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畏寒?”
郎中道:“头痛有湿热痰湿、风寒湿厥、风虚、邪风入体等多种原因,我适才为小娘子把了脉,又细细一问,方知小娘子常喝凉水、下地耕作,劳累用力。恰逢小娘子夜中有梦,睡不安稳,使得精神萎靡,便被风寒外邪所伤。我这便去开几贴药,而日后当少饮凉水,可补,却不可大补。”
安里正仔细记下,安桐却没怎么留心听,她觉得这头疼的毛病应该跟自己重生之事有关,兴许是她看了不该看的,知道了本不该知道的真相,所以受了天谴、限制,让她记不得一些细节。
安里正又听闻安桐今日的行踪,便问:“桐儿可是在许家受了气?”
他尤记得六七年前,安桐一身是泥地哭着跑回家把他吓了一跳,要知道浮丘村何人不知安桐是他和李锦绣的宝贝女儿,何人敢给她气受?
还没来得及仔细追问是怎么一回事,那许三便拖着许相如来赔罪。原来是安桐对田里的农事很是感兴趣,见差不多年纪的许相如在地里干活,她便也凑过去,还顽劣地将许相如刚种下的稻给拔了。
许相如一时气急推了她一把,她本就站不稳,结果整个人便滚进了泥泞的秧田里,吃了一嘴巴泥。还未受过这等委屈的安桐自然哭着跑回家告状了。
许三自知许相如惹了祸,便着急地让她去认错。岂料许相如面上很淡泊,实际上十分倔强,愣是不肯去认错,他便连拖带拽地把她带到了安家,并且在她不肯道歉的情况下,打了她几巴掌。
许相如的小脸当即便又红又肿,安里正什么气也消了,看见许相如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滴,却倔强地不肯哭出来的神情,他更是有些后悔:这是两个孩子的事情,也不算很严重,他们这些大人不该干涉的才是。
许三得了原谅,便带着许相如离去了。而安桐把自己洗干净,换了一身衣裳后也没把此事记在心上,反而找他要了一块秧田来玩,从此对种田上了心。
后来安桐跟许相如结下了颇多恩怨,不过在他看来都是小打小闹,他也就懒得理会了。却没想到这么多年后,安桐竟然还会受许相如的气!
安桐不知她爹心中所想,只不过她也听出了她爹问责的口气,便道:“女儿才没有受气呢!谁敢让我受气呢?”
“那为何带着一身病痛回来?”
“我没多大的事,都是那许相如多管闲事,非得让安心去找郎中。”
安里正闻言,面色好了许多,还好许相如让安心去找郎中了,否则他怎会知道安桐身体不好呢?再联系安心提及许相如似乎被安桐打了一巴掌之事,他只觉得心中有愧,便让人去给许相如送了些珍贵的药材和半只羊羔等。
他再让人去通知还在礼佛的李锦绣,让她提早回来。李锦绣收到安桐病了的消息后,果然命人收拾行囊,和江高氏知会一声后便回了安家。
于李锦绣而言她和安桐不过是几日不见,可对于安桐而言,却是隔了一次生死离别。看见李锦绣的那刻,安桐便冲过去抱着熟悉、温暖的娘亲大哭了起来。
李锦绣瞪了安里正一眼:“你怎么当爹的,怎能让桐儿受如此委屈?”
安里正无言以对,安桐前两日也哭了来着,可到底没有像如今这般抱着他嚎啕大哭。他有些怀念安桐小时候,还没有及笄也就没有那么多男女之防,他也就能借胸膛给她抱着哭一下了。
安桐止住了眼泪,道:“阿娘,你出去一趟回来更凶了。”
李锦绣轻轻地拽着她的耳朵,气道:“怎么的,以为哭了我就会心软,以为病了我就不会教训你了?”
“阿娘我错了。”安桐赶紧撒娇讨好。
李锦绣缓和了脸色,伸手捂着她的额头,问:“怎么回事?才几日怎么就病了?”
安里正将郎中的话转述了,李锦绣才拧眉,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看着安桐:“你好好的书不读、琴也不练、字也不写就要下地胡闹,如今可好了?劳累用力,外邪所伤!即日起,在家呆着好生调养,不养好身子就不许出门。”
“可我的蚕豆……”
李锦绣气极:“你还惦记你的蚕豆呢?那么一点蚕豆能做什么,还不够给雇人干活的工钱!”
安里正也赶紧来斡旋:“我会安排人帮你看着的了,你就别CAO那份心了,一切都等你病好了再说!”
安桐放心不下,抓着安心嘱咐:“你记得让人注意霜降后避免豆苗冻伤啊……”话没说完便被李锦绣提溜回房中了。
安里正乐呵呵地嘀咕:“桐儿莫非是神农转世?”
