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分页

声色，就是想看看林越究竟想做什么。

　　他这个同桌有时候神经兮兮的，盯着人嘴里能小声的念念叨叨半天。明明气质干净得如同散发着氧气的青木，表情却总是乖痞无赖，那双明亮清澈的大眼睛似乎一眨，坏主意就冒出来了。

　　顾铭并不讨厌林越，相反的，在见到林越的第一眼就觉得很有眼缘。

　　大概因为这样，所以林越在他面前故意吃香椿、韭菜、芒果、臭豆腐，甚至是故意找麻烦好像都可以忍耐。有时候想起来连顾铭自己都惊讶，他的脾气绝对谈不上多好，耐心也差，可是面对林越时却一点火也发不起来。

　　观察他的小表情甚至成为了一件令人心情愉悦的事。

　　辛苦上课一个星期，终于迎来周末。

　　不同于其他同学的兴奋，林越有些兴致缺缺的。

　　他一觉睡到十点，直到余聪打电话过来问要不要一起出去吃东西才起床。以没胃口为理由拒绝了余聪，林越慢吞吞的从床上爬起来，随便洗漱一番，然后上身穿着白大褂，下身搭配一条宽松的牛仔裤，脚下再拖着两只趿拉板，慢悠悠的下楼吃午饭。

　　大早上的太阳已经很毒了，街道上没什么人。

　　林越郁闷没戴顶帽子再出来，他溜达到附近最常去的那家饭馆。

　　馆子里人很多，望见里面坐得密密麻麻的人，林越犹豫着要不要换一家。饭菜香味从里面飘过来，他吞了吞口水，还是走了进去。

　　差不多二十五分钟后，饭菜才上桌。

　　林越放下手机，拿起筷子开吃。店里放着风扇，但空气还是燥热无比，他用手随便抹把脸，手心都是汗渍。手机安静的放在桌上，目光时不时的瞥过来，又轻飘飘的移开。

　　吃完饭后，觉得时间应该差不多了，林越拿起手机。

　　与此同时，一条短信发了过来。

　　【越越，妈妈今天结婚了，你徐叔叔人很好，放心吧。妈妈不能来陪你了，所以给你寄了喜欢吃的核桃酥，记得去取哦。】

　　林越面无表情的点击回复，手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没打出来。最后深深地呼气，眼睛不眨一下的删除短信。

　　他已经想不起来，老妈年轻时候的样子了。

　　家里唯一的合影早在父母离开的那一天就被他烧了。

　　小饭馆的人越来越少，耳边的嘈杂声渐渐小了，最后只剩下老板收拾餐桌的声音。

　　太阳高高的悬挂在空中，红彤彤的燃烧着释放自己的光与热。

　　林越很难形容这一刻的心情，上辈子他收到这封短信的时候气得摔手机，最后跑到酒吧喝了一天的酒，醉的不醒人事。他以为重来一次，这些事情都不足以影响到自己，可真正到来的时候发现心还是很在意。

　　他觉得有些闷，胸口像是积了很多气体，一丝丝的争相游荡在身体里，没有出口，越积越多，最后整个人都烦躁起来。他起身，付了钱，烦躁的走回家。心里越来越难受，林越试图驱散这种烦躁，运动，看电视，打游戏，甚至是在墙角倒立，但事实证明这些都是徒劳的。

　　在屋子里来来回回游荡一个小时后，林越终于带上钱包出门了。

　　太阳还是一样的热情，毫不保留的照耀着大地。

　　骑着自行车到附近的快递站，林越取出他妈寄过来的核桃酥。

　　核桃酥用一个很精美的盒子包起来，打开后可以闻到浓郁的一股核桃香味。

　　他妈妈不知道的是，林越其实已经很多年不吃核桃酥了。

　　把盒子随手捆到自行车后坐，林越脚下用力一踩，自行车灵活的穿梭在街道上，就这么漫无目的的骑着自行车到处兜风。

　　他烦躁，不是因为母亲对他的不在意，而是恼怒自己居然还这么在意。

　　明明应该早已习惯了的。

　　自行车渐渐远离了星湖区，慢悠悠的进入城南地界。

　　热风哗哗从脸上拍打过，林越慢慢平静下来。

　　透过玻璃窗看到自己被晒得通红的脸，不由暗骂自己几句，然后龇牙咧嘴一番，勾起嘴角，恢复以往的痞里痞气。

　　正准备地调转方向，结束这一场丝毫也不愉悦的出行，视线里忽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林越愣了。

　　那挺拔修长的身形，那浑然天成的霸拽气势，就算隔几条街他也认得住来。

　　那里类似于一个水果区，顾铭正搬着大麻袋，一袋一袋的往不远处的小车上送，车上已经堆了高高的一小堆东西。顾铭和看麻袋的大叔说了几句话，冷着脸擦把汗，跳上小车朝大叔挥挥手，“今天就先要这些了，下次有好的货你给我留着。”

