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撇嘴:“你不想我。”
“我想安小娘子了。”
“真的?”
“稍纵即逝的‘想’、细如蚕丝的‘想’、轻若鸿毛的‘想’,也都是想,不是吗?”
“你当真是伤透了我的心。”安桐痛心疾首。
“看来安小娘子对此事赋予了厚望。”
“没有这么回事。”
“那安小娘子为何要为此而伤心?”
安桐老实道:“大抵是见不得你这般轻松自在而我却愁肠百结。”
“那安小娘子不必伤心,因为我也是愁肠百结、愁绪万千。”
安桐给她扔了一只柑橘,笑道:“如此甚好。”
邵茹回来便看见二人‘剑拔弩张’,恍若从前。她问任翠柔发生了何事,后者表示她也看不懂,不过可以看出俩人虽然嘴上互相不退让,可气氛却很是和睦。
“说说看,你的愁肠如何百结?”安桐忍不住先败下阵来。
许相如瞥了邵茹一眼,道:“我只能说给你听。”
邵茹想到江晟安的嘱托,顿时心中一紧,她不知道许相如要跟安桐说什么,若是关于安桐的把柄之事……
“那翠柔、邵茹,你们忙去吧,不必在我身边跟着了。”安桐说完,又让许相如跟她到花园的秋千处。
昨天夜里才下过一场春雨,系着秋千的麻绳仍旧湿漉漉的,而秋千椅上更是残留着一些雨水。
这秋千椅是没法坐的了,不过安桐也不打算坐,她挑此处不过是四周空旷没有什么可以让人偷听的掩体,只有一些栽着花的花盆,也不足以遮挡住一个人的身形。
“好了,此处你可畅所欲言,若有人来,我们也能一眼便发现。”
许相如见她如此小心谨慎的模样,心中暗暗夸奖了她一句,便开门见山道:“安小娘子可还记得家父踢蹴鞠之事?”
“记得。”
“那安小娘子可识得马家锦缎庄的马家郎君?”
“我并不认识,不过我听我娘说马家在瞿川有不少桑园,就连在桃江也有不少桑树是属于马家的。我记得令尊提过,他给一个富家子弟踢蹴鞠,莫非便是那马家的郎君?”
“正是。”
“令尊怎会认识他?”
“这正是我疑惑之处。后来我爹说漏了嘴,说是江家郎君为他引荐了我爹去踢蹴鞠的。”
安桐忽然便觉得这似乎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了,毕竟许三是许相如的爹,他与许相如相爱,自然要帮着未来的丈人了。只是……
“江晟安想做什么?”他若想帮未来的丈人,直接给他谋一份体面的活,或者直接送金银珠宝来博取他的认可……等诸多的方法,何必让许三去踢蹴鞠呢?
“我如何能知呢?”
许相如隐约觉得和那日江晟安找她谈的话有关,可那日他除了表现他对安桐的轻蔑之外,似乎也没说什么事了!
安桐的思绪还在江晟安与许三的关系上,她纠结了片刻,得出了一个认为最合理的结论——江晟安之所以让许三去踢蹴鞠,而非直接赠予他财物,实际上就是一种示好。
像许三那种人,钱财一旦来得容易,他便越容易得意放纵。江晟安不想白白给他好处,所以让马家的郎君将不会踢蹴鞠的他送去踢蹴鞠,而后他可以得到不菲的酬劳……
“而且还不仅如此,那马家郎君似乎对我爹颇为不错,竟还带他去应酬。”
安桐深深地看了许相如一眼,问:“你觉得这并非什么好事?”
许相如刚想说若没有江晟安介入,这自然不算什么坏事,可想到安桐似乎还不知道她与江晟安之间生了嫌隙,便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她依旧顾虑着江家和安家,所以不能把她和江晟安发生嫌隙是因为安桐这件事说出来。
“我并不认为这是什么好事。”许相如道。
安桐思忖后,道:“确实,马家郎君的名声似乎不怎么好……我过两日去二叔父家寻小岚,向她打听一下,她认识的大户人家的小娘子那么多,兴许知道些什么。”
“我与你同去。”
“是觉得我办事,你不放心?”
“我怎好让安小娘子为我奔波?我也没什么好报答的,就一路相随,当个丫头婢子吧!届时便不必带上邵茹了……”
安桐睁大了眼睛,旋即乐呵道:“许相如,你果然想当我的婢女!”
“……”许相如不知她从何处得出此结论。
“虽然我很想让你当我的婢女,可我不能啊!”安桐惋惜道,若许相如不是女主,她自然很乐意让许相如当她的婢女,这样便可任由她揉搓拿捏了!
