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温香软玉,红床罗裳,真的会有人一点不感兴趣?
“不喜欢。”
楚九渊也答得斩钉截铁。
寄无忧无言。
他知道阿月不会说假话。
不过他既然决定实现阿月的所有心愿,如此清心寡欲,倒也方便许多——不然将来他要是想寻道侣,自己还不得替他费力做媒?
这样一想,倒是轻松不少。
“不喜欢也没事,但你要是喜欢其他的,一定要跟我说。”
寄无忧说着,转身迈上金丝木制的阶梯,示意身后的少年跟上。
名妓三姐妹所在的屋子,终于近在眼前。
顶楼的布置装潢之豪华,宽敞,可谓是珠宫贝阙,极尽奢华,远非楼下的房间可以匹敌的程度。
鼻息间,是淡且惑人的遥遥暗香。
传入耳中的,也不再是床榻之上的助兴- yín -词,而是缥缈轻柔,六马仰秣的雅乐之声。
寄无忧走到老熟人的住处前,看向门前所刻着的三字——‘夜雨阁’。
“到了。”
夜雨一帘幽梦,春风十里柔情。
夜雨阁这三字是在提醒客人,此屋之中的歌女之美,配得上一帘夜雨,十里柔情。
在他想要伸手敲门前,楚九渊却拉住了他。
“等等。”
“怎么了?”
少年稍稍弯下腰,低头整理起他胸前几乎快要散开的青衫。
寄无忧不喜欢被衣物紧紧包裹的束缚感,总是喜欢穿的松松垮垮,为了防止一些意外,也经常会需要像现在重整衣袍。
因为自己要见人了,所以才帮他理衣服吗?
看着自己胸前沉默不语的这颗脑袋,寄无忧颇为欣慰地揉上去,笑道:“阿月有心了。”
楚九渊默默将他的青衫解开,想要重新系上时,却忽然对他胸前的一块肌肤皱起了眉。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伸手抚上了那条只露出一角的粉痕。
“……这是什么?”
“诶!痒,痒痒痒……!”
冰凉的指尖在微热的肌肤上轻轻划过,像是一股电流经过,激得他立刻向后退去,想要逃离这全然陌生的触觉。
楚九渊的一只手还正紧握着他的衣衫,被寄无忧突然这么一拉,也跟着他一起向后倒去。
“哐当。”
本就半掩的金丝木门,被两人瞬间撞开。
屋内的雅乐声也戛然而止。
三姐妹停下指尖弹奏的动作,纷纷向地上看去。
她们的常客,那位仙界来的无忧公子,正衣衫不整地倒在门口,身上还压着……另一名陌生的俊美男子。
“……呀。”
三名教养良好的女子难得愣住,随即又心领神会,礼貌一笑,纷纷别过脸去。
呀,看到断袖了。
第十六章
“意外,意外。”
寄无忧利落地将衣服往胸前一遮,挡住了那片烙在胸上的可怖旧疤,也将少年的视线拒之门外。
楚九渊想问,最终却还是默默将他扶起,向屋里的三名歌女作礼问好。
屋子的中间坐着三位绝美的女子,身着粉,黄,绿色的华服,头戴的都是金钗玉枝,光彩照人。
一人抚琴,一人舞扇,一人绣着花布,姿色各异,难分上下。
“仙公无需多礼。”
抚琴的女子缓缓起身,细步上前。三人之中,她姿态最为端庄,气度超凡,让人无法将她和风月场所相联系。
“妾名白芙蓉,见过二位。”
她的视线,徐徐移向了一旁这位面生的公子。
少年礼貌地颔首回应:“上青峰,楚九渊。”
“我徒弟。”
寄无忧小声又补了一句。
白芙蓉的视线在二人间短暂地游走了一瞬,想起方才那场暧昧的‘意外’,随即又似笑非笑地勾起了唇角。
“这边的二位是浮萍和玉兰。”
白芙蓉说着,微微侧身,看向身边这位弯着腰,笑盈盈地凑过来的女孩,轻声斥道:“玉兰,怎么不打招呼?万不可这样无礼。”
“大家都认识,干嘛这么拘谨?”
年轻的姑娘往寄无忧二人身边一站,像是找到了靠山一般大胆。
“再说,浮萍姐姐不也没打招呼?光说我干什么,再说,比起这些,不如把姐姐的事说了为好。”
方才还一直静静绣花的玉浮萍,手里的针线忽然一颤,急忙道:“玉兰,不是说好不麻烦公子的吗?”
