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赵国公对于他的生母也不是没有感情,在赵括成年之后倒也不至于不闻不问,最后走了门路给他安排了宫中五品侍卫的官职。
但也仅此而已,赵括的用度算不上很好,只是普通国公庶子的用度。
天气逐渐变冷后,赵括也换上了秋装。
他们两人的婚期在六月,赵括夏季的衣服料子都是极好的,但国公府那边没有给他准备秋装,衡玉一看到赵括身上穿着的秋装,立马派人前去内务府,找来了内务府的人给她与赵括裁制秋衣。
内务府的人对于衡玉的要求向来不敢敷衍推脱,不过三日,就已经有十几套裁制好的秋衣送来公主府了。
赵括摸了摸手中衣服的料子,心下暗叹。这般料子,就算是他那位世子大哥也用不了吧。
衡玉坐在梳妆台前梳头,从有些模糊的铜镜里看到赵括的动作,她挥手让梳头的宫女退到一旁,偏过头去看赵括。
赵括察觉到衡玉的目光,走到她的旁边,俯身为她描眉。他似乎是看懂了她眼中的询问,轻笑着道:“我很欢喜。”
这一日的天气与往常并无不同,一大清早就下了场秋雨,雨水成幕状落下来,雨势不算太大,但一直下个不停。衡玉难得来了雅兴,添了件衣服后吩咐红袖、绿竹去准备东西,她自己则打着伞走到院子中心亭那里,坐在亭子里静心泡茶。
突然,有一个侍卫冒雨小跑过来,靠近凉亭,与守在一旁的侍卫耳语一番后退了下去。
衡玉将茶泡好,自己轻酌一口,觉得还算满意。她虽不怎么喜欢品茶,但宫中每有新茶好茶康宁帝总是会给她拨一份,久而久之她自己的品茶技巧就上来了,连带着也学了如何泡茶。
等衡玉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杯时,侍卫才上前来,把刚刚那位侍卫和他通报的消息告诉衡玉。
——冒犯驸马的两位琴师被遣送到别院养病只是借口罢了,但现在却是真的突然身患重疾,眼看着不大好了。
茶水氤氲升起雾气,茶香却没有先前那般浓郁了。
她的驸马当真好手段。
衡玉给红袖使了个颜色,红袖便默默退了下去给那两位琴师去找大夫。
三日后,朝中得知消息,西北边境被镇压的匈奴又有些不安分起来。在大臣们商讨将派哪些人前去边境镇守时,列出的名单里赵括的名字赫然在列。
当天,赵括从宫中回到公主府,先去换了身衣服。梳洗的时候,赵括问伺候他梳洗的宫女道:“公主呢?”
“公主领着人去了京郊外的别院。”
赵括换衣服的动作一顿,脸上原本的温和褪下,面无表情道:“公主可留了什么话?”
小宫女被他身上透出的戾气惊吓到,颤抖着身子跪于地,声音轻颤,“公主说……驸马近日公务繁忙,不便陪她前去别院,她就先行过去了。”
“呵。”赵括轻笑起来,心中的不安与惶恐一瞬间攥紧他的心脏,让他身上的戾气越发浓重,“我不便陪公主去别院,那是谁方便陪公主去的。”声音轻柔温和,跪着的宫女的身子却止不住颤抖起来。
赵括绕开她,冷着脸往碧园走去。
他到的时候,已经是人去楼空。
赵括右手紧握成拳,青筋暴起,嘴角却缓缓勾起,笑得清雅温和。
当晚,衡玉刚刚沐浴完,就看到急匆匆赶过来的赵括。赵括面无表情,静静站在那里看着她,衡玉示意红袖等人退下去,见赵括还站在离她几步外的地方,衡玉将擦发的布递出去。
赵括一怔,脸色慢慢缓过来。他走过去,让衡玉靠在他腿上,接过衡玉手中的布为她擦发,待头发已经干掉后,他才声音低低在她耳边诉说,如同情人一般亲密,“我还以为当我赶到这别院的时候,会看到那些男宠在公主的床上承宠呢。”
在这一场婚姻中,他从来都处于被给予的那一方,所以一直患得患失,即使知道衡玉并不似传闻那般圈养男宠,但碧园那些人的存在,当日那些话,一直在他心头挥之不去。
就连一个以色侍人的玩物都在嘲笑他,那他的公主,这位天生贵胄无限尊荣的公主,她虽然下嫁于他,但在心里又会怎么想他呢。
是不是,也会看不起他。
“就连我被调往边境,想必也是公主的手笔吧。不然括刚与公主大婚未满半年,凭陛下对公主的宠爱,怎么会这时候就让括去边境。”
衡玉缓缓起身,一头长发披在她脑后。