　　大叔笑着回道：“行，都给你留着。”

　　顾铭满意一笑，踩着小三轮慢悠悠的载着东西离开。

　　林越有些傻眼。

　　这什么情况？

　　脑袋还没转过来呢，身体就先一步做出反应，骑着自行车做贼似的跟在顾铭车后面。有风吹起，轻轻的扑打在脸上，林越望着前面的三轮，上面的东西堆得太高，他只能看到顾铭半个脑袋。

　　小三轮慢悠悠的前进着，摇摇晃晃，在小道上转了好几个弯后终于到达目的地。中午的贸易市场正是人多的时候，才进去，就听见了各种讨价还价的声音，空气中也隐隐飘来水果的清甜味道。

　　林越停在距离顾铭不远的地方。

　　他看到顾铭跳下车，把车上的东西一个一个搬到旁边的水果摊上。

　　水果摊旁边站着个穿着藏青色衣服的女人，她正热情的和客人说话，手上动作麻利的把苹果香蕉装进袋子里。

　　看到顾铭把装着水果的麻袋堆在一起，她连忙喊道：“小铭，李子放这边，一会要用。”

　　顾铭动作一滞，然后低低的应了一声，把刚刚那袋李子单独放在旁边。他穿着一件灰色的T恤，头发剪得很短，露出耳朵和脸部轮廓，五官硬朗帅气，一米八的个头，再搭上那安安静静冷冷清清的气场，乍一看，就跟个国际超模似的与乱哄哄的草市场格格不入。

　　将车上的东西都搬下来后，顾铭摘下鸭嘴猫，走到水果摊边把要卖的水果整整齐齐的摆放好，然后舀一瓢水呼啦啦淋在上面。饱满的水果被水这么一淋，立马变得亮晶晶的，泛着盈盈水光，看起来特别好吃。

　　有人过来买水果，他马上过去，嗓音低缓的介绍哪些水果好吃哪些水果新鲜，之后称斤数，收钱，找零。他低头的时候，青黑的碎发微微摇晃，滴落下一颗晶莹的汗水。

　　“好了，先吃东西吧。”张姨端碗面条过来。

　　“嗯。”顾铭接过面，坐到水果摊角落吃。

　　碗里的面煮得正好合适，最上面放着一颗煎得金黄的鸡蛋，撒上切碎的葱花，冒着白茫茫的热气，看起来特别有食欲。筷子在里面搅拌搅拌，顾铭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面条还没吃完，水果摊边来了好几批客人，他把碗放下，过去帮忙。

　　乱哄哄的闹市，顾铭是最独特醒目的存在。

　　林越就那么站着，呆呆的看着他。看他修长的手指拿起红艳艳的大苹果，看他低头认真的找零，看他与客人扬起嘴角轻笑，轻轻浅浅的，却让人移不开眼睛。

　　“那里怎么有个人一直在看这边？”

　　顾铭闻言，漫不经心的抬眸看过去。

　　然后，与林越在拥挤吵闹的闹市四目相对。

第十七章

　　鼻息间充斥着瓜果蔬菜的清新味，耳边是此起彼伏、络绎不绝的吆喝和砍价声，城市的烟火气息似乎都凝聚在这狭窄的地方。人们忙碌着，说笑着，为了生计而辛勤劳动。

　　林越扶着自行车，在嘈杂忙碌的市场显得鹤立鸡群，发现顾铭看过来，顿时吸吸鼻子，尴尬的推着自行车慢慢踱步过去，尽量让自己表情平淡一点，像是在漫不经心散步的样子。

　　顾铭看到他的时候他，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不过很快便恢复了平静。他没说话，注视林越满脸尴尬眼神飘忽不定的走过来。

　　“来买东西？”顾铭率先开口。

　　“啊？”林越走到水果摊旁边站着，闻言连忙摇头，“就过来散步，糊里糊涂的走过来了。”

　　“走得挺远。”

　　从星湖区到城南，骑自行车至少要一个多小时，顾铭不知道他是怎么散步散到这里的。

　　林越咳了一下，说：“还好吧，没啥事比较闲。”

　　又有新的客人过来，顾铭继续忙着招呼，任由林干巴巴的在旁边站着，走又不是，不走又不是。

　　他很尴尬，从没想过顾铭会卖水果，他经常猜想顾铭每天急匆匆离开的理由，像什么回家照顾父母、帮家里打点生意，或者去上补习课，又或许和狐朋狗友玩闹，他想过很多种假设，却唯独没有想过这个。

