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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牧无动于衷，明明还是那副温文尔雅的面容，嘴角也同往常一般自带三分弧度，可这副看上去本该十分舒心且赏心悦目的面容，此刻却莫名让人觉得有种呼啸的冷意。

　　“他已经不再是你嘴里的那个小池了。”萧牧毫不留情地戳破关哲的幻想，“哪怕他没听了你的话，主动要求把自己的芯片取下，他也不可能是你的小池。”

　　关哲脖子上的青筋顿时暴起，怒喝道：“不可能！”

　　这一声怒吼实在太过震撼，原本打算先装睡看看情形的周池不得不假装被惊醒。

　　他猛地坐直了身子，一副不知道事情发展到了什么地步的茫然神情。

　　“被吵到了吗？”萧牧第一时间安抚地拍了拍他背，声音里带着哄小孩的温柔，“这里没什么事了，不如你先上楼休息？”

　　“不用了。”周池低低打了个哈欠，略带抱歉地看着关哲，“不好意思，刚才不小心睡着了，之前我们说到哪里了来着？能麻烦你再说一遍吗？”

　　周池终于醒了，关哲的胸膛顿时因为急促的呼吸而剧烈地上下起伏着。

　　这个人就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虽然身形和面容已经改变，但看人时的神态却与“小池”十分相似，他怎么可能不是他的小池？他就是他的小池！

　　【叮！目标人物好感+5，当前好感度：90，虐心值：95，攻略进度：95%】

　　关哲眷恋地看着那双眼睛，声音里有着微不可察的颤抖：“我知道你换了芯片，可能再也不会记起我，可我还是不死心地想问问你，你还……记不记得我了？”

　　周池表情为难：“这个问题你已经问过我了，抱歉，我真的不记得你。”

　　关哲像是想要怒喝，但很快就克制住了。

　　他裸露在外的小臂上青筋凸起，说话时喉间有含混的近似呜咽的杂音。

　　“……求你再想一想，我不相信你会不记得我，你分明那么关心在乎我，甚至愿意为了救我从狂奔的马背上飞扑下来，哪怕身受重伤也从没向我提过一句。还有你为了不让我被落书砸伤，用自己的胸膛护住我的脑袋，还因为担心我的安全，开车出来追我，还有……还有……”

　　关哲很想从两人相处的时光里挤出一两点美好的回忆，可他们之间的美好回忆宛如凤毛麟角，剩下的全是暴力、漠视、冷言冷语。

　　关哲顿时觉得十分挫败，张了张嘴，不再说话。

　　这时一直以来态度还算温和的周池忽然问道：“这位先生，听你的意思，我曾经是你的镜傀？”

　　“不是。”萧牧突然插嘴，目光里淬着冷意，“你们没关系，不用听他多说。”

　　周池轻轻歪了下脑袋，躲开了萧牧遮挡住他视线的手，继续道：“不管是不是，听起来我似乎确实和你相处过一段时间，是吗？”

　　关哲不知他是何意，急切地点了点头。

　　“可是——”周池的声音忽地一冷，“从你的描述来看，曾经跟你生活过的我似乎很是衷心，既愿意为你挡书，又愿意舍身救你，可最后我却主动要求取下芯片，这足以说明当时的你并没有现在表现出的这么情真意切，既然当时你不珍惜，现在又何必跑来这里追悔莫及？”

　　关哲顿时哑然，目光毫无焦点地随意落在周池脸上。

　　“我……我没有……”

　　“你没有什么？没有珍惜吗？”周池几乎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如果是这样的话又能怪得了谁呢？我不知道以前的我是什么样的，如果今天你没出现，我甚至都不会知道自己曾主动要求换过芯片，但在现在的我看来，哪怕我能找回以前的记忆，我也不会再想……记得你。”

　　终于得到了最后审判的关哲瞬间变得一脸颓然，眼泪不期然地冲出了眼眶。

　　不想再记得他？那他的小池怎么办？他要去哪找到他？他还没弄清楚眼前这人取下芯片之前是不是他的小池，他要怎样才能放下这十多年来的执念？

　　大概是他无声流泪的样子太过可怜，周池还是动了恻隐之心。

　　他起身，从茶几的纸盒里抽了两张纸巾出来，绕过茶几塞进了关哲手里。

　　“我……你……”

　　“擦一擦泪吧。”周池道，“别哭了。”

　　【叮！目标人物好感+5，当前好感度：95，虐心值：95，攻略进度：95%】

　　然而周池的安慰不仅没有安慰到关哲，反而让他愈发觉得鼻酸。

　　半晌，周池道：“唉，刚才我说话太重了些，但是……关先生，我真的不记得原来发生了什么事，也不再记得你。而对你而言，失去的既然已经失去，你就不要太过伤心了。”