“你太急了。”她做了个口型。
她不介意赵括的野心,但她看不起赵括的手段。
若是当真对那两位琴师不满,明明可以有更好的方法处理掉他们,却偏要用这样的手段去处理。手段实在令人失望,而且未免太过凶狠了些。
她调查过他的幼年,知道他的不安,也知道他有多痛恨那两位琴师说的话。但赵括当日不曾对她的决定插手,今日也就不该动手。
赵括认为他如今的底气全都靠公主驸马这一头衔获得,但问题是,一个人的底气从来不应该靠捆绑另一个人获得,送赵括去边境,衡玉既是为了磨一磨赵括,也是想让他凭着自己的实力建功立业一番。
赵括有野心,她便成全他,若是他不幸死去,只能说明他的实力配不上他的野心。
得到一些东西的同时,可能也会失去一些东西。仅此而已。
赵括愣住,随即自嘲而笑,“想必公主是不愿陪我去边境的。边境荒凉百废一兴,且连年征战,哪里比得上京中钟鸣鼎食。”
沉默一瞬,他又道:“罢了,边境之地,想必皇上皇后还有贵妃娘娘都不愿意公主前去的。在京中,也好。”
衡玉淡淡看着他。
被她这么看着,赵括心里突然泛起酸涩来,他尽力克制住自己跌宕的情绪,故作平静问道:“此一去,括是否就要镇守上数十年呢。而公主在京中,想必陛下也会多怜惜公主几分,再给公主赐人吧。”
话语里终究带出了几分酸涩。
衡玉一叹,起身将桌上的烛火吹灭。淡淡的月光从紧闭的窗外倾洒下来,隐隐约约照亮昏暗的室内。
衡玉再回到床上,在赵括惊愕的目光中微微勾起唇角,牵着他的手躺下。
温软的指尖划过他略显粗糙的手掌,擦过被他的指甲划破的几道浅浅伤口。
——下回手段高明一些。
她用手指在他掌心写下这么一行字。
赵括沉默半晌,突然开口道:“若我去了边境,公主府中可以不再添人吗?”顿了顿,赵括终究不甘,咬着牙进一步问道:“可以把那些人都送走吗?”
可。
她一个可字尚未勾勒完,已经被他紧紧抱住。
“玉儿……”他在她耳边喃喃低语。
他的公主,他的玉儿。
康宁三十年,已经在朝中崭露头角,且与衡玉关系极好的八皇子被立为太子。乔岳官拜正二品左都御史,年纪轻轻手掌大权。而宁荣公主驸马赵括官拜从二品武威将军,在边境中建功立业。
这些年里衡玉和赵括聚少离多,不过就像衡玉认为的那样,一个人的底气是靠自己给的。
如果每年战事不吃紧,年节前赵括都会回来帝都陪衡玉,而每一次看到赵括,衡玉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变化。
最大的变化就是两人相处的模式变了,赵括不同于最开始的拘谨以及隐隐约约的讨好,如今两人的相处已经越来越自然。
而乔岳那边在没有衡玉掺和后,逐渐恢复了原著剧情的走向。与他那几位红颜知己错过后,前年乔岳也奉父母之命与一位官家小姐成婚了,那位官家小姐还是他的《断案集》的粉丝,对断案也有自己的一些见解,夫妻两倒是能够相辅相成。
康宁四十七年,赵括因为常年征战,身上暗疾爆发,没有再驻守边境,而是回到帝都修养。
赵括在帝都早就有了将军府,但他很少回将军府,每次从边境回到帝都都是住在公主府。
春光正好,赵括与衡玉一起坐在庭院里,闲着无聊,衡玉命人搬了琴过来,随手给赵括抚了应景的曲子。
赵括托腮听着衡玉的曲子,即使是在这回暖的春天,他身上依旧披着很厚的衣服,脸色有些憔悴惨白。
待衡玉一曲终了,他突然叹道:“公主好像是画中人一般。”
少有大悲大喜,即使相识二十余载,他的公主依旧如同初见那边。
反倒是他老了许多。
衡玉笑了笑,抬手握住赵括的手。
赵括反握住她的手,眉眼温柔,带着几分旁人不易察觉的缱绻,“原本想陪着公主,用一辈子好好焐热公主,如今看来怕是不能了。”
“那括便贺公主,风华绝代,一世荣华。”
这二十多载里,赵括也分不清他对公主的感情。
始于算计,未及爱情,终于逝世。
赵括去世后,衡玉在公主府里守孝。出孝期后便经常进宫去陪康宁帝等人,偶尔兴起还会在京郊附近随意走走。
康宁五十一年,康宁帝依旧身体康健的时候,却是衡玉先一步过身,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