　　倒不是说摆摊卖水果很不堪，林越认识很多人，有的家庭贫困，买菜、给人打工、街边卖小玩意，很多很多，他并不觉得有什么。

　　可是对象换成了顾铭，就觉得特别不对劲。那种感觉，就像是英雄捡破烂，皇帝吃剩菜一样让人觉得别扭。

　　顾铭总是一副气势凛然、胸有成竹的样，他想象不到顾铭起早贪黑摆摊忙碌的样，更是无法去体会其中的艰难。

　　突然见到顾铭顶着烈日骑小三轮的样子，林越很是惊讶，惊讶到忍不住一路跟着、盯着，顾铭还是那个顾铭，擦汗，卖水果，搬袋子，切苹果给客人试吃，冷冷淡淡的，但和在教室里的时候好像有些不一样，大概是对了几分烟火气息。

　　张阿姨见他原地干站着，忙笑道：“小铭的朋友吧，来，吃点水果。”

　　说罢拿起一个又大又红的苹果塞到他手里。

　　林越连忙道谢，“谢谢阿姨。”

　　张姨呵呵笑着，“有啥想吃的再来拿。”

　　这是顾铭母亲？林越下意意的算了算，福缘薄，姓格老实热情却心眼不足，容易被人骗，早年丧偶，子女不孝，晚年虽然独孤，但是福运不错。

　　看来不是顾铭的母亲。

　　今天贸易市场的人特别多，买东西的大多是年轻的女人或者阿姨，看见水果摊站着两个高高帅帅的小伙子，立马笑呵呵的过来，苹果来一点香蕉来一点，荔枝也不错看着新鲜，最后提着满满的一大口袋，心满意足的离开。

　　水果摊前聚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张阿姨也顾不得林越了，忙碌的招呼客人。

　　顾铭一边给客人找零，一边瞥眼旁边尴尬的林越。看到他一副尴尬局促样子有些好笑，同时也暗暗摇头叹息，都说职业不分贵贱，可是很多时候对于在最底层赚钱的人，人们的第一印象还是贫困穷酸。

　　他卖水果的事知道的人不多，同学里只有程大宇知道，如今多了一个林越。

　　生意越来越忙，林越干站着也不是，索姓把自行车放到旁边，“我也来帮忙吧。”

　　张阿姨说：“诶呀，甭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我也没什么事。”林越靠近顾铭，问：“我能做点什么？”

　　顾铭扭头看向他，眼中似有流光溢彩闪过，他似笑非笑的反问：“你会什么？”

　　林越以为他瞧不起自己，立马急道：“不就是卖东西么！说吧，我做什么。”

　　“那麻烦你看称。 ”

　　林越走过去，低头往称上一看，这称不是电子秤，而是比较早以前用的那种。上面标着一圈数字，1、2、3.......这是整斤数吧。目光又落到1和2中间的点，他微微皱眉。

　　顾铭看着林越的下巴一点一点，谨慎又较真地盯着称，当发现自己能看懂时，骄傲一笑。再重头看过去，手指数着数字间的间距，不明白什么意思，他的眉宇间顿时好像拧着个结，较真的来来回回数着，好像要彻底弄明白那个结才舒展开。

　　顾铭觉得林越身上有种神奇的魔力，让人看着他，就忍不住想笑。

　　他说：“那是两，十两是一斤，知道吧？”

　　林越眨了眨眼，哼哼表示知道知道，当然知道，这么简单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顾铭笑了一下，内敛而清浅。

　　小摊子边站着俩超级大帅哥，一个硬朗酷帅，一个痞气阳光，来买东西的大妈阿姨瞧见了，鞋底儿在地上拖出一道的回音儿，调转方向过去。

　　林越在客人装好水果后称称，心算出价格，顾铭负责收钱找零、整理被弄乱的水果，张阿姨就负责招呼客人。一时间忙忙碌碌，应接不暇。

　　生意太好了，好到林越无暇顾及其他，把心里那点不痛快忘得光光的，一点不剩。忙中偷得一刻闲的时候，林越有些恍惚，自己怎么就在帮顾铭卖东西呢！他是来干啥的啊！好好的周末不睡觉，净找事瞎折腾！

　　好不容易客人少了，林越长呼了口气。一瓶矿泉水被递到眼前，他抬头看眼顾铭，接过水大口大口的喝起来。

　　这天，实在是太热了。

　　顾铭见他脸热得通红，满头大汗，抬眸在周围看了看，市场的人越来越少了。

　　他对林越说：“请你吃饭去。”

　　林越摸摸肚子，瘪的，骑了一个多小时的自行车又忙活这么久，早上吃的那点东西早就消耗光了，他看眼水果摊子疑惑，“那这里怎么办？”

　　张阿姨听见话音儿，接嘴道：“没事，你俩去吧，忙也就是那一阵。难得周末不上课，你俩到处去逛逛，吃些好吃的。”

　　“那我们走了。”顾铭戴上鸭嘴帽。

　　“去吧，玩开心点。”

　　林越跟着顾铭离开市场，推着自行车肚子咕咕咕叫。农贸市场外就是商业街，走几步就瞧见了大大小小的店铺。

　　两人直奔小饭馆，点了满满当当的一桌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