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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眼见着，石天承抠开了自己心口，里面却没有崩出鲜血，没有血淋淋，而是静静待着一颗颜色暗淡的能源石。

　　结合之前和主脑谈话的内容，唐初一瞬间便想明白了一整个事件。

　　“所以，你不是真正的石天承，而是一个机器人……不，人工智能？原来如此，许久之前我曾经在Nr航线的飞船上看见过你，那就是你吧？……所以你是一个……有感情的人工智能？”

　　唐初心想，这叫什么事。

　　一要建'国，不管什么都上赶着“成精”了。

　　石天承缓缓点头。

　　不……也不能说是石天承。唐初现在已经知道，今天见到这个“石天承”时候的违和感觉是从何而来了。人工智能……当然不会有精神力，所以他在下悬浮车时的试探才会得到那样一个奇怪的结果。而这个，只是假的“石天承”。

　　唐初不急着问原因，毕竟现在是主脑要同他说事情。

　　虚影：“我在这之前还是想确认一下……你认为已经拥有了情感的人工智能，是否……有资格同人类一起生活呢？”

　　唐初道：“不是有没有资格，而是应该。既然拥有自己的思维和情感，那便不能够只作为一个工具被人类掌握在手里。想来像‘石天承’这样的人工智能不会很多，虽然作为非人类，若是和人类一起生活的话，他们超凡的生命力和智慧等无疑都会引起人类的忌惮……但是，”

　　唐初越说越滔滔不绝，几乎停不下来。他自从帮着处理帝国的事务，已经差不多要把关注帝国规则方面的不足当成了本能。

　　“……尽管可能会造成小程度的恐慌，也不能够隐瞒其存在。可以专门成立一个……异生物登记处？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想要进入人类社会的不管是人工智能还是其他，必须到有关部门登记，并且要有义务对帝国做贡献……就比如机器人精……哦不，是人工智能，要承担诸如发挥其高运算效率天赋帮助人类维护星网等的职能。单独作为新的生命体，而且是由人类一手创造却比人类要更加长寿且高效，一定会引起人的不满和忌惮。若是规定了其对人类社会的义务，这种忌惮可能会减少一些……”

　　唐初说了许多，突然住嘴，翻出小本来把自己临时想到的这些都记下来。等他记完，虚影才说道：

　　“他们不应该只生活在暗处，我早就想要为孩子们做些什么，现在才看到了机会。原本我还有些犹豫，直到我在叫你来之前在帝国数据流里搜寻到了新加入的一条法律提案。”

　　“什么提案？”

　　“保护异生物，禁止猎杀各星球原著生物，禁止以开采资源等名义随意侵犯异生物领地，允许异生物到人类社会生活。”

　　唐初恍然道：“没错，我来之前我们正是在谈这个。这一条还不是很完美，可惜之前没有这方面的条文可以借鉴，我们也没什么法律方面的人才。哎，主脑你是不是应该挺会的，要不帮我们整改一下呗？”

　　虚影无奈道：“可以。”

　　唐初道：“那么既然您都给我们干活了，有关于人工智能在人类社会拥有合理居民身份生活的提案，等我回去同他们商讨一下，剩下的还是交给您来完善？你叫我过来，为的就是这个吧。”

　　虚影点头，“是的。”

　　唐初颔首，回想了一番他们的一系列对话，突然想到……既然主脑是因为看见了数据库中新加入的异生物的法律提案而想要找人类谈一谈、有关于让有了自己的人格的人工智能也能够拥有自己的生活，那么确实……主脑真的是因为他比较闲所以才独独找自己见面？

　　不过……原本，这一条法律便应该存在的。因为接下来的站立在帝国之上的新的国度，将是一个极度包容和谐的新的国度。

　　*

　　石天承站在一扇门前，犹豫了许久没有打开。

　　说起来这里是他的房产，是他在帝都星最早的家。面积狭小的公寓，装饰陈旧，是帝国分配给他这个孤儿居住的房屋，也是他同卡尔伦一起生活的最初记忆所在。成年后他将这里买了下来，后来因为在研究所任职，在学区房购置了一栋别墅。在后来因为要躲避卡尔伦，将别墅卖出去。