寄无忧握着茶杯的手不自觉地也抖了抖。
但他很快恢复常态,笑问道:“什么事?你们快说吧。”
虽然提问的是他,但她们要说的是何事,他却也已经猜到了七八分。
娇玉兰那副小巧姣好的面孔难得严肃起来,不顾浮萍的阻拦,坚决道:“寄公子,有人要为浮萍姐姐赎身,还要带她走。”
连最为稳重大方的白芙蓉都站了出来,替妹妹请求道:“公子,浮萍执意要与那位陈公子回潇湘,我听说那儿近日不安宁,若是您方便,请一定陪同他们二人回乡。”
……果真和他猜的一样。
前世的这段日子,他还在山上陪阿月养伤,因此很久未再去过百花宫了。
后来,他重新来找三姐妹听曲子时,却意外地听到了一件丧事。
歌女玉浮萍,在赎身后,与她的意中人一同前往了二人的故乡,潇湘洞庭镇,却又染上了潇湘一带的瘟疫,双双殒命……
是因为没等到他,这对男女才独自出发了吗?
玉浮萍主动站出,道:“不必麻烦仙公,陈公子与我是旧识,他备好了马车,我们两人一道回乡,决不会出什么事的。”
“我会来帮忙的。”
寄无忧打断了女子的推托,转而对松了一口气的白芙蓉说:“正巧,我也有些事想找姐姐们帮忙,不知是否方便?”
白芙蓉轻笑出声,感激道:“怎么会不方便?我这妹妹们脾气都倔,寄公子能来帮忙,实在是感激不尽。公子有什么是我们可以帮到的,我们姐妹一定也尽力而为。”
寄无忧也不再打字谜,开诚布公问:“君自心,不知姐姐们是否认识?”
白芙蓉点头应道:“君家的小少爷,自然是认识的。”
“我想知道他近日的行踪,最好有能直接见到他的办法。”
“小事,公子放心。”白芙蓉放下心来,抿了一口热茶,道:“玉兰已经为公子收了一间屋子出来,这几日便暂时住下吧。”
但不等他回答,娇玉兰的视线突然在寄无忧和楚九渊之间来回打转,慌张道:“姐姐,我不知道还有客人来,只收了一间屋子……”
“还有别的空屋子吗?”
“恐怕是没了。”少女耷拉下脑袋,有些自责地说,“这几日办了灯会,来了很多他乡的客人,别的屋子都被拿去招待客人了,就只剩这一间了。”
寄无忧也不想她们为难,便回道:“无妨,我们睡一间还方便。”
楚九渊更不在意这些,也点点头。
娇玉兰在安心的同时,脸上忽又一愣,随即露出一抹微妙的笑意,殷勤道:“好,这样更好,我这就带你们过去。”
客房不远,少女领着他们,绕过几间雅室便到了。
这间客房不大,几乎没什么杂物,一桌一椅一床,朴素的程度,让人觉得它不该出现在这灯红酒绿的青楼之中。
娇玉兰姓子活泼,一离了平日管教她的两位姐姐,就喜欢缠着人说个不停。
可现在,她却难得沉默了一把,主动从客房中退出,留给两人一片清净。
寄无忧伸了个懒腰,正准备坐在床榻上歇歇脚,却听见一声莫名的动静。
“阿月?”
少年站在柜前,默默收出了一床毯子,两手一展,摊在了地上。
他解释说:“我睡地上就行。”
这些时日来,师父待他不薄,如今这供人休息的床榻仅有一张,他又怎么有理由扰了师父的清净。
寄无忧却觉得奇怪,他朝少年勾勾手:“有床干嘛不睡?把那毯子放回去吧。”
“可……”
寄无忧不等他说完,随心道:“我睡地上也行,小事。”
“不行。”
楚九渊同样固执。
寄无忧不以为然,说:“没事,你修炼的身子,哪里能睡地上?我再拿两床毯子铺地上,照样能躺。”
对象若是换做别人,寄无忧这样一个随姓而为的人,必定是会死赖在床榻上不走的。
但他徒弟可不是别人。
说着,他就要起身,被快步上前的楚九渊一把拦下。
寄无忧试着挣了一下,却发觉少年的力道意外地大,在不伤到他的前提下,将他的动作紧紧钳住。
“为什么?”
少年不善言辞。
此时此刻,藏在他心中的那一片镜湖,终于荡出了一纹波澜。
为什么,只是对他这样?
