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漫画 首页 都市言情 玄幻仙侠 曲中求,GL百合 GL百合 BL同人 网游竞技 排行 免费
搜索
今日热搜
消息
历史

你暂时还没有看过的小说

「 去追一部小说 」
查看全部历史
收藏

同步收藏的小说,实时追更

你暂时还没有收藏过小说

「 去追一部小说 」
查看全部收藏

金币

0

月票

0

山河表里 第5节

作者:priest 字数:20824 更新:2021-12-14 00:29:41

    褚桓的目光转到他的门上而且,当时的门闩又是怎么掉下来的

    这时,他听见南山在外面跟什么人低低地说了句话,接着,院子里传来了水声,似乎有人洗什么东西,洗了半天,南山才又轻轻地推门进来。

    这一回,南山没有吭声,只是悄无声息地走进来,来到了褚桓床边。

    他的手和脸都洗过了,身上带着冰冷的水汽,发梢沾湿了一点,在褚桓床前站了一会,他终于憋出两个字“睡吧。”

    说完,南山背靠着褚桓的床坐在地上,面朝门的方向端坐好。

    南山并不是不善言辞,只是要他组织出一段精彩的汉语,总是有点超出能力范围。

    他本想对褚桓说“别怕,我在这守着”,话到嘴边,又给咽了回去,南山因为下午连续说错了几次,这次话音出口之前,就不禁仔细推敲了一会,从而功夫不负有心人地察觉了这句话的不当之处。

    是了,褚桓虽然“脆弱”,但并不是小孩,这样一句“别怕”说出来,显得不太尊重。

    既然不能说,他就只好身体力行地用行动来表示。

    这一点笨拙的体贴一丝不落地掉进褚桓眼里,让他感觉心尖上一软。

    褚桓往里挪了挪,拍拍硬邦邦的床板“上来。”

    南山没有拒绝,翻身躺了上去,族长的宅子附近有几棵桂花树,南山常常在那里召集族人开会讨论一些事,身上自然而然地粘上了极轻极浅的花香,钻进褚桓的鼻孔,弄得他当时就有一点心猿意马起来。

    为了自己岌岌可危的节操,褚桓挑起了一个话题。

    “哎,”他捅了捅南山的肩膀,“刚才那个,那个大家伙,肉能吃吗”

    南山“”

    他认真地考虑了良久,做出了回答“不能,皮太厚。”

    面对着褚桓这种大无畏的吃货精神,南山又想起了上药的时候褚桓那一声不吭的样子,他觉得自己方才是多虑了,于是毫不吝惜地给了褚桓真挚的赞赏“你真是个凶猛的毛象。”

    这一次,他学会了用汉语表达。

    褚桓更消化不良了“吁咱们说勇敢的好不好我谢谢您了,还有毛象就不必了,我也没有凶猛到那种程度,其实帅哥就够了。”

    离衣族的语言里,其实“凶猛”和“勇敢”是不分的,两个都是褒义词,可见这个民族虽然友好热情,但自有一番茹毛饮血的野性审美。

    因此南山十分不解地问“凶猛和勇敢不一样”

    褚桓想了想“勇敢听起来让人觉得英俊一些。”

    这句话里包含了复杂的通感,超出了南山的理解范畴,不过这一回,他没有做过多纠缠,只是翻了个身,面对着褚桓,对他说“冬天快到了,今年我们最后一次过河,到那边去卖东西,每次都是我带人去,这回族里有事,我走不开,你能替我一次吗”

    这要求提得突兀,或许是为了支开他,又或许是为了保护他,褚桓想了想南山作为族长,应该有自己的考量,他一个外来人,尽量不给人家添麻烦就对了,于是痛快地答应了下来“好,我顺便去看看有没有卖小乐器的,给你带一个回来。”

    他一口答应,南山顿时松了口气,有了和他闲聊的心情“又送我吗为什么我送你的东西你都不要”

    “你送的东西太贵,我给你玩的都是些小玩意。”褚桓想起了那大颗的宝石,依然心有余悸,“你那块石头如果是翡翠,都能抵得上我一辈子的工资了,这要是在外面,我随便收了那就是贪污受贿,非得挨处分不可。”

    南山不懂什么是“贪污受贿”,也没明白什么是“挨处分”,他一板一眼地解释说“那我们这和你们不一样,我们这送什么都一样。”

    离衣族像是生活在世外桃源里,没有什么财富的概念,褚桓刚想组织语言给他解释一下,就听见南山补充说“比如你是我的朋友,你从远处来,我就请你喝一坛酒,你如果需要,我的命就是你的,你说的贵的东西还有不贵的东西,在我看来都没有什么区别。”

    第16章 现世

    褚桓有好一会没有答话,南山还以为他已经睡着了,就拎起被子的一角,往褚桓身上拉了拉,中途却被一只手虚虚地搭住了手腕。

    褚桓的手指间带着薄茧,带着一点轻拿轻放的力度。

    南山一愕,黑暗让他留意到了褚桓的这双手,似乎和自己想象的有点不一样。

    褚桓忽然很想喝酒,在离衣族短短的数月之间,他就明白了酒精的好处。

    微醺的时候,人的心跳会加速,血液小火沸腾般地加速起来,他会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活了过来,又有了贯穿头尾的精气神。

