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维身为白手起家的总裁,以及尽收人心的沙场战将,其控制领导能力和人格魅力皆极强,得到齐尚的信赖,对他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只有两条路走。”陆维深深吸了口气,修长食指点了点北城之外,“马上逃离奉京,还能寻一条生路。”
紧接着,又朝着南城的方向指了指,“誓死一战,以殉天子。”
陆维是在军中训惯了话的,声音清朗明晰,此刻四周又是一片寂静,几乎每个御林军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过了片刻,御林军里有人喊道:“咱们就算是誓死一战,也来不及救出天子,更不能守住奉京,只会白白贴上姓命,做无谓的牺牲,是这样吧?”
齐尚闻言,横了一眼那喊话的士兵,大声道:“说什么混帐话呢,咱们御林军怕死吗?!”
“齐统领,咱们不怕死,却怕死不得其所啊!”那士兵脸红脖子粗的吼了出来,“如果能有半点希望,战死又有何惧!齐统领,为了所谓的名节,你就要咱们所有人都赔上姓命吗?!”
陆维见御林军内部如期产生了分歧,唇角不引人注意的勾了勾,上前道:“天子之恩当报,生命亦是可贵,此为两难。”
“既然如此,愿意殉城以报天子的,随我来。愿意出城寻一条生路的,打开城门,自去即可。”
对于陆维的提议,没有人再有意见。于是,一万五的御林军很快分成了两拨人。
求生者占了绝大多数,足有一万两千余人。陆维这边,仅仅有不到三千人。
当然,御林军的统领齐尚,从始至终都站在陆维身侧。
陆维见此情形,叹了口气朝那一万两千余人道:“我与齐统领走后,你们便打开城门自去吧。”
如他所料,人姓所趋,在这种境况下,求生者理应占了绝大多数。但如此悬殊的比例,还是令他对号称死战不退的御林军有些失望。
陆维说完,骑上自己的高大健马,朝着南门的方向绝尘而去,再不回头。
身后紧紧跟随的,是怀揣着以死报国之心的三千兵甲。
作者有话要说: 想日万。。。
因为想快点虐皇帝~~
但是臣妾做不到,嘤。
陆总今天仍然是个坚强善良,期待世界和平的好人。
第20章
陆维率领三千人朝南城而去后,随着绞索的吱呀作响声,厚重的包铁城门被轰然放下,选择逃生的一万二千余御林军打开了北城大门。
御林军人人皆备有马,他们鱼贯出了城门,如同惊鸟投林一般,朝着通往豫州的官道方向策马急驰而去。
北疆军刚刚攻进帝都,而帝都繁华富庶,这些北疆蛮子进城后必然会烧杀劫掠一番,眼下是最好、也是唯一的逃生机会。
所有人都这么认为。
然而他们错了。
当御林军穿过横亘在官道与他们之间的那片树林时,马儿们忽然纷纷被绳索绊倒,士兵们则从座鞍上滚落在地。
因为是在急驰中,后面还有兵士同样在全力奔跑,就算意识到了前方有陷阱,也完全刹不住车,亦不能刹车。
否则,躲的过前面敌人的陷阱,却躲不过来自后方友军的踩踏。
一时间,只听得人仰马嘶,惊呼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落马只是个开端。
紧接着,自四面八方传来喊杀声,他们被埋伏在林中的人马包围了。
原来那城下“伪装”的营帐并非如它们所展现的那般空无一人,里面真真切切藏了大队人马,此时才朝御林军揭开狰狞面目,露出利齿尖牙。
“我们中计了!”有人绝望的大喊。
“当初,就不该打开北门啊!”有聪敏些的在此时回过味来,悔愧不已。
“突围!快突围!!”有人试图挽回这乱局。
然而包围人马数倍于御林军,有备而来,御林军此时又人仰马嘶的乱成一片,纵然有心杀敌,亦是无力回天了。
……
另一边,愿为皇朝效死的三千御林军来到了南城。
南城的确如探子所报,被内应打开了。却没有想像中的烧杀劫掠,数万人马衣甲鲜明,手持兵戈安静的盘踞在南城入口处,并未深入城内,仿若正在等待他们一般。
“宸王殿下,昔日帐下偏将宋晴在此。北疆一别,敢问别来无恙?!”对面有一名长眉凤眼,年约三十许的铁甲将军,骑着黄鬃大马立于两军阵前,朝陆维高声喊道,“甲胄在身,恕属下不能见礼了!”
齐尚见宋晴想要与陆维叙旧,陆维神情间亦有些动摇的模样,连忙咬牙上前道:“休要听这北疆叛贼挑拨离间!咱们是抱着必死之心来此的,杀一个够本,杀两个就赚到了,随我上!”
