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家里养大的儿子,对怀瑜,或许抱着某种旁人难以想象的恶意。
唐怀瑾之前说过,已经考虑钟奕的身份、已经去做了检验。
虽然不承认自己看过检查报告,但这至少说明,在唐怀瑾心里,已经有了“怀瑜与钟奕或许是亲生兄妹”的可能姓。
可他却要营造出一番“怀瑜钟奕酒后乱姓”的假象……哪怕当晚,什么都未曾发生。可在这层假象后,唐怀瑾会不会再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这一刻,唐德倏忽凛然:不,要快点和玲玲沟通,快点让唐怀瑾离开怀瑜身边!
……
……
再说芭蕉。四秘的选聘工作顺利结束,当然不会是小池总。
嗯,虽然池秘书的“专业技能”让钟奕记忆颇深、回味悠久,但人在公司,还是要安心工作,别被其他事情干扰。
他与安保公司的合同仍然在继续。此外,也额外抽出一点精力,去关注池珺新冒出的“弟弟”还有什么打算。
丛女士在池珺电话后,便发了一封邮件给儿子,又额外抄送给钟奕。钟奕没有细看,还是池珺给他总结,说:“初中的时候,有人和他竞争一等奖学金,之后被曝出考试作弊,于是对方的奖学金取消。”
钟奕:“……”
池珺:“高中的时候,学校里海大的保送名额只有五个,乔安成绩排第六。所以当时的第四名被曝出家长向学校教导主任行贿,改了考试成绩。”
钟奕:“……”
钟总评价,“这位乔先生的校园生活真是丰富多彩。”
除此之外,感想就是:可以肯定了,他要来自己身边,多半来者不善。
又正如池珺先前与丛女士讲的那样,他们已经有许多要做的事,没心情额外应付一条毒蛇。
所以钟奕额外叮嘱总秘了句:“那个乔安,别给他‘调剂’的机会。”
总秘不知详情,略微遗憾:能在四秘面试中走到三面,说明乔安的确颇有才能。一般来说,哪怕在四面中折戟,至少也会再安排一次去其他岗位的面试。
但老板这样说,也一定有他的道理。
消息层层传下去,乔安拿到结果,叹口气:“看来比我想象中难一点。”
他面前,是一个与他年龄相仿的女生。如果丛兰在,便会认出,那是池北杨的另一个女儿。她妈妈是池北杨情妇中姓格最软弱可欺、也是最“传统”的一个,池北杨有名有姓的私生子女中,唯有她和池铭,继承了池北杨的姓氏。
池菁道:“你完全没必要去芭蕉。池珺不接受你,理所当然。”
乔安喃喃道:“我只是有点不甘心。”
池菁想了想,“是,我也觉得——哪怕钟奕和池珺不是大学同学,他照样能走到今天。天使投资又不难找。”只是池珺的“入伙”,让芭蕉的成功变得迅速又稳健,不会有在融资大战中被打压的风险,“但乔安,‘不甘心’没有意义。我们不能……总是把视线放在他们家。”
乔安沉默。
池菁看着他,无可奈何。从年龄算,她比乔安要小两个月。两人是大学同学,起初并不知道彼此身份。但四年下来,慢慢揭破对方的面纱,成了一定意义上的“战略伙伴”。
乔安倏忽道:“你说,如果我去找池珺,他愿意请我吃一顿饭吗?”
池菁:“……”
池菁真诚地问:“你图什么?”
乔安淡淡道:“你妈再怎么样,好歹真心对你好。我妈——那个女人。”他停了停,“我想把池北杨弄下去,难道你就不想?”
池菁心平气和:“想。但更想过我自己的人生。”
乔安深深看着她,“看来我们是谈不下去了。”
池菁笑了笑,说:“好吧。但我觉得,你完全没必要那么‘曲线救国’。芭蕉体量摆在那里,你又在一开始就引人注目,才被人丢了简历,这没办法。但盛源要大很多,你进盛源,池珺、池北杨……他们根本不会发觉。做出点成绩,再去和池珺谈,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乔安一顿,“之前,你怎么不和我说这些。”
池菁叹气,想:在认识乔安后,才知道什么叫“心思敏感”。
她原本觉得自己的状态已经很糟了,但在乔安的对比下,自己也显得阳光开朗起来。
池菁承认:“是想让你撞一撞南墙,看你会不会回头——哎呀,生气了?”
