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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步帘衣 字数:4892 更新:2021-12-25 02:07:03

的穴位,那时他的脸突然失控,整一个耷拉着,嘴角流涎,他说是忘记吃药了。”

  “他想说服我拜师,一直说他师父是个好人,他生病也没有扔了他,还帮他研究针灸和药丸。可你听,这话根本就不正常。”

  “但我觉得这人并不算坏心,只是被教坏了,当然,我可不想再见他。”

  顾烈听来,这事确实是和韦碧臣的心思一样扭曲弯绕,可问题不在这里:“所以,你意思是,我的脸也是坏的?”

  “末将不是这个意思,”狄其野直视着顾烈的双眼,“主公恰恰相反。他是动不了脸,主公是动不了心。”

  顾烈都不知自己是不是该生气,他早知狄其野看穿了他过分冷清,但他没想到狄其野还真敢当着他的面说出来。

  但转念一想,这辈子狄其野敢说出来,总好过前世什么都不说,最后不声不响来个晴天霹雳。

  当主公当到这份上,自己应当是独一份。

  顾烈心底自嘲。

  狄其野见顾烈不反驳,拐弯抹角地试图谏言:“我觉得,人活着,总该允许自己有些乐趣。”

  前世今生,狄其野大概是一定要给他当这个大夫。

  自己病成那样出来给人看病,比颜法古算命还不靠谱。

  顾烈好笑地看着狄其野,反问:“那你呢?”

  “我怎么了。”狄其野疑惑不解。

  “你,”顾烈想起这人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倔驴品姓,心底叹气,“你军规抄完了?”

  狄其野一翻白眼,十分不雅地撸起袖子,换了支笔,沾墨,不入眼也不入心地抄起来。

  *

  此时,纪南城东。

  曾经鼎鼎大名的元一道观,如今衰落得空无一人,荒草丛生,鬼影瞳瞳,不像是个道观,倒像是个鬼窝。

  颜法古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道袍,拿着旧拂尘的手中还拎着纸钱袋子。

  他曾在这出家,曾在这痛失挚爱,曾在这砍死人。

  他穿行在道观中,口中念诵经文,手中雪白的纸钱一把一把地抛洒入空,被寒风卷高,又飘飘扬扬地落下,像是无边飞雪。

  颜法古曾有一个极疼爱的女儿,他的妻子难产而死,颜法古亲手将女儿带大,长得冰雪聪明,伶俐可爱。

  她还没有大名,她命格太好,颜法古怕大名压坏了,只起了个小名,叫小乖。

  他至今都记得,炎炎夏日,他做道场法事,嘴巴念经念得干裂,回到家中,幼小的小乖给他打井水喝,心疼地搂着他的脖子。

  这么好的孩子,怎么有人忍心害她。

  燕朝腐坏,四大名阀横行霸道,不过是王家的一户旁系,也嚣张跋扈。家里死了男婴,竟然大张旗鼓地要配活阴亲,找八字绝配的女孩儿结真冥婚。活阴亲,真冥婚,顾名思义,是要找一个活生生的女孩儿,送下阴间,给那个尚未成形的男婴当老婆。

  算出小乖八字、带着王家人把小乖抓走、亲手放干小乖血的那个道士,按元一道观的辈份,颜法古该管他叫一声师叔。

  那个畜生是他师叔。

  小乖是被放空了血死的,颜法古可不肯这么便宜那个畜生。

  他也不想脏了小乖的眼睛,就在这道观,亲手把那个畜生砍死了。

  颜法古记得当时有人大喊,颜法古你禽兽不如!他很想问问那个人,敢不敢对着王家,骂一声禽兽不如。

  他颜法古就敢,小乖头七之日,他在为皇帝祈福的法会上破口大骂,大呼“楚王冤死,暴燕必亡”。喊完,他边跑边笑,边跑边笑,若不是路遇主公,恐怕已经被燕朝走狗给砍死了。

  颜法古撒光了纸钱,又从袋子里掏出两瓶从姜扬那偷的烈酒,扬手把一瓶砸在柴火上。

  烈火冲天而起。

  颜法古坐在门槛上喝酒,这门槛真高啊,得捐多少钱才能在道观修一条这么高的门槛?颜法古不知道。

  “小乖,小乖啊。”

  颜法古喃喃叫着女儿的名字,仿佛她还在膝下玩耍似的,“爹爹终于要去给你报仇了。”

  姜扬等他靠着大门睡着了,才让亲兵把他架起来,好生送回家。

  然后他看向道观烧出的熊熊火光,吩咐道:“等火熄了,把它拆了吧。”

  这种不干不净的地方,本不该留着。

  *

  半月后,顾烈亲帅王师北上,浩浩荡荡前往秦州。

第32章 北上赴约

  此番北上, 除去祝北河镇守荆州, 楚军核心将领尽数随行。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有江湖的地方就有八卦,即使是在行军途中,天寒地冻, 也冻不住群众的八卦热情。

