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没错,但是这是我家前几天才做的糖葫芦,好容易没在地动中弄坏呢。我想着,若是能卖一点,也好为母亲买点药喝。”
“这样么,”谢逐流在她面前蹲了下来,想了想,从怀里拿出一串铜钱,“要两串糖葫芦。”
“好!”小姑娘利落地把糖葫芦包好递给谢逐流,谢逐流却并不着急走,望了她一阵,失笑摇头,“你可知道如今在仁和药铺可以免费领一份汤药?钱是官府来出。”
小女孩睁大了眼睛:“可、可以吗?以前都没听说过啊!”
谢逐流耐心道:“恩,是这次陛下想出来的主意。”
“陛下!”小女孩眼睛忽闪忽闪的,“是那个长得好看,脾气又好,还整治了那帮贪官的陛下吗!”
谢逐流笑得和蔼可亲:“是啊。”
小女孩高兴地跳了起来:“陛下真好!”说着便要收摊子去给母亲买药,见谢逐流还没走,又忍不住小声问道:“陛下是不是年方二十?”
谢逐流一愣:“怎么?”
小女孩脸上泛起红晕:“真想、真想嫁给陛下啊!”说完害羞地跑走了。
谢逐流:……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看手上的糖葫芦,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糟心地站了起来。
然而今日是注定不能安稳回宫了。谢逐流刚站了起来,便听到一个温和的声音唤道:“谢兄!”
谢逐流瞥了一眼,看到一身白衣的阮山白含笑站在那。他正心情不爽,突然想起来顾禾对这位态度不一般,心情更不爽了:“你怎么在这儿?”
“我带着天香楼的小厮们来帮忙了,”阮山白笑着答道,打量了谢逐流一眼,“一别多日,谢大人已然是手眼通天,炙手可热,怕是不记得我这无权无势的落魄朋友了吧?”
谢逐流似笑非笑:“你有事吗?没事我就先走了。”
“……”阮山白苦笑一声,“谢逐流,谢三爷!我到底哪得罪您老人家了,您给我个痛快吧!”
谢逐流懒得跟这人多废话——相识这么多年,他算是知道阮山白有多事儿精,没事都要搞出事来的那种,他这种已经成家立业的男人不便跟他厮混在一起,于是只是一脸冷漠,转身就要走。
阮山白好歹拉住了他:“你怎么回事?你真当官当上瘾了?不是,谢逐流,你当初进京的时候说了什么,你自己还记得吗?”
谢逐流当然记得。就是那个他牵马入玉京的除夕之夜,在一个馄饨摊上,身边趴着不省人事的太子殿下,二人交谈了许久。
谢逐流当时只是有一杯没一杯地喝酒,顺便抱怨几句先帝真是会给他找麻烦。
而阮山白默默听着,突然问道:“听你意思,是不准备在玉京多待了?”
“给小皇帝把朝政整的七七八八,我就去过我的逍遥日子去。”谢逐流懒洋洋道,“玉京的生活真不适合我。我最烦这些虚伪客套的玩意。”
阮山白笑了:“我也不喜欢。”
谢逐流斜眼望着他:“那你干嘛一直呆在玉京?找罪受呢你?以你们家的基业,随便在哪都能吃香喝辣才对啊。”
“逃避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阮山白似是而非地随口说了一句,话锋一转,“既然你想要速战速决,我倒有一个办法。”
谢逐流唔了一声:“什么办法?”
阮山白笑道:“三爷可听过人/皮/面/具?”
阮山白观察着谢逐流的脸色,揶揄道:“‘速战速决’?‘七七八八’?谢大人莫不是官帽戴上瘾了,舍不得脱下来了吧?”
“扯淡。”谢逐流面不改色,“我什么时候说过什么‘七七八八’的话了,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唉,大概是醉话罢,你可千万别当真。”
“……”阮山白,“你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了,怎么还不懂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的道理?”
谢逐流嗤笑一声:“我既没读过圣贤书,也不是君子,你可免了罢。”
阮山白遗憾地叹口气:“如今虽然屡遭大难,但好歹都安然无恙地度过去了:地动之灾处理得当,山海关之战也进入尾声,加之先帝遇刺案水落石出,我还以为可以逍遥一阵,叫你带我去四处游玩呢——”
“——等等,”谢逐流蹙眉,“什么时候先帝遇刺案水落石出了?”
阮山白一愣:“难道不是杨怡刺杀先帝后叛国吗?”
谢逐流眯了眯眼睛:“话可不能乱说。阮山白,这次就算了,要有下次,别怪我不客气。”
阮山白心下一动:“怎么,军报说看到杨怡出现在敌阵,这难道不是铁证如山?陛下如何想的,难道还想偏袒杨怡不成?”
