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还有很多时间”的鬼话,可时琅不傻,他就算成了植物人,也是智商高达一百六的植物人,外面的世界乱成了什么样子,光靠沈若森轻描淡写的只言片语就可见一斑。
比起他自己和时茜,沈家的情况更加让人揪心。
就为了他这么个局外人……
时琅有多想“醒来”,就有多迷茫。
以局内人的身份来说,他要比沈若森迷茫多了。
但不管时琅有多焦虑紧张,沈若森就像是个没事人一样,该吃吃该喝喝,一副真能待到天荒地老的架势。
可惜这些都是假象,天荒地老并不存在,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个世界已经无以为继了。
就算沈若森装的再怎么若无其事,现实世界的沈若朗再怎么力挽狂澜,沈氏都已经不可能像三年前那样任他为所欲为了。
整整三年用以维持一个不知道能不能成的计划,沈氏可以说已经完全被掏空了。
虚拟世界的前身是沈氏很早以前就完成的游戏场景,但是它并不是为了给时琅治病而存在的,为了满足时琅的需求,所有的场景和剧情以及人物都是新弄出来的,这个用金钱和人力推理出来的虚假的世界,一旦没有持续的资金投入,就会立刻停止运作。
就算沈若朗不说,时琅也能猜到,这个为了救他而持续到现在的疯狂计划已经到极限了。
时茜能不能出现只是沈若森不得不告诉他真相的其中一个原因,更重要的是,世界就要消失了。
前天下午,时琅发现附近的游泳馆关门了,昨天早上,他发现两条街外的饭店全都改成了外卖店,挂上了不供应堂食的牌子。
感慨沈氏的游戏策划实乃鬼才的同时,又觉得悲哀极了。
最近,时琅开始减小自己的活动范围,远一些的超市已经没有人了,空旷的像是闹鬼一样,离家近的倒还是人山人海,结个账还要排队,大老爷掏出手机,让时琅这个年轻人帮他扫下码。
没有人察觉世界的异变,他们也不能称作是“人”。
时琅买菜回来,看见沈若森正在跑步机上挥汗如雨。
“回来了?”
沈若朗擦擦脸上的汗,停下了跑步机。
时琅:“没买到你要的鲈鱼,今天正好打折,都抢光了。”
沈若森:“没关系,一条鲈鱼而已……”
时琅点点头:“我买了黄鱼……”你看能不能将就一下。
沈若森继续说:“一条鲈鱼而已,我让主系统准备一条就行了。”
时琅冷漠道:“哦。”
举个不恰当的栗子,时琅有一种现在是世界末日的感觉,他一个人养家不算,家里还有个拖油瓶,就会要这要那,给少了还生气。
沈若森这大少爷脾气,真不知道怎么有人受得了他。
真是的,说好的成熟稳重的老男人呢。
“我一直有个问题,我们到底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吃饭的时候,时琅突然问道。
时琅想要尽快回到现实世界,沈若森的态度让他心痛,他并不知道“归零”代表着什么,但他知道沈若森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他,他从未想要伤害任何人。
这几天时琅都在努力的询问些现实中的问题,希望能成为他“醒来”的契机,但说真的,也问不出来些什么。
因为本该在现实中发生的所有事情,时琅都已经重新“经历”了一遍。
从他宿醉醒来的那一刻开始,除去穿越到书里的世界,那些便是原本的时琅经历过的事件。
如果没有沈若森的出现,他会接连遇到和妹妹闹掰、被时家兄弟羞辱、被乌旭背叛,最后在他心爱的坐骑上迎来那场噩梦般的车祸。
比起这些烂账,时琅更想知道的是这个男人的事情。
事到如今再去质疑沈若森为什么要为他做到这一步实在是过于残忍,时琅没有办法问出这个问题,哪怕这就是个电影里的情节,他都要赞叹一声真爱,如今这件事就发生在他自己身上,反倒是让他不知道怎么开口。
时琅一开始觉得,这件事得要他自己想起来才算够诚意,但是现在日子一天天过去,世界一天天崩塌,他实在是等不了了。
欠了他这么多东西,也不差这一样了。
时琅没有想到的是,他想问,沈若森却不想答。
“等你醒来就知道了。”
“可是……”
“别急。”
沈若森就像哄小孩似的拍拍他的脑袋。
别急,别急……
他又不是为他自己急的,真真是皇帝不急急太监!