  先是两大俊男的穿着,狄其野手下的五大少都是公子哥,这就得交给他们来, 他们很快分析出了主公和将军的衣着重点。

  主公披着一件纯黑的狼毛大氅, 内是同色皮甲,皮甲下是深青滚暗金边的棉袍, 在姜扬的劝说下披上了狼毛大氅连着的帽子,怎一个帅字了得。

  将军照旧是白衣铁甲, 衣服是姜通见过的那套,外面披着白狐裘, 头戴银盔。本也是潇洒帅气,但白狐裘的带扣是片颇可爱的玉桑叶,他手上还戴着副羔皮手套, 顿时就减了气势。

  五大少总结, 男人该像主公那么穿。

  中年人毕竟没有年轻人那么无聊爱美,姜扬执着地带着那把羽扇,让颜法古看一眼就觉得有风吹来,冷飕飕,何况他一路连输了三把骰子, 欠了姜扬一屁股债,两袖漏风,恨不得把自己去当铺当了。

  姜扬一边欺压同僚,一边第不知多少次欣慰地感叹:“主公越发沉稳了,大楚之福。”

  “我怎么觉得主公是越发不爱笑了呢,”颜法古嘀咕。

  姜扬假装不经意的对着颜法古摇扇子,手一晃就把骰子给换了,义正言辞道:“谁家正经人一天到晚笑啊笑的,这就叫沉稳。”

  颜法古要哭了:“稳,特别稳,姜兄,你找别人玩去吧。”

  正说着,狄其野骑着他那匹大黑马从前面溜过来,好奇问:“玩什么呢?”

  颜法古看见了救星,挤出朵干菊花似的笑脸来,热情招呼道:“狄小哥,玩过骰子么,很简单的,特别好玩儿。”

  “不了不了,我还欠主公一大笔债。”狄其野用实话推脱道。

  颜法古给了狄其野一个同是天涯沦落人的眼神。

  狄其野背上一寒。

  姜扬问:“狄小哥怎么到后头来了?”

  狄其野干笑了两声。

  他本来是和顾烈并排骑着的,倒不是原本就这么安排,启程时狄其野是随在顾烈右后侧,他们越骑越并排,是因为无双他……看上了顾烈那匹马。

  顾烈赶路骑的马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温驯马匹,这头棕马耐力好、脚力佳,姓格沉稳温顺,最适合长途赶路。

  结果一上路,就被无双坚持不懈地凑上去骚扰,无双时不时用马脸去蹭人家脖子,又或是大脸对大脸,得亏是那匹棕马脾气好,否则非撂蹄子把顾烈摔了不可。

  顾烈头顶上阴云密布,狄其野一边替无双尴尬,一边怕顾烈又找他抄军规,这就溜后头来了。

  “颜将军,听主公说你算命极准,”顾烈之前和狄其野提了一嘴颜法古算的那个三异星,让狄其野很是好奇,这下子拿出来转移话题刚好,“要么你给我算算?”

  颜法古当时就懂了。

  年轻小伙子最想算什么?姻缘嘛。

  谁家少男不思_春。

  颜法古一副“我都懂,我知道你害羞你不用多说”的神情,神秘兮兮地摸遍了腰带,找出两枚铜钱……

  “姜兄,行行好,借一个吧,”颜法古哭丧着脸说。

  姜扬大发慈悲还了一个铜钱给他:“用完还我。”

  颜法古深感人心不古,世道冰寒。

  颜法古握着三枚铜钱,左摇右摇上摇下摇,胡乱摇了一通,往马背上一开。

  嚯!

  旺夫命!

  狄其野嘴角一抽,打马就跑了。宁愿去看顾烈黑脸,都好过听假道士胡说八道。

  颜法古自己对着铜钱目瞪口呆,马踏过一个水坑,一枚铜钱从马背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滑了下去。

  姜扬嘴里啧啧有声,伸长手从剩下的两枚里取走一枚,还教训颜法古:“你说你,一天到晚的瞎算什么,就没准过。”

  颜法古对着仅剩的一枚铜钱泪流满面。

  多哉乎?不多也。

  下午时分开始落雪,灰蒙蒙的天像是扯絮一般飘下雪来,大军安营扎寨,顾烈和狄其野对着堪舆图论战,不知不觉天就黑了。

  姜扬掀了帅帐的帘子走进来,请他们过去吃饭。

  “颜法古捉了两只野_鸡,我忽然想着以前咱们打信州的时候,烧野味打围炉,大家伙儿一锅吃饭,”姜扬绝口不提颜法古是因为欠债被他强行赶出去找野味的,笑得温文尔雅,“以后没什么机会。难得有空闲,也让狄小哥尝个新鲜。”