    等到再喝多一点,上了头,他就开始忘记自己这是在什么地方,这时候如果只是凝视酒杯,他会有种自己还很年轻、鹏程万里任尔来去的错觉。

    最后就是大醉了,那时候什么喜怒哀乐、天地人鬼,他就全都抛诸脑后了,身轻如羽,飘在半空中,他能靠着这一点万事空惘的茫然,无忧无愁地睡上一整宿。

    但是褚桓抿了抿嘴唇,忍住了没提。

    天行健,人以自强不息,他既然察觉到了自己的依赖逃避,就不该放纵心里无谓又可耻的软弱。

    况且南山虽然是躺在这,但是恐怕还有大部分的心神是连着外面的,这天晚上离衣族出于某种原因全体戒备森严,褚桓虽然不便打听原委,但总不能拉着族长玩忽职守醉酒。

    他吞下了酒瘾,谁知话却顺流浮了上来。

    “我以前有一个朋友,跟你有一点像。”褚桓忽然低声说。

    他的声音有些难以言喻的沙哑,有一点像刮过山岩表面的风沙,带着熬出了年头的粗粝。南山不由自主地轻轻抖了一下,微微侧了侧耳朵,感觉耳根有些发痒。

    “他也是做什么事都百分之百地认真投入,哪怕是吃饭洗手这些琐事这一点你们俩很像,不过也就只有这一点,”褚桓补充说,“你是个好朋友,他是个混蛋,每次见面必找碴跟我掐一架。”

    褚桓说得不快,南山仔仔细细地听着,没有插话。

    褚桓顿了顿,然后说“后来因为一些原因,他替我死了,临死冲我比划了一个这个。”

    他说着,竖起了中指,比划了一个下流的手势,然而手指好像被回忆压弯了,他下流得莫名放不开。

    南山好奇地跟着比划了一下“这是什么意思”

    褚桓“不,你跟着不用学,这是骂人的。”

    南山掰扯着自己的手指,即使是竖中指,他也竖得格外正直,在文化差异阻挡下,南山没能从一根手指上领悟到骂架的真谛,他缩回手,对褚桓说“他叫什么”

    褚桓的目光近乎温柔地注视了南山片刻,忽然一笑“凶猛的毛球。”

    南山“不是勇敢的”

    褚桓不脸红不害臊地说“哦,在我们那,一般长得好看的就叫勇敢,丑的叫凶猛。”

    南山“”

    他感觉自己的汉语学习又遇到了一个新的瓶颈。

    褚桓的声音却再次低沉了下去,如果不是南山耳目过人,他几乎听不见对方的话。

    褚桓轻轻地说“只是我总会想,他的死和我活下来,有什么意义吗我知道这么说是挺矫情的,但是人总得为了什么活着,对不对”

    他说着,手指蜷缩起来,攥成了拳头,感觉到那枚刻着“逗你玩”的戒指正卡在他的指缝间,仿佛是在提醒着他本人亲自点头应下的承诺。

    “不对,”南山斩钉截铁地打断了,“兔子为什么活着鹰为什么活着松鼠为什么活着蛇又为什么活着”

    褚桓一声不吭地看着他,南山忽然抬起手,把手心附在了他的眼睛上。

    可能是离衣族特有的铜皮铁骨,南山和其他人一样,从来不怕冷,他那手掌哪怕刚刚浸过凉水,也能飞快地暖和过来。

    褚桓隔着薄薄的眼皮感觉到了他掌心的温度,像正午时分最炽烈的阳光,又像长在一棵植物的最顶端,那片伴芽而生的、最最翠绿欲滴的叶子,是他初见南山时就印在了脑子里的那股生命力。

    褚桓忍不住说“你再给我吹一次那首曲子好不好就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你吹的那首。”

    南山就爬起来,从褚桓屋角落的一棵移栽进屋的植物上掐了一片叶子,凑到嘴边“这首曲子用你们的话说,是叫第一场雨后的山坡,说得是每年春天的第一场雨后,小草和虫子一起从地下爬出来的样子。

    褚桓“我们一般不起这么长的名字。”

    南山“那应该叫什么”

    褚桓停顿了片刻,心里忽然灵光一闪,他说“惊蛰。”

    深秋桂花香里,一首惊蛰小调。

    第二天,外面还是一片漆黑的时候,南山就悄悄地起来走了,褚桓没动,也没睁眼,直到南山出去,“吱呀”一声替他别上门,他才缓缓地翻了个身,毫无睡意地仰望着八九高的灰色天花板。

    头天晚上和南山闲聊的话还历历在耳,褚桓也不是有意回味,可南山的声音好像一把丝线,牢牢地缠住了他的耳朵,往左边翻个身,右耳听得见,往右面翻个身,左耳听得见,似乎是非要千尝百品,没味了才肯罢休。

    褚桓感觉自己是摸出两块钱,想买个玻璃珠,结果人家给弄错了,拿给他一块钻石。

    赚大发了,他窃喜之余,又难免有点惭愧。

    褚桓躺了一会,等到心神慢慢地安定了下来,就照常起床进行他的锻炼。

    每天破晓之前,褚桓都是绕着山脚河边,跑大概四到五公里,然后再到林子里做一套例行力量训练,算是松快一下筋骨。这样回来简单地冲洗一下,基本上才刚刚好天亮,正赶上大家都出来活动,春天大姐会给他送早饭来春天就是小芳的老婆,花骨朵那个不分轻重的熊妈,尽管她教育孩子的方法略脱离传统,但做饭的手艺却是族里公认的好。

