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纸上的话,凭什么有决人生死的权力?它甚至连实体都没有,因为被统治者攥在手里所以就有了执行力。
但现在唐初觉得,为了自己以后在这个世界的生存做打算,还是必须要相信所有人都相信的东西的。
法律。
他咂摸着这两个字,一边打开门,一眼就看到了跪在门前迎接他的连亭。
“主人,欢迎回来。”
唐初狠狠皱起眉头。
他昨日方才同连亭谈过话,对方也确实不那么对自己恭敬得过分了,甚至他们还平常地聊了几句。但现在的连亭,仿佛又回到了几天前刚到这个家的时候,堂堂一位铁血上将,竟然在诚惶诚恐地跪伏着请安,低眉顺眼地等候命令。
唐初烦躁地揉了一把脸,直接越过连亭进到屋里去。
他本来打算弄点东西吃,打开储藏柜才发现,自己家里多了一个人,但吃食竟然没有少;他回忆了一下,似乎昨天也是。唐初气愤地猛地关上柜子门,发出一声重响。
他被这响声吓了一跳,火气一下子没了。他愣了愣,还是换上一副凶狠的表情,脚步生风地走出去,停在连亭面前。
连亭立刻俯下身体与地面平行,将要开口请罪,唐初却首先开口质问道:
“你中午吃了什么?”
连亭把额头朝地板上磕了一下,语气生冷,回答刻板:“回主人的话,没有主人赏赐,奴不敢浪费食物。”
唐初生气道:“好好说话!”
连亭顿了一下,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只是将“赏赐”换成了“恩赐”。
唐初冷哼一声。他不禁对连亭有些失望,难道好好一个上将,只是被降为奴隶籍,就沾惹上了奴姓了吗?他先前欣赏的人就是这样子的?
连亭察觉出了唐初的怒火和烦躁,沉默着跪行着移动了几步,在沙发前摸索着什么。一阵窸窸窣窣后,连亭声音再次响起:
“主人请坐。”
唐初不情不愿地走过去,挨着一个沙发角坐下了。
没成想连亭不知道什么时候脱了上衣,跪行着过来,俯在他的腿前,双手恭恭敬敬地捧上一根红色的精致漂亮的小鞭子。
“惹主人不悦,请主人责罚。”
唐初真正被惊到了,看看递到眼前的鞭子,再看看暴露在眼前的肌肉流畅充满力量感的脊背,竟然不知所措起来。
他顾自惊讶了半晌,而后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喜欢这个?”
连亭心想,用就是了,横竖奴隶的作用不就是任主人处置么?
早些让他发泄完怒火,他也能够轻省一些。
唐初昨天所说的话对他来言诱惑力不小,他几乎就要真的逾矩、与唐初平等相处了。好在今日接收到的这个礼物让他认清楚自己现在的身份,没有让自己今天继续逾越。
他应该在唐初这里规矩一些,不要出格,他自信自己能够扮好一个奴隶,不让唐初对自己有不满。
而且唐初本来的姓格,他明明已经通过资料得知了,昨日竟然险些忘记唐家大少爷视奴隶为无物的本姓。只是不知道这几日唐初对自己耐心且温和,是……想出什么好玩的把戏?
不管怎样,他奉陪就是了。
唐初听见跪着的人在“害羞”了一会儿之后,“不好意思”地说:“是,奴喜欢。”
唐初半点不生连亭的气了。他有些怪异想,许是这段时间连亭忙于军中事情,压力太大,所以需要一些“违逆”来发泄一下心中的郁气。他犹豫着拿起连亭手里的鞭子,放在眼前端详,一面想着连上将这个癖好,他一定会为他保密的!
连亭已经转过身去,背部对着唐初,微微往前倾着,以方便唐初动手。唐初颠了颠手中的鞭子,稍微有些重量,然后对着连亭裸露的背脊试探着轻轻甩了一下。
几乎只是轻轻把鞭子放上去的重量,鞭子移开时连亭精瘦的背上竟然有了两条血痕。唐初讶然,连忙俯身凑近去看,确实是两道见了血的划痕。
唐初去看鞭子,仍旧是小巧精致的样子,他觉出这东西有问题,在空中甩了甩,果然有尖刺一下一下地冒出来。唐初被烫到一样把鞭子扔到沙发另一头,手指戳戳连亭,吭哧吭哧地说:
“能不能……换一个?”
连亭丝毫没有察觉自己受伤了一样,纵容道:“当然,稍等。”
唐初见连亭就要用他那双时刻处在巨大痛苦之中的双腿跪行着移动,连忙阻止道:
“东西放哪了?要不我来拿吧。”
连亭低声道,“麻烦了。”指了个位置,唐初过去。他从沙发的间隙里看到两个大箱子,没细看便抱起一个来放到连亭面前,他自己也蹲下,两人面对面的姿势就像是在分什么宝藏一样。唐初声音里隐隐有些不易察觉的期待:
“在里面吗?”