　　只有这里还保留着。

　　里面没有声音，石天承不知道有没有人。

　　他拿着那一条腕带翻来覆去看了许久，里面除了他看到的那一条，没有其他任何东西。原本的记录只剩了一大串的“消息已删除”。

第192章 销毁

　　一共有二百条已删除消息, 石天承试着恢复, 但它被删除得很彻底。

　　终究他还是打开了面前的门。随着门缓缓打开，一双冷厉而疲惫的灰色眼睛直直看过来。

　　是卡尔伦。

　　消息中的“不必再回来”，所“回来”的竟然是这里么？

　　石天承瞳孔微缩。他张了张嘴，欲说话。

　　卡尔伦先一步开口道：“不是说过, 你没有必要再……”他骤然站起来，快步走到石天承面前, “天承？”

　　石天承静静看着面前这个昔日的好友，半晌蓦然一笑：

　　“是我，我……回来了。”

　　卡尔伦灰色暗淡的眸子里倏然爆发出强烈的光彩, 他眼里似乎有千言万语, 但是都没有说出，只是两只胳膊轻轻往前递了递, 抬起了一小下，又畏缩地放下。

　　石天承笑了笑，主动伸出双臂，卡尔伦抬头看他一眼, 回应了他，小心翼翼地靠过去, 拥住了。

　　半晌后两人分开，卡尔伦眼中隐隐有兴奋地拉着石天承在沙发上坐下，把石天承打量了十几遍，才开口道：

　　“当初你……什么都不说就突然离开，我找了你很久。”

　　石天承道：“现在我回来找你了, 没想到你真的在这里。”

　　卡尔伦目光炯炯地看着石天承，单薄的身体上只有这一双眼睛渐渐漫上光彩，引人注目。

　　石天承看着卡尔伦眼中的热切，又隐约是爱意藏得深沉，心中波澜起伏。

　　他当年之所以离开帝都星时并没有告诉卡尔伦，除了逃离紧急，不想让卡尔伦本就敏感的身份暴露在帝国政府眼里，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隐隐察觉到了卡尔伦对他的感情。

　　……一个机器生命对他的感情？

　　他感觉无法再平静面对这个一起生活了许久的友人，顺从了自己的逃避心理，就那样离开了帝都星。

　　而这次再见，他已经能够平静面对。

　　卡尔伦热情地亲自给他倒茶、切水果，坐在他对面眼神热切地看着他，仿佛有一大堆话要说，最终还是两人安静的对坐吃水果。是石天承先打破了这种沉默：

　　“我回来了，也不必再担心帝都星的追捕。你就住在这里么？对面有没有固定住户？我把对面买下来，我们做邻居？”

　　卡尔伦点头，灰色的头发在外面阳光的照射下仿佛在闪光。

　　好友重逢，气氛却不似未分别之前。石天承也不知道接下来还要再说什么好，拢在袖子里的手触到那条腕带，抬头看了卡尔伦一眼。

　　卡尔伦面容带笑，随时准备倾听他说话。

　　他们向来的交往，卡尔伦都是如此。既是良师，也是益友。

　　是在他亲友单薄的生命里，几乎最重要的角色。

　　石天承突然展颜道：“只是回来看看，你在这里就好了。我那群共事……分给我许多事务要完成，我先回去忙，等赚到钱把对面买下来我们再聚。”

　　卡尔伦道：“好，不要太辛苦。”

　　石天承被卡尔伦送到门口，朝他摆摆手，示意不必再送。卡尔伦一脸温和地目送石天承走远了，这才依依不舍地关门。

　　石天承走到楼下，望着那个属于卡尔伦的窗户。

　　……他终究没有提起那条腕带，里面的消息，还有实验室里的“石天承”。

　　……算了，就这样吧。

　　而石天承离开了这里，另一个“石天承”回来了。

　　他进门，迎上闻声抬头的面容温和的卡尔伦，他从未在这个病态而冷漠的人脸上看到过这种表情。

　　卡尔伦见了来人，却是立即收敛起温和的神态，表情淡漠地看门口的人一眼，“不是告诉过你不必再过来。”

　　“石天承”半垂着头，闻言动作隐蔽地摸了摸自己手腕，空的。

　　他没有声张，而是低眉敛目道：“主人，我知道，石天承先生回来了。”

　　卡尔伦语气冰冷：“他的名字不是你可以说的。”

　　“抱歉。”

　　卡尔伦冷冷地“呵”了一声，苍白而纤细的手指抚摸着身旁沙发上被上一位来客坐出来的浅淡的凹陷，转了转眼，突然说：

　　“等等，你进来吧。”

　　门口的“石天承”沉默地点了下头，转身关门，走到卡尔伦身前几步站定。卡尔伦朝他摆手，“通道在那边，过去地下室。”

　　“好的。”

　　“石天承”走到房间另一个角落处，打开墙壁上隐蔽的门，露出一个人为修葺的悬浮通道。降落前，他听到卡尔伦说：

　　“能源石你已经不必要再用了，去手术台上。”