    每天这时候出门遇不到人,不过由于这天有好多通宵巡逻的,褚桓刚一走出来,就有两三个守夜的汉子看见了他。

    小芳正以一种大猩猩的姿势蹲在一棵大树上瞭望,见了褚桓立刻热情地打招呼,毫不顾忌地敞开嗓门冲他喊了一声“大王大王”

    他这一嗓子嚎叫,恨不得十里八村都能收到“大王天不亮就要来巡山”的通知,饶是褚桓脸皮再厚,一时间也有些后悔给自己起了这么个花名。

    他忙竖起一根手指头“嘘”

    小芳摸着后脑勺“嘿嘿”一笑,纵身一跃从树上跳了下来,离衣族土语里掺杂着几个汉语的词,比比划划地对褚桓说“我去叫春天起来给你弄点吃的。”

    褚桓一把拉住他,制止了他的扰民行为。

    不过小芳这边的动静还是惊动了好多人,一大帮守夜的汉子从各处冒出头来,目光灼灼地围观着褚桓。

    褚桓实在没有办法在众目睽睽之下绕山跑步,只好假装若无其事地缩了回去,把门一关,憋闷地在屋里那晾衣服的铁架子上做引体向上。

    锻炼到一半,他的窗户被轻轻扣了两下,褚桓一愣,跳下来,把木窗往上一翻,四下一看,没看见人,一条蛇却忽忽悠悠地垂下来,露出一张小脸。

    褚桓“”

    不是,它怎么又找来了

    小毒蛇摇头晃脑地在他窗口爬了一圈,四下探了探头,仿佛确定了恐怖的族长不在,这才大着胆子钻了进来,企图用险恶的三角小脑袋去蹭褚桓的手,结果被褚桓闪电般地再次捏住了七寸。

    褚桓有一点不能理解这冰凉粘腻的长虫还以为它自己是一只讨人喜欢的小狗吗

    毒蛇的蛇尾还撒娇似的锲而不舍地往他的胳膊上缠,直到褚桓掰开了它的嘴。

    “想来我家串门也不是不行。”褚桓用从没说过的离衣族语生涩而低缓地说,他发音不熟练,所以说得断断续续,一个词一个词地往外蹦,“不过得先让我拔了你的牙。”

    毒蛇用实际行动表明了它确实是听得懂人话的,一听这话,顿时怂了,立刻展开装死大法,把尾巴直挺挺地垂了下来。

    褚桓从山崖上跳下来的那一次之后,就有点病态地迷恋着“生命力”这种东西说实话如果不是这样,他早把这条不断骚扰他的蛇给弄死了,小猫小狗小兔子就算了,谁受得了每天一睁眼就看见旁边滚着一条毒蛇,这穷乡僻壤的,进出都要靠骑马,真让它咬一口,上哪弄血清去

    褚桓不客气地把蛇顺着窗口扔了出去。

    毒蛇感到被伤了自尊,默默地爬上了门口的树,缠在树杈上赌气去了,还自己去掏了一窝鸟蛋吃。

    不过大概就像褚桓操心的那样它脑壳里确实没多大地方来安放脑子,小毒蛇没多长时间就清理了一次内存,失忆了,不但忘却了仇恨,屁颠屁颠地回来,还衔了一颗鸟蛋来献媚。

    褚桓“”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蛇,人家满心红地赶来送礼,褚桓也不好直接用窗户把它拍在外面,不过作为一个“被树杈捅了个对穿的脆弱人类”,褚桓对毒蛇含过的生鸟蛋颇感敬谢不敏,小心地捏着蛋端详了一阵,又把它喂回了蛇嘴里。

    小蛇摇头晃脑地享用了人间美味,感觉自己对这个人类好像了解了一些,它顺着窗口爬进了褚桓的屋里,见褚桓没有反对,就不再试图往他身上缠,默默地游到了墙角,缠在了竖在那地一把扫帚上,把三角的下巴点在扫帚头上,不吵不闹地看褚桓做晨间运动。

    和美男同床共枕地睡了一觉,完成了室内锻炼,还结交了一段离奇的人兽友谊褚桓觉得自己真是度过了有意义的一天。

    而这有意义的一天才刚刚开始。

    吃过了早饭,“闪闪发亮的断崖”大山同学就带着另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来找他了,他们牵了几匹马,驮着不少东西,褚桓翻了翻,发现货物里什么都有,有自制的腊肉,一些腌制的食物,酒,还有一些木雕的小工艺品。

    平时在山上放牧或者巡逻的男人们都有一点这方面的手艺,用来打发时间的。

    离衣族生活必需品其实基本能自给自足,听说当年南山为了一个支教老师,曾经在县城里辗转多处,不知道他做了多大的努力,最后总算是磕磕绊绊地成功打了个申请,副产品就是他弄来了一点针对边远少数民族地区的扶贫款,不多,但是聊胜于无,他们每年派人出去几趟,卖的东西都谈不上什么本钱,也能赚点零用钱,可以买些外面的东西。

    想必是南山嘱咐过了,大山走到褚桓面前,对他说“我们都听你的。”