衡玉死讯突然传来宫中的时候,康宁帝大惊,随即悲痛无比。因悲痛过度,罢朝三日,并出宫亲临公主府祭奠。
而与她有故的乔岳听闻她的死讯后,沉默良久,随后挥墨写了一篇在后世极为有名的哀悼赋哀悼她。
她这一生,生而为皇家贵女,虽有抱憾,却也应了康宁帝当年那一句“福泽深厚”。
第15章 青梅竹马
衡玉不过是睡了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新的世界。
她挥了挥手,才发现自己现在的情况,不过还是一个肉乎乎的小婴儿,连眼睛都没有完全睁开。
衡玉突然半边身子悬空,被人抱了起来,耳不能听目不能视的情况下,她顺着这具身体的自然反应,缩在温暖的怀中闭着眼沉沉睡去。梦里,这个世界剧情直接传送到她的脑海中。
时间渐渐过去,转眼衡玉就六岁了。
这一世,她的名字是叶衡玉。叶父叶母膝下只有她一个孩子。
叶父叶母都在国内同一所知名大学里任教,是国内这一前沿学科的项目领头人物,学校给他们分配的房子距离学校不远,三室一厅不算很大,但小区的环境十分好,尤其是安保做得十分不错。
衡玉这一天正坐在小区楼下的秋千上随意晃荡着,她这一世的爸爸刚好上完今天的课,手里夹着个公文包往家里走。
“玉儿。”叶父沿着鹅卵石小径穿过绿化区,路过专门放置娱乐设备的区域时看到在那里荡秋千的衡玉,立马喊了她一声。
“爸爸。”
叶父上前将她从停下来的秋千上抱下来,“怎么就自己一个人在楼下玩。”
“练完字了,爷爷让我出来玩一会儿再回去。”
叶父点点头。衡玉虽然小,但是小区安保一向做得很好,陌生人出入都有严格的记录,所以叶家人一向放心衡玉自己下来玩。
他牵着衡玉的手,俯下身子问她,“要回去了吗?”
衡玉点头,两人便一起回去了。
衡玉出生的叶家是国内有名的书香门第,往上看,她的曾祖父是当年第一批赴国外留学的学生,她的爷爷也是国内有名的国学大师。奶奶则是国内外心脑血管领域颇有盛名的专家。
在这个家里,衡玉作为独生子女,家里人都宠着衡玉,但要说最疼爱衡玉的,当属衡玉的爷爷。
她的书画经过前两个世界的打磨,尤其是上一世作为公主,因为康宁帝知道她的喜好,凡是遇到各类名人先贤的字画,总会挑出来命人送去给衡玉。
耳濡目染再加上无事可做日日临摹,她的书法已经在前人基础上脱胎出自己的风骨——
行云流水,酣畅淋漓。
叶家三代同堂,一家人住在一起,地方虽算不上宽敞,但非常温馨。
衡玉的启蒙是叶爷爷负责的。他现在已经退休下来,除了偶尔去开一些讲座外,根本没什么事做,因此就手把手给衡玉启蒙。
启蒙之下才惊喜的发现他这个孙女到底有多一点就通。
比如字迹,练了不过短短月余就已经很有感觉了,如果不是她的手腕力度不够,只怕呈现在叶爷爷面前的就是一幅水平不错的书法了。
衡玉表示,她已经低调了,不过本身底子摆在那,写得差比让她写得好还要难。
闲时叶爷爷还会和他的友人奕棋,叶奶奶现在报了老年钢琴班学弹钢琴,还兼任医学院的院长,所以衡玉周末基本都跟着叶爷爷混。不过她不爱哭也不爱闹,总是能安安静静坐在旁边看她爷爷下棋。
而国学大师们喜欢下的自然不是象棋,他们下的是围棋。
如同往常一样,叶爷爷又牵着衡玉来到小区凉亭那里与友人下棋。
友人看不下去了,伸手将衡玉揽到自己怀里,对叶爷爷道:“这个年纪的孩子,哪个不是爱玩爱闹的,偏你爱把孩子带来这里看你下棋,还一下就是一整天。玉儿这么聪慧的孩子,就该多动点,就算让她报舞蹈班也好过跟我们这些老头子一起混吧。”
叶爷爷脸上有些讪讪,他咳了一声,正打算说些什么,衡玉就先拉了拉抱住她的罗素的手道:“爷爷,我喜欢看你们下围棋。”
“玉儿可看懂了”?罗素问她。
衡玉点头。
罗素一乐,指着已经快分出胜负的棋盘道:“那衡玉告诉罗爷爷,下一步黑子该怎么走。”
衡玉微微挑眉,这是想考验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