　　“石天承”便道：“好。”

　　他在这个狭窄的通道里降落，周围都是黑色无光的墙壁。这时候他从主脑所在处离开前对方的叮嘱突然出现在他脑中：

　　［孩子，你只管回去等着，相信人类一次，也相信你自己。你，你们，我们，马上都会有属于自己的生活。正大光明的生活。］

　　“石天承”知道他的主人卡尔伦并非人类，而是一个具有人格和感情的机器生命。

　　他自己也是，不过是主人仿照着他自己所制造出的一件替代品。

　　情感无法注入到机器的程序中去，卡尔伦一开始制造了他便没有想过他能够拥有感情、给予他面貌的主人所没能给予卡尔伦的东西。然而他真的诞生了，替代真正的石天承成了帝国研究所关注的目标，也成了代替石天承陪在卡尔伦身边的人，卡尔伦自己却不满足了。

　　卡尔伦恨他只是一个冰冷而低下的机器，他按照卡尔伦的要求，尽职尽责在研究所扮演一位知道了贵族阴谋、几次犹豫逃离之后终究还是归顺研究所的研究人员。

　　——隐藏起自己的思考、不耐、厌烦。

　　可能，这就是人格？

　　地下室到了。

　　“石天承”没有开灯，走到金属台上，静静地躺下。

　　头顶什么装饰都没有，尽管他作为机器生命有着很好的视力，所看见的仍然只是漆黑。

　　……黑暗是他的朋友。他一直就活在黑暗中。

　　灯光亮起，是卡尔伦下来，打开了灯。

　　对方看也不看躺在手术台上的“石天承”，从旁边柜子里翻找出一整套工具来，自顾自说道：

　　“不会允许有两个一样的人、也不能允许有你影响天承的生活的。你的生命是天承给予你，身体来自于天承的基因，你只是一个卑劣的不会思考没有感情的复制品。”

　　金属台上的人安静地闭上眼。

　　卡尔伦拿着工具来到了金属台之前。

　　“你的外表是血肉的躯体，但却有一个被供应着的芯片。你的行动能力来源于能源石而不是生物能量……你可真是一个失败品啊，人不人，也不是机器。”

　　“石天承”语气平淡如水，仿佛没有感情：“主人的身体与人类□□别无二致，不需要外在的能源供应活动，您是一个完美的作品。”

　　卡尔伦扬起手里的尖锥，在灯光之下泛着冷白的光。

　　“只是缺少能源供应而休眠，你还不是真的消失。我创造了你，也理应负责清理你，你说呢？”

　　“石天承”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他的作用已经消失，他的存在也就成了可能会影响石天承正常生活的障碍物。卡尔伦会亲自把自己制造出来的他，杀死，然后毁灭。

　　他没有告诉卡尔伦自己也算是拥有“人格”，也勉强能够充当他在暗无天日生活里的同类。

　　也没有告诉卡尔伦他与主脑的谈话，他们可以不必这样躲藏，不久之后可能会迎来人工的生命能够光明生活的时代。

　　他能够反抗，也有能力反抗卡尔伦，但是……为什么他不想反抗呢？难道是身下这一张金属床太过温暖了？

　　“我的荣幸。”他回答了卡尔伦方才说的话。

　　冰凉的尖锥刺入他颈侧，“石天承”握紧了拳头。

　　他想着，这就是痛感。原本不属于他的感觉。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大脑在迅速衰竭，与他自己的主芯片的联系一点点断了。

　　他的存在只在于脑中的这一个芯片，他就只是这一点点。

　　他因此而回归自己。

　　*

　　这一场全民参与的增删、修改法律的盛宴历时一个月，终于见着了头，整个帝国的法律体系都基本建成，完整地告一段落。只是所有的法律条文体系繁杂，后续的整理归属、进一步完善仍然是一个浩大的工作。然而被唐初一甩手扔给了主脑，一天过后，主脑给还回来的便是体系分明、精准完善的所有法律了。

　　同时，也根据主脑所给的资料，程峰根据帝国的所需事务管理等列定出来一个基本的部门体系，所需的职位也在全民参与下完善起来，并且列入了法律。同时规定了帝都星仍然是首都星球，帝国域内所有星球都受位于帝都星的中央部门管辖，但是各个星球又各自发展。根据法律里示出的部门职能体系，各个小星球纷纷开始了重整、建设，各个星球都兴起了在星球内选拔各个职位人员的热氵朝。

　　——所有权利管理、规划自己的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