    他活像刚学了几句外语的小学生面对外教,准备的话指不定在心里转了多少圈,一说出口,整个人卸了货一样的轻松。

    不过轻松完了又紧张,因为唯恐褚桓会回答,担心自己听不懂说不上来。

    好在褚桓小时候第一次学外语的时候和他颇为同病相怜,十分能体会他的感受,并没有废话,只是拍了拍大山的肩膀“走吧。”

    第17章 现世

    和大山一起来的另一个小伙子连忙牵过马,把缰绳递给褚桓。

    这个人褚桓也印象,模样有点像小姑娘,待人和气,又有点腼腆,在无论男女都普遍长得比别的地方人大一号的离衣族里,他显得格外瘦小,还有个名字翻译过来是“长长的马鞭”

    不知道是哪个“鞭”,也不知道父母对他寄予了怎样的厚望。

    据说马鞭是族里算数最好的,每次都会跟着南山过河卖东西,虽然一年走不了几趟,但比起其他人来说已经算是轻车熟路,普通话也比别人会得多一点。

    马鞭羞涩地冲褚桓笑一下,牵过马,然后就一直在催促“我们快点。”

    他连说了三四遍,褚桓印象里,马鞭似乎不是个急性子,他发现,马鞭一边说话,一边在山尽头与树林的方向四处张望,好像那里有什么催着他一样。

    大山则在腰间别好了佩刀,神色紧绷,动作也比平时急迫了几分。

    两个人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一前一后地把褚桓夹在中间。

    知道的说他们是去赶集的,不知道的,看这紧张急迫的氛围,还得以为他们是在战略性撤退转移的。

    三个人和几匹马很快往有雾的河边走去,这一天河边没有女人洗衣服,也没有孩子玩水。就在走得快的马的前蹄已经踏进水里的时候,褚桓听见背后传来一声长而凄厉的鹰唳,由远及近,紧接着是巨大的翅膀划过空气的时候带起的呼啸声。

    马鞭皱着眉看了大山一眼,低声问“这次为什么来得这么快”

    大山摇头不多说,只是催促“快走。”

    褚桓回头一看,只见一只大雕从天而降,径直落在与他们相距不到十米的地方,正双目炯炯地盯着他看。

    如果它两翼展开,身长可能要有两三米。

    可是这样体型的雕,不是一般在东北或者内蒙那边出没吗

    褚桓没来得及细想,就听见了一串的叫声,他一抬头,看见那些大雕像下雨一样接二连三地落地,落成了一个杀气腾腾的方阵。

    褚桓莫名其妙地环顾了一下,这附近有猛禽养殖场

    他的马却有些受惊,脚步一下乱了,前腿不安地刨着地。

    褚桓努力调集了一下自己贫乏的动物常识,没听说过马怕雕的说法。

    他余光扫着奇怪的雕群,伸出手拍着马脖子安慰,轻声说“行了行了,那么蠢的表情帖,就算来一个加强连有什么好怕的”

    人的状态也会影响马的状态,马很快在他的安抚下冷静了下来,不过它还是一秒钟都不想被群雕围观,如果不是褚桓微微控制着,它可能就要表演一番“撒丫子逃窜”了。

    到了弥漫着浓雾的河里,大山自发地在前面带路,马鞭则牵住了他的马。

    褚桓悄无声息地借扶眼镜的姿势打开了他眼镜上的信号接收装置方才错身而过的时候,他偷偷地在大山身上贴了一个信号发射器。

    这片浓雾就像一个天然的迷宫,人走进来会不由自主地失去方向,当中好像还含有某些致幻的成分,但是迷惑的对象却分血统,比如离衣族人就能完全免疫。

    对于这样的自然奇观,褚桓难得有些好奇。

    然而奇怪的事发生了,随着雾气变浓,大山那边传来的信号越来越弱,后来根本就是直接消失了,而此时,大山只比褚桓快了半个马身,人的背影还在他的肉眼范围内。

    他的信号被阻断了。

    这片浓雾把离衣族的聚居地包裹成了一个独立的小世界,褚桓把眼镜摘了下来,一边擦被水汽糊住的镜片,一边试着调试设备,心想“有点意思。”

    蓦地,褚桓后背一凉,他猛地回过头去,在河中间看见了一个人。

    此时的雾还没有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褚桓还勉强能看清水中的人男的,也长发,发梢漂在水里,像一大坨浓郁的紫菜汤,那人赤裸的上身纹着和南山身上相似的图案,但细节处又仿佛有些微妙的不同,雾气掩映,褚桓一时看不出究竟是哪里不同。

    他的皮肤白得几乎不像东方人,近乎有些透明感,越发显得嘴唇鲜红,但是万事物极必反,唇红肤白到了一定境界,居然显出了一点刚刚吃了死人般的妖异。

    难看倒是不难看,就是不大像活物。

    过河过了一半看见这么一位,褚桓完全没有什么“蒹葭苍苍、有位伊人”的诗意联想,只觉得那里钻出了一只水鬼来。

    马鞭和大山立刻同时勒住马,大山低低地叫了一句什么,那是一句褚桓从没有听过的离衣族语,和他们叫南山的时候有一点像,又不完全相同。

    他听得出这个年轻人的语气很郑重,可是郑重中又有些戒备,没有对南山时候的亲近。

    如果他们对南山的称呼是“族长”,那这是什么意思

    “前任族长”“死族长”“来自阴间的族长”