李锦绣瞪他:“她有神农的心,没神农的能耐,这叫什么?叫瞎折腾!”
安里正悻悻然。
第8章 邻里
许相如本以为依照安里正那宠溺女儿的脾姓,安桐从许家病着离开,他即使不迁怒许家,也该差人来问是怎么一回事才对。可他不仅没让人来盘问,反而送了不少珍贵的药材和羊肉来,这令人费解。
那仆役盯着许相如的左脸,看了好一会儿,才道:“我家阿郎说,许家欠的那十贯钱也不必还了。”
许相如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心中了然。虽然不知道安里正是如何误会这巴掌之事的,不过安桐没有解释到让她更加意外。
“这些东西我们不能收,还请带回去吧!”
仆役变了脸色,颇为为难道:“我们安家向来都是恩怨分明,不做那等仗势欺人之事,这些东西,你无论如何都得收。不收,我也不能回去交差。”
双方僵持了片刻,许相如先败下阵来。想到安桐的病,她问:“安小娘子的身子如何了?”
那仆役道:“郎中说邪气所伤,近日需在家中好生休养。”
仆役离去后,许王氏才从屋里走出,忧心忡忡:“安家怎会忽然送这么多东西来,还无需我们还那十贯钱了?”
虽说安家没有因安桐与许相如结怨之事,而做出打击报复之事来,反而还几次伸出援手解了她们燃眉之急,可谓是宽容大度。
可安家到底是形势户,有大户人家的架子,更不会无缘无故送她们礼物。除非是安家在打什么主意,值得用十贯钱抵消了……
许相如想到安桐替代许三背负了打她的污名,也真是冤枉,不由得同情又无奈地摇了摇头。她安慰许王氏道:“许是误会了。他们无需我们还那十贯钱,可将来家中宽裕了,我依旧会把钱还给安小娘子的。”
许王氏这才放宽了心,她也不想欠别人的,该她还的,还是得还的。
“娘,如今天凉了,安家送了这半只羊羔来,我们也吃不完这么多,不如给七婶、张婆婆她们家送一些如何?”
七婶和张婆婆是许家的邻居,平日对许家母女颇多关照,若非她们,母女俩在浮丘村的日子只会更加艰辛。而羊肉属于高价食材,寻常人家也很难吃得起,她们拿去分享,增进了邻里关系不说,也不至于招人闲话和嫉妒。
许王氏颔首:“确实,吃不完搁太久了容易坏,不如给他们各家都割一些去,熬点汤,尝尝味也好。家中留一只羊腿给你爹便好了。”
许相如想到许三,一股子闷气堵在胸口,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半只羊羔有二十多斤,不像成年羊那么多肉,可肉感较嫩,做出来的菜品深受大户人家的欢迎。许相如将之分成几份,还剩下一部分骨头,便搁起来待日后熬些汤喝。
七婶家就在旁边,两家的院墙中间有几棵柳树挡着,可也挡不住今日之事被人窥视了去。
她把羊肉给七婶,而七婶拉着她的手,叫道:“真是天杀的,怎么下这么重的手?!”
许相如见七婶家的小儿子躲躲闪闪的目光,有些疑惑,便又听见七婶道:“好在安里正是个明事理的人,送了礼给你赔不是。这些是你该得的,收回去自个吃吧,七婶不能要!”
许相如总算知道为何安桐当时骂她黑心肝了,原来是七婶家的小儿子当时躲在墙头围观,却被安桐的一番举动给误会了。三方都产生了误会,她苦笑不得,这误会看来是解释不清了!
“我的脸跟安家没关系。”许相如并不希望安桐继续背负这个罪名,她与安桐之间的事情只能由她们自己分对错,别人却不能说半分。
她又瞥了一眼七婶的小儿子:“眼见不一定为实。安小娘子人很好,这些羊肉也托了她的福。七婶,我们一家也吃不完这么多,你便收下吧!”
