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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的表情都有了明显的变化，首先是疑惑，然后则是不满。

　　猪蹄是卤过的，但是卤味明显有问题。咸味过重，香味不足，而且卤味香料那种苦涩感十分明显。咬开猪皮后，猪皮下方的瘦肉又不够入味，卤料那种诱人的褐色完全没有浸入瘦肉部分，而且肉质也很柴。

　　单从卤猪蹄的角度来说，这次卤制就已经是失败的了。

　　然后这家凉菜的特色拌料也没有想象中的好吃，首先是辣椒的辣味不足，老板虽然添加了很多辣椒进去，但是完全没有S省人所喜欢的那种刺激辣味，反而因为辣椒过多，干扰了猪蹄的口感。

　　辣椒辣味不够的原因很简单，辣椒油放置得太久了，完全没有油辣椒刚刚浇制出来时候的辣味与香味。

　　至于其他佐料的味道更是薄弱，总得说来这凉拌卤猪蹄完全没有达到赵父赵母的期待。

　　但是出于心中对于城里人的尊重，他们第一时间竟然在怀疑是不是自己与城里人的味道不一样，不能理解他们对于美食的定义。

　　这个时候赵安也放下了筷子，然后一脸失望地说道：“这个猪蹄和我妈做的猪蹄比起来差太多了，居然还卖三元一斤。”

　　说话的时间恰到好处，自然是赵安早就计划好的。

　　果然赵母露出了吃惊的表情：“这卤猪蹄三元一斤？”

　　赵父点了点头，并没有隐瞒。

　　赵安自然不会错过这个实际，有些撒娇地说道：“妈，你也去卖卤菜嘛。你做的卤菜绝对比这些老板卖的好吃。”

　　赵母的脸上明显露出了心动的表情，三元一斤，一天能卖两斤的话，一个月就有二十元的收入，不比她在工地上打工赚的少。

　　但是自己做的卤菜真的卖得出去吗，还是自己丈夫和儿子天天吃自己做的菜，习惯了而已？

　　最后赵母还是说道：“那是因为你们两吃惯了我做的菜，别人城里人肯定不喜欢的。”

　　哪怕赵安看得出来自己的母亲已经动了这个念头，但赵母最后还是没有松口。观念上的变化果然不能一蹴而就，必须要再想一个办法才行。

　　赵安便没有继续说这件事了，而是继续吃饭。只不过这一次他以不喜欢卤猪蹄的味道为由，把剩下的两块猪蹄都夹给了自己的父母。

　　虽然味道很一般，但是猪蹄本身含有的脂肪、蛋白质，对于从事体力活动的父母来说依然是最滋补的事物。

　　赵母笑着说：“下次我再做猪蹄给你吃。”

　　晚上，等赵安入睡后，赵父赵母躺在床上说了悄悄话。

　　“要不你试试？”赵父低声地劝着自己的妻子。

　　“你们两父子别给我灌迷魂汤，我那手艺怎么拿得出手。”赵母声音很低，害怕闹醒自己的儿子。

　　“我们两都觉得你做的猪蹄比卖的好吃多了。”

　　“现在我们家根本没有任何的钱，算了吧。”赵母说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哎，那就再等等吧。” 赵父也只有一声无奈的叹息。

　　赵安开始思考如何能让自己的父母踏出这一步，而这个时候计嘉树找上了赵安，他的来意很明显就是让赵安教他弹钢琴，至于地点自然解决了，就是计嘉树的家里。

　　赵安也有些意外，这意味着计嘉树的家里就有钢琴。这年头家里能有一台价值上千元人民币的钢琴，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计嘉树的家境完全不能单用优渥来形容了。

　　赵安并没有任何嫉妒的情绪，而且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当赵安告诉自己的父母，星期六要去朋友家玩的时候，赵父赵母还特别的开心。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已经在学校认识了关系那么好的朋友，会邀请自己的儿子去家中玩。

　　他们十分希望赵安能够融入城市生活中，自然不会有任何的不满。

　　星期六，学校休息日。

　　赵安依旧来到了学校，因为他找不到计嘉树的家，两人便选择了在学校碰头。

　　“赵安！”

　　计嘉树清脆的声音突然出现，标准的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然后一个身着白色小衬衣的精致小男孩突然从一旁的街道上冲了过来，跑向赵安，就像热情好客的小狗。

　　计嘉树实在跑得太快了，来到赵安面前的时候和赵安狠狠撞在了一起，差点把赵安撞倒。

　　“小心点。”赵安把怀中的计嘉树扶稳，这孩子平时那么有礼貌、乖巧，怎么这种时候这么毛毛躁躁呢？

　　“嗯，我激动。这还是我第一次邀请人到我家玩呢。”计嘉树的高兴根本没有掩藏。

　　还没等赵安回话，计嘉树就开口说道：“我这次其中开始考了双百分，然后我给我爸妈说要带朋友回家玩，他们两就同意了。太好了，以后每次考试，我都能叫你去我家玩了。”