然而随着沈若森手中的动作,时琅一腔怒气不受控制地散了个干干净净。
能怎么办呢,他还能怎么办。
醒也醒不了,死也死不成。
“一天到晚想什么死不死的。”
脑袋上的力道突然加大,敲了时琅个措手不及。
“嗷!你别动不动读取我的想法,尊重隐私权懂不懂。”
显然,沈若森又用系统权限窥视了他的想法。
“别一天到晚乱想,有我在,你不会死的。”
沈若森语气庄重,一时间时琅也没办法再说些开玩笑的话。
“你一定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会救了我。”
时琅气鼓鼓地撇嘴。
沈若森:“我不会后悔,我唯一后悔的事情,就是没能早一点出现在你面前。”
直到现在,沈若森依然觉得他要是能早点出现,时琅就不会陷入无法醒来的窘况,所有的人都都以为这是个心理游戏,他们没错,但也不对。
如果沈若森再晚点出现,世界上也就没有时琅这个人了。
说到底最了解自己才是最了解自己的人,时琅大概能猜到,自己是在求死。
植物人只是个意外,他本该死在那场车祸里,就像时家兄弟希望的那样。
所谓的归零,也不过是在重复他死亡的过程。
他想死,可沈若森不让。
时琅沉默半晌。
想死的是曾经的“时琅”,不是现在的他。
他想活,他想醒过来,想亲手拥抱这个男人。
这场关于生死的游戏,是沈若森赢了。
时琅:“你一定会后悔……救了我这种人。”
承认自己的失败,可真难啊。
活没能活好,就连死都没能死成,他真的太失败了。
他这样的人,怎么想都配不上沈若森。
“我不会后悔的。”沈若森狡黠一笑:“不管是救了你,还是爱上你。”
……
先生,通过这一年半的实验,我们也只得出了成功率高于百分之五十的治疗方案。
但是病人的心结在他自己,就算一切都能正常运行,也不能保证病人能够醒来。
即使这样您也非要尝试的话,那么,也只能祝您好运。
第82章 归来
沈若朗现在就是后悔, 非常后悔。
他就不该同情自家二弟,他就不该回国。
他就不该在乎兄弟情, 他就不该被赶鸭子上架。
直到亲手接过了沈氏, 他才知道沈若森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晏非:“老板, 有记者……”
沈若朗:“不见。”
晏非:“记者……”
沈若朗:“不见。”
晏非:“记……”
沈若朗:“我说了不见,你是聋了吗?”
晏非:“我没聋, 老板,有记者溜进治疗室拍了照, 现在舆论……”
沈若朗:“舆论!你们自己干了什么好事, 还怪舆论!”
晏非知趣地闭上嘴站好,仿佛一棵不会动的仙人掌。
沈若朗深吸一口气,在心里告诉自己不生气, 生气容易折寿:“召开记者发布会。”
晏非:“您是准备?”
沈若朗:“公开道歉!”
……
违法用药, 违法实验。
新闻媒体上铺天盖地的都是对沈氏的批判。
沈氏的失势已成定局,一时间不少人都开始活跃了起来。
这块巨大的蛋糕,哪怕能分到一个角,也够他们吃上许久了。
要说其中最激动的, 恐怕是时家。
就算是时洲都没有想到,一个不怎么完整的局,居然能造就这么完美的结果。
一个本就要除掉的兄弟,居然在临死前为他们带来了这么多好处。
看来得给他弄个风光大葬才是。
时洲西装革履地进入发布会现场的时候,不由自主地这么想。
“请问沈若朗先生,为何沈氏总裁,沈若森先生没有到场?”
“他有事, 过会儿再来。”
“请问沈先生,用于医疗的虚拟现实技术是否有过成功地案例?”
“案例非常多,我们的实验室在国际知名刊物上发表过数篇相关文章,对于精神疾病……”
沈若朗端坐于最中央,身旁站着沈氏的秘书晏非,面对着记者的提问,沈若朗侃侃而谈,全然没有心虚的样子。
这怎么能行。
时洲眼皮直跳,他来这里,可不是来听沈若朗炫耀自家企业的虚拟现实技术的。
一番寂静后,一个关键的问题终于被问了出来。
“请问沈先生,您对于沈氏的违法实验是否知情?”