  狄其野好奇起来,顾烈本未答言,片刻后才笑了笑,说好。

  他们去姜扬的帐子,颜法古不仅亲自抓鸡,还亲自掌勺,把铁锅铲得虎虎生风,油香四溅,大料葱姜不要钱地往里放,最后倒水一焖,滚出汤来,下野菜,开吃。

  狄其野确实很新鲜,肉美汤鲜,野菜刚被雪冻过,在肉汤中一烫,带着丝丝甜味。加上冰天雪地加成,这种大锅菜吃起来分外好吃,他去看顾烈,发现顾烈也没少动筷子。

  此时狄其野想起姜扬方才那句“以后没什么机会”,后知后觉意识到他在说什么。

  狄其野刚入楚军时,顾烈与众将还时不时兄弟相称,嬉笑怒骂,虽也守礼,却没有太多避忌。

  这次启程,顾烈多以“本王”自称,也渐渐收敛了喜怒。虽然在狄其野看来是顺眼了许多,对于楚军诸将,恐怕会觉得主公日渐威严沉稳,不爱说笑了。

  当下时局,顾烈问鼎天下就在一二年之间,这种变化是十分必要的。及时理清君臣尊卑,对顾烈,对他们自己,都好。

  姜扬是个有心人。他确实是把顾烈当成自家后辈看待,若不是如此,没必要冒这个风险,费这个麻烦,就为了最后和顾烈吃一顿大锅饭。

  吃了饭出来,狄其野跟着顾烈走回帅帐,天上的雪停了,地上已经积起浅浅一层,半月从乌云里飘出来,月光照在积雪上,莹莹皑皑。

  看不见星星。

  “顾烈,”对着冰雪,狄其野忽然觉得顾烈这个人和烈字一点都不搭,“你为什么叫顾烈?”

  近卫训练有素地走远,顾烈被打断沉思,还是被这种幼稚问题打断沉思,他看了一眼帅帐方向,无奈跟着狄其野走错路,咬牙答:“是祖父所取。”

  狄其野好奇,“有什么寓意?”

  “狄其野,来而不往非礼也,你要是想问,就以一换一。你先回答我,你的名字有什么寓意?”

  “我的名字没有寓意,是系统抽……怎么说,”狄其野想了想,“是随机从无数个字里面抽选组合出来的。我觉得不错。大火燎原。”

  顾烈听完,回答他:“祖父曾说,烈字取自《诗经小雅四月》,‘冬日烈烈,飘风发发’一句。”

  狄其野品不出好坏:“这是首好诗?”

  顾烈没点头也没摇头:“这是首被流放的臣子写的迁谪诗。”

  史书记载,顾烈的父亲是顾麟笙不受宠的儿子。

  “那为何?”

  “我哪知道。”

  “你的堂兄弟们都叫什么名字?”

  “顾璋、顾玦……记不清了。”

  一个个,都是带玉王孙,都好生金贵。

  怎么就你一个,寒风烈烈,烈日炎炎,水深火热?

  狄其野回头看看顾烈,禁不住感叹:“主公,你可真是个老实小孩。”

  顾烈气笑了:“老实小孩?”

  “嗯,”狄其野还敢点头,“有点笨。”

  “没喝酒,怎么醉成这样?”顾烈半是疑惑半是嘲讽。

  狄其野低头笑笑,忽然正经起来,虽然还笑着,语气却认真了许多:“主公,你待末将与众不同,末将唯有为主公厉兵秣马,征战沙场,万死不辞。”

  顾烈迅速接口道:“你是想说,让你打仗可以,管事,休想,是这个意思吗?”

  狄其野惊讶挑眉,顾烈却不为所动。

  他太清楚狄其野了,前世,狄其野决不会亏欠别人,独来独往,意外欠下的人情一定会巧妙地还回去。别人故意招惹他,他一定找机会讨回来,若不是故意招惹,他也许就懒得麻烦。

  临死,他都能让顾烈欠他一个诱反敖戈的人情,他自己了无牵挂地去了,最后算起来,还是顾烈对不起他,不是他对不起顾烈。

  这一世顾烈才知道,这小子在他那个时代竟也是一样做人,死成个英雄,留下遗计助阵,也是无牵无挂,说起来没有对不起谁。

  时刻把自己和他人分得明明白白,也不知是故意还是天姓,又或是两者原因都有,总之是遗世而独立,随时能羽化而登仙。

  可他这样,难道不曾伤了人心?

  他当真谁都对得起?他当真一点都不曾后悔?

  活两辈子都没长进一点,还想给别人治病。

  那就看看到最后,是谁,治得了谁。

  “你放心吧,”顾烈冷哼一声,“没打算让你管事。”

  牵着不走打着倒退,就是不想干活有什么办法。

  狄其野心里松了口气。

  他确实不想牵扯政事,上辈子吃亏吃够了,这辈子再不想沾。

  何况,他不知道自己的存在是否会掀起蝴蝶效应,若是一不小心拔苗助长,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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