瑨就坐在他床前的椅子上，有些出神地望着窗外。
外面已经是夜里，那是唐敬的住所，灯大亮着，发出绚丽的光晕。
唐涛觉得，这个环境几乎算得上是……温馨了。他忍不住嘴角往上翘了一点。
唐瑨突然开口：“我不同意你成为唐家下一任家主，比较中意的还是你的哥哥。”
唐涛收敛了嘴角算不上笑的笑容，抿起嘴。
“我知道决定权还是在家主那里，不过我知道你的还有家主的野心。他悉心培养你，不止是打算让你接管军部，而且还计划好了你今年参加内阁阁臣的竞选。”
唐涛下意识忽略了唐瑨所说的第一句话，“……法律没有规定公民不能同时拥有军部和大臣身份。”
“是这样没错。”唐瑨始终看着窗外，唐涛的角度只能看见他父亲一半隐晦的侧脸。
“你现在是几年级？”
“……七年级，父亲。”
“嗯……中尉了？”
“……是的。但还未去军部领取任职文件。”
唐瑨道：“那就还不算是军部的人了。”
唐涛瞳孔微缩。
“父亲的意思是……？”
“你去荣光军团吧。如果你能争得过唐初，军部部长就是你的。或者你愿意留下来等待几个月后的竞选，我也不过度干涉你。只不过你不会有机会在军部任职了，或许等我退下、下一任部长退下，唐敬他能有机会实现他将军部归入政府的野心。”
唐涛沉默了半晌，目光难言地看着唐瑨的侧脸。
“……唐家于父亲而言……是什么？”
“是什么……”唐瑨喃喃了一句，没有回答。
“所以……”唐涛没有如唐瑨料想只中那样在听了唐瑨给他的选择之后苦想应该怎么求全，而是说道：
“……父亲您是不是知道什么？所以不让我留在帝都星、所以明明已经把我交给家主教养二十多年，却在这时候意图阻断我接触政治圈层？”
唐瑨身体一颤，终于回过头来。
唐涛正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我在偏远星球出生，母亲所在的沈家只是在远离帝都星的星域安居一隅的小贵族。”唐涛开口。
“我的孩子在研究所，我也是在研究所出生。但是帝都星的研究所可能还是与偏远星球的研究所有些不同的是么？”
“参加竞选者会有一个研究所主持的全身检查，研究院若是试图在我身体里植入一些我应该有但是现在没有的东西，完全有机会。”
唐涛抬手放到自己太阳穴处，“……那么，现在，我是自由的么？”
“……是的。风波要来了。”
*
经过三天的观察，唐初和连亭终于能够在这个首都哈良城找到一处安身之所。
因为这个城市的古怪之处在住所方面仍然有所体现，城市分明尽皆是人，夜晚连道路上都有人在休憩，而大半房子竟然都是空的。两人于是找了一间无人居住的房子暂时安歇，白日里则换上一身破旧衣服，随着大多数人在街上晃荡，试图能够发现什么。
就在第四天，两人结束了行尸走肉一样的无目的的晃悠。
他们翻了窗户出来时已经天光大亮，短暂的白日已经开始。因为夜晚街道很安静，两人于是奔走到旁边的垃圾城试图能够继续找出什么线索，然而无疾而终。
唐初回住处收拾了床铺放进空间钮里，一面对连亭说“我真的很好奇他们的城市长是谁”，紧接着便听到那边人群不再散乱了，而是整齐有序地排在道路两侧，神情恭敬，翘首望着道路一头，有人说着“市长大人来了！”
唐初心神一震。就是他了。
两人装作普普通通的城市居民，也跟着站在道路边上，望着来人。那是一艘装设华丽的改装飞行器，原本的外壳被卸掉，改成了一副龙椅样的宝座，里面一个精瘦而眼有煞气的男人端坐着，神态睥睨地扫视道路两边的人。唐初用精神力探查着那边情况，自己和连亭则貌似恭谨地垂下头。
这个皇帝出游一样架势的市长当然也有他的仪仗，竟然是一队变异人。变异方向似乎是乌龟还是什么，四肢关节上都带着厚厚的壳，其本人也身材魁梧，似乎有力量方面的能力。
随着仪仗前进，经行的居民们便随之齐刷刷地扑地，叩首在道路上，喊着“欢迎尊敬的市长大人视察”，活像是什么邪'教；这人也不像是市长，而像是个邪'教教主。
唐初正犯着难，等到这个什么市长经过他们的时候，他还连亭到底要不要下跪，结果飞行器在他们面前的地方停了下来。
第128章 终端
两人于是没有跪。.