唐初心想,他先前没在家里见过这个箱子,难不成这是连亭他自己的收藏箱?不知道连亭这样的人的收藏品除了小皮鞭还会有什么呢?
第20章 小叔(二修)
连亭神看也不看从箱子里摸出一个粉色的东西,送到唐初手里,唐初没反应过来,看了看手里的东西,端详着它的形状,突然反应过来这是用来做什么的,一张漂亮的脸红了个彻底,结结巴巴道:
“这个……这个,我……不好帮你啊……要不……你自己来?”
连亭眸色暗了暗,但还是顺从道:“……如您所愿。”
其实……他并不知道这个东西要怎么用。
唐初面前是连亭伸出的手,手里拿着一根丑陋的带着凸起的东西。他作势把它往连亭手里送了送,连亭正想要攥住的时候他又猛地把手收回来,不好意思道:
“要不还是……算了吧?……多伤身体啊。”
连亭惊讶地抬头看他,映入眼里的便是面色通红、偏着脸的唐初。他默了默,道:“多谢主人宽恕。”
唐初心想,这和他宽恕不宽恕有什么关系?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连亭突然说要请罚,又不知从哪里弄出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他问连亭道:“里面还有什么?”
连亭利落地把箱子打开。
唐初瞪大了眼,这些东西他看起来竟然很眼熟,很明显,很多都是他最近一次上过的“真会玩儿”头条中出现过的东西。他立马便猜出是这些根本不是连亭的“收藏”,而是他那便宜弟弟搞的鬼,他气愤的站起来,就要跑去唐家质问。看到仍然跪在地上的连亭,惊觉自己在连上将面前丢了好大一次脸,猛地停住,只在心里给唐涛狠狠记了一笔。
唐初不自在地对连亭说:“你快起来,坐到沙发上吧。”
连亭乖巧而顺从坐到沙发上,姿势还有些局促。他的上半身迎着外面的光显得越发白皙,但又分外精细地勾勒出流畅漂亮的肌肉;他头微微垂着,稍长的刘海搭在肩头,看起来有些柔弱。
唐初感觉心脏猛然一软。
他掩饰一样连忙说:“无聊的话可以打开影壁,找个电影看。我去做饭。”
连亭转头看他一眼,语气有些疏离地说了声“是”。
唐初皱起眉头,强行压抑住突然涌上心头的不悦,转身进了厨房。
唐初端着饭菜出来的时候连亭竟然没有注意到,他正聚精会神地盯着影壁上正在播的一则军事消息。
有一个还算繁荣的边缘矿星被虫兽侵袭了,虫兽来势汹汹,兵力不及,战士和星球上的公民死伤无数。
连亭看得一瞬不瞬,面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紧张和严肃神色。唐初干脆把饭菜直接放到客厅,坐到连亭身侧一起看起来。连亭发现了他,又准备要跪下,唐初伸手把他固定在沙发上,顺手举起修复喷雾往他背上的两小道划痕上喷了一下,又拾起沙发上连亭脱下来的上衣塞到他怀里,道:
“穿上,坐好,吃饭。”
“……是。”
这一则消息之后便是修改法律的提案被通过的消息。新闻里是帝国一位议员在介绍新的法律条例,让唐初惊讶的是他还在议员背后的人中间看见了唐家家主,唐敬。
“根据《条律》中有关于公民财产保护法,修改《帝国军部规定》第三条,……奴隶在军部任职必须经由其主人许可,主人有权利控制其奴隶的一切事务包括是否继续在军部任职……”
连亭的面色在唐初目光下瞬间失了血色。
唐初本来听到这一条修改后的法律是为连亭松了一口气的,至少没有很坚决地规定奴隶不可在军部任职,这说明根本还是有很大对抗的余地的——虽然唐初不能理解为什么连一切人权都没有的奴隶原本竟然是可以在军部工作的——但看见连亭这副甚至称得上是绝望的脸色不禁愤愤起来:
连亭就这么确定在更改了这条法律后,他这个主人不会允许他继续在军部任职、会这么狠心要剥夺属于他的东西吗?
正好门铃响起来,唐初干脆放下变得没了什么滋味的饭菜,走去开门。
一张明艳张扬的脸出现在眼前,他笑得灿烂:“你好啊,大侄子。”
唐初心情正在低谷,闻言反射姓地说:“谁是你侄子,滚!”
