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婶娘一边嚷嚷一边抹着眼睛又要开始哭。
赵德申见她又开始撒泼耍混,只伸手去拽她,却被她一把甩开。
乔郁双手抱胸一脸笑意的站在她跟前,看着她哭,也不在意被人指指点点,看了一会儿后伸手从怀里掏出个帕子,朝赵家婶娘递过去,说道:“婶娘,悠着点哭,看你这架势,没两天把眼睛哭瞎了可怎么办?”
赵家婶娘的哭声戛然而止,又指着他开始骂:“你这兔崽子是在咒我呢啊!这世道是真没天理王法了啊,怎么不降到雷来劈死这两个小兔崽子啊!”
乔郁紧接着又说道:“劈死我了谁来还你银子啊,你不亏死了啊。”
赵家婶娘接连被呛,台词都忘记怎么说了,只瞪着乔郁干嚎,完全不知道几天没见这兔崽子怎么就这么厉害了。
乔郁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她哭。
赵家婶娘见哭也不成,骂也不成,一扭头揪住了赵德申的衣裳。
“快说,你给了这两个小兔崽子多少银子!个不要脸的玩意儿,人家乔家的种用得着你在跟前献殷勤么?以前我就看出来了,你就是嫌我没给你生个儿子,自家姑娘不上心,对个外人倒是比什么都好!你的良心都让狗吃了啊你!”
赵家婶娘这指桑骂槐的一顿骂让周围原本已经觉得没瓜可吃想走的人又围了回来,开始对着赵德申指指点点,其中不少人将眼神从乔家两兄弟身上扫过,看样子至少已经相信了七/八分。
赵德申又气又恼,怒道:“我几时对芸儿钰儿不上心了,我照看她们的时候怕是比你这个当娘的还要多!”
赵德申也是被气的不轻,不然也不会对着外人揭赵家婶娘的短,赵家婶娘原本就是一点就着的炮仗,被赵德申这么一说,可不得了,当着外人的面就要去挠赵德申的脸。
“你个杀千刀的玩意儿,我哪儿对不起你了,你要这样糟践我!我这当娘的怎么了?你发迹前要不是有我娘家帮衬着,能有你的今天,好了,现在我人老珠黄了嫌我碍事了,就说我照看女儿不行了,你也不看看你自己的德行!”
乔郁叹为观止的往后退了退,时至今日,他才算是真正见识了什么叫做泼妇。
赵德申不过辩白了一句,赵家婶娘后面就一百句等着还回去,并且还毫无逻辑毫无道理,逮着什么说什么,也不管能不能说。
啧,这样的人还是少惹为妙。
赵德申避来避去也还是没避开赵家婶娘的指甲,脖子上横七竖八的被挠了好几下,有一道子甚至还见了血。
赵德申一摸脖子火辣辣的疼,一张脸黑的像是锅底,简直快要被这婆娘气疯了。
“你娘家帮衬?你娘家给的银钱不够你馆子里搓麻牌的,要不是文江兄处处帮衬打点,带到京城来那点家底早让你败光了,如今我帮这两个孩子的不及当时万分之一,你就万般跳脚阻挠,你当初花乔家那么多银子,怎的不说还给人家?!”
上辈人的事情,乔郁和乔岭都不清楚,赵德申自觉自己已经很对不起乔父了,因此也从来没在两人面前多说,所以都并不知道其中还有这层典故。
这些话赵德申想必在心里已经憋了太长时间了,平日里他对赵家婶娘处处忍让,由着她作威作福,从来不曾说过她半句,如今当着别人的面被赵家婶娘一通抢白胡说,终于忍无可忍,竹筒倒豆子般的将他心中的不满一一说了出来。
“文江兄和嫂子还在的时候,你天天嘘寒问暖的上门拜会,只叫人觉得你情深义重,逢年过节嫂子得了什么好处处处想着你和芸儿钰儿,有什么吃的玩的用的都少不了送到赵家一份,如今他们遭此横祸双双离了人世,你才露出真嘴脸来,先是背着我退了两个孩子的婚约,又恶语相向处处为难针对,人心都是肉长的,这两个孩子你看着长大,在我眼里同芸儿钰儿是一样的,就是看在他们亲娘的份上,你也不该如此作践,依我看你的良心才是被狗吃了!”
赵德申不说是不说,说起来居然处处命中要害,只把赵家婶娘说的脸色青白,脖颈通红,瞪着一双眼睛,像是要吃人一般。
憋了半晌,突然发了疯似的向赵德申扑去。
“你是要死了啊!!!”
