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才好,才能长记姓。”陈珺的声音冷了两分。
阿朗压下脑中那一闪而过的绮念,答道:“是。”
一个月前,他领命去山谷看着苗不休的实验进展。但他明白,说是盯着苗不休,其实是看着陈璟,不能让他死了。
可没想到半路杀出个楚天阔,原本两人水平不相伯仲,他甚至还略胜一分,但顾虑到对方是来救人的,便在最后没有下死手。结果山谷因此被发现,实验不得不转移,这便是他胸口伤疤的来源。
伺候陈珺洗漱完,阿朗正要离开,忽然听见陈珺叫住他:“过来吧。”
阿朗脚步一顿,转身走到床边。
床上的人松松系着衣服,眼波流转,却带着彻骨的寒意。
“你也该提醒提醒我,不要太心软。”
阿朗沉默片刻,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皱,道:“是。”
随后吹灭蜡烛,脱了衣服,躺上.床去,小心地把人拥进怀里。
*
之后几天,陈湮趁着休息的时间跑去竹林边上瞧了瞧,果然看见楚天阔每天都来这里转上几圈,大概是想看看能不能等到陈湮出来。
可当陈湮真的故意弄出些动静之后,他要么朝里面张望几眼,随后失意而去,要么像是近乡情更怯,听见声音便匆匆离开。搞得他手下的人很是疑惑,知道的是庄主想来见故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来等心上人的。
陈湮觉得自己也不能太过分,终于在第四天的下午出了竹林。
楚天阔瞧见他,不知该不该上前询问。陈湮主动对他说道:“陈公子说了,明日他会进城,有些事想和楚庄主说,还请庄主于申时初在客栈等候。”
按说以楚天阔的身份,只有别人候他的份,不过自家主子愿意来这里晃悠,手下的人自然也不好说什么。
楚天阔欲再问什么,陈湮却已经转身走了。
直到第二天,陈湮跟着闵不归又进城逛了几圈,竟然幸运地订到两间房,于是安顿下来之后,陈湮就先出门去找楚天阔。
进了客栈之后,临到楚天阔的房门前,陈湮卸去易容。守在门口的两个心腹是见过他的,看见他来都松了口气,忙把人引进去。
楚天阔显然等得着急,见他进来,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盯着他先是上上下下打量了几眼,随后欲言又止,不知该如何开口。
一月不见,眼前的人又清瘦了几分,脸色更苍白了。但不知是何缘故,眉眼间多了几分阴柔之美,举手投足带着风流态度。
到底是担心越过了好奇,楚天阔先问:“你的毒,可解了?”
陈湮笑嘻嘻走到他对面坐下,道:“原来楚大侠这么担心我,听说日日去竹林外转悠。我知道了以后心中实在不忍,就过来看看你啦。至于我的毒嘛,你看我这不是活蹦乱跳的嘛。”
见他又会开始信口开河,没了当日的颓废悲伤,楚天阔虽然被说得脸红,但嘴角仍忍不住勾起一丝笑意。
这个人,活脱脱是块打不散、捶不烂的顽石,消沉了一阵子就又活泛起来。
听见“楚大侠”这个称呼,楚天阔的紧张便消散了。往日陈湮开玩笑时总爱叫他“林大侠”,如今换了身份,还依旧叫他“大侠”,看来是不打算生分的。
“毒解了就好。”楚天阔不欲回应他那些胡说八道。
陈湮看他也瘦了一圈,好在气色不错,不禁道:“你还敢来找我,你就不担心,我和你父亲的事真的有关,要是……要是我真的……”
楚天阔看着他,道:“当-ri-你说不知道,必定是因为心绪烦乱。后来你送来从顾老爷那里打听到的消息,我就猜到这事与你关系不大。”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在线追自己的文追得不亦乐乎(捂脸)……
☆、刺杀七王爷
陈湮听得心头一动,道:“我从最开始就在骗你,你还这么相信我。你行走江湖这些年,真是白混了。”
楚天阔目光灼灼,认真道:“若真是你,你今日还敢来见我吗?
若是真正的陈璟,说不定真的敢。陈湮在心里说道,脸上却笑眯眯地,道:“是是是,楚大侠英明神武、聪慧无双,什么都瞒不过你。”
楚天阔很满意,忽然又反应过来,眯起眼道:“当初在塘上村还有顾家,你跟我说的那些故事都是你瞎编的吧?”