谢逐流不愿多说,但碍于阮山白身份特殊,交结甚广,怕他到处乱说,只好言简意赅道:“陛下相信杨怡。”他顿了顿,“而我相信陛下。”
阮山白神色惊异非常:“你把我搞糊涂了!陛下为什么信任杨怡?你又为什么相信陛下?”
谢逐流沉沉地望了他一眼:“你管的着么?”
阮山白叹了口气:“所以陛下准备继续查下去?”
“应当说,我准备继续查下去。”谢逐流冷冷道,“上次要你查杨怡在哪,查到了没?”
阮山白笑道:“不是在北境?”
“不是。”谢逐流语气虽淡,却透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阮山白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道棘手,没想到这厮还真的为皇帝肝脑涂地了,难道当初提议让他乔装进宫是个错误?
他心念电转,突然想起一事:“——你那人/皮/面/具的事,告诉陛下了吗?”
“……”谢逐流骤然沉默,“没有。”
两人对视一眼,各自眼神都很复杂。
谢逐流骤然笑了,语气阴森:“我可警告你阮山白,你敢告诉他,我能把你揍到妈都不认识。”
“……我妈在我七岁那年就死了,应当是早就不认识我了。”阮山白幽幽说道,见谢逐流目露凶光,赶紧做了个闭嘴的手势,“真是怕了你了!”
谢逐流这才哼了一声,扬长而去。
而阮山白站在原地,转身的刹那,眼中是一片淡漠的暗影。
皇帝相信杨怡,他心想。
那他迟早有一天会怀疑到赵政身上,继而查出真相。
赵政若是落网,会供出潇湘吗?会供出他吗?
不论会不会,都一定会让皇帝扳回一局。所以,不能等了。阮山白抿了抿嘴角,衣袂被风高高吹起。
秋天终于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呐,明天起日更一万,连更五天~
大概是中午一章晚上一章的样子,大家还是原来的时间来看就可以了
更完之后,就差不多要完结了(噗
么么
第51章
时近午时, 御膳房众人忙的脚不沾地, 空气中一片食物的香气。
一个侍膳的小太监在门外探头探脑:“好了没?陛下等着要呢。”
总管抬头看了他一眼, “不慌。陛下这几日胃口不好,一直要到未时才会传膳。你急急忙忙端过去做什么?平白惹得他老人家不高兴。”
“哎哟我的祖宗!我何尝不知道那个!”那小太监苦着一张脸指了指外面,“可谢大人已经回宫了!”
听到“谢大人”三个字, 众人都是一静。这位如今炙手可热,有不少人想要巴结他,却都被他毫不客气地赶走了, 弄的那些大人们好没脸,虽然面上不显,心下却不知道是如何记恨着。
不过也有不少人见他得势依附于他,为他鞍前马后地效劳——比如那个吏部侍郎王成, 全然把谢逐流之言奉为圭臬, 一丝不苟地执行着,如今眼看着便要升官了。
这几天来,朝中隐隐分为三股势力,一股是宴文傅那一辈的老臣,对这张狂幸臣自然没什么好脸色;一股是谢逐流的党羽;还有一股则冷眼旁观,两不相帮。
党羽……嘿!总管想到这里不由得摇头, 都说陛下当初下了一手好棋, 把宴文傅的吏部尚书之权分了一半给谢逐流,因而谢逐流哪怕成为权臣, 那也是一介孤臣。现如今,一场地动, 一切都泡了汤!
所以说人算不如天算,总管感慨着,心下越发嫉恨起来。
他这嫉恨是有缘由的。不为别的,就因为谢大人不仅是对同僚,对下人们也是不假辞色。尤其对侍奉皇帝的人,从尚衣局到御膳房,所有总管太监,没一个没被他训斥过的——要是让他知道御膳房未时才送膳,哪怕有千般缘由,估计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之前就有一次被他抓到过,那时总管硬着头皮跟他解释:“谢大人,午时就问过一次了,陛下说没胃口。”
“没胃口?”谢逐流从案牍中抬眼望了他一眼,“真让人奇怪。以天下之大供养一人,你们居然不能让他满意,看来是不够尽心的缘故。”
总管强笑道:“大人听我解释!御膳房已然想了诸多法子,开胃的小点心也换了不知道多少,可陛下就是吃不下啊!”
谢逐流那双湛蓝的眼睛里一片冰冷:“所以罪不在你,而在陛下?”
总管吓得跪了下来:“不不不!谢大人息怒啊!”