    “水鬼”只是直勾勾地盯着褚桓,不吭声。

    马鞭和大山对视了一眼,马鞭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解释了他们的行程,这次说的话褚桓听懂了,他说“族长让我们在冬天来之前把最后一批东西卖了,正正要出发。”

    “水鬼”看也不看他示意的货物,抬手一指褚桓,用一种也不知算是“阴柔”还是“低婉”的声音问“他是谁”

    马鞭老老实实地回答“是族长带回来的客人。”

    “客人”水鬼猩红的嘴唇忽然一勾,他连笑容也异于常人。

    笑的时候,上半张脸就好像给冻住了一样,肌肉纹丝不动,只有嘴唇生硬地变换出一个往上弯的形状,标杆性地诠释了什么叫做“皮笑肉不笑”。

    褚桓端正地坐在马上,肌肉已经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起来,他本能地感觉到了对方的威胁。

    那水鬼突然从水中一跃而起,他猛地一拍水面,却并没有水花飞溅,在他一掌之下,不深的河水仿佛被他按出了巨大的暗流,连水中的马都给冲得齐齐退后了半步。

    虽然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但显然,这还是一碗让人不能掉以轻心的紫菜汤。

    水鬼的身影飞快地穿梭而过,闪电般地就到了褚桓面前,自下而上地和马背上的褚桓对视了一眼,他那眼神像两口看不见底的洞,黑得瘆人,惨白的手掌上好像有某种金属色一闪而过,抓向了褚桓的腿。

    就在这时,褚桓的马不早不晚地往后一退,前蹄小幅度扬起,落下来的时候,马头被轻轻地拨到一边,它原地转了半圈,不偏不倚地避开了水鬼的爪子。

    一切自然而然,都好像只是马惧怕面前的这个人,自发地退后。

    褚桓轻轻地拍着马头,脸上的斯文友好一扫而空,漠然地望着水里的人。

    马鞭立刻挡在褚桓面前,大山则挽起裤腿跳了下来,这两个年轻小伙子紧张坏了。褚桓听见大山叫了对方一声,加重了语气,却同时放轻了声音以示尊重“他是族长请回来的客人。”

    “水鬼”死死地盯着褚桓“他不怀好意。”

    大山的眉头狠狠地一皱。

    “让开。”水鬼厉声说,一把抓向大山的肩膀。

    大山猛一侧身,提起肩膀抽出了腰刀,砸向对方的手腕,那腰刀的金属外壳跟水鬼惨白的手撞在一起,硬碰硬地“呛啷”一声。

    大山的腰刀刚拔出一半,被那鬼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别住了手腕,一折一推,刀刃被狠狠地推了回去,“噗通”一声脱手掉进了水里。

    水鬼狠狠地按住大山的肩膀,指甲在他肩头上留下了五道鲜明的血痕,他借力一跃而起,伸手做爪,抓向褚桓的肩膀。

    褚桓的马再次时机极佳地往后退了半步,马上的男人好像是慢吞吞地抽出一个黑乎乎的“铁棒”,也不知怎么的,就那么精准地递到了水鬼的爪子里。

    水鬼本能地一合手,在半空中遇见了褚桓似笑非笑的目光。

    褚桓“我怎么不怀好意了,您的被迫害妄想症是都已经晚期扩散了吗”

    说话间,他力道轻巧地夹了一下马腹,马往前跨了一大步,褚桓手里的马鞭把手似乎是无意地在对方的胳膊肘上撞了一下。

    水鬼的爪子不由自主地脱了力,“噗通”一声重新落回了水里。

    这一次,他显然被激怒了。

    水鬼后退一步,冷冷地看着褚桓,抬手屈指做哨,吹出一声长而尖锐的呼哨。

    哨声一出,马鞭猛地脸色一变,来不及解释,不管不顾地就在褚桓的马身上抽了一鞭子,褚桓的马猝不及防,猛一拉前蹄,把静静流淌的小河流水蹚成了一锅沸腾的饺子汤,纵身直冲而去。

    水鬼不肯放过他,不依不饶地越过了马鞭和大山直追了上来。

    这回,褚桓没去心疼马惊不惊。

    他不知道这个长得半死不活的小白脸到底是谁,只是从那两个小伙子的态度上判断出此人要么与离衣族关系匪浅,要么是离衣族里比较重要的人,那看在族里人这些日子都对他很照顾的份上,对方虽然一再咄咄逼人,他也再三退让了。

    但是岁月和阅历赋予他成熟和理智,并不意味着褚桓本身脾气很好,小时候是小流氓,长大了突变成温良恭俭让的模范青年的概率实在太低了。

    马再次受惊,褚桓心里顿时也有点冒火,他回身的工夫抽出了南山送给他的那把短刀,打算发发少年狂,就地干上一架。

    可是就在这时,水下突然传来剧烈的震颤,褚桓骑的马哀鸣一声,猛地停了下来。

    这次它无论如何也不能被安抚了,双膝一软,直接跪了下来,要不是褚桓骑术过关,几乎被它这么一起一落掀下来。

    等等,这打架叫外援的习惯是怎么个传统

    一股腥臭的味道传来,只听一声巨响,浅浅的水被什么东西活生生地劈成了两半,水鬼脚下凭空涌起了一只大脑袋,把他高高地托了起来。

    褚桓“”