陈湮一阵心虚,支支吾吾道:“一半一半吧……有的事情涉及隐私,我不好细说。只不过烟雨楼的事发生得太突然,我也需要弄清楚一些事情之后才好跟你说。”
楚天阔又是叹气,也罢,毕竟烟雨楼那种地方,一般人不是逼不得已谁会去。那个时候两个人也不过是萍水相逢,心怀戒备也是正常的,于是道:“我也并非责怪你,江湖险恶,你多一个心眼也没什么。”
陈湮长出了一口气,把楚天阔吹得天花乱坠,拍了好一顿马屁,确保他心里爽快。
可楚天阔知道他的德姓,这些话十有八九都不是真心的,很无语地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不过既然提起此事,陈湮想着干脆把自己知道的东西挑拣挑拣告诉楚天阔。
听闻有最新的消息,楚天阔站起身道:“我妹妹这次也跟我来了,不如去她房里说,免得她再过来。”
楚云舒眼睛不方便,他们过去也是应该的。
两人并肩出门,走到隔壁,未及敲门,那名被唤作小衣的青年就开了门。
进门后,楚云舒正坐在桌边,此刻站起来,脸带笑意道:“早听见你过来了。”
说完扭头看向陈湮的方向:“有客人?”
陈湮暗暗心惊,心道这姑娘不可小觑。不过一想也正常,她目不能视,听力必然比常人灵敏。
楚天阔道:“上次还没来得及正式介绍,这是我妹妹,楚云舒,这是林衣。”
陈湮顾及楚云舒的眼睛,打了声招呼,又向林衣抱了抱拳。
“原来是你。”楚云舒听出他的声音,神色未变,也并不惊讶,好像早知道陈湮会过来似的。
三人围坐在桌边,林衣奉了茶上来,便站在楚云舒身后。
陈湮有些好奇地打量着两个人,发现他们之间的关系有些奇怪。
说是主仆,可两人似乎并没有顾忌男女之防,平日里搀扶楚云舒的总是他,楚天阔也很放心让两个人独处一室。
按理说,女孩子出门,身边跟一个丫鬟总是更方便的。
但若说是恋人或是夫妻,可明显林衣举手投足处处恭敬,就比如说现在,他就没有和这三人一起坐下来。楚云舒也只把他当一般的小厮使唤,然而陈湮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注意到林衣看向楚云舒时那努力掩饰的情意。
难道是他单相思,于是甘愿作为仆从留在她身边守护。而楚天阔了解他的深情,便准了他的请求?
陈湮胡思乱想着,楚天阔正对楚云舒说了陈湮来的目的。
楚云舒这会儿才微微变了脸色,焦急地看向陈湮。
陈湮收回思绪,也不啰嗦,把三年前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实则那件事他知道的内情也并不多,当时陈珺是瞒着他做的,来别院的那位贵客是七王爷唐烨,当时正逢东南水患,他是打着巡查东南水患治理状况来的,至于怎么和陈珺勾搭上,两个人之间有什么来往,楚闻风又是怎么卷进去的,陈璟一律不知。
只知道后来楚闻风刺杀唐烨,可出师未捷身先死,唐烨大怒,要治烟波庄的罪。然而等他们出了别院,等着让当地府衙前来调查时,别院却失了火。
楚闻风的尸身在大火里面目全非,能证明他身份的东西和剑都消失无踪。
那时大约楚天阔为了保住烟波庄,在唐烨派人前来的时候矢口否认了刺杀他的是自己的父亲,烟波庄这才逃过一劫。
也正是有这个原因,陈湮这会才敢拿手抠着桌边,忐忑地说:“那把火,是我放的。”
楚云舒用帕子捂住了嘴,楚天阔神色复杂,但并没有太多的惊讶,也许是早就猜到了?
当时陈璟和陈珺已经反目,虽然不知道陈珺的目的为何,但是为了破坏他的计划,陈璟便放了这一把火。
也是因为这样,原本得陈家家主陈文重视的陈璟从此失了父亲的欢心,在后来的争斗中节节败退,落得个那样的下场。
这件事和顾老爷说的大同小异,于陈湮来说也是一个待解之谜。
楚天阔要调查当年父亲突然刺杀七王爷的真相,陈湮也想知道,两个人算是殊途同归。
“很抱歉,”陈湮知道,古人对已逝之人的遗体很看重,他贸然烧毁楚闻风的尸身,楚家兄妹肯定不好过。
楚天阔摇摇头,还没说话,楚云舒先开口了:“陈公子此举保住了烟波庄上下,我们怎么可能再有责怪之意。”
“正是。”楚天阔在一边附和道。
“多谢你们体谅,你们放心,我也会帮忙查清楚这件事的,能养育出你们,老庄主必定是光明磊落之人,冒这么大的风险行行刺之事,其中必有苦衷。”陈湮竖起手掌,信誓旦旦保证。
楚天阔道:“我们也是这样想,这几年来一直在调查此事,可没想到刚查到刘峰身上,他就死了。”
陈湮又是一阵心虚,虽然刘峰并不是死在他手里,可到底原主当初暗搓搓打算弄死人家的。
现在想来,陈璟动手之前,刘峰就因为自己大嘴巴泄露秘密引来杀身之祸。正巧陈璟在烟雨楼,他那个变态弟弟怎么可能放过这么好的使绊子的机会,干脆杀了刘峰,栽赃在他身上。
陈湮急不可耐地想弥补一点,道:“好在我们知道谁是凶手,也知道这里面都有谁牵涉其中。正好这次英雄宴陈珺一定会有所动作,我们或许能有些收获。”
“嗯,”楚天阔应道,问陈湮,“你和我们一起去么?”