提问方式可以说是恶毒至极,但沈若朗却没有半点慌张。
他今天来这里,本来就是为了回答这个问题。
沈若朗深吸一口气,郑重地拿起话筒:“沈氏从未做过任何有违法律的实验,有关虚拟现实技术的所有流程都是正规合法的。”
一片哗然。
记者们都傻眼了,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不是都已经拿到铁证了吗,不是说沈氏准备道歉了吗?
一片寂静的发布会瞬间炸开了锅。
“沈先生,您要如何解释关于盗取病人档案的行为。”
“沈先生,请问沈氏正在运作的C-9I计划是否合法,我们已经得到了相关照片,沈氏的内部人员也证实这个计划从三年前就开始运行。”
“沈先生,您是否知道时琅,他是一名植物人,我们收到家属爆料,沈氏在没有得到家属同意的情况下,将病人转移至沈氏集团内部并且隐瞒……”
一时间疑问铺天盖地地袭来,沈若朗耐心地等所有人都说完,然后缓缓开口,吐出四个嘲讽至极的字眼:“无稽之谈。”
“……”
记者们愤怒了。
他们也是有尊严的,之前可是说的好好的,沈氏会当众道歉,希望他们不要太过分,现在这算是怎么回事?
“看来大家都对沈氏有不小的误会,而这个误会的源头,就在这位叫做时琅的先生身上。”
“是啊,这可是铁证,你们到现在都没放人!”
沈若朗装出一副了然的样子,做了个安抚的动作。
显然记者们是不可能就这么被安抚下来的,但是沈若朗丝毫不虚,继续说道:“我也是最近才了解到大家的需求,所以我……”
记者们一个个在心底冷哼,装什么呢,都什么时候还装。
“所以我请来了这位时先生,诸位有什么问题,就让他亲自回答你们吧。”
记者:“???”
请来了时琅?什么情况?
这人不是说在床上躺了三年,和死人没什么两样吗?
沐浴着震惊的目光,白色西装的青年推着轮椅从侧门进来,轮椅上坐着个白色衬衣的男人。
一时间闪光灯似乎比阳光还刺眼。
“时先生,请问您真的是时先生吗?”
“您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
“请问您是时琅先生吗?”
激动的记者们根本坐不住,一个个往前扑,简直要推倒保安铸成的围墙,话筒被拼命地往前递,哪里还有发布会的感觉,就像是个追星现场。
话筒就差没怼到脸上的那种。
轮椅上的男人皱起眉头,紧紧抿着薄唇,一言不发。
反而是那个没有被任何人注意到的、推着轮椅的青年接过一个递到眼皮底下的话筒,开口说道:“大家好,我是时琅。”
记者:“……”
摔!你们是不是有毒!
是不是有毒!
很快就有人认了出来,轮椅上的人是沈氏的总裁,沈若森本人。
推着他的这个人……才是疑似时琅的人。
记者们沉默片刻,尴尬的笑声在会场中响起。
“时先生……真是个幽默的人。”
递话筒的记者艰难地打圆场。
时琅回以莞尔一笑。
一边的沈若朗隐晦白了这两人一眼,然后被沈若森白了回去。
沈若朗:“……!”
卧槽胆子大了,对着亲哥都敢翻白眼!
沈若森:“……”
哦。
“这不可能!”
一声惊呼从台下传来,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你怎么可能醒过来!你不是……”
“时沧!”
耳畔响起大哥的怒吼,时沧这才意识到自己在什么地方。
差点,差点……
时沧赶紧闭上了嘴,脸色煞白,死死盯着时琅,像是盯着一个魔鬼。
时琅冷冷地笑了声:“怎么,看到我没死,很失望?”
时沧就算再蠢,也知道不能在这么多记者围观的环境下说错话,思来想去还是闭上嘴坐回椅子上比较好,反正时洲在呢。
时洲也是脸色铁青,他知道时沧蠢,但他是第一天知道时沧这么蠢。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里,时洲无论如何都得给个说法。
“非常不好意思,小沧也是一时激动,毕竟我们都以为小琅已经……”
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