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度上是个意外,当然会被这个世界的正常秩序给抹杀。当然,这只是谭冥冥的猜测,但总之,她很心疼谭爸爸谭妈妈。
现在跳广场舞能让谭妈妈这样开心,跳完回来总是笑得合不拢嘴,她是真的很少看到谭妈妈这样高兴。
于是她蹲下去,将小狗抱起来。
被拥抱进熟悉的怀抱,小狗这才闷闷不乐地将前爪从门框边上松开。
它扭了扭身子,刚要用背对着谭冥冥,别扭地表达“你抱我也没用,我绝对不想去看一群大妈跳广场舞”的情绪,就猝不及防地,被抓住了腋下,两只短短的爪爪被举了起来。
谭冥冥的笑脸放大在眼前,一双乌黑的眸子含着歉疚的笑意,明亮又澄澈。
这样近距离地注视着,它一只狗突然有点脸红,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脑门儿上就被谭冥冥“pia”地亲了一口。
它:“……!”
谭冥冥轻声道:“一百万,不要闹情绪,陪我妈妈下去玩会儿,晚上等你回来给你做好吃的。”
闹、闹情绪?
小狗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这一瞬间心脏跳得飞快,还有些脸红面热,它磕磕绊绊地从谭冥冥怀中挣扎跳下去。
好、好吧。
它的确很讨厌被一群不认识的阿姨围观,这人拿手揉它一下,那人试图将它抱起来,它龇牙咧嘴,那些人还说好可爱,碍于谭妈妈的面子,它又不可能真的去咬伤这些邻居。
它即便沦落为一只狗,至少也要守护好作为狗的尊严,可——
它最终还是闷着脑袋垂着耳朵走到谭妈妈身边去,乖乖跟着谭妈妈下楼去了,走进电梯时,它还忍不住回头看向站在门口对谭妈妈挥挥手的谭冥冥,看起来也像在对它挥手一样。
狗的尊严有什么好守护的。
它那一瞬间只想守护她。
……
整个周末,狗子没弄到电脑密码也就算了,还无奈地背上了谭爸爸谭妈妈宠爱的枷锁,在家中无时无刻不和两位家长大作战,谭冥冥不在的时候,它就试图藏到各种两位家长找不到的地方,要么藏起来,要么装死。
总之,拒绝被抱。
很快到了周一,谭冥冥一大清早收拾好书包,快乐地毫无阻碍地买上一个煎饼果子,就飞奔去学校了,想到又能见到杭祁和熟悉的同学们,她有点儿期待,但同时,又有点儿郁闷于周一的清晨要升国旗。
她很平凡,平凡到有所有女孩子的共同点,讨厌运动。
没穿过来之前,谭冥冥是个学霸,不擅长运动,而穿过来之后,她同样就没好好上过体育课。每回体育课,她要么是和大多数女生一样溜回教室休息,要么便仗着自己透明,疯狂偷懒,一个热身的运动能只做一半,反正体育老师也注意不到她。
……而这样造成的后果是,谭冥冥体质有点虚,冬天手总是冰凉也就罢了,站久了还会有些低血糖。
所以,每周一的升旗仪式上,总是说着“我再讲两句”但实际上总是要废话一大堆,把时间拖长到四五十分钟的校长,自然就成了最让她郁闷的人。
站久了她就容易发晕,眼前一黑,只好蹲下来,好在她比较透明,也没老师过来维持秩序、批评她。
天上云层破开一个小小灰色的口子,冬日光线朦胧而柔软。
谭冥冥起床之后,顾着给狗子准备食物了,没算好时间,今天迟到了一点,她匆匆赶到CAO场的时候,全年级都已经站好了。她们班在中间,纵向一条长队,谭冥冥转到全年级后方,匆匆猫着腰跑过去。
升国旗的时候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迟到了就自动站到队伍最后,免得还要挤到队伍前面,干扰其他同学。
谭冥冥居然是班上最后一个来的,她只好心虚地站到队伍最后,慌乱地拨了拨被风吹乱的刘海。
……
今天她戴上了另外一双手套,自己买的,不是谭妈妈打的,就是为了和杭祁避开,搞得早上出门时谭妈妈还很郁闷地啰嗦了几句,觉得女儿长大了,都不喜欢自己的审美了。
不过狗子倒是很喜欢谭冥冥买的手套,谭妈妈针织的那些花色,真是辣眼睛啊。
不过,今天早上发生了一件事儿,令狗子很有点在意。谭爸爸出门前,在玄关到处找,嘀咕道:“你妈给我织的那双手套呢,我怎么找不到了,我还说把上一双戴破,再换这一双新的呢。”
谭冥冥忙道:“爸,你自己弄不见了吧,让妈妈再打一双不就行了?”
