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没必要为我,为任何人死!庄岫死,你让他死就好了!”华如真道。
华艺看着上空重越和至圣药尊对战的盛大场面,眼里盛着莹莹光华,道:“他已经走了,希望你能放下。不要再那样说他了,他欠我的,但他不欠你的,他人是不怎么样,可对你已经算不错的了。”
华如真也是知道的,他只是气庄岫断他手臂也还好,下毒就太过了,但这毒就连徐尊都束手无措,很可能不是庄岫的手笔。
其实归根结底,庄岫对他唯一的冒犯也就是让他挡神劫,要不是徐尊他们来救,他可能已经死在那场神劫中,后来庄岫也还了这笔债。在他挡劫之前,庄岫待他确实也没得挑,虽说对他的好都是为了利用他而已。
不打算认的父亲,他只能当陌生人来对待。
“以后我是不是就没有亲人了。”华如真说。
“也没有牵制你的东西,你本身便如龙似凤,也是时候该翱游于无边天际,大展宏图。”
“瀚域呢?”
“瀚域于你而言还是太小啦。我将它封尘,你闭上眼睛。”华艺从神魂中取出一物来,以一种复杂的传承秘术,醍醐灌顶般,注入华如真的脑海中,道,“这些年来,我补全了瀚域仅有的缺口,就将它交给你了。”
“这里头生命变迁与演变可供你观摩,却与你关系不大,你可以当它是个储存空间,一个可以容纳生命的高等空间。”
华如真的眼界瞬间被打开了,他以为华艺拥有的魂力空间只是一个盛放了大量宝物的格子而已,却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
瀚域秘境竟然是一个完整的高等空间!高级界石空间里最多能容纳魂魄,已经是可遇不可求的珍贵,可一个秘境,其本身就像一个完整的世界,把一个世界拿来当储物空间用,这简直……逆天了!
华艺问他:“你说,这片天地为什么没有活的龙凤呢?”
华如真哽了下:“为什么?”
“可能是这片天地太小,容不下真龙活凤吧,”华艺的声音已经有些缥缈,很轻快的口气,“也不知道你臻至巅峰,这片天地是否容得下你。可惜啊,我看不到那一天了。”
华如真眉头拧成一团,情不自禁地把头往前面一探,头撞到对方结实的胸口,他紧紧抓住华艺的衣袍,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华艺顿时手脚不知道往哪儿搁,忍不住笑着感叹:“重越真是个妙人啊。”
如果不是重越这个天真烂漫,异想天开的家伙在从中调解,也许他此生也想不到这个拥抱了。如果早知道被华如真依赖是这样的体验,他还七拐八拐走那么多弯路作甚。但不经历那些,他也不会知道这拥抱弥足珍贵。
华艺轻轻抚上他的头发,道:“但也只能是朋友。”祁白玉的死就像扎进重越心中的刺,拔不出来的,否则把华如真交给重越,他就可以放心地去了。
“可能连朋友都做不成了……”华如真说,“怪我,害死了白玉。”
华艺也是担心这个,重越劝他们时看得那样开,好像什么仇恨都能放下,可面对祁白玉的生死,他也做不到淡定。
尤其是眼下,亲眼看到重越给药尊判了永生永世不存天地的死刑,华艺的心脏仿佛提到嗓子眼。
若是怪罪到华如真头上,以华如真目前的实力恐怕不是重越的对手……
别说可惜看不到华如真大展宏图的那日,就连看到华如真安稳渡过今日困境,能否在重越手下逃过一劫,这点时间也没有给他剩下……
“实在是精妙。”徐之素一门心思想着解毒之法,但他的实力离华如真太近容易被误伤,所以他刮骨取了点毒,用传讯石给他交流,“这毒……”
华如真正沉浸在华艺离世的痛苦中,没头没尾地听到这句夸赞,情绪都不连贯了:“都什么时候了您还开玩笑!”
徐之素说:“我可没开玩笑,这东西拿去伤人,连真神都得饮恨,按理说该是我们毒师公会的手笔,可没人有这等本事,而且这不是祁白玉的毒,那会是谁下的呢!”
华如真收敛神情,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
那边已然尘埃落定,重越拿下药尊,过来时情绪还算淡定,只是带着血腥煞气宛如一尊杀神,华如真带着恐惧略怯弱地看着他,重越被他的表情震住了一刹,连忙缓和了神情,眉眼变得柔和。
华如真听了他的吩咐,内心闪过一丝欣喜,申伊此人的确可疑,至少重越没有不理他!