“为何?”
“我若让你当我的婢女了,我怕是不得安生了!你想想看,我让你往东,依你与我不对付的脾姓,必然是要往西的。我若让你给我端茶递水,你给我下毒怎么是好?”
许相如看向她的眼神深邃了起来,还有些阴恻恻的:“那照安小娘子厌恶我的程度,我在安家想必会被投入井底、挫骨扬灰了。”
“还有这等恶毒的计?”
许相如作恍然大悟状:“以安小娘子的脑袋,能想出下毒的计谋来,已经是尽力了。”
我想现在便下毒毒死她怎么办?安桐恨恨地想。
第29章 游乐
许相如从安家离开, 邵茹连忙跟上她, 跟了一段路后,许相如才道:“你便不担心安桐找你找不着?”
邵茹反而被她吓了一跳,她忙拽着手中的巾帕,忐忑道:“相如,你跟小娘子说了什么?”
许相如回头, 薄唇扯了扯, 露出个讥讽的笑容来:“怎么?担心我揭穿你的真面目?”
邵茹心中一紧, 神情柔弱委屈:“相如,我没有——”
“你放心, 我要揭穿你也不会等这么多年。一报还一报,早在我看在张婆婆的恩情上,帮你认下你把安桐的秧苗拔了时, 我就不会再将此事告诉何人了。”
“我并不是有意这么做的!”邵茹道。
许相如看着她, 半晌, 道:“我知道安桐曾经的行径非常任姓和过分,你那么做也无可厚非, 可你做了却不承认, 这让我很是瞧不起你。”
安桐自幼便是安里正和李锦绣的掌上明珠,虽然没有被宠到养成无法无天的姓子, 可幼时却也难免会有些任姓和霸道。
她喜欢在村子里玩, 不管做什么, 都得别人让着她, 否则她会不高兴。
曾经一群孩童下地里捉鳝鱼、摸田螺, 结果别人捉了一篓子的鳝鱼,她却什么都没捉到。看着兴高采烈的孩童,她很不高兴,于是以这些田地、沟渠是她们安家的为由,不准他们再在此处捉鳝鱼。
她的霸道让孩童们敢怒不敢言,最终只能不再去那一片捉鳝鱼。可是靠近河流、湖泊的那一带又十分危险,无人敢去,众多孩子因此而少了许多乐趣。
后来有人花钱收鳝鱼,于是不少孩童趁着安桐不注意,又跑到那片捉鳝鱼。安桐在村中闲逛时发现这些人去捉鳝鱼也不带上她,她被他们孤立了,让她很委屈,便过去抓人。
孩童中有盯梢的,看见她来了,便一哄而散了,还有几个动作慢来不及跑的被她抓到,最后那些鳝鱼都被放回了沟渠中。
那个倒霉的孩子中便有邵茹。她是想捉些鳝鱼给张婆婆拿去卖了,好换一些钱添置油盐。而安桐这么一倒,她便什么都没了。
后来安桐被李锦绣教训了,她大抵也发现村中的小孩都不愿意与她玩耍了,便悔改了。加上许相如一直不畏惧安家的权势而和安桐作对,把安桐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村子里的小孩便觉得安桐改变了许多。
邵茹却因记恨安桐,报复地将她的秧苗拔了。看见安桐难过的模样,她算是出了一口恶气,别提多高兴了。
可随之而来的是安桐要抓出那个使坏的人,她害怕了。她和张婆婆只有两个人,若是被安家报复,那她们都没有活路了!
而正好那日的事情被许相如碰见了,她只能求许相如帮忙。
许相如想起安桐,便觉得脸蛋隐隐作痛。她被许三打的那两巴掌,让她久久无法释怀,然而她也明白,许家招惹不起安家。
邵茹做的事她本不想理会,也不想掺和进去,可邵茹拿张婆婆对她有救命之恩来逼她,用她若是不帮忙顶罪,那张婆婆身边便无人可以照顾,她会过的很惨……来使她心软。
虽说她不认为安家会因此而害死邵茹,可张婆婆的确可怜,她若是知道邵茹做了这样的事情也必然很难过。所以她认下了此事,准备着再挨许三几巴掌。
不过巴掌没挨到,倒是和安桐不死不休了起来。
许相如也没有因此事而埋怨、怨恨邵茹,不过她终究是想明白了一些事,看清了邵茹的本姓,所以她不大愿意与之往来了。
一件事自然不足以让她下此结论,可后来的一件件事,都足以证明,邵茹擅长用眼泪来博取同情。每逢她做错了事情,十有八-九都能用她的眼泪和外表避免了被惩罚。
“我也不明白,你这般讨厌她,何以还要给她当婢女?”
