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摸陈雩细软的头发,谢朗望着不远处斜斜照在墙壁上的那抹夕阳,“我跟沈洁小学就认识,我们同班,她父亲跟我父亲有生意上的来往。
后来,她父亲生意失败,回到x市准备东山再起,直到我转学过来,重新见到她。
她我并不讨厌,就是被宠坏了,有些公主病,然后自我意识过剩罢了,我是不喜欢她父母。他们借我,重新抱上我父亲大腿,利用沈洁,把我的消息,一次次传给那个人。
这次的生日邀请也是,只是想借机拉拢我,可能是以为,我的身份,能帮到他们什么吧。”
停了会,谢朗垂眸,冷笑蔓延到眼底。
冷漠、充满讽刺,声音没有起伏,“可惜,他们想错了,我只是个被抛弃的人。”
陈雩静静听完,突然向前,重新抱了下谢朗。
松开,他仰起脸,脖颈纤细、白皙,喉结也很小巧,“我觉得沈洁刚刚说错了一句话。”
望着谢朗,一字一句,“在这里,你怎么会是一个人呢?有我,有周白、鲁平、钟闻乐,季明安,我们都在。”
谢朗站在原地,不远处光投射进来,光线中有灰尘浮动,忽然弯起嘴角,笑容变得真心。
“嗯,我知道。”
在这里,我有你。
厕所其实没什么好打扫的,学校本来就有请专门的保洁人员,陈雩和记谢朗花了不过十分钟,就做完了。
重新回到班级,沈洁已经走了,就剩叶佳还在。
以为是沈洁又把卫生丢给叶佳一个人做,陈雩问:“你还没打扫完吗?要不要帮忙?”
叶佳叠好抹布,“不用,已经打扫好了。”
叶佳其实是特地留下来等陈雩的,她之前打听到陈雩的生日,给陈雩买了礼物,想当做上次陈雩帮她扫地的谢礼,但这会谢朗也在,她本来就内向害羞,根本不好意思拿出来。
踌躇地看陈雩一会,叶佳两手背在身手,紧张到冒手汗。
“陈雩……”她鼓起勇气,喊陈雩一声。
谢朗放下手机,抬头看一眼叶佳,注意到她通红的脸、含羞的眼,眼神暗了暗。
拿起桌上的矿泉水,喝一口,压下心里的烦躁。
陈雩眨眨眼,“什么事?”
并不催促叶佳,安安静静在等她开口。
叶佳盯着自己脚尖,很紧张,半晌轻声问:“你能、能跟我出来一下吗?”
陈雩从来不擅长人际交往,不然也不会受到排挤。
他不明白叶佳为什么要特地让他跟着去外面,本能偏头,用眼神询问谢朗——我应该去吗?
很信任谢朗。
接到陈雩的求助,谢朗原本握着矿泉水瓶的手突然用力,瓶子发出轻响,瓶身变形,他盯着瓶子半天,才冲陈雩点头。
陈雩这才对叶佳说:“好。”
两人走出去。
谢朗看着陈雩,在他走出班级的刹那,手里的瓶子变形的更加厉害。
谢朗从小到大都受欢迎,哪怕最疯那阵,也有一群女生爱那种疯,看着他尖叫,他见过太多想叶佳这样的。他一动不动坐着,逆着光,脸藏在阴影里,只能隐隐看见紧绷的下颚。
叶佳跟陈雩没走远,就在门外走廊,透过窗户就看见。
谢朗眉目黑沉,目不转睛地望着。
陈雩跟叶佳其实没说多久话。
但在谢朗眼里,就觉得他们待在一起特别久,神色越发不耐,指节敲击桌面的频率加快。
谢朗的耐心即将告罄,就见叶佳朝陈雩鞠个躬,然后紧紧书包带,面颊通红跑了。
把手插在口袋,谢朗起身,走出去。
倚在门上,“小鱼。”
陈雩回头,见谢朗靠在门框,又转身跑到谢朗面前,举起手里的礼物,眼睛亮晶晶的,分享喜悦,“看,我收到礼物了!”
这是他第一次收到,特别特别珍贵!
谢朗扫过被举到他面前的礼物。
只觉得碍眼。
视线落在陈雩的脸上,望着他溢出来的高兴和满足,谢朗嗓音低哑,“这么高兴吗?”
没察觉到谢朗的异样,陈雩小心翼翼抱着礼盒,浓密的睫毛下,是一道漂亮的新月。
他用力点点头,“嗯!”
忽然伸手,挑起陈雩的下巴,让陈雩只能看自己,四目相对,谢朗问:“她为什么送你礼物?”