　　计嘉树根本没有怀疑他能不能考满分这件事情，因为从小到大他还没有不是满分的考试。

　　“对了，赵安你这次考试多少分啊？”

　　“和你一样。”

　　“我就知道，你弹那个这么厉害，肯定也很好。”计嘉树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笑容。

　　“好了，快去你家吧，这太阳太大了。”

　　十月初的蓉城，太阳还有些灼人。

　　“嗯嗯，跟着我走吧。”

　　计嘉树立刻牵着赵安的手，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是的，计嘉树自然而然地牵起了赵安的手。

　　赵安也愣了一愣，带路需要牵手吗？他不习惯与他人如此亲近，这是他上一辈子就有的习惯，下意识想要挣脱。

　　只不过赵安看着计嘉树一脸的笑容，毫不怀疑自己要是挣脱他的手，计嘉树一定会露出难过的表情。

　　想到这里，赵安就放弃了这个打算，任由计嘉树前者自己的手向前走去。

　　温热、柔软的小手，似乎感觉也不错？

第10章 欢乐颂

　　1992年的蓉城无疑处于一个变革时期，虽然不像后世那样高楼林立但是已经有不少采用现代设计的楼房，让这座城市显得生机蓬勃。

　　赵安眼前这一栋小洋楼很明显才建成不久，在知道改革/开放和市场/经济的优点后，华夏人民对于西方国家的热情一下高涨了不少，不再把他们视作阶/级敌人，而是应该学习、模仿的对象。在这种情况下，西式建筑备受有钱人最钟爱。

　　果然计嘉树出生在一个优渥的家庭，否则也不可能家里有钢琴这种昂贵的器物。

　　不过赵安还是有些好奇，为什么计嘉树里有钢琴，还需要一个自己教他钢琴呢？这年头再有钱，也不至于买一架钢琴放在家里当摆设吧。

　　“到我家，快进来吧。”计嘉树从裤子口袋中掏出钥匙打开房门，然后拉着赵安进入了房中。

　　赵安穿上计嘉树递过来的拖鞋，然后就走进了计嘉树的家里。

　　虽然是西式小洋楼，但计嘉树家里的家装并没有刻意追求所谓的欧风、美式，简单而实用的家具，黄、红色系的家具让整个房屋显得温馨、舒适。

　　计嘉树的父母应该是很温和的人，赵安脑海里陡然生出这样的结论。

　　就在赵安打量房屋的时候，计嘉树已经端了一杯水走过来递给赵安：“喝点水吧，外面太热了。”然后计嘉树又跑去开风扇，俨然一副热情好客的样子。

　　而且计嘉树的一举一动都让赵安感觉到计嘉树是真的很欢迎他的到来，情绪这种东西真的会感染人，这让赵安最近一直很压抑的心情晴朗了不少。

　　赵安在计嘉树的带领下来到了书房，便看到了今天的主角一台立式钢琴。钢琴外壳上涂满褐色油漆，不过有些地方已经开始脱落，露出里面的黄红色实心枫木。看来这架钢琴已经有些年头了。

　　不过钢琴这种东西并不像一般家电那样容易老化，一台做工精良的钢琴再加上定期的调律维护，保存几十年并不是什么难事。

　　先来看看这架钢琴的保养情况吧，不过赵安并不准备亲自动手。

　　赵安对计嘉树说：“坐到钢琴椅上去。”

　　等到计嘉树坐好后，赵安打开琴键盖，继续说到：“我先来教你弹钢琴的基本姿势。”

　　上次看到计嘉树用一根手指依次按键，赵安就知道计嘉树的钢琴基础基本为零，所以要从头教起。

　　“腰坐直，全身放松，把手放在琴键上……手肘和手腕都不要低于键盘……还有你的腿，来双脚放这里……”

　　赵安一边给计嘉树说着姿势的要求，一边有自己的双手纠正着计嘉树的姿势。这个时候赵安的完美主义和偏执就一览无余了，要求计嘉树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达标。

　　要知道很多人练了数年钢琴，在姿势上也有各种毛病，比如身体倾斜、后背佝偻……让一个只有十一岁、生姓好动的小男孩达到标准姿势可以想象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好在计嘉树身材一直很挺拔，再加上对于赵安的指导和要求言听计从，才堪堪达到赵安的要求。

　　这个过程已经花费了十数分钟，赵安看到计嘉树达到他要求后，才开始教计嘉树做第一件事情，那就是弹奏钢琴的88个琴键，没有任何的和弦，甚至连琶音都算不上，只是单纯将88个琴键从左到右以等长音的方式按一遍而已。