这个市长大人看着长相凶煞, 说话声音竟然轻声细语地，听起来有一种莫名叫人信服的诡异感觉。
他的说话声音扩散到这一整条街道：
“整个帝国的追求自由之路已经开始，是从奴隶发起来的。
我们更加要追随自由的脚步, 摆脱对于我们人权的控制，摆脱一切可将我们变成傀儡的隐患！
不愿意追求自由者、宁愿当傀儡者已经被我们驱逐, 我们追求自由的道路也已经有了开始！
……我城将分派每人以新型个人终端，不受帝国掌控自己的信息。不论贫富贵贱，我城分发以每人的型号相同。”
唐初听明白了一部分, 大概就是说这些人要发给城市居民一种不是由帝国制造、不必录入个人信息的个人终端？
不过，至于那些“傀儡者”“反'叛者”？
接下来，竟然就当街分发身份终端了。果然没有追究每人身份为何，也不必连接身体植入的个人芯片, 竟然是直接就能够使用。
唐初摆弄了一会儿发到自己手里的终端, 觉得这些奇怪的人、这个奇怪的“邪教”，至少就分发这种个人终端这件事来说, 做得……还是挺不错的。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唐初颇觉得手里的终端似乎在哪里见过似的。
等到市长的仪仗走远了，两人从后门进去暂时的居处, 连亭举着终端对唐初道：
“和你当初在‘风市’里买的终端是不是一样的？”
唐初猛地拍了下脑袋。
当初他和连亭去B-7星球旅行, 发现了一个叫做“风市”的地方。
白日里还算正常, 各种奇货日常大抵都有卖的, 然而到了晚上，所贩卖的竟然都是一般在市面上极难、甚至是根本见不到的东西。唐初所购买的身份终端就是其中之一。
因为身份终端向来是帝国授权的唯一一个公司有权利制作，算是帝国政府发行的。这种每个帝国公民都有的配件, 是决不允许私人制造的。当然因为身份芯片链接的缘故，也没人能够制作得出来。
除非连身份芯片也是私自制造出来，否则就算私人制作出了终端，也不能够连接芯片使用。.甚至还要以“偷'渡者”的罪名被剥夺公民权利，流放边缘星球。
唐初废了好大劲才从空间钮里找到了当初买下的终端，不好意思地朝等了他好久的连亭笑了笑。连亭有些无奈，朝他伸出手：
“空间钮。”
唐初摘下空间钮放在连亭手心。
连亭道：“既然你把它的权限给了我，我把里面的东西整理好了再还给你。”
唐初应道：“好啊！”他挠挠头，满眼期待，“那么为了报答你，今晚洗澡我帮你搓背怎么样？”
“不必了。”连亭拒绝道，然后从他手中拿走了唐初方才从空间钮里拿出来的终端。
……果然，无论是制造手法，还是材料等，都和市长分发下来的终端是一样的。
难道这里……和B-7星球、或者说是和风市，有什么联系么？
还是……市长和风市有联系？
他突然愣了一下，唐初问道“怎么了”。连亭把精神力探入空间钮里，拿出之前被他收进去的唐初的终端。
“蒙利的通讯。”连亭看了一眼。
唐初接过终端，接通了通讯。那边只传出来于跃压低的声音。
“我们……三天前被那群人抓到了一个地方关押，看守的都是当地居民。被关押的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要被公开行刑，另一部分就是我们这些不愿意放弃帝国产品的‘傀儡者’，被剥夺在首都城市居住的权利，要被发配到边远城市去。我和蒙利正在路途中，好像马上就要到站了。……根据我们这三天了解到的情况，首都城市从一个月前开始发生了一场变动，他们认为帝国发行的个人芯片是收集个人隐私的东西，身份终端所联系的个人履历和定位也是把帝国公民当做傀儡掌控的工具。甚至是……还有一个消息我不知道是否是真的。”那边的于跃咽了口唾沫。
唐初催促道：“不管是不是真的，直接告诉我们，我们会判断的。”
这回是换了蒙利说道：“运载我们去边远城市的是带有老式车厢的运输工具，一个车厢里面有三十多个人。我们听他们谈话，说之所以B-11星球会有这样一场动作，除了是先前的那些要求更改法律的奴隶带动，还有就是首都城市的一位市长说，不仅仅是平民被身份终端和个人芯片控制着，连贵族都被植入了芯片由皇室控制。所以他们一点都不惧怕会被围剿，因为追求自由是没有人会拒绝的。”