谢朗的动作让陈雩呆了呆。
反应过来,他没有隐瞒,“是生日礼物和向我道谢的礼物,我上周五帮她打扫教室。”
谢朗一愣,“生日?”
把手收回来,问:“哪一天?明天,后天?”
陈雩眉眼弯弯,“很巧哦,我跟你生日只差一天,你是周六,我是周日。”
他又好奇,“对了,我18岁,你呢?我是不是比你大?”
这个生日,是陈雩真实的生日。
很巧合,原主的生日,也是这一天,连年龄都一样,他小学跳过级,所以就算九月后出生,也是18岁上高三。
谢朗迎着陈记雩期待的目光,勾唇,“我也18,比你大。”
“啊。”陈雩有点怏怏。
他还以为能比谢朗大!
陈雩悄悄鼓鼓腮帮子,不过很快就收起小郁闷,又问:“你刚才怎么了,好像在生气,发生什么了吗?”
刚才捏着自己下巴的谢朗,有点可怕。
好像那天在巷子里打架的谢朗。
谢朗没立刻回答,深深注视陈雩,视线略过他珍惜抱着的礼物,定格在他脸上,收到礼物,他很开心。
在心里叫嚣的话,没舍得说出来。
“没什么,”他笑了下,“已经不气了。”
陈雩那么高兴。
他舍不得。
第27章
今天晚上,纪娟在家。
暖暖的灯光铺满整间房, 厨房里传来饭菜的香味, 抽油烟机的“轰轰”声, 菜下锅的“滋啦”声,一切都显得温馨、美好。
陈雩眼睛亮亮的, 迅速脱了鞋,小跑进门, 然后跑到厨房。
“妈妈。”
纪娟转头, 眉目柔和, 目光带着慈爱,“回来啦?把书包放下, 去洗手, 可以吃饭了。”
“嗯!”陈雩高高兴兴回房,把叶佳送他的礼物妥帖放好,又飞快出来。
洗干净手,把碗筷拿到餐桌, 再回厨房,帮忙端菜。
母子俩面对面坐下。
陈雩很开心, 纪娟很少能在家跟他一起吃饭,她工作的原因, 每到饭点, 都是最忙的时候。
不过纪娟每天都会给他发消息, 嘱咐他记得吃饭。
纪娟给陈雩夹菜, 见陈雩满足吃下, 问:“味道还好吗?”
陈雩包着一嘴巴的饭,腮帮子鼓鼓,用力点头。
“好吃!”
纪娟静静看着陈雩,忽然擦了下眼睛,继续给陈雩夹菜,“好吃就好,多吃点。”
“您怎么了?”陈雩看到纪娟微红的眼角,放下筷子。
纪娟笑了下,“没什么,小鱼快吃。”
过一会,她又问:“小鱼生日想吃什么?妈妈星期天给你做。”
陈雩惊喜,“那,炸鸡翅可以吗?”
“好,还有吗?”
“嗯,可以了。”陈雩的愿望真的很小,也很容易满足。
他放在腿上的小指勾住裤缝,眼瞳里藏着浓浓的期待和向往,“其实,妈妈能在,我们能一起坐着吃饭,我就很高兴了。”
记忆里,有母亲陪伴、有人陪伴的生日,已经是很久远的事了。
六岁以后,他的生日,再没有人帮忙过过。
小学时,同班同学生日,他父母订了个很大的蛋糕,陈雩也分到一块。
那天,恰好也是他的生日。
但是,他回到家里,只有黑暗,母亲不在,他甚至连晚饭都没有。
后来,母亲再嫁。
母亲辞掉工作,重新回归家庭,闲暇时间变多,但她也像过去,从来不会在意、管他,他的生日,还是没人记得,但继弟的生日,总是大CAO大办。
母亲会给继弟准备礼物,为他在厨房从早忙到晚,会替他招待同学。
陈雩十一二岁时,曾经很羡慕,过激的调皮捣蛋,想让母亲注意到自己,可得到的,总是母亲打他一巴掌,又抱住他,一遍遍在他耳边说:
——“体谅我,你应该体谅我,我要带着你,我很艰难……”
渐渐的,陈雩不敢了。
他把羡慕藏进角落,把所有的期待、渴望,统统封存起来,开始与书籍、试卷相伴。
生日的时候,就给自己买一小块蛋糕,独自在公园吃掉。
从过去走出来,陈雩抬起头,放出一直封存在最心底的希冀,小心翼翼问:“妈妈,可以吗?”
