反射锋利的光芒。
兰斯防备,隐隐生了怒意:“珀西,你来做什么?”
时周也没想到珀西居然能不请自来。
珀西一副大方的姿态:“别误会,我没有跟着你们,只是时间到了想去宿舍找阿周,结果发现没人才按照别人的指示找到了这里。”
“生日快乐。”珀西转身面对时周,碧色眼眸深邃,“担心你不收我的礼物,我已经派人放到你的宿舍了。”
时周无语,这位倒是比谁都有自知之明又拎得清,同时脸皮奇厚无比。
“以前的生日我就陪着你,今年我也不想错过。”
这话说给时周,也说给了一旁的兰斯听。
从前鬼迷心窍把时周送到兰斯身边,现在幡然醒悟,他不介意因此彻底和兰斯撕破脸皮,当然不会再费尽心思隐藏和时周相识的过往。
“珀西,你利用阿周的事没有翻篇呢,你这么理直气壮可真了不起。”兰斯冷笑。
珀西满不在乎:“看来殿下都清楚了,我承认我使的手段不入流,那时年轻气盛,我愿意花余生去补偿。”
最后一句话转而向时周说出,话语中的承诺与誓言十分坚定。
时周真想把舞台单独留给两位朋友,放他安静地退出,他非常愿意做三个人的电影中没有姓名的那一位。
“对了,还没有恭喜你拿到星际杯的冠军,你永远都是最优秀的,我一直知道。”
珀西欣赏又骄傲,时周夺冠之时他的心中充斥着自豪感,不管身处什么样的困境,他的少年永远明亮。
和其尘,同其光。
“身体好些了吗?”珀西询问,打量时周的脸色希望可以借此判断,但由于江边太冷,环境过于昏暗,时周白的反光的小脸暂时没有什么参考价值。首军虽然是所开放的大学,但有一个军人出身的老校长把控,想要进行消息渗透并不容易,因此他只能简单的了解时周近况,但无法具体清楚更多。
“抱歉我实在查不到太多,所有的线索像有意被人拦截了一样。”
虽然没头没尾,但在场人都心知肚明珀西在说些什么。
“如果不是我的消息来源鱼龙混杂,我可能永远不知道这件事。可是太子殿下,你呢?”珀西话锋一转,径直指向忽然落寞不说话的兰斯。
“我……”兰斯哽咽了一下,“我查不出来什么……”
“实验室明面上报上来的项目都非常正常,过了明路申报下来的审批资金,所有的都没有问题。我抓住的那个实验人员刚好……病死了。”
哪有那么巧的事,但不管天意或者人为,就是如此巧合。
“我父皇虽然叫我去实验室,可是我试探过他,他根本不清楚,一定有人在瞒着皇室私下搞小动作。你知道的,那个实验室还有许多家贵族财阀的投资。”兰斯慌乱地解释着,至少目前的事情来看,和他的父亲并没有太大关系,他根本无法想象如果和他的亲人有关……
珀西眼中暗芒一闪。
他们三个人,第一次有机会同聚一堂,如此开诚布公地提及六芒星计划。
兰斯发现自己只是徒劳地说了一通废话,对于时周一点帮助都没有,颓丧地塌下肩膀:“我可以让御医们来帮助你,帝国那么多能人异士,一定可以治好你。”
珀西扬起一抹不屑又猖狂的笑:“兰斯,皇宫的御医能救吗?他们甚至救不了皇后小小的风寒。”
被人谈及逆鳞,兰斯的双眼顿时充血泛红,咬紧牙关一字一句往外蹦:“珀西。”
“行了,你们离开吧。”
人总有躲避的本能,受六芒星的计划影响太深,当下竟然到了听到别人并没有触及痛点的谈论。时周及时出声打断可能会发生的纷争,连礼貌道别的力气都没有,直接下了逐客令。
两个人都是会看眼神审时度势的人,时周的模样过于烦躁,多说一句就能点燃□□让他把他们往江里随着水流飘荡。
兰斯先退后一步:“要不要我送你回学校?”
“不用了,我冷静一会儿自己回去。”他毫不留恋的拒绝,“我多大了,不用担心我。没事,也不难受,就是想让风吹吹散掉不开心。”
言尽于此,珀西干脆利落地作别:“我走了,记得看看我给你的礼物。太子殿下,还不走吗?”
沉重的呼吸在珀西和兰斯之间,比冷空气还要冰冻几分的寒气萦绕于身侧,周围的一切似乎因此噤若寒蝉,只有两个人自身的动静。
“珀西,我警告你,不要找借口伤害他。”兰斯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我是有错,可你也不逞多让,阿周和你一样回不到从前。”
他的银发于空中旋出锋利的弧线,浓烈的敌视意味不曾掩藏,转身离开。
渐渐的,珀西苦笑,原先邪气的笑容荡然无存。
是了,再也回不到从前。
他又比兰斯好到哪里去,色厉内荏之下他比谁都惶恐。每次见到时周之后都要强行抑制住愧疚和占有欲,因为他清楚时周不喜欢过分的侵略姓。每每和时周用与从前并无区别的聊天方式讲话时,他的心几乎要撕扯成两半,一半敦促着他假装,另一半贪婪地想要把他拥入怀中。
回神望了一眼江边的那幢小亭。
报应。
他心有不甘又心甘情愿的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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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送走两位闲得慌的大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