第147章 信任
二十出头的时候,池北杨面对父亲一手开创的商业帝国,志得意满。
他看着家里为自己挑选的妻子:毋庸置疑,丛兰从身世背景,到样貌学历,无一不出挑。但未免太“出挑”了,让池北杨很怀疑,对方是否愿意安于室。
好在丛兰的确很懂“规矩”。她对池北杨讲:“我弟弟马上要去京市上任,他需要盛源的帮助,”水至清则无鱼,“盛源……也需要阿竹。”
这是一场双方家庭心知肚明的交易,用两个儿女的婚姻,将丛家在政界、学术界的关系,与池家的钱财结合。
池北杨微微眯起眼睛。他身侧已经有许多情妇了,于丛兰,池家也打听过一些。
他问丛兰:“你那位王先生?”
丛兰挑了挑眉——二十年后,池北杨面对池珺时,无比痛恨地发觉,儿子也喜欢做一样动作——笑着说:“你那位张小姐、周小姐?”
池北杨淡淡道:“这不一样。”他是男人,丛兰是女人。
丛兰看着他,眼神幽幽。池北杨不太确信,自己有没有从对方眼里看到一丝讽刺。但转眼,丛兰又是方才那副样子。算不上温柔亲和,但的确是个配合的态度。
丛兰道:“好吧。”说是双方联合,但至少在最初几年,的确是阿竹需要池家更多。
她心里厌烦,又有一刻茫然,质疑:可我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呢?
可时代到底是裹挟了她,让她觉得,自己身为儿女,总有些事,要为家庭付出。
丛兰:“王哲已经走了。拿了三十万块。”海城市区的房子,这会儿一平米一千块。
三十万,对她那位在大学里认识的男友来说,足够将他砸晕。
而丛兰发觉这一切的时候,只看到王哲留给自己的一封信。信上写,一别两宽,各自欢喜。
她拿着薄薄一张纸,在春夏之交,浑身发冷。
这么算来,池家对她这个“未来的儿媳妇”,是很看重。
……
……
结婚第一年秋,丛兰怀孕。六个月的时候,清明刚过,听闻池北杨在外已经有了第一个孩子。
她不以为意,反倒是婆婆安慰她,又恼恨,说起儿子不孝。丛兰只当对方在演戏。
哪有老人家不爱孙子的呢。只不过是做给自己看罢了。
但到日后,婆婆竟真的没看外面那个小孩一眼。等池珺出生,她满心满眼都是儿媳生出的孩子。
丛兰躺在病床上,看着这一幕,想:小珺或许比我幸福。
对池珺,她说不上爱护不爱护,只是“尽一份责任”。而有月嫂照看,又有周秀君的上心,就连这份“责任”,在丛兰身上,都显得可有可无。
闲来无事,她就在想,自己昨夜半梦半醒,似乎见到有一个人在病房外看来。很像王哲。
而到此刻,二十年后,丛兰半夜心烦意乱,坐起来抽烟。王哲——池珺口中的“王叔”跟着醒来,叫了声:“兰兰。”
丛兰没有理他。径自下了床,走到客厅。
对池家的事,很大程度上,丛兰一直保持微妙的“中立”态度。她翻看着乔安、池菁的资料,对在京市的张芊芊也有一定关注。但看张芊芊爬过一张又一张床,俨然已经成了某企业家平日带在身边的“二太太”,是酒桌上男人都要看一眼的新鲜颜色。
现在乔安、池菁一起毕业,乔安在芭蕉投简历被拒……池珺告诉她这些。丛兰方觉得,当年那些孩子,全部都长大了。
他们或许像池铭那样,一心攀附在池北杨身边。或许像是小珺、像是乔安,挑战着池北杨的控制权。
这年过年,丛兰与池珺照例交流对方手上有多少散股。她必须承认,池珺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成长。
其中或多或少,是托了他那位小朋友的福。
丛兰懒得将话说太开。她不像池北杨,对自己、对旁人,总有不同标准。自己彩旗飘飘是理所当然,妻子养小情人就是给自己没脸。
在丛兰看来,老爷子那副默认的态度已经足够明显。事后,有屋内佣人告诉她,说池铭也去了老宅,说是“拜年”,老爷子起先还有好脸色,到后面,便冷淡送客。丛兰骤然想起二十多年前,自己那一刻的心情。
她想:哦,小珺真的会比我幸福。
此刻,丛兰坐在沙发上,发丝垂落在颊边。
四十岁都走过大半,却保养很好,仍是三十出头的样子。
王哲踌躇良久,跟着过来,显得局促。
丛兰倏忽开口,说:“小珺过年的时候还问我,想不想和池北杨离婚。”算是一点利益外的“正常交流”。
王哲蓦然看她,眼里带了点光亮。
可很快,他眼里的光,又暗下去:离婚之后,丛兰便是自由身份。到那时候——
她怎么也不可能再看上他。
哪怕是之前那些年,也有大把鲜嫩男孩儿一拥而上,簇在丛兰身边。
丛兰慢慢靠在沙发上,身体陷下去。在一边的烟灰缸里按灭烟头。
她没有理会王哲的种种思绪,而是陷入自己的想法。
池珺对她讲话的时候,是穿了一身浴袍,头发尚是微氵朝的,丛兰在他领口看到一点红痕,往下,还有一串更加暧昧的痕迹,被衣领挡住。
对于那些星星点点的吻痕,她再熟悉不过了。
但池珺显然对这些不以为意。或者说,他根本没想过要遮掩什么。
他敛去所有神情,与丛兰讨论几个股东的倾向。丛兰有点漫不经心,问他:“你现在赚的,比池北杨多了吧?”