一副要跟赵德申同归于尽的架势。
赵德申急急后退了两步,竟是被她这疯癫样子吓到了。
乔郁伸手将赵家婶娘一把拽住,赵家婶娘气的浑身发抖,看也不看反手就想往他脸上抽,乔郁脸色一沉,左手捏着手腕一拧,痛的赵家婶娘一声大叫,另一只手也垂下来了。
乔郁松手将人轻轻往前一推,人立马踉跄着摔在地上,手还往两边挥了一下,看起来就像是赵家婶娘自己挣脱后身子不稳摔在地上了一样。
乔郁呀了一声,又作势伸手去扶,一边扶还一边说道:“婶娘你生气归生气,也别跟自己过不去啊,你年纪也不小了,万一摔一跤就起不来了可怎么办?”
赵家婶娘哪里还敢让他碰,气的满嘴污言碎语的乱骂,一身兰色袄裙滚得稀乱,发髻也全散了,哪里还有半点大家太太的样子。
原本想来羞辱乔郁,没成想却是送上门来让人家羞辱了一顿,还是自家男人动的手,赵家婶娘气的浑身抖如筛糠,看乔郁的眼神恨不得剥皮吃肉。
乔郁原本并没想着赵德申会帮忙的,不过这么看来,赵德申其实已经对她不满已久了,只是平日里忍让,现在终于发生了这件事压垮了他心底最后一点防线,让他忍无可忍了而已。
乔郁余光看了看沉默不语的乔岭,突然清了清嗓子说道。
“婶娘,其实你根本无需大动干戈来找我们麻烦,赵伯父给的银子,是我们打了借条白纸黑字借来的,上面也写了半年后会连本带利的归还给他,我娘同婶娘这么些年的情意,应该是能值这十两银子的吧。”
其实若真要细算,赵家婶娘的房里至今都有不少乔母送给她的东西,若真是一一归还清算,别说十两,就是百两也是值的。
更别说还有还不了的吃的用的。
赵家婶娘在乔母这得了多少好处,不光她知道,赵德申心里也是有数的。
因此她并不敢胡说,赵德申今日吃了熊心豹子胆来戳她的脊梁骨,她自然要收拾回来,但若是真因为这十两银子败了赵家的名声,以后做生意肯定多少都会有影响。
并不划算。
赵家婶娘在心里算的飞快,然后一声冷哼说道:“就你这败家样子还连本带利,本金若是能还给我,我都烧了高香了。”
乔家家业早被乔笙散了个干净,如今两兄弟吃了上顿没下顿,连父辈传下来的玉葫芦都拿去低价典当了一个,哪里像是能还得起钱的样子。
乔笙还是个病秧子,一年到头都得靠药吊着,赵家婶娘自然完全没将他这话放在心里。
又哼了一声说道:“行,你话既然说到这里,我只当还了你娘的情意,十两银子算是借你们应急,只是白纸黑字写的清楚,若是半年之后你们还不起,就别怪我不客气,送你们见官了。”
乔岭咬着牙说道:“你放心,我们不但还得起,还会挣得比你更多,好好眼气眼气你这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你,你这小崽子,我今天不教训教训你,你真以为我怕你!”
赵家婶娘一撸袖子往乔岭跟前走,被乔郁伸手挡住,凉飕飕的看了她一眼。
“婶娘,我们乔家的人就不劳你动手了,我自会教育,不过这次......我觉得乔岭说的对。”
赵家婶娘气的眼珠子都要从眼眶里瞪出来,却不敢再贸然跟乔郁动手,刚刚那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就吃了亏,让她对乔郁不免有些畏惧,感觉这笑眯眯的乔笙比小兽般的乔岭要吓人的多了。
真是奇了怪了,她前些日子来看,乔笙还一副病恹恹的随时要死了的样子,怎么不过一段日子没见,就发生了这么翻天覆地的变化,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邪门,真是太邪门了。
第9章 酸菜肉丝面
赵家婶娘撒够了泼,虽然并没有达到她预想的效果,但也只好先回家去,毕竟能拿来做文章的已经都做完了,再说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她整了整乱掉的钗发,回头看了看早就缩在一边不敢言语的小丫鬟,瞪道:“还不扶我回去,愣着等死么?”
小丫鬟连忙小心翼翼的上去扶了,悄悄的看了乔岭一眼,心里着实对这两兄弟有些同情。
赵家婶娘走了几步,又猛地回头,看着木头桩子似的站在原地的赵德申怒道:“你还不跟我回去,杵在这里当看门狗么?”