    外援是一条巨蟒。

    别说亲眼看见,褚桓想都没想过,一条蛇居然能大到这种地步。它的身体合抱不拢,上身一抬,脑袋顶上能站一个大男人。

    那蛇是通体近黑的青色,张嘴就露出锥子一样的尖牙,嘴里腥得人一阵头晕。

    褚桓忽然听见一阵细小的“嘶嘶”声,他低头一看,发现一边装木雕工艺品的货物袋里露出了一个小小的头,那条青绿的小毒蛇不知道什么时候趁人不注意钻了进去,它仰头看了一眼,又慢吞吞地缩了回去,片刻后,它将一块指甲大的木头小鸟顶在了头上,游到马背上,摆了一个与那庞然大物如出一辙的造型。

    自己的新朋友这样临危不惧地撑场子,褚桓感觉自己应该表达感谢,不过感谢的同时,他又不得不承认它真的很有“丢人现眼”的特长。

    水鬼骑在巨蟒的头上,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褚桓,目光如同看一个死物,他口中忽然发出一声呼喝,大蛇立刻听懂了攻击的命令,上身猛地挺直,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探头向褚桓咬了过来。

    褚桓那一瞬间将短刀插回大腿上的皮套里,手探进了怀里,摸到了他的手枪。

    胆敢冲他张嘴的东西,都要做好被一枪打爆脑子的心理准备。

    腥风扑面而来,突然,一阵急促的叶笛声音传来,尖锐得仿佛要撕破浓雾。

    当空咬下来的大蛇如同中了定身法,当场保持着攻击到一半的姿势,一动也不动了。

    众人一同回过头去,见一人涉水而来。

    南山

    南山径直走到大蛇与褚桓之间,渊渟岳峙地一站。

    “走你们的。”他说。

    作者有话要说  愚蠢的表情帖

    第18章 现世

    褚桓没有动,他既不可能丢下南山自己离开,也不大会在不明来龙去脉的时候贸然搀和,于是在一边静观其变。

    南山转头切换成自己的语言,无视巨蟒,熟稔地对蛇头上的“水鬼”说“你下来。”

    水鬼瞥向褚桓,褚桓一脸“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地端坐马上,万分地无动于衷地承受着对方杀父夺妻般的仇恨目光。

    水鬼一脸沟沟壑壑的意难平,死活不肯动要是别人说一句“下来”他就得下来,以后面子往哪搁何况还是当着褚桓这个外人的面。

    但比起人,动物就老实得很了,大蛇在犹豫了一下之后,缓缓地垂下头,半沉入了水中。

    水鬼面色压抑,脸色越发的白,气息越发的粗重,头顶火冒三丈有如实质。

    褚桓就是那个他想烧死的仇恨对象。

    水鬼突然低吼一声,从蛇头上一跃而起,越过南山,向褚桓扑了过去。

    南山抬手把族长权杖横了过来,杖身卡在了水鬼的脖子上,这一下卡得又狠又寸,水鬼那张脸陡然从白米饭过度到了蚊子血,南山手掌蓦地一紧,水鬼整个人往后倒去,巨蟒连忙撑了他一下,好歹没让他躺下喝喝水。

    水鬼退后几步才勉强站定,他弯下腰,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大蛇不安地摆动了一下尾巴,河水又是一串躁动的起伏。

    南山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回手把马背上顶个鸟的毒蛇捉了下来,在马身上轻拍了一下,对褚桓他们说“没事了,你们走吧,这几天族里刚好有些事,课先停几天。”

    确定他摆得平,褚桓这才调转了马头。

    直到他们走出好一段,褚桓还能听见那水鬼用他那独特的声线冲南山嚷嚷“你居然带外人来你忘了上一个吗”

    相比他的气急败坏,南山的声音要舒缓好多“这你就不用管了。”

    水鬼暴跳如雷,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大堆,他那话说得超速了足有二百迈,以褚桓对离衣族语的熟练程度,这回是真听不懂了。

    再走得远一点,不但听不懂,也听不见了,到了雾最浓的地方,前后都不见人,声音也宛如被阻隔了。

    等他们走远,南山才俯下身,摸了摸巨蟒的头,叹了口气“走吧。”

    “水鬼”僵立在水中,气得浑身发抖。

    南山瞥了他一眼,加重了些语气“鲁格。”

    这名叫做“鲁格”的水鬼愤愤地跳上巨蟒的身体“我看你简直疯了”

    说完,他驱动巨蟒,飞快地游走了。

    南山独自在细细的河水中间站了一会,片刻后,他转过身,望向褚桓他们已经消失的方向,他的整条腿都浸泡在冰冷的河水中,但他并不觉得冷,只是雾太大了,他心里一阵恍惚的迷茫。

    那一瞬间,南山突然想起他在褚桓带来的旧杂志上看过的一句话,“念天地之悠悠”,好像是写文章的人引用的,听褚桓说,是从他们某一首古诗里抠下来的。

    “天地”南山认识,但是什么叫做“悠悠”呢

    问褚桓,褚桓小时候上的古诗词鉴赏课早就原封不动地还给老师了,也说不清楚,他只是按自己的理解告诉南山“可能就是很大、很宽阔的意思吧。大得让人无处着力、无能为力那种。”