他毫不犹豫地咬破指尖,催动心神。
“申伊”二字在虚空中缓缓成型。
重越注意到了,申伊自然也注意到了:“哎哟,真好看的字……”
这两个字成型以后,依旧停止在虚空中,既没有消散,也没有任何变化。
华如真愣住了,他的字还是头一次在没有反应的前提下保持完整字形,着实好看得令他目眩神迷。
“申”字本身有种中立的意思,让他内心涌现出一股平和之气,抚平了不安于躁动,而“伊”字的力量说不出的微弱,就像一切伊始,似“一”,却没有“一”那般无穷。
重越只觉汗毛倒竖。
申伊能施展出挡住他虚影金剑攻击的防御屏障,可见此人必定有不弱于真神境的实力!可华如真写他却半点反应都没有,更叫人匪夷所思的是这字竟然也保持着字本该有的形状!
那么只有两种可能,要么申伊这个名字是假的,要么申伊的实力已经远远超过了他们能估摸的范畴。
无论是哪个原因,这人深藏不露,深不可测!
重越没来由有几分心悸。所谓真正可怕之人,是让人看不出他究竟有多可怕,而申伊此人,人畜无害得叫人忽略存在。
华如真压低声音传音给重越,他肩上的毒,连徐之素都解不了,那时候祁白玉伤着,药尊在祁白玉附近,庄岫更是自称没下过毒,当时唯一有可能下毒的人……
“是你下的毒?”重越问申伊。
“哈哈这都被你们发现了。”申伊皮笑肉不笑地说。
“你能解吗?”重越耐着姓子问。
“能解的,如果有必要的话。”申伊意味不明地道。
重越和华如真通通心里发寒,徐之素都说不能解,这人却轻描淡写说解得了。
申伊擅长行医,然而毒术比起徐之素,甚至是祁白玉,都有过之无不及!有这手毒术在,足以杀神于无形,自身实力恐怕远在药尊和他们之上,却天天透明人似的跟在药尊身边,外传他对药尊忠心耿耿,可药尊死了他还完好无损。
“你说没必要解是什么意思?”
申伊看了看周围,甚至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道:“不是一网打尽的意思,我热爱和平。重越,你仔细看看,你看这周围,不觉得很熟悉吗?还有方才华艺和庄岫的死,你没从中感觉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来吗?”
重越大惊,他先前担心摁不死药尊,动用了十成的实力,完全没有分出心神来留意其他。
庄岫和华艺死了?谁杀的?论自身实力,华艺不是庄岫的对手,但整体实力两人最多只打个平手。
“你杀的?”重越面色森然。
“不是他。”华如真把庄岫自戕,华艺以身殉道将他封印进镇天石,镇压在瀚域海底深处,永世不得翻身,之后华艺也消失了的事跟他说了一说。
重越面上露出一丝寂寥,安慰他说:“你别难过。”
华如真听到这话心里一阵暖意,说不出的感动,重越不愧是重越,重越就是重越啊!开罪了药尊,却没有怪罪他,没有怪他直接害死了祁白玉……
重越细想他说的华艺所作所为,越想越觉得哪里不舒服,神情猛然一滞:“等等你是说……庄岫的尸身被封印进瀚域海底,华艺逆转命盘可以改变时空?”
“是啊。”华如真道。
“你不觉得哪里不对吗?”重越问。
“哪里……”华如真话说到一半。
重越目露惊恐,他们仿佛回到了一开始!
……就好像只有他们几个活下来,剩下的一个也没有跳出命盘。
重越霍然想到了他在瀚域密境得到的窥天石碎片里见到的画面。
如果窥天石能够窥探到的是已经发生了的过去,那么他看到的过去——那个强悍到无法想象之境的他,周遭追随着一干人等。
包括华如真,包括徐之素,包括聂云镜,甚至是白妙……
唯独少了祁白玉。
“华如真啊,你觉不觉得奇怪……”重越头痛欲裂,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周遭没了声音。
非常安静。
安静得让人一度怀疑是自己聋了。
重越侧过头来一看友人,顿时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
第86章 时间尽头
华如真的表情凝固在话说到一半的状态, 眼里带着点疑惑, 身体却如雕塑般静止不动, 衣摆和随风飘扬的长发也凝固在虚空中。
他的脉搏心跳通通停止在那个似动非动的状态,无比鲜活地没了生命气息。
而他面前的血字, 不知何时已经消散殆尽。
重越的头皮仿佛被冷气撕裂了,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般,背脊僵硬得不听使唤,冷汗唰地掉了下来。
他脖子僵硬地望向四周, 只见被狂风刮得倾斜的大树保持着一个非常恣意的姿态。
飞沙走砾,草木枯叶均停滞在半空中。
房屋坍塌到一半,梁柱以危险的角度定在了那里。
没了风,水也不再流动,草木虫鱼鸟兽全都静止在这个世界中, 均如栩栩如生的雕像, 静谧无声。
重越惊恐地发现一切都静止了,就他还能呼吸还能走动。
他往前走,撞上空气中的沙子,被割得脸皮生疼。他惊恐地伸出颤抖的手,还没触及华如真的额头, 就唰地收了回去。
全世界都静止了, 只有他还能动!