赵德申却回头恶狠狠的看她一眼之后,朝乔郁走去。
赵家婶娘拔高声线叫道:“姓赵的,我看你是不想好了,你等着,回家才有你好看的。”
说完扭头怒气冲冲的走了。
赵德申走到乔郁跟前,涨红了一张脸,踌躇半晌后冲乔郁说道:“对不住了世侄。”
乔郁笑眯眯的:“伯父说的哪里话,侄子虽然文采不行,但到底读过几年书,这点道理还是明白的。”
乔郁越是彬彬有礼,赵德申越是浑身难受。
他也看出这个世侄似乎跟从前不一样了,说话绵里藏针的半点不似从前的样子,但他只当他大病一场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后改了姓子,倒是丝毫也没往别处想,想到这里又不免想到他那英年早逝的兄弟,只留下这两个孩子让他帮忙照看,到头来却被自己照看成了这幅样子。
赵德申臊的抬不起头来。
乔郁却又说道:“伯父,侄子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这文绉绉的说法让乔郁有点想笑,堪堪忍住了。
赵德申哪会儿不让他讲,连连点头,“你说,你说。”
“这人哪怕是有天大的本事,若是家宅不宁,想必日子也是不好过的,伯父您觉得呢?”
赵德申只以为他要告他家那个悍妻的状,脸色瞬间有些发苦,点头道:“哎,可不是么。”
哪知乔郁听他应声后,神色一变,嘴角一丝笑意也没了,一脸冷漠的说道:“既然伯父理解,那侄子就斗胆现将这丑话放在前面了。”
“我这人向来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伯父的大恩大德我记得,婶娘的口舌利剑我也不会忘,看在两家交浅言深的份上,我再忍这一次,但婶娘若是再来扰的我家宅不安,我定会一丝一毫的讨回来。”
乔郁眯着眼睛看了赵德申一眼,又跟变戏法似的变出一脸诚挚笑意,说道:“还望伯父海涵。”
赵德申一脸复杂的走了。
若不是乔郁眼里精光未散,他还只当自己这个世侄跟他讲了个笑话。
乔家两兄弟是赵德申看着长大的,两家又一直亲密,因此赵德申一直觉得自己对这两兄弟还算了解。
老大为人正直诚恳,但圣贤书读多了,不免有些迂腐老成,聪明有余精明不足,人情世故都颇为欠缺,做事过于一板一眼,不够圆滑。
小的这个倒是还算机灵,但年纪太小,还不成气候。
乔父死后,赵德申原本是想让乔笙将乔家家业暂交给他他代为打理的,但这话若是从他嘴里说出来,不管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在外人眼里不免会觉得他是在趁机占两个孩子的便宜,再者他家里有个虎婆娘,就算他没什么想法,也不能保证那婆娘不会背地里捣鬼,因此也就只得作罢。
乔笙接手不过半月,赵德申就看出苗头不对,也暗里指点过乔笙几回,但乔笙实在不是经商的那块料,他又不可能天天守在乔家店里,因此就算他再想帮衬,最终也还是无力回天。
后来乔笙气血瘀滞生了重病,赵德申想帮衬一二,乔笙却怎么也不松口,想来是心里那个气撑着始终不愿意向人低下头去,最后赵德申只得依着兄弟二人的主意卖了房屋地产,重新买了那个破败的小院子。
他原想着再等等,等乔岭大些了,他就让乔岭去他店里,他手把手的交乔岭些东西,再想法子让他重CAO乔家旧业,把乔家重新撑起来。
但现在赵德申觉得或许不用等乔岭大些,乔家或许也会重新振兴起来了,因为乔神变了,变得和之前不大一样了。
赵德申夫妇俩一个接一个的走了,乔郁没等围观的人散干净,就当着他们的面嘭的一声关上了院门。
同时也将大家的窃窃私语一起隔绝在了门外。
然后他冲乔岭抬抬手,就像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指了指包裹里的衣服。
“来,试试?”
乔岭嗯了一声,从他手里接过新衣服进屋了。
过了没一会儿,乔岭试衣服出来了。
不得不说,乔家这两兄弟都长了一副好皮囊,虽然乔郁对自己这张过于俊秀的脸有些不太满意,但也是完全不能昧着良心说不好看的。
而乔岭就不一样了,就像乔岭自己说的,他的长相更多遗传了乔父,浓眉大眼的看着十分精神,虽然现在年纪小营养没跟上看起来个头不太高,但从骨骼长势来看,以后个子应该也是不会矮的。
天青色的袄子穿在乔岭身上透出一股子富贵气,看起来依旧像是个衣食无忧的富家公子,跟西街土生土长的孩子到底是格格不入的。
“嗯,好看。”
乔郁抱着个暖手炉子靠在门上说道。
乔岭笑了笑,准备回去把衣服脱了到年初一了再穿,就听乔郁又说道:“有的人在你这一辈子时间里,就是个过客,甚至大部分连过客都算不上,你要是连这些人的话都逐字逐句的放在心里,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