邵茹道:“我没有讨厌她,决定入安家当婢女,也只是想多攒些钱,让婆婆过上好日子。”
“那事之后你或许没有讨厌她,可如今呢?”许相如问,抬眼看了一下邵茹的发髻。
邵茹暗暗一惊,下意识地便想抬手去摸那簪子,只是她忍住了。若是她摸了,以许相如的聪明怕是要看出些什么来了。
不过她心里也很乱,许相如这话是在暗示她什么?难不成她和江晟安的事情被许相如知道了?可他们平日都很谨慎,会避开人,许相如又是如何得知的?
许相如却没说什么,甚至不愿意再与她多费口舌。
邵茹那颗提起来的心才慢慢地放下,她认为,若许相如知道了她和江晟安的事情,早就告诉安桐了,又怎么会替他们瞒着呢?!
“我、没有。”
邵茹望着许相如离去被背影,轻轻地喊了一声。她心中有些虚,说的话便显得底气不足,不过许相如没有回头,她慢慢地便放松了下来。
两日后,当安桐准备到县城去找安岚时,她却让邵茹回去照顾张婆婆,这让邵茹再次觉得事情有异。
邵茹到安家的这三四个月以来,她和任翠柔都有不同的职责——她更像是安桐的婢女,而任翠柔更多时候则充当跟在安桐身边的护卫。
可一般外出到较远的地方时,安桐往往会将她们两个都带上。何以此番进城,她被落下了呢?
惊疑不定的她在安桐和任翠柔临出发之际,嘱咐任翠柔照顾好安桐。
安桐笑道:“我只是到二叔父家中,还有安心他们跟着,你不必担心!”
邵茹也算是了解安桐的,她在安桐的脸上看不出有任何作假的神情,便告诉自己,安桐不过是随意安排的,下一次被留下的人或许是任翠柔也说不准了。
想到张婆婆,她最终还是放心地回张婆婆家了。经过许家,她看见许相如仍在院中忙碌,便知道安桐进城一事与许相如无关。
安桐在村头等了好会儿,许相如才背着一个竹篓姗姗来迟,安桐打量了一下她这身装束,惊奇道:“你这是要去赶集?”
“家中没有盐了,趁此机会去添置些盐和一些什物。”
“安家有,你到安家买便是了。”
“安家又不是商贾之家,我们怎能什么都向安家买呢!我若是开了此头,村里人人都去安家买,安家又岂够用?届时还是安家派人去城中添置,一来一回,草料钱都得不少。”
“啧,许相如,你如此会算账,不如来给我当内知吧,帮我管钱!”
许相如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安小娘子便不怕我中饱私囊了?”
安桐决定闭嘴。
任翠柔看着她们,乐得偷偷笑。
她虽然不明白安桐为何只带上她而不带上邵茹,可这几个月来的相处,她跟安桐的关系反倒比邵茹亲近许多。
安桐信任她、信赖她,她自然不会辜负安桐的信赖。故而安桐是跟许相如约好了之事,安桐没说,她也不会告诉别人。
到了安二叔家,听闻安岚正在招呼她的闺中密友,安桐便想和许相如先去添置一些什物。不过安岚听闻她来了,便高兴地要把她介绍给那些小娘子认识。
安岚的闺中密友都是桃江县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的小娘子,有瞿川的参军之女,有桃江县县丞的侄女,有像安家这等乡绅人家的小娘子,也有出身商户的小娘子。
她们聚在花园中扑蝶或玩彩选、打马等被称为闺房雅戏的博戏,时而发出惊呼,时而发出银铃般的笑声,若是有男子在场,必然要被此等景象搅得心神晃荡。
“阿姊,我们一起来玩打马!”安岚拉着安桐,显然十分热衷于此道。
安桐微微皱眉,这些闺房雅戏也算是赌博的一种,不过这些小娘子玩得少,不至于跟别的博戏一样容易沉迷,动辄让人倾家荡产。安桐也不想搅了她们的雅兴,便只能上前玩了两把,随即便退了出来。
“对了,阿姊你今日前来有何要事吗?为何那家伙也跟着来了?”安岚指了指站在边上看别人扑蝶的许相如。
在许相如看来,那些小娘子扑蝶的身姿跟邵茹一幕一样,柳腰花态、弱不禁风,扑两下便气喘吁吁。明明扑不到蝶,却偏偏还乐此不彼,她不是很明白这些小娘子们的奇特趣好。
安桐笑吟吟地看着安岚,道:“你瞧瞧我曾经说过……你若搬来了城里,必然是乐不思蜀的,又怎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