　　为了提高初学者的热情，指导者在教授钢琴的时候一般会选择通过最简单曲目来进行教学，比如《一闪一闪亮晶晶》、《欢乐颂》这样主弦律不超过一个半八度的歌曲来进行教学。

　　但是赵安认为对于计嘉树而言完全不需要这个步骤，首先是计嘉树在赵安眼中已经相当成熟，能够静得下来，其次是计嘉树拥有的音乐天赋让赵安不想浪费分毫。所以他选择了更为系统的教学方式。

　　虽然赵安不想再面对钢琴，但是再答应计嘉树后，他便认真思考和规划过对于计嘉树的教学计划。

　　计嘉树弹钢琴的动作还有些生疏，按键的长短、强弱都有明显的差别，但是已经达到了赵安的目的，88个音阶依次响起，超出赵安预料，钢琴的音准竟然没有什么大问题，远比学校音乐教室那台钢琴音准好，这架钢琴看来维护得很好啊。

　　而且钢琴的音色也十分清澈，完全不是六七十年代国内制琴行制造的劣质钢琴能够比拟，十有八九是从海外购买的。

　　面对这样一台钢琴赵安心中也有些激动，通晓华夏钢琴发展史的他，知道这样一台钢琴在音乐史中有着怎样的地位。

　　赵安甚至想要亲手弹奏，感受它的历史与魅力。就在赵安手指都快要靠近黑白键的时候，理智与回忆又将他强行拉回了现实之中。明明下定决心哪怕教计嘉树弹琴，也不能再弹奏钢琴。

　　不过这下赵安心中疑惑更明显了，为什么计嘉树家中有人会弹钢琴，却没有任何的钢琴基础，还需要自己教他。

　　但赵安也不是一个喜欢深究别人家事的人，再有疑问也强行按住，然后继续教计嘉树钢琴的基础知识。

　　钢琴的基本指法、C大调的位置、每一个按键对应简谱中的符号……讲到这里的时候赵安还让计嘉树拿来纸笔，写下简谱的基本符号，然后再画出五线谱进行讲解。

　　赵安思考过小学五年级的音乐教材已经包括了简谱乐理的内容，所以这一部分对于计嘉树而言应该也不算太难。

　　谁知道刚才一直认真听课的计嘉树突然开口说到：“赵安，你的字写得好好看你啊。”

　　这个时候赵安才发现自己讲课一不小心过于放松，竟然用自己练习多年地成年字迹在写字，哪怕因为双手还没发育完全，笔力不足，也丝毫不像一个十一岁孩子能够写出来的字。

　　果然一接触钢琴自己就会变得放松，上次在音乐教室是这样，这次在计嘉树家里也是这样。

　　“没什么，你钢琴多练习练习，手指有力了，也能做到。”赵安快速编造了一个谎言，在看到计嘉树毫不犹豫的相信之后，不禁生出了一丝愧疚。

　　不过这一点点愧疚很快就被赵安抛到脑后，再次全身心投入给计嘉树讲解基础的钢琴知识。

　　当然赵安也不会愚蠢到一直教授的理论知识，在完成对于基础知识的讲解后，赵安便开始让计嘉树试着演奏《欢乐颂》。

　　同样是教授《欢乐颂》，但此时计嘉树已经明白什么叫做C调，知道可以升降八度进行弹奏。

　　而赵安此时做的则是不断纠正计嘉树的指法。初学者特别容易烦的一个错就是用一根手指去弹奏，尤其是《欢乐颂》这样节奏简单的曲目，用一根手指也能轻松弹奏。

　　一旦赵安发现计嘉树的手势不对了，就会用自己的手去纠正计嘉树的手。两人都觉得理所当然，没有什么不合适。

　　虽然一直在被赵安纠正，一直被提出各种要求，但是计嘉树没有任何的不开心，而且十分喜欢赵安的教导。

　　他并不知道赵安的指导水平如何，但是他能够感受到赵安指导他的时候是认真的，毫无保留的。

　　在经过二十多分钟的努力后，计嘉树总算能够用标准的姿势、断断续续的弹奏一首《欢乐颂》了，哪怕这可能是最简单的世界名曲，哪怕没有任何和弦的加入，计嘉树也开心的不得了。

　　他兴奋地对着赵安说：“我会弹钢琴了！”

　　就算赵安毫不留情地泼冷水说到：“你离会弹钢琴这三个字还差得远呢。”也丝毫不能打击计嘉树的积极姓。

　　因为计嘉树已经能够演奏一首简单曲目的主旋律，今天的教学目标也就基本达成了。

　　赵安感觉到喉咙有些干咳，举起一旁的水杯连灌了几口，看了眼时钟才发现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