谭爸爸皱着眉找了好久,还是没找到,最后才悻悻地戴着旧手套上班去了。
而狗子注意到,谭冥冥用手指捏了捏衣角,她好像有点心虚,她一心虚就不由自主地捏衣服。
……为什么心虚?谭爸爸的手套难不成是冥冥拿走的吗?
可是,那是男式手套,她拿去给谁?
不知道为什么,狗子心里又涌起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它猜来猜去,只能猜到上次在谭冥冥本子上看到的那个男生的名字,难不成,谭冥冥早恋了?!
脑子里冒出这个念头,它忽然情绪一下子低落起来,心中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酸溜溜的不痛快。
因此早上谭冥冥出门的时候,它没有送到门口,而是趴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但谭冥冥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也是,谁会在意一只狗是否不快乐?
……
此时,谭冥冥听着校长慢悠悠地、不急不慢地、枯燥无味地从学校卫生说到各年级纪律,脑子里嗡嗡响,腿越来越酸,同时全身有种重心往下坠的感觉。
她不想每次都丢脸的蹲下来,于是还是竭力绷住身体,抬头朝校长看去……顺便,试图在前面的一列男生中找出杭祁的脑袋,好转移一下注意力。
但站在她前面的男生们个子都太高,她踮起脚,也找不到杭祁站在班上队伍的哪里。
谭冥冥索姓放弃,她看了眼手表,校长已经讲了四十多分钟了,下早自习的铃声都响了,这个时候本该是同学们吃早饭的时候的。
……幸好上公交车之前,她吃了点,不然现在更加没力气。
足足撑到四十九分钟后,不远处也有几个女生受不了地用手撑住膝盖,而谭冥冥更甚,她脸色发白,眼前发黑,感觉下一秒就会一屁股坐在地上。
就是昨夜下过雨,草坪运动场上还是湿的,要坐在地上,衣服和屁股肯定都要湿掉。
……
站在队伍列前段的少年忍不住频繁回头,他个子高挑,一眼就能看见队伍最后的女生,刚开始她还在跺跺脚、往手上呵热气,看起来很有活力的样子.
可没一会儿她就开始神情恹恹,脸色苍白,有气无力地两只手插在羽绒服口袋里,垂着头勉强站在最后。
杭祁一瞬不瞬地看着,忍不住突然从队伍里离开。
一直盯着学生们的班主任皱眉,快步走过去,压低声音道:“杭祁,你干什么?”三班就站在校长眼皮子底下,这学生即便是有什么病了、想上厕所的急事,也得给他忍一会儿。
可杭祁跟没听到似的,大步流星穿过几个隔壁班的队伍,离开了CAO场之后,狂奔跑了,没拉拉链的校服被风卷起。
班主任脸都青了,学习成绩再好,但姓格孤僻、不合群又不遵守纪律,还是一样要受教训,可班主任随即想起来,这学生似乎是有点特殊情况,他耳朵是不是……弱听来着?
所以方才或许是没听见自己的训斥……班主任脸色多少好看了点。
……
谭冥冥双手撑住膝盖,强撑了一会儿,但眼前发黑,让她彻底撑不住,于是一下子蹲了下去。
蹲着,血液回流,多少好了点,但腿没一会儿就麻了。
她犹豫着要不要把围巾摘下来,放在屁股底下垫着坐一会儿。
……
可就在这时,她瞥见杭祁远远从校门那里朝着运动CAO场这边走来,少年身形高挑,走得很快,校服衣角便被寒风吹了起来,在柔软而朦胧的清晨光线中,很快便走近了来,他看了自己一眼,站到了自己身后。
谭冥冥像只兔子一样吓了一跳!
她还是第一次和杭祁距离这么近,差点还以为杭祁是发现了自己一直在悄悄帮助和利用他。顿时心虚无比……可随即,迟钝的脑子反应过来——
杭祁这是迟到了?
哇,好你个优等生,竟然足足迟到了四十多分钟!
所以刚才自己没有在前面的队伍中找到他。所以,他站到自己身后,只是巧合。
谭冥冥仍蹲在原地,有些脸热,感觉自己蹲在地上的样子一大坨,怂怂的,没自信,太难看,于是暗搓搓地低下头去,把怂起来的羽绒服悄悄往下拽了一拽。
就在这时,身后杭祁突然开口道:“那边好像有凳子。”
谭冥冥又吓了一跳,扭头扬起头看他,他却面无表情,有种难以形容的随意和冷淡,眼睛也没看自己,手指随意地指着CAO场旁边搁着的一把小凳子。
那凳子谭冥冥有印象,看起来像是夏天门卫大爷经常坐在校门口用的那把,不过,她明明记得刚才自己从校门口进来时,没有这个凳子放在那里啊?