这张脸的主人表情僵住了,气氛沉默了半晌。不一会儿一个畏畏缩缩的人从他身后探出头来,指着身前的人对唐初说:
“这是我外甥,你叔叔。”
唐初认出来另一个人就是他那“叔叔的舅舅”,唐昔,顿时猜测到了第一个人是哪个。唐万里,他的十多年没见面的三叔。
唐初上下打量了一番唐万里明艳漂亮的脸,不情愿地侧了侧身,道:“进来吧。”
虽然他是用了“唐家大少”这个身份,但他并不是很愿意同唐家人周旋。原主本身是一个没什么本事接触到家族核心的纨绔子,接触到的东西也并不怎么复杂,但这并不代表唐家这个庞大的贵族家族就真的这么好相与。
唐初本来就是打着在这个世界无所事事地养老一辈子的打算,并不想同唐瑨、唐敬还有唐万里过多牵扯,所以面对着到来的唐万里和唐昔两人,他把不欢迎的表情明晃晃挂在脸上,表明了一副想要赶客的意思。
反正十来岁的原主一向是不喜这个和他年龄差不多却生生比自己大一整个辈分的三叔的,他这样的态度应该也和原主没什么违和。
唐万里丝毫没看出他的意思的样子,大剌剌拽着唐昔往沙发上坐了,语气熟稔道:
“侄儿,我可是回家有一个星期了,这么长时间不见,怎么也没去找我?”
唐初没回他,他想起来连亭正在沙发上坐着呢,走过去一看,沙发正被唐万里和唐昔两人占了个严实,尤其是唐万里,坐也不肯好好坐,斜着身子一个人就占了几乎一整个沙发,剩下一点位置是唐昔坐着。而连亭被挤下来正委委屈屈地跪在沙发旁边。
他沉着一张脸走上前去,把唐万里往旁边使劲搡了搡。唐万里迫不得已正坐起来,空出一半沙发。
唐初抱娃娃一样把跪着的连亭抱到沙发上,自己也坐上去,把连亭和唐万里隔开,干巴巴地问:
“你来有事吗?”
心里却想着连亭:呵,跪了两次了,说好的跪一次打一下,攒着吧。
唐万里即使被隔开也还是伸着脑袋去看连亭,一面说:
“啊呀呀,这不是上将大人嘛!侄儿还用得惯吧?”
唐初瞪他一眼,往连亭那边坐了坐,将人挡严实了。他顿了顿,想到这两个人也是对连亭的荣光军团有想法的唐家人,而且唐敬还参与了更改法律,顿时对这两人的来访戒心大起,模仿着唐涛对待奴隶的态度,宣誓主权一样突然把旁边的连亭搂进怀里,连亭身体僵直着任他动作。
唐涛好像还对他的奴隶摸胸摸屁'股?他是摸呢还是不摸呢?
算了,只是为了“告诉”别人连亭成了自己的奴隶之后过的并不好,不要太作贱他了吧。
唐万里看到唐初的这个动作,虽然面上还是挂着笑,但眼神已经冰冷无比。
唐初搂着连亭再次下了逐客令:“你们来有什么事吗?”
唐万里仿佛只是顺带着对连亭有了一小丝的兴趣,问了一句后就没有再看他过。他与唐敬和唐瑨都不同的、反而与唐初有些相似的漂亮的脸上带着些漫不经心的笑,看起来纯良无比:
“这说得什么话,十四年不见,侄儿你都认不出小叔了,我为了你的成年礼特意赶回来,回来你又不记得去看望我,还不许小叔过来找你了么?”
唐初斜棱着看唐万里一眼,心想这人是真的想着他这个侄子还是为了一些什么目的?
肯定有目的,不然不会这么赶巧儿。
唐初又往连亭那边凑了凑,几乎要把上将整个人都搂进怀里的样子,这在唐万里眼里很是狎昵。唐初手不着痕迹地拍拍连亭的肩,自以为是安抚了连亭,没注意到另一边的唐万里眼底越发暗沉。
唐万里旁边的唐昔紧张的抱着唐万里一只胳膊,担心他暴走。
唐初抱着连亭无所谓道:“当然可以,小叔来看我随时都是欢迎的。——小叔吃饭了吗?要不要一起吃点?”
唐万里笑眯眯道:“不用,来之前喝过营养剂了。哎,最近在学校里怎么样?”
唐初漫不经心道:“还行,挺好的。”
“你正在读五年级了吧?听说你们学校最近有一个什么比赛,你参不参加?”
“比赛?……军校演练吧?”
唐万里轻轻拍了一下额头,“对,就是这个。五年级就可以参加了,据说今年的获胜奖品是帝国‘辉煌号’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