    尽管河水还没有没过他的腰,也没有很大很宽阔,但是此时,南山却已经感觉到了“悠悠”。

    小毒蛇缓缓地绕着他的胳膊攀上了他的肩膀,嘴里还含着那只木雕的小鸟。

    “这次门开得这么早,我恐怕那边要撑不住了。”南山伸出手掌拢住了蛇头,自言自语地问,“到时候怎么办”

    小毒蛇发出“嘶嘶”的声音,然后可能是发觉自己提不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就把小鸟吐在了南山的手掌上,送了个礼物安慰他。

    南山垂下眼,捏着那只头大身子小的鸟看了一会,发愁地拍了以下小毒蛇的头“你什么也不懂,就会添乱,唉。”

    他没有骑蛇归去的拉风退场方式,只是低着头,沉默地一步一步走了回去。

    如果这时褚桓回来看一眼,一定会吓一跳。

    离衣族里平时有些地广人稀的聚居地这天异常的拥挤,树枝房顶上落满了大得吓人的猛禽,还有数条巨蟒缠在树干上,缓缓地吞吐着信子,天却异常的阴沉,好像一顶压在头顶的大锅盖,正酝酿着一场载着电闪雷鸣的风雨。

    好多像鲁格一样苍白的人仿佛一夜之间从地下冒了出来,他们静静地站在鲁格之后,与离衣族的人泾渭分明。

    离衣族里男女老幼都有,而鲁格他们那边却只有青壮年的男女。

    鲁格侧坐在高高的竖起的蛇头上,带着睥睨一切的妖异,盯着不远处的南山。

    南山就在众人的注视下,坦然地弯下腰,仔细地把自己泡湿的裤腿和头发一一拧干。

    小秃头哒哒地跑过来,一点眼力劲儿也没有,不顾场合地歪着头问南山“族长,大王大王去哪了”

    南山说“出去了,我托他去办点事。”

    小秃头担心地问“还回来吗”

    南山听了这话,整理自己的动作一顿,过了一会,他冲小秃头招招手“过来。”

    族长作为小秃头的前偶像,还是有点号召力的,小秃头立刻欢欢喜喜地被召唤了过去,踮起脚,一把抱住了南山的大腿,流着哈喇子仰望着南山傻笑,是一派浑然天成的花痴。

    “他过几天就回来。”南山摸了摸他的头,然后他扫视四下,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意有所指地问小秃头,“如果有一天他要离开我们这,你想跟他一起走吗”

    小秃头太小了,还没有发育出关于家乡、故土、亲人等等沉重的概念,在他看来,喜欢谁就跟谁走,这是天经地义的逻辑,听见南山问,立刻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响亮的给出了回答“想。”

    从南山问出那句话开始,蛇头上的鲁格脸色已经不是一般的难看了。

    南山不看他,扳起小秃头的下巴,接着问“你为什么想跟他走呢不要我们了吗”

    小秃头就掰着手指头给他数“因为大王大王给糖吃,给糖吃我就喜欢他,我最喜欢谁,谁就最好看,那大王大王就最好看,我阿妈说,我长大了要娶最好看的人当媳妇”

    南山微微一哂,并没有对这天真得“无懈可击”的推理做出“大人式”的评价。

    可是说着说着,小秃头却自己皱起了稀疏的眉,他不由自主地把手伸进了嘴里,无意识地咬着手“但是我要是跟大王大王走了,就看不见阿爸和阿妈了,也看不见族长了。”

    南山“是啊,那你怎么办”

    小秃头皱着眉纠结了许久,终于,他幼小的脑子发现了这件事难以两全其美,小男孩想着想着就忘了这只是个假设,把它当了真,急得咬完手指咬南山的裤子。

    可是哪怕把南山的裤子咬个洞,也依然是于事无补,小秃头不由得悲从中来, “哇”一声哭了起来。

    小秃头的妈赶紧上前一步,向南山行了个郑重古老的礼节,在死孩子邋邋遢遢的把鼻涕眼泪抹族长一裤子之前,把他给拎了回来。

    鲁格冷冷地问“南山,你这是什么意思”

    南山转过身面对着他“今年的门好像开早了。”

    鲁格咬牙切齿地说“你不要转移话题随便带一个外人进族里,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南山心平气和地将族长权杖竖在了一边,顶端镶嵌的拳头大的翡翠被水洗过,露出熠熠生辉的莹润光泽。

    “有一天我们这里彻底陷落了,我希望族人们不要走投无路,他们过了河,能说河那边人的话,可以靠卖东西或者帮人家做事为生。”南山说,“所以我找个人来教我们说话,这有什么问题吗”

    “放屁,”鲁格恶狠狠地打断了他,“几十代的守山人,我没见过你这样软骨头的族长”

    “离衣族”的意思就是“守山人”,与之共生的,是鲁格他们这些“守门人”,他们世代遵循着同一种生活方式,守着同一块土地与秘密。

    南山不急不怒“早几十代的守山人没有面对陷落的问题。”

    鲁格低声咆哮“那你们守山人就应该跟这块地方一起去死你怕死吗懦夫”