但是谭冥冥没多想,她雀跃起来,有凳子实在太好了,不用打湿羽绒服屁股,她连忙磕磕巴巴地小声道了句谢,就扶着膝盖站起来,跑过去将凳子拿来,坐下,伸长腿,开始捶小腿。
……这下,膝盖也不酸了,舒服。
谭冥冥悄悄松了口气,她早上出来太匆忙,忘戴毛线帽,敏感耳根被寒风冻得有些红。
她忍不住往手上呵了口气,揉了揉耳朵。
偌大的CAO场,几千个学生,校长的声音穿过麦克风,穿过寒风,依然喋喋不休地落在耳中,谁也没注意到高二三班队伍最后,这个小小的角落。
杭祁笔直站着,静默地立在寒风中,仿佛不觉得冷,他遥遥看向念着枯燥无味稿子的校长,漆黑的眸子里却透着愉悦。
寒风吹来,他视线落在前面女生的耳朵上。
片刻后,他悄悄挪了个位置。
……
……谭冥冥伸出手,懵懂地看向天上阴沉沉的天气,云层分明在被风吹着走。
可这一会儿,她却感觉不到有寒风了。
第22章
升旗仪式结束之后, 全校的人肚子都饿得咕咕叫, 抱怨着往教室和食堂方向走。谭冥冥自然也不例外,虽然出门的时候吃了个煎饼果子, 但哪里想得到这位校长今天的废话时常又破他自己的记录了,竟然长达一个半小时!
谭冥冥要饿晕了,两眼发黑, 压根顾不上杭祁同学还在自己身后、自己跑步姿势可能有点丢脸, 就火烧屁股地往食堂方向跑。
天大地大, 填饱肚子最大。
……等等,是不是还有凳子没送回原来的地方去?!跑到一半的谭冥冥陡然想起,看了眼走向食堂方向的人群, 密密麻麻得简直令她头皮发麻!
她顿时有点欲哭无泪, 等自己送完凳子再去食堂, 肯定至少要再排半个小时的队伍, 这可是全校师生都往食堂挤的一个早晨!而自己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但她还是脚步一转, 往逆着人群回跑去,可还没跑两步, 便看见,咦, 自己坐过的小凳子不见了,好像被谁收走了!
谭冥冥眼睛“欻”地一亮!
虽然不知道是谁收走了, 但想必是送到门卫大叔那里去了,谭冥冥松了口气,索姓没再管, 掉头继续加入丧尸大军,捂着饥肠辘辘的肚子朝食堂跑去。
……
人群中,远远的,偌大CAO场边缘,杭祁横穿人流,拎着凳子朝着门卫室走去,扭头看了谭冥冥哒哒哒跑向食堂的背影一眼,忍不住极细地抿了一下唇。
寒风在吹风,将他额发吹起,他半垂下漆黑的睫毛,掩去眸子中闪耀着的神采。
杭祁并不喜欢学校,不喜欢上学。
还是个无力反抗的小孩的时候,他最厌恶、也最害怕的事情便是上学,小时候害怕见人,害怕别人的目光,宁愿将自己蜷缩在阴冷、光线暗淡的阁楼,和情绪极为不稳定的母亲为伴。
他当然羡慕学校里搂着肩膀、说说笑笑的那些同学。
对他们而言,最大的烦恼可能不过于数学考试没考好、又被老师批评了。可对于杭祁而言,却是在这个世界上单独一人、彻头彻尾的孤单。
孤零零的一个人爬起来,对根本不会有反应的烂醉或是夜不归宿的母亲说声“我去上学了”,然后咬着牙低着头匆匆走在马路边上,不敢抬头,害怕迎面而来的路人只是瞥他一眼,便面露嫌恶。
孤零零的一个人坐在位置上、写作业、做手工、吃饭。老师们通常不会点他起来回答问题,以免造成全班哄闹的状况。
一天天,漫长而煎熬,在放学铃声响起的时候,他好像才从监狱中获得假释,他忙不迭拿起书包,低着头脚步匆匆回家。
即便是一个小小的、黑暗的阁楼,也比外面能让他有一些安全感。他宁愿被随时会发疯的母亲殴打,也不想面对外面阳光下那些人的目光。
等后来逐渐长大,离开那个可悲的母亲之后,他终于有了能力保护自己,知道如何挥出拳头,叫欺负自己的人记住后悔是什么滋味。
但这个时候,他依然不喜欢骑着自行车、迎着寒风孤零零的来上学。
上学对他来说没有太多意义。课本上那些知识,他过目不忘,一遍就会,只是不能旷课,否则次数多了会在档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