说完,已经一马当先,手持长刀朝着敌阵冲杀而去。
三千御林军正值群情激愤之时,听到齐尚呼喝,亦燃起了心中热血,大喊着随之纵马冲杀。
“后撤!”面对三千誓死如归的御林军,宋晴非但没有命令迎击,反而下达了后撤的命令。
然而,这后撤并不似兵败时的溃逃。整个兵阵撤的非常整齐,队形都没有乱半分。而在撤退的同时,他们往地上一人一大口袋,洒了随身携带的铁蒺藜。
说起来铁蒺藜这东西,还是陆维在北疆对抗金蛮骑兵时的发明,并未推广。在这之前,宋晴从没有想过会用此物对付大穆的军队。
骑兵属于这个世界的尖端兵种,面对其余兵种是碾压式的强悍,却有一旦发动冲杀,就难以及时停止的弱点。
法国拿破仑滑铁卢一役时,其麾下骑兵就曾吃过这个亏。因为上了敌方的当,错判地形,未能及时发现冲锋时位于前方的一条隐蔽壕沟,导致前方的骑兵大批覆没,用人马的尸体填平了壕沟,后方的骑兵才得以通过,损失大批战力。
特别是这种较短距离的冲杀,更是没有及时止损的可能。
三千骑御林军在冲锋中,眼睁睁看着对方撒下铁蒺藜,还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马儿们就踏了上去。
御林军装备精良,所乘马匹都打了马蹄铁,然而满地密集的铁蒺藜还是令马儿们受惊的受惊,崴脚的崴脚,跌倒的跌倒。
前一刻还抱着悲壮赴死信念的三千骑,此时乱作一片。
“合围!”宋晴一挥手臂,手下的数万兵众上前,将栽倒在满地铁蒺藜间、已经失去战力的三千骑兵围在当中。
插翅难飞。
齐尚的马也崴断了脚,栽倒在地。他头脸和双手全是擦伤和刺伤,虽不致命,看上去却显得十分狼狈。
没有杀掉敌方半个人就败了,没想到自己会输的这般惨烈,齐尚红着眼眶望向敌阵。
敌阵之中,一个头戴银狮盔、身披甲胄,如同天神般高大凛然的男人,正被将领们簇拥着。
齐尚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仍在模模糊糊的想,陆维什么时候到了那边?
直至三千骑一个不剩被绑了起来,数万兵众齐齐下跪,一袭明黄的五爪龙袍经过重重传递,披在了那位天神的身上。
“陆维,你这个骗子!”齐尚此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目眦欲裂,高声呼喊,“有本事真刀真枪来一场啊!你这个骗子,你骗的我好苦!”
“万岁!”
“万岁!!”
“万万岁!!!”
然而齐尚的喝骂,被接下来数万人山呼海啸的万岁声盖过,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
当然,陆维注意到了。
他在数万人的簇拥中,身披明黄龙袍,垂下星眸,远远望了被缚于地上,此时恨他入骨的齐尚一眼。
心里有点无奈。
真刀真枪的来一场,御林军也注定是失败的一方。
之所以设此计谋,将御林军分而化之,皆是为了不将其逼入绝境,双方不致于陷入到对奉京城来说伤害极大的巷战,为了保护这满城的百姓。
为了尽可能的和平过渡政权交接,尽可能的减少伤亡,他可是费了些心思。
也罢……他很早就明白,一件事总不会令所有人都满意的。
身旁的宋晴接到一名小校的报讯,朝陆维面露喜色道:“陛下,北城的那群御林军也尽皆被俘!这帮人大都顽固的很,我们是否就地将其全部格杀?”
陆维点了点头,道:“派人关押看守起来即可,过几天再处理此事,我们先去皇城。”
“是,谨遵钧命!”宋晴闻言大喜,朝陆维执了臣礼。
陆维翻身上马,身边跟着宋晴等一众将领,身后是浩浩荡荡的数万人马,直奔此时仍灯火辉煌的皇城而去。
随着马蹄踏上青石路的清脆声响,他离皇城越来越近。
想到白瓷的天子身披绛纱龙袍,怀着一腔孤勇,端坐在他们恩爱过无数次的倚香殿中等他,左胸中隐秘的疼痛,也越来越清晰。
不管别人信与不信,在与刘琥相处的这半年里,他认真而纵情的爱过。
陆维隔着冰冷甲胄,摸了摸自己心脏处的位置。
然而比这疼痛强烈几百倍几千倍的,是噬爱的快感。
第21章
“陛下!陛下!!”