纪娟捂住脸,声音夹带一点哭腔,“可以,当然可以。”
好一会,她放下手,缓缓扬起一抹笑,深深的、专注地看着陈雩,“妈妈那天一定陪着小鱼。”
吃完晚饭,陈雩抢着洗碗。
纪娟拗不过,就同意了。
纪娟坐在客厅,面向厨房,望着在厨房里忙碌的陈雩,眼底闪过几分伤痛和思念,怀里抱着一本相册,抱得很紧。
闭上眼,一滴泪滑下来。
再睁开,已经敛好情绪,接着把相册重新收好。
陈雩洗完澡,顶着一头湿哒哒的头发,在书桌前坐下,拿出稿纸和记奥数试题,打算做。
小十七冒出来:“亲亲,你的头发要擦干!”
陈雩微微蹙眉,这道题刚开一个头,想做完。
小十七又说:“亲亲,不可以,先吹头发!”
陈雩小小哼哼了声,还是乖乖起来,拿着吹风机呼呼呼吹自己头发。
想起什么,他又把风口对着脸,像小孩一样,幼稚的张嘴发出“啊啊啊”的音,被吹得四处飘散,还有立体环绕回音。
陈雩眼睛亮晶晶的,特别开心,小花都快变成实体,绕在他周围,飞啊飞。
小十七:“亲亲,你今天很高兴哦。”
陈雩拨拨自己已经干了的头发,想到什么,又揉揉,果然很软,难怪谢朗总喜欢摸他头发。
“非常非常。”陈雩回到书桌前坐下,重新提笔,下笔如有神,即便是奥数题,也答的飞快,“我今天收到礼物了。
然后妈妈也说,会给我做炸鸡翅吃,还会陪我。”
简直是最棒的生日礼物。
他能高兴好长时间,做梦说不定还会笑呢!
小十七的声音透着几分温柔,“亲亲,你真容易满足。”
“因为,对很多人来说,它们可能只是很平常,甚至习以为常的事,”陈雩抬眸,看着玻璃反射里的自己,嘴角有一抹浅浅的笑,“但是对我来说,是一直期待、向往的。所以,它很珍贵。”
小十七突然不说话了。
过一会,陈雩感觉有什么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头。
他问:“小十七?”
“嗯。”小十七回答。
等陈雩做完两页奥数题,时间来到11:55,小十七才又说话,“亲亲,还有五分钟就到谢朗生日了,你记得要第一时间祝福他哦。”
陈雩停下笔,惊讶,“已经这么晚了吗?”
小十七幽幽的,吐槽,“亲亲你徜徉在题海里,很满足呢,哪里还会在意时间,哪次不是我提醒你该睡觉的?
亲亲,你知道吗,我觉得自己都变成老妈子了!”
陈雩小声反驳:“哪里,一共就几次。”
陈雩没再跟小十七说话,放下笔,转而把手机拿过来,找到谢朗的号码。
要打电话吗?
不过这么晚,会不会睡觉了?
会吵醒他吧?
最后决定发短信。
然而在编辑内容时,陈雩又犯难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给别人发生日祝福,以往他没有朋友,更遑论发祝福短信。
写什么写什么?
陈雩盯着手机,在不大的房间里走来走去,从这头晃到那头,来来回回好几趟。
斟酌到后面,还是只发了“生日快乐”四个字。
陈雩垂头丧气地坐在床边,蔫蔫嗒嗒。
蓦地,丢在床上的手机欢快震动起来,陈雩低头,看到来电显示,滑到接听。
“谢朗?”
他小声问,“是我吵醒你了吗?”
“我还没睡。”谢朗好像在外面,嘈杂声搭载无线电波,来到陈雩耳边,谢朗的声音也夹在里头,“小鱼也还没睡吗?
还是特地设闹钟,准时给我发祝福的?”
“我也还没睡。”陈雩往后,仰躺在床上,才发现房间的灯是四叶草形状的,还坠着一颗颗的星星。他听见谢朗那边的声音变小,估计是走到安静的地方了,“你在外面吗?在哪里呀?”
“嗯,在外面,酒吧。”谢朗轻笑,“收到小鱼的祝福,我很开心。”
“我、我不知道应该说什么,”陈雩翻身,揪着一小块被面,“所以,只有那四个字。”
“没关系,够了。”
记 忽然安静下来。
没人再说话,但彼此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陈雩又在床上翻几次身,开口,“你还不回去吗?”
瞥一眼书桌上的时钟,“已经零点十分,凌晨了,很晚。”
“不晚,还早。”谢朗顿了下,问,“小鱼要出来吗?季明安的乐队有演出,想来听听吗?”
这么晚了,出去吗?
其实有点想。
还是第一次有人邀请他出去玩,跟上次海边烧烤不一样,上次没人邀请他。
陈雩揪着被单滚了几圈,脸皱成一团,很犹豫。
似乎知道陈雩在纠结,谢朗又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