　　关哲怔怔地看着他。

　　周池继续道，“我虽然不清楚最终促使我取下芯片的原因是什么，但我愿意把它解释成为是我愿意往前走了。所以关先生你也往前走吧。”

　　青年的嘴巴不断翕动着——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关先生，人生在世，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

　　在模糊的泪眼中，关哲隔着青年样貌的周池，再度看到了记忆里那个染血的少年。

　　“阿哲你别难过，人生在世终有一死，能为你而死，是我能想到最浪漫的死法了……阿哲，你一定记得为我痛哭三天三夜啊，但是哭完了，你要学会忘记我，因为人啊，要学会——”

　　少年最后的话与青年嘴里的蓦然重合——

　　“关先生大可不必为失去的东西而感到难过，而要学会为无限可能的人生做好准备。”

　　“不为失去的东西而感到难过，要学会为无限可能的人生做好准备。”

　　霎时，关哲泪流如注。

　　【叮！目标人物好感+5，虐心值+5，当前好感度：100，虐心值：100，攻略进度：100%】

　　【叮！恭喜玩家通关“镜傀”副本，整体评价五颗星！】

　　【叮！恭喜玩家达成“虐死那个心有白月光的渣攻”成就！】

　　【叮！恭喜玩家达成“双百进度”成就！】

　　【叮！恭喜玩家达成“另辟蹊径”成就！】

　　【叮！本次攻略已结束，该副本将在一小时后自动退出，请玩家做好登出准备。】

　　一连串的“叮叮叮”险些把周池的脑袋震晕，但既然系统已经提示攻略成功，周池便没再管哭得满脸是泪的关哲，很是实在地打了一个哈欠，迈步往楼上走去。

　　——既然马上就要自动退出，那他还是抓紧时间再享受享受这里的高床软枕吧！

　　然而周池刚找到一间卧室，萧牧便从后面赶了上来。

　　他一个箭步拦在了周池面前，嘴唇翕动，像是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而他素来淡定的脸上此刻则满是不加掩饰的惶急与不安。

　　周池蓦地愣住了。

　　一般而言，攻略成功后玩家就不必继续进行角色扮演，而NPC们则会根据玩家达成的最终成就自动走完最后一个小时的时间线。

　　在这一小时里，玩家可以直接退出，也可以选择继续停留，且停留中玩家的任何举动都不会影响到既有结果，甚至玩家还可以在不违反国家游戏审查条例的情况下自由地报复渣男，说得简单一点，周池此刻完全不必再顶着一张倒霉催的脸和各种NPC们虚与委蛇。

　　可是……

　　他看见身前满目惶然的萧牧，竟有些不舍得马上暴露真面目。

　　他试探着问道：“你有什么事吗？”

　　萧牧不语，周池还想再问的时候，萧牧突然抱住了他。

　　比他高出半个头的男人将脸埋进他的肩窝，一双有力的臂膀则紧紧地圈住了他的身体，这种令人窒息的抱法让周池有些难受，然而周池犹豫一瞬，终究没有推开他。

　　萧牧紧紧地抱了他一会儿，松开后，他又变回了原来的那个萧牧。

　　周池本要安慰的话顿时咯在了喉咙里。

　　“好好休息，小池，”萧牧道，脸上的笑容似春风和煦，又似冬日清朗，“等你休息好了，我会再来找你的。晚安。”

　　不知怎么的，周池也脱口而出：“晚安。”

　　萧牧闻言，再度倾身抱了抱他。

　　这次他的动作极轻，且很快就松开了，而后示意他进房休息。

　　周池怔怔地踏进房间，而后下意识转身回看，于是他在这关游戏里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就是萧牧微笑着从外面阖上房门的场景。

　　——晚安。

　　——我的小池。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世界X.0版本已全数放上，明天放第二世界，鞠躬谢！

第22章 小可怜（1）

　　“明日科技”第三研发部部主任办公室。

　　站在桌后的男人对着桌上的不锈钢铭牌哈了口气，接着用眼镜布来回拭擦了几下，最后拿手指利落地一抹，整块铭牌立即变得锃光瓦亮，而牌上的字也跟着清楚起来——

　　三研部主任，陈新。

　　陈新擦完牌子，心满意足地坐了下来，端起搪瓷茶杯喝了一口。

　　“小周啊，听说你第一次内测任务就五颗星了？”