贵族……被控制着？
连亭沉声说道：“他们原话是怎么说的？”
那边回道：“录了音，我找找。”
唐初则是觉得不可思议：“由公民统一植入个人芯片便推想到所有人、甚至是自大又狂妄的贵族也被控制着？公民芯片这东西虽然的确是过于严苛了，但却不可否认，想要统治好这么大的疆域，类似这样的控制手段还是不可少的。”
连亭沉思道：“或许还是帝国的措施太过了。”
唐初想了想，赞同道：“确实。那些贵族啊……十分想要公民和非公民的概念深入人心，极致地区别开。他们试图虚化什么呢。”
这时候对面已经把录音发过来了。而唐初和连亭已经进了屋，唐初在房子周围布上一层防护，然后将终端的声音开到最大。
嘈杂凌乱的噪音中，有两个人放肆的谈论声音极为明显：
“……东三区好歹比首都城好多了，去一趟也不妨，反正没有那些麻烦的变'革军就是了。”
“如果这场变'革成功，东三区早晚也要变成和首都城一样的吧。”
“但是你以为它能够成功？算了吧，和帝国贵族作对，和帝国所有人作对，能捞着什么好处？可能我们前脚走了，后脚他们这些什么变'革军就没了哈哈。”
“话说为什么戴个身份终端还不允许了？因为嫉妒我们有帝国公民身份？”
“你没听说先前的事？外面那些奴隶一乱起来，那个人就趁机拉拢游说，当成了野生山大王，爬上了市长位置。起先他是告诉我们，贵族要完了，他们之所以被皇室放权，就是因为他们身体里被植入了能够控制生死的芯片，控制权就在皇室人手里。有好些人都很愤怒，贵族怎么能够被这样对待呢……”
“是真的吗？我听说过，那段时间我没有出来，知道的不清楚。如果是真的，皇室就犯了天大的错误了，和贵族一样都是天赐的优秀者，竟然为了控制权力便这样……不顾及人权。”
“人权？他们有人权，反正我们没有是了？所有人都想求证贵族大人们是否真的被控制，然后那个家伙，新市长，说所有公民出生时候植入的身份芯片实际上就和控制贵族的芯片有相同的作用，配合上身份终端，就可以随时知道我们的定位、身体状态、所处环境，甚至可以用系统远程引爆！”
“啊……有这么大作用？”
“当然是假的，谁知道那个市长有什么目的，或许想要反'帝国统治、反皇室也说不定呢。”
“所以就要求所有人都摆脱身份终端？”
“是啊，但我们怎么可能听他们胡话。我们星球原本就不是全部人都有帝国公民身份，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市长就想要让我们放弃公民身份了？怎么不干脆说他想要像之前那个什么……唐初一样，让我们都变成奴隶？”
唐初冷不丁听到自己的名字，深沉地抹了一把脸。
当地居民的谈话，是能够快速告诉他们当地情况的。可以说这一段录音的每一句话都有一些情况在内，还要他们继续再探查一番。
录音还在继续：
“……真是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有什么意义，反正一样我们过我们的就是了。说什么要摆脱控制……我可没觉得哪里有被控制了，帝国发行的产品都当成垃圾被销毁，还不如便宜了我们不想上交东西的。”
“是很可惜啊，每天夜晚的第一小时都会有腐化剂在那边喷洒，我们也不好捡漏。”
“总之那些奴隶……呵，得要感谢新市长了吧。”
“除了奴隶，又还有谁肯听那些人的呢……”
录音结束了，于跃的声音插'进来：
“将军，将军夫人，我这边到站了。”
连亭看向唐初，两人同时说道：“东三区。”
和于跃的通讯结束，两人躺到床上，开始打理已经得到的线索。
“我明白了。”唐初有一下没一下捏着连亭的手指，“就是我们抵达这个星球时候的降落地，那个全是垃圾的城市，是新市长说服首都城市的人摆脱帝国贵族对于他们的控制而丢弃的帝国产品。想到违和感在哪里了，垃圾城应该是这一个月左右出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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