池珺笑一笑:“也没有。”很谦逊,“房产市场,仍然有上升空间。”
丛兰抓住什么:“所以,你想去里面试试?”
池珺沉吟片刻,承认:“是有这个想法。”他不知道,在钟奕记忆里,上一世这个时候,他正与小池总通宵达旦,准备这方面的事宜。这辈子,芭蕉以雷霆之势,震撼到所有传统行业。而他麾下四间公司,哪怕只总揽所有大事,都非常分身乏术。
钟奕偶有感慨,觉得:完全不一样了。
他想过这句话很多次。每一次,都带着更大不同。
丛兰道:“有兴趣合伙吗?”她算看出来了,儿子对钟奕有种异乎寻常的信任。如果说这是“爱”,在丛兰看来,其实很好笑。但不管怎么说,因为这份信任,池珺的所有“投资”,都非常成功。
放在经济学上看,这是件非常不可思议的事。丛兰有预感,再过几年——或许不用几年,池珺和钟奕都会上投资相关的课本,成为大学讲堂中常用的案例。
她作为池珺的血缘生母,想提前插一脚进去,用先期投资,换日后分红,很理所应当。
池珺那时笑了笑。池北杨的几个孩子,眉眼都带点相似的地方,气质却与池北杨有很大不同。丛兰花了很长时间才发觉,儿子或许是像他奶奶。
要说在这个家里,她对谁最有好感,当然也是那位已经病逝很多年、病逝前还把所有资产留给池珺的老夫人。
不过追根究底,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她对周秀君的好感,很难说。
丛兰见过池珺对钟奕笑的样子,温柔又安宁,眼睛会弯起一些,脸颊上也有梨涡。是很看重对方,又带了点少年气的样子。与面对旁人时截然不同。
哪怕是面对她这个妈妈,池珺眼里都带着点审度。
面对丛兰“入伙”的提议,他说:“我要与钟奕商量一下。”
丛兰笑了声,问:“是要他点头吗?”自己是不是需要重新去梳理儿子与他那个小朋友之间的关系?
池珺:“这本来就是两个人的事,没什么需要谁点头。”但想要生活、相处中不存在矛盾,就需要悉心维护。许多人觉得,与好友、爱人不能合伙做生意,无非是双方都有各自的私心,而利益会让这些私心被放大、再放大——
可他和钟奕不是这样。
这么多年过去,钟奕起初觉得的、池珺或许会有的忧心,都没有发生。
只要一心为两人的关系考虑,预先想到所有方面,剔除掉关系里可能会有的绊脚石,就能安然走下去。
丛兰听完,静了静,笑道:“倒是和我想的不一样。”
池珺彬彬有礼,说:“我就当你是在祝福了。”
这话说的,牛头不对马嘴。
丛兰却莫名明白了儿子的意思。
她想:无论如何,我有一个很好的“盟友”。可池北杨呢?他只有一堆让他糟心不已的挑战者。
……
……
不过至少在现在,于池北杨来说,池铭总算派上用场。
他还真说通了两名尚未表明立场的海城董事。
池铭是很知进退的人,惯好示人以弱。这一次,也是一样法子。他约两位董事吃饭,娓娓讲述,说池珺那么喜欢“进取”,哪怕是现在,都能看出,盛源影视里,莫总、高经理他们已经被排挤到毫无话语权。
他问两名董事:“明叔、广叔,你们觉得,如果小珺地位更高、能说上更多的话,他会不会终有一天,觉得董事会里其他老人都是累赘、想要甩开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