    南山沉默了下来。

    他环顾他的族人小秃头还在吃手,花骨朵有一双与她妈如出一辙的漂亮大眼睛他们有什么都不懂的小孩,有没来得及嫁人的少女,有巡视的时候还在念念有词背汉语词的小伙子,还有只想安度个晚年的老人。

    他们和面前这些所谓的“守门人”不一样。

    守门人虽然与守山人关系密切,但彼此间差异巨大。

    守门人是“门”造出来的,他们生来无父无母、孓然一身,他们没有经历过懵懂的童年,在人世上睁开眼睛就是这样一幅长成的模样,而当他们年老力衰,同族们就会依照规矩送他去死。

    “守门人”的生命一点也不真实,临到终了,他们就像一条被虫蛀了的裤子或者烂了根的玉米秧。

    和他们有什么好说的呢

    没必要,说不通的。

    南山的脸色淡了下来,不怎么客气地说“死活都是我们守山人的事,轮不到你来多嘴。”

    鲁格的手指抠进了巨蟒的鳞片中,巨蟒吃痛,猛地颤了一下,上身抬到一半,又勉强压抑住,载着鲁格,一动不敢动。

    两人间的气氛陡然间变得剑拔弩张起来,两方面人站得黑压压的,连那些猛禽与巨蟒都不敢吭一声。

    不知过了多久,南山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嚎哭,打破了这种让人窒息地对峙是个去年刚出生的小家伙,被吓坏了。

    南山的目光终于一动,敛了敛目光,低低地叹了口气“你下来吧,大家一年就相聚三天,我们别浪费在吵架上。”

    鲁格顿了顿,掐着蛇的手指微松,好一会,他草率地点了个头,算是借着这个台阶下来了,他说“今年的门比往年早开了半个月,你们最好做好心理准备,最近我们观察,那边恐怕要变天了,就是这一两年的事。”

    南山轻描淡写地点了个头“多谢。”

    他说完,回身招了招手,春天双手捧着一个酒坛,她的小女儿花骨朵把一盘手工的糕点顶在了头上,走到鲁格面前。

    鲁格神色稍缓,拍了拍大蛇的头,那巨蟒温顺异常地伏了下来。

    鲁格先是从花骨朵的盘子里掰了半块糕点,礼仪似的浅尝辄止地吃了一口,然后伸出冰冷的手,在小姑娘脑门上按了一下,另一个“守门人”从他身后走上来,接过了花骨朵手里的盘子。

    鲁格又接过了春天手里的酒坛,就着坛子喝了一口,同样递给身后的人,他柔和下眉目,客气地打了招呼“春天姐。”

    春天冲他笑了一下,而像每一个成年人一样,她的笑容中似有隐忧。

    每年秋末冬来的时候,守门人与守山人这两族都有这么几天的相聚,按理,离衣守山人一族会替他们接风洗尘。

    歌舞在压抑的气氛中开始,又渐渐地缓和了下来,人们很快找到了熟悉的亲密。

    南山拎着两坛酒走到鲁格身边,递给了对方一坛。他望着已经西沉的太阳,低声说“你放心,就算我想让他留下来,他也拒绝了我,冬天来之前,我会把人送走的。”

    鲁格看了他一眼,默默地托起酒坛子,在南山的酒坛子上碰了一下,两个人各自喝了一口酒,虽然谁也没说话,但就算是和解了。

    天已经黑了,几个偷喝了酒的小崽子在空地上睡得横七竖八的,人声仍未止息。

    第19章 现世

    褚桓长到了这把年纪,还不知道他居然也有当“祸水”的命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从头到尾只是在旁边打了一瓶无辜的酱油,居然险些引起一场两族之间的冲突。

    他们先是辗转到了南山接他的那个县城,当天晚上留在当地招待所休整,褚桓重新搜遍了整个县城,来回转了好几圈,终于确定这个伟大的交通枢纽站是不卖书的。

    上次与那家珍奇的“书店”敢情是纯属偶然邂逅,褚桓发现,自从他们把卖不出去的旧书都打发给自己后,就专心致志地转型成了一家小食品店,店里连张有字的草纸都找不着了。

    淳朴的当地人民用实际行动表明了什么是“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作为基石,卖吃的总比卖书的生意好。

    这里没有第二家书店了怪不得一本破新华字典能成为离衣族的镇族之宝。

    不过褚桓也不算无功而退,他找了个电话,联系到了老王,汇报了自己未来三天的行程,约了对方在最近的地级市见。

打赏
回详情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目录( 27
APP
手机阅读
扫码在手机端阅读
下载APP随时随地看
夜间
日间
设置
设置
阅读背景
正文字体
雅黑
宋体
楷书
字体大小
16
月票
打赏
已收藏
收藏
顶部
该章节是收费章节,需购买后方可阅读
我的账户:0金币
购买本章
免费
0金币
立即开通VIP免费看>
立即购买>
用礼物支持大大
  • 爱心猫粮
    1金币
  • 南瓜喵
    10金币
  • 喵喵玩具
    50金币
  • 喵喵毛线
    88金币
  • 喵喵项圈
    100金币
  • 喵喵手纸
    200金币
  • 喵喵跑车
    520金币
  • 喵喵别墅
    1314金币
投月票
  • 月票x1
  • 月票x2
  • 月票x3
  • 月票x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