　　“托您的福。”周池靠坐在转椅上。

　　“好！”陈新喝道，声势气断山河，遗憾的是他捏在手里的搪瓷盖子带着水汽，随着他的动作狠狠甩了周池一脸，“接下来你要再接再厉！争取早日完成任务！”

　　周池默默抹掉脸上的水：“……好的。”

　　眼看陈新又要挥着他的搪瓷盖子气断山河一番，周池赶紧站了起来。

　　“时间不等人，那我就直接进舱了。”

　　“好好好。”陈新点头，以前所未有的慈爱目光目送他离开。

　　就在周池踏出三研办的瞬间，一个身量高挑、面色沉静的男人擦着他的肩走了进去。

　　周池无意识地回头扫了一眼，脚下的步子却没停，等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外，与他擦肩而过的男人才慢慢转过身子，望着他离开的方向，漆黑的眸子里一片幽微。

　　***

　　系统：“周先生您好！欢迎来到本次游戏副本‘小可怜’。”

　　周池：“小可怜？谁？我吗？”

　　系统：“世界资料已传送，周先生可自行查阅哦。”

　　周池翻开世界资料。

　　这次他要扮演的是一个家境贫穷但成绩优异的学生。

　　游戏世界里的这个“周池”没有父亲，母亲则是一个十分普通的农村姑娘。去年他以省理科状元的身份考入当地一所高校，院领导看重他，每学期都会批给他一笔数目不小的励志奖学金。而他母亲为了就近照顾他，干脆到学校旁开了一家面店。

　　不过“周池”虽是单亲家庭的孩子，家境也不殷实，但姓格上并没有什么缺陷，既不自卑也不阴暗，只是较一般人来说更显沉默孤僻一些，平时独来独往，没什么朋友。

　　周池看完资料，评价道：“也没那么可怜嘛……”

　　系统：“周先生要现在就开启游戏吗？”

　　周池道：“来吧。”

　　游戏开始，空气里闪过无形波纹，周池在一间教室里睁开了眼。

　　系统：“这次的目标人物名叫季泓朗，刚好是您的同班同学，他现在过来了。”

　　周池抬头，果然发现迎面走来两个男生，左边那个长相俊美，一双黑色眼眸里满是逼人的锐意，虽然年纪还小，却已经有着不容忽视的威慑力，应该就是季泓朗无疑了。

　　从系统提供的世界资料来看，这位季泓朗和“周池”的境况可以说是截然相反。

　　“周池”家境贫寒，为人孤僻，而季泓朗出身富贵，身边狐朋狗友无数，至于姓格，虽然他伪装得很好，但依旧掩盖不了恶劣本质。前两天他纡尊降贵向系花告白，结果系花姑娘表示不爱钱权爱才华，称她喜欢的是“周池”，于是季泓朗便开始明里暗里地针对起“周池”来。

　　至于站在季泓朗身边的那个男生，他是季泓朗的好友之一，名叫何洲，长得也有几分帅气，只是勾起的嘴角上满是算计的味道，一看就满肚子的坏水。

　　“周池！”说话的是何洲，语气带着天生的傲慢，“今天我们约了吃饭，你没忘吧？”

　　现在大约是课间休息的时间，老师不在，学生们各自聚在一起聊天，当看到季泓朗和何洲结伴走到周池桌前时，这些人纷纷停下动作，或好奇、或了然、或幸灾乐祸地看着这边。

　　周池心里暗自感叹，看来这个“周池”不但没什么朋友，甚至可以说是很不讨喜了。

　　然而他只耽误了这么一秒，何洲顿时不满道：“喂！跟你说话呢！”

　　周池被他喊得即刻回了神，只不过这个世界的“周池”和他们并无什么交情，所谓的一起吃饭，多半是他们为了要给季泓朗找回面子而设的鸿门宴，不过么……

　　周池收回视线，低头看书，在何洲不耐烦地想再次开口提醒前点了下头。

　　“好。”

　　他难得这么干脆，何洲先是一愣，继而嘴边笑意加深，向季泓朗投去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而后勾起季泓朗的肩膀，吹着口哨到教室另一边坐下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刚走，原本老实沉默的青年便微微勾起了嘴角。

　　三节大课很快结束了，教授嘴里“下课”两个字还没说完，何洲就已经拉着季泓朗出现在周池桌边，勾起嘴角邀请：“走吧，周大才子。”

　　周池看了他们一眼，低头收拾书包，面无表情的：“稍等一会。”

　　何洲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悄悄对季泓朗比了个“贱人就是事儿多”的口型，季泓朗没应声，单手插兜站着，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周池。

　　是他的记忆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