“不了,我到时易容,装作……”说到这儿陈湮猛地捂住嘴,好险,刚刚差点就把自己假扮闵不归弟子的事说出去了。这样一来,他岂不是会知道自己在竹林外故意整他?
楚天阔见他突然停住,疑惑地看过来。
陈湮嘿嘿干笑两声道:“暂时保密,不过我有法子进去,你们放心吧。”
楚天阔看他故弄玄虚,也不追问。
“对了,还有件事请你帮忙。”陈湮道。
“什么事?”
“你懂暗器吗?”陈湮盯着楚天阔问。
楚天阔一笑,看向楚云舒道:“暗器方面我不在行,你问错了人。”
陈湮顺着他的视线看向楚云舒,恍然道:“原来如此,那晚在陈家,就是你出手救了你哥哥?我当时问他,他还不肯说是谁。”
楚云舒道:“我剑法不及哥哥,只好从这些旁门左道下功夫,当初爹为了这个骂了我好多次呢。”
提起楚闻风,兄妹俩俱是感伤,楚天阔转移话题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陈湮从怀里掏出一包细针来摊在桌上,道:“我想做两个小玩意儿,把这个装进去,要用时就发射出来,防身用。”
楚天阔同意道:“你没有功夫,用这个也合适。”
说起来也是奇怪,陈家两个儿子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往日里陈家家主除了教儿子经商之道外,就是把他们关在家里读书。
陈璟当初还考了个秀才,可惜还未来得及进京再考就出了后面的事。陈珺在读书上天资不高,经商却是一把好手。
楚云舒却道:“我虽擅使暗器,但那些小机括并不在行。”
“我有办法。”楚天阔冲门口喊了一声,“阿墨!”
一个约莫三十岁的男子应声走进来,楚天阔指着他道:“这些小玩意儿阿墨最精通,你想要什么就跟他说吧。”
陈湮把那一包细针往阿墨眼前推了推道:“劳烦大哥,我想把这些针都装进能随时发射的机关里,带在身上。”
阿墨看见那密密麻麻一大包,嘴角抽了抽,您哪是做暗器,您这是开针店呢,不过嘴里还是道:“这个容易,只是一般这样的细针伤不了人,公子要不要换个别的?”
陈湮一摆手道:“别担心,针上我会淬毒,保准能伤人于无形。”
阿墨:“……”
无语地看向自家庄主,却见他丝毫没有觉得不妥。等等,那眼神中莫名的宠溺是什么鬼?
发毒针这种事毕竟不是名门正道所为,本以为最多沾点麻药,谁知道这位爷直接上毒了,阿墨有点犹豫。
楚天阔知道他的顾虑,道:“你只管按他的要求去做就是了。”
陈湮也道:“放心,我会随身带着解药,要是有人被误伤,我会及时救人的。”
阿墨一口血堵在胸口,伤人也就罢了,他姑且相信被伤的人是自食其果,可是误伤是什么意思?
但庄主没意见,这些话他自然不敢问出口。陈湮怕他不懂,走过去拉着他仔细讲了讲自己的要求。
阿墨听完,脸上带笑地出去了,心里默默为那些即将被毒针所伤和误伤的人插了三支香。
阿墨刚走,楚云舒侧耳细听了一会儿,道:“外面好像出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陈湮对自己的准头很有逼数
☆、彩虹屁
几个人一起走出去,果然见对面客栈一阵喧闹,突然二楼的窗户被撞破,一个褐衣男人跌下来,一只脚无法动弹,便躺在地上冲楼上大骂。
二楼探出来一个脑袋,看了楼下的人一眼,冷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