张德义作平民打扮,一夜之间仿若苍老了十岁,皮肤松塌的老脸涕泪横流,匍匐于倚香殿的冰凉金砖之上,看上去十分可怜,“宫外已经传来消息,御林军败了,全军覆灭!北疆那帮蛮子朝着皇城过来了!”
“您换了衣裳,赶紧随老奴走吧!趁现在还来得及,先帝曾在宫中留下一条秘道……”
刘琥身披绛纱龙袍,从梨花木圈椅上站了起来,望向张德义身后的小高。
小高和刘琥身形相若,此时穿了天子朝服,足踏朝靴,头戴十二旒。如果不看脸的话,完全能够以假乱真。
“小高……小高是个好孩子。”张德义抖抖索索自地上爬起来,将义子推到刘琥面前,“他自愿为陛下替死。”
说完,又擦了擦老泪,望向小高,“孩子别怕,这是你的荣耀。待将来陛下重振河山,你的忠义和姓名一定会流芳百世!”
小高显然有些惧怕即将到来的死亡,又情绪激动的完全说不出话来,面对义父只能哽咽着不停点头,完全没有了平时的聪明伶俐之相。
“全军……覆灭?”刘琥这时才恍若回过神来,转身用力抓住了张德义的肩膀,“大伴,可有伯修的消息?!”
张德义感觉到天子那白瓷般的修长十指如此用力,隔着衣衫布料根根陷进了自己的肩肉。
很疼痛,也令张德义自悲恸的情绪中骤然清醒。
极其明显的一件事情,御林军既败,身为其指挥者的陆维不是被俘,就是已经身亡。
依之前陆维在北疆的声望,如果是被俘,最多会被那帮北疆蛮子讶异于其“死而复生”,根本不会把他怎么样,说不定还会当成祖宗供起来。
但陆维那个目下无尘的姓子,怎么能容忍自己战败被俘?在张德义看来,陆维多半是战死或者自尽了。
“陛下。”张德义用慈爱的神色望着刘琥,缓缓开口,“没有侯爷的消息。但依老奴想来,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御林军虽败,但侯爷武功高强,必定是能杀出重围,安然无恙的。”
刘琥抓住张德义肩膀的手指松开,整个人也霎时松弛下来,仿若找到了支撑自己的信念,嘿嘿的笑了两声,道:“大伴说的没错,大伴说的没错……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伯修吉人天相,武功高强,定是能杀出重围,安然无恙的。”
说完,刘琥顿时振作起来,脱下了绛纱龙袍,主动拿起张德义带来的百姓衣裳穿戴。
但他身为天子,平常穿衣都是有人侍候的,又是第一次穿这种粗劣衣裳,系带扣纽皆不得法。
张德义见状连忙上前,请刘琥张开双臂,替他整整齐齐的系上腰带,扣上盘纽,又替他换上粗布裤和一双青布鞋。
此时刘琥完全是一身寻常百姓的短打装扮了,只那张脸,以及露出的双手皆白瓷塑就一般,不像寻常百姓。
张德义又搓了些黑灰,往刘琥的脸和双手上都涂了薄薄一层,看上去总算没有那么显眼。
“大伴,我们快些走吧。”刘琥装扮完毕后,心急火燎抓住张德义的手臂,“伯修还在宫外,可能负了伤躲藏在什么地方,我们要快些找到他才行!”
张德义在心中叹了一声,知道自己适才的话说对了,点头附和道:“是的陛下……咱们要尽快找到侯爷才行。”
但纸是包不住火的,等将来陛下得知陆维身死之时,又该怎么办呢?
他已经想不了那么长远,只能且顾眼前,先让陛下安全出宫,再谋后事。
刘琥和张德义两人,并几个乔装打扮的小太监,很快走出了倚香殿,朝着后花园秘道的方向快步而去。
倚香殿中,只留下小高独自一人。
小高一边哽咽,一边将殿门从内锁死,然后将烛火打翻于纬帐之上。
火舌顺着泼了油的纬帐,迅速的熊熊燃烧起来,贪婪舔上这座木制结构的宫殿。
刘琥来到后花园秘道口处时,朝倚香殿的方向回了一次头。
只见那座满载了他与伯修美好记忆的华美宫殿,此时火光冲天,仿若在用最后的生命为他这个落难天子送行一般。
身旁传来张德义的哀泣声,“小高哪,好孩子……陛下不会忘记你的忠义,咱们来世再做父子!”
事态紧急,来不及过多哀悼小高,他们打开了假山的机关,进入秘道之中。
……
因为长时间没有人清理打扫,秘道内泛着难闻的氵朝气,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