一次又一次,他的心情,最终还是被这片轻薄的毯子点燃。
明明在不久前,他们还只是两个擦肩过客。
就像楚九渊和这世上所有人的关系一样。
回望二十多年的足迹,也许唯一亲近过他的,就只有那位哺育他的养母。
而如今,他连那位妇人的模样都记不清了。
除了剑道以外,他孑然一身。
楚九渊当然是个强者。
他天赋异禀,心无杂念,在求道之路上一往无前。
而经过他的所有过客,都只是各取所需。
有些人想从他身上得到,而有些人则想从他身上剥夺。
相遇,他问好。
感激,他道谢。
分离,他沉默。
因为路人终究会继续赶路。
虽然他从未开口提过,但楚九渊几乎能猜到——不用多久,在寄无忧从他身上得到了他想要的某个零件后,他也会像其他人一样离开。
窗外照进紫红色的夕阳彩霞,正巧打在了少年的背后,照亮了昏暗的屋子。
鼻息间,他倒吸一口气,才重新打破了短暂的沉默。
“师父。”
“怎么了?”
寄无忧皱着眉靠上来,在他面前挥了挥手,“阿月,你哪里不舒服吗?”
“你到底……”
他刚一出声,却又对上了寄无忧直白看过来的双眼。
那双眼里,他看不出虚伪的讨好,也看不出贪婪的利用。
少年的声音戛然而止,微张的嘴型也渐渐落下。
“……没事。”
他松开了寄无忧的手腕。
即便他有刻意控制过力道,还是在寄无忧的手腕上留下了一圈青紫。
寄无忧瞄到青色后,默默将袖口拉前,遮住了腕上的痕迹。
楚九渊没有注意到他的小动作,转身走到窗边。
“我去练剑。”
说完,他便从三楼的窗台一跃而上,御剑离去。
强风拂面,道袍狂舞。
寒冷从四面八方钻入他的身边之中,楚九渊逐渐觉得清醒。
也许在刚刚,他就该问清楚的。
但恍然间,他又想起那人的承诺,那人的善意——犹豫只是一瞬,却致命地关键。
寄无忧答应他,说会带他寻找到自己真心所向。
一寸寸期待的温度,终究战胜了冷漠。
第十七章
是夜。
静室无人,晚风拂帘。
寄无忧大摇大摆地走在长廊上,手里还拎了一坛从厨房偷拿的桂花酿。
百花宫中灯红酒绿,乐声长鸣,上演着一出出刺激而又短暂的戏码。
他嘴边一边哼着小曲儿,一边推开门扉,坐在窗边的木椅上,解开了系在酒缸上的红绳。
红盖一掀,只属于金秋的桂花之香扑鼻而来,不由让青年陶醉地深吸一口气。
阿月既然出去练剑了,想必没有个一两天是回不来的——而他好不容易重生一遭,还没好好喝过一回呢。
金色的琼浆缓缓倒入杯中,波纹荡漾的酒水中映出一轮窗外的明月,轻抿一口,绵密的口感滑入口中,好像轻绸细缎,勾人魂魄。
寄无忧原本只是想小酌一杯,但一时却又放不下手中的酒杯。
前世他死时,正巧也是这个桂花飘香的季节,只是这桂花酿,他还未喝上一口,就被杀得片甲不留。
如今能重拾这醉意,实在足以让人狂喜。
过去几十余年的回忆如同泛滥的氵朝水一并涌上,催促着他向口中一杯杯地送酒。
“哈……”
寄无忧已是有些微醺,望着身侧一窗烟火,笑着再次将自己灌醉。
……
湖畔旁,一个少年孑然而立,执剑斩风。
他面如冠玉,挥剑的动作却宛若杀神降临,势要将这夜空一斩为二。
楚九渊依照着从寄无忧那儿收到的剑本,挥下最后一刃后,长长吸了一口气,又淡淡吐出。
他睁开眼,望着这无边之夜出神。
只有剑。
只有剑能带给他平静。
……继续练下去吗?
若是从前,这自然无需考虑。
修仙之人的身体与凡人相差甚远,即使几天几夜不睡觉,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楚九渊总是一连练上好几天的剑法,不眠不休。
风有些凉,吹过他的衣袂,似乎正催促着什么。
楚九渊阖上眼,叹了一声气。
……回去吧。
他回到百花宫时,已是将近子时,平京城中的灯火多半也已熄了。楼宇之间,只有几盏微明的油灯,留在这片沉寂的夜色中。
楚九渊从剑身上一跃而落,踩在了屋檐的窗台上。
没关窗就睡了?
楚九渊俯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