七婶自然是不肯收,但是他们家也确实很少能吃到羊肉,在许相如的再三劝说下也就收下了。她也明白了许相如的意思,便是让他们收了羊肉,记住安家的好,便不要再往外说安桐的不是了。
待许相如离去,七婶抓来小儿子狠狠地教育了一通,又叮嘱他,毕竟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日后再也不在背后嘀咕安桐了。
从七婶家离开,又沿着屋后的小道走了片刻,许相如望着那处的屋舍,脚步便慢了下来。
张婆婆是一个年近六十的老媪,无儿无女,自从老伴死后,这么多年便一直孤身一人。后来她捡回了一个女娃,祖孙俩相依为命,才不至于孤独终老、无人送终。
而张婆婆与许家的渊源颇深:当年许相如一个人去给在地里干活的许三和许王氏送吃的,险些在半路被拐子带走。幸好张婆婆经过,大声呼救,那拐子是初犯,紧张害怕之下便扔下许相如跑了,许相如便因此而得救。
许相如一直记得张婆婆的恩情,这么些年来也把她当半个祖母般看待。而张婆婆也是个慈祥的老人,否则也不会把那个女娃捡回来当亲孙女一般养。她还时常给许相如糖吃,当许三打母女俩时,也会仗着老人的身份呵斥、制止许三……
“张婆婆……”许相如在门外唤了一声,没有什么回应。她只好走到另一间屋子前敲门,“邵茹。”
刚敲下去,门便开了,残破的木门后出现一道俏丽的身影,身子娇弱、声音温柔:“相如,你来了!”
许相如蹙眉,应了一声,将手中捆着羊肉的绳子递了过去:“张婆婆呢?”
“婆婆今日身子不适,在歇息,相如你有何事与我说,我转告婆婆便是了。”
许相如摇了摇头:“无事,这里有些羊肉,你偶尔做点荤菜给张婆婆吃吧!”
邵茹接过羊肉,又抬眸看了许相如的脸一眼,正要说什么,许相如却不给她机会,转身便离去了。
羊肉姓味甘热,虽有膻味,可处理得当,将是一道非常美味的菜肴。
羊肉还具有益气补虚、温中暖下的功效,加上安家还给了一些珍贵的药材,许相如便搭配了那些药材,煨了一道羊羹给许王氏补身子。她自己倒因为脸还肿着,不敢吃这些食物,所以只吃了简单的素菜。
晚上的时候,许相如脸上的红肿便消了些,她知道这是安桐给的药起作用了,不出两日,便该恢复原貌了。
只是,她觉得自己平白受了安桐的一个恩情,心里跟针刺一样难受。辗转反侧了几宿,寻了个空日便登门去了。
安桐的头痛症也不是时常发作,只要她不去想前世之事和书中的情节,那便一点事也没有。她睡了一个懒觉,又吃了药和一些补品,懒洋洋地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许相如来寻她令她有些意外,更意外的是许相如居然关心起了她的身体。安桐受宠若惊,假装身子不适地躺在躺椅上无病呻-吟:“哎哟~唉~可真难受……”
许相如心道:“怎么看起来就这么假呢?”
好在安桐平日也都这般夸张,她没多想,道:“邪风伤体就该多穿两件,莫要吹了风,还有得多些歇息。要么用湿汗巾覆于额头,要么揉一揉穴道,使血脉通达……”
安桐眼睛睁的如铜铃般大,看起来有些呆滞。她道:“你如何懂得医理?”
许相如想到她昨日帮自己剥鸡蛋敷脸,理应“礼尚往来”,于是过去帮她揉额头上的太阳穴。闻言,便回:“村中人家都懂些皮毛,除却用药不可胡来,这些小病小痛没必要去花钱请郎中看的,都可自行料理。”
“除却用药不可胡来……如此说来,你这是在对我胡来?”安桐一惊一乍的模样甚是让人牙根痒痒的。
许相如用力地揉了一下,疼的安桐轻叫了一声,立刻僵着身子不敢再轻举妄动。她怕许相如会趁机下黑手,要了她的小命。不过随即,许相如的动作轻柔了许多,她只觉得浑身酥酥麻麻,很是舒坦惬意。
安桐让安心搬了一张凳子来给许相如坐。当许相如俯首时,目光落在安桐的太阳穴上;当安桐仰头时便不由自主地往许相如的脸上看去,俩人目光稍微一错,便四目相对。
许相如看不懂安桐的眼神,安桐也看不出许相如的目光究竟是何种情绪,尴尬之下很快便错开了视线。
“你的脸无碍了吧?”安桐问。
“前日便已经好了,多些安小娘子的药。”
“谢什么,倒是……令尊没再动手了吧?”
许相如的嘴角勾了勾,说不出是淡泊还是冷笑:“没有,不过说来还是得感谢安里正,若非安里正的羊肉他吃得爽快,怕是又得寻衅滋事了。”
“什么羊肉,这两者有关系吗?”安桐问。
许相如瞥了安桐一眼,没再说话。
安桐想趁机和许相如这个女主进一步打好关系时,安心又匆匆跑了进来,道:“小娘子,江郎君来了。”
第9章 男三
安桐几乎要跳起来,而她的动作突兀,便险些与许相如的额头撞到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