不只是他,重越目眦尽裂, 眼睁睁地看着申伊面露悲悯, 充满同情地朝他走来。
“是你, 你做了什么!?你究竟是谁!”重越满脸慌乱,饶是他也没办法掌控时间至此等高妙境界,竟然能令世界静止,这个申伊,究竟何方神圣。
“这可不是我做的,”申伊一脸无辜地说,“你还没记起我是谁吗?应该快了吧……”
“什么意思?”
“其实也没什么,”申伊很随意地说,“你被困住了。”
重越顿时脑袋想被揍了一拳:“莫非是至圣药尊留的后手!?是他以死为代价让时间静止,把我困在这一方天地里?这就是所谓的遭天谴?”是说药尊怎么可能会死得那般轻易!
“说句实话,他也没这本事,”申伊也不知道他的心理承受能力能不能扛住,试着道,“你其实一直都被困在这一方时空里,如今这片时空走到了尽头,时间不再流逝,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他被困住了?是谁困住了他?重越仔细想来,他上一世被至圣药尊牵着鼻子走直到惨死,这一世虽说和药尊做对,甚至弄死了至圣药尊,但他的愤怒丝毫没有减弱,还无端造成了那么多杀孽,仿佛被反将了一军。难道说他杀了药尊,就出不去这个囚笼?
重越恍然道:“你的意思是,一直都是至圣药尊困住了我?”
申伊扶额,没好气地说:“不是药尊困住了你,困住你的,从始至终都是你自己啊!”
死寂。
只有心脏跳动的声音,和其中一人突然加重的呼吸声。
犹如鼓风机般,在这个万籁俱寂的天地间显得万分突兀。
重越表情震惊到惊悚,又逐渐转为困惑,复而平静。
重越道:“你效忠药尊,你的话当不得真。”
申伊道:“不,我追随的不是药尊,从始至终我追随的也都是一个人。”
见重越眉头一皱,申伊笑着看他:“还要我说得更明白点吗,我效忠的人一直都是……”
“不用说了,”重越知道他会说谁,“你的目的无非是把我领进死胡同,就像对付白玉那样,让我也不攻自破。”
重越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道:“药尊死得太轻易,我强得让我觉得不大真实,我记得你曾用过类似入梦的幻境,或许我现在也处于梦境之中?你们一定也用过类似的招数对付白玉,否则我实在不信白玉会无缘无故受那等严重得几乎无法自持的伤,若非他受伤,那一招要不了他姓命。”
“哦对了,之所以头痛欲裂,想必也是你用毒的损招,你的毒能让白玉中招,着实让我叹为观止。差点就着了你的道呢。”
申伊无奈抿唇,做出鼓掌的动作,道:“你圆,你继续圆!我看你还能把这个乱七八糟的世界,圆出什么花来!”
重越一怔,道:“你怎么坐下了?”
“站得我腰酸背疼的,咱慢慢掰扯,不急,”申伊道,“给华如真下毒呢,纯粹是他这时候该中毒,我也不知道当初是谁给他下的毒,反正真实情况肯定不是我。而刚才呢,因为时间还没静止,只要时间还要流逝,你要合理化那个结果,肯定得找个背锅的,就只能是我了。”
反正方才是他下的毒他也不会承认的,他犯不着这时候跟华如真的死党承认,他其实看华如真很不顺眼。
“但你当时却说没必要解毒。”重越盯着他的眼睛,没必要解毒的意思,好像申伊早就知道时间到这里就到头了,华如真会一直保持这个样子,在这个时间点上永恒静止地活着,解不解毒意义不大。
“我说没必要解毒吗?我好像是那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