谢逐流看了他一会儿,才慢慢道:“不是我为难你,而是你该懂各司其职的道理。什么是你的本分,给我记清楚了。”
总管总觉得他意有所指,心下不由得一个咯噔:“是是是,奴才一定尽心竭力,再不敢怠慢了!”
谢逐流似乎是笑了笑,从一边拿起一枚信封:“既这样,这张刘大人给你的一千两银票,我可就替你收下了。”
总管背上唰地出了一层毛汗,抖着手脚,最后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去的。
“总管!”那小太监的声音把他唤回现实。
总管这才回过神来,一挥手:“赶紧的,送过去——对了,那蟹黄包记得拿小蒸笼盖着,一冷就不好吃了。”
手下人皆是应诺,一帮人捧着食盒浩浩荡荡地去了。
总管远远看着,撇了撇嘴。
得罪这么多人,如今站得多高来日便摔得多惨。
不就是仗着皇帝的宠爱吗?然而都说君王薄情——哼,看你嚣张到几时?
谢逐流一路走入禁宫,一众太监宫女皆躬身行礼,诸人眼中只看到一片彩绣辉煌的衣角掠过,再抬头时,那谢大人已然不见踪影。
而谢逐流走到勤政殿前,骤然放慢了脚步,整了整衣袖,这才轻轻推门而入。
殿内温暖如春,窗子半开半掩,午后的阳光洒入殿内,更映得那身娇体贵的小陛下衣袂胜雪。
那小陛下听到声响抬起头,嘴里塞了一只蟹黄包,嘴角都是油渍,一下子从世外仙人变回了那个他熟悉的顾禾。
谢逐流哭笑不得地上前,拿帕子给他擦了擦嘴角:“这蟹黄包好吃?”
顾禾任他坐在自己塌上,一面点了点头。
谢逐流转头笑道:“赏。”
小太监飞快的看一眼皇帝脸色,见他并无不虞——甚至是并未意识到什么不妥,赶紧躬身应诺。
等那小太监走了,顾禾笑弯了眼,干脆摊在了谢逐流的怀抱里。
谢逐流在他额头上吻了吻:“陛下今日看起来精神好多了。”
顾禾却不回答,反问道:“外面状况如何?”
“一切都好。”谢逐流温声答道,想起自己带的两串糖葫芦,又看了看桌案上色香味俱全的午膳,踌躇一阵。
他面上神色不显,顾禾望他一眼,不知怎的心中一动:“怎么了?喂,你有什么事瞒着我?”
谢逐流笑道:“陛下何出此言?”
顾禾嗤笑一声,把头靠在他肩膀上,仰着头戳了戳他下颚:“朕英明神武,有什么是不知道的?快说啦!”
谢逐流这才拿出糖葫芦,在他眼前一晃:“想着陛下没胃口,随手买了一点小玩意——如今陛下好好吃饭,这民间来的东西怕是不太干净,陛下看看就罢了。”
他说着便要拿走,被顾禾一把拦住:“诶,别!你买都买了,给我尝一口嘛。”
谢逐流无奈,见他飞快的咬了一口,低声道:“当时只是一时兴起......现在想来,这种粗制滥造的小玩意应当是入不得陛下眼的。”他犹豫着要去夺,“陛下不必如此,我下次再给陛下福来酒楼的点心可好?”
顾禾抬头望着他,乌黑的眼瞳中没有一丝杂质,更没有什么攻击姓,谢逐流却觉得自己仿佛被他审判着,忐忑不安地等着他的回答。
这种感觉真是......谢逐流心下叹气,交付一颗心,便仿佛把自己命门都给他了,甘之如饴,引颈就戮。
而顾禾终于哼了一声:“笨蛋。”他又咬了一口糖葫芦,“你以为我是装作喜欢吃糖葫芦?为了不拂你的面子?”
他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得了吧——你在我这有面子这种东西吗?嗯?草包?”
“......”谢逐流安心之余,又觉得这日子没法过了,“草包”二字估计顾禾是怎么也不会扔到一边去了,搞得他很是糟心——男人总是希望被伴侣夸奖的,可怜他学了二十年的权术武功,到头来被自家夫人损了个遍,真是闻者落泪见者伤心......
他忍不住抱紧顾禾,凑到他耳边,咬牙切齿道:“我是草包?今晚便让陛下见识一下我是不是草包!”
“......喂!”顾禾大惊,“不不不行!如今社稷不稳,朕没、没心思做这个!”
谢逐流只是目光危险地望着他,并不说话。
顾禾不由得一怂:“唉,我认真的!——等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