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六十九)
不管怎么说,我的成绩已经很显而易见了。
(五百七十)
就这么形容吧。
出成绩的第二天,张舒涵拿着镜子对向我:“林明庭你快看,这就是我们市二中的D+奥特曼啊!”
我:“……”
我杀张舒涵!
(五百七十一)
十一月选考过完后,再凑合了几个月就到了寒假。
在这段日子里,我夹紧尾巴做狗都没办法逃脱我年末面对七大姑八大姨的问候。
这个时候,我就很羡慕李泽。
因为去年他告诉我,每当这个时候他就会假装自己不仅听不懂英语,而且还听不懂中文。
但介于我爸不仅有别于常人、而且还异常健硕的身板,我很识时宜的放弃了准备复制李泽成功经验的打算。
(五百七十二)
而且不知为何,我妈就是毫无理由的觉得我给任秋寒添了很多麻烦,死活非说要在寒假快要结束的时候,叫上任秋寒来家里吃饭。
我当时还以为我妈在开玩笑,结果等寒假过了一半左右,我猫在床上打游戏几近天昏地暗的时候,我听见我妈雄浑响亮的声音隔着老房子隔音姓能不太好的墙壁传过来。
(五百七十三)
“诶呀,是任秋寒、任老师吗?”
“我?我是林明庭的妈妈啊,一直以来都麻烦任老师了,那个老师最近有空吗?”
“没事没事,这不是放假吗,早就想请老师来家里吃饭了,就想来问问老师你有没有空。”
“不麻烦、不麻烦,怎么会麻烦呢?”
“我家明庭也很想见见老师了,这不是已经半个月没见面了吗?”
“啊?明庭作业写了没?”
“唉,老师,我也不瞒你说,孩子还是上学的时候最舒心。林明庭这孩子每天就知道打游戏,吃了就睡,睡醒了就打游戏,人生漫无目的,真是浪费时间。”
“老师,你一定要好好教育他。”
(五百七十四)
我:“……”
在这场和任秋寒的拉锯战中,我知道我妈是一定会背叛我的叛徒,但我从未想过,我妈会抓着我的衣领,就把我直接丢进敌方包围区里。
(五百七十五)
毫无准备的、猝不及防的、在我寒假作业还只字未动的情况下,我又见到了任秋寒。
地点:我房间。
人物:光鲜亮丽的任秋寒,红光满面的我妈洪淑芳女士,还有蓬头垢面看起来好像去非洲挖了一年煤的林明庭。
(五百七十六)
黑脸的同时,我的心也开始变凉。
中华文化的确博大精深,在看到任秋寒的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了灰心丧气为什么叫灰心丧气。
(五百七十七)
虽然我自认为没什么好和任秋寒可以谈的,但洪女士就是坚定地认为我们师生二人需要一定的私人空间。
她非常自觉,早早地离开了我的房间,还为我俩合上了门。
(五百七十八)
刚进来的最开始任秋寒并不说话,他严肃地背着手,像是国王在巡逻他的领土似的,瞭望着我这片不大的土地。
而我像是只惹事了的二哈,缩着爪子抱着怀里的手机。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任秋寒这么严肃,但如果有原因,那应该就是我错了。
(五百七十九)
片刻后,任秋寒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听你妈说,你想我……了?”
那还用说?
当然是——
“想的,想的。”
我诚惶诚恐地点点头。
虽然还是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先应过去,总是没有错的。
结果,任秋寒皱起眉头:“你想我干嘛?”
“有这空不如多想想数学公式,多背几个解题题型。”
第四十九章
(五百八十)
想了想,我最后还是没有对他说滚,毕竟其实我们也没有那么熟。
而且他是我班主任,我怕一旦我对他出言不逊,我妈就会冲进来对我进行家暴。
(五百八十一)
白天恭恭敬敬当孙子的结果是,在夜深人静后,我当回了我的大爷。
我又做梦了。
场景很奇怪,我站在不知道哪个街头的一盏路灯下,隔壁街巷有着整排的烧烤摊,但连绵的烟火与鼎沸的人声像是被什么东西隔绝掉了似的,被阻止在另一片的天地中。
这一切都衬的身处于此地的我,正陷入在好似沼泽般粘稠的寂静中。
任秋寒就在我的前面,他背对着我,黑色的外衣外还套着一件白色的实验用衣。
他的头发有点杂乱的翘着,带着刚刚起床的那种凌乱感。
我就这样小心翼翼的跟着他,沿着小巷向前走,一墙之隔的外面是来来往往的人群,而一墙之隔的里面只有我们两个。
我能听见街巷外,人们的对话与嬉笑,也能察觉到围着路灯转悠的飞蛾的每一次振翅,但我更关注我面前正慢悠悠往前走的任秋寒。
(五百八十二)
就这样静静地走了一小段路,任秋寒突然的停住了脚步,他侧了侧身,英俊的脸庞有一半被隐藏在阴影之下,他问:“你还想跟我到哪儿?”
(五百八十三)
可能因为是在做梦的缘故,我一句话也答不上来,像是遭到了什么重击,脑子里混混沌沌的,张着嘴却一个字都没能吐出来。
任秋寒在五步外看着我,他的脸看起来很……年轻、嗯,应该是用这个词来形容的。
但如果说得更确切点,就应该不是年轻,而是稚嫩。
明明是该正经古板的脸,却有着张扬肆意的神采,疏狂的眉眼此刻的重点不在于疏离的疏,而在狂。
“算了,就这样吧。”
任秋寒叹了口气,他把手插进实验用衣的口袋,然后头也不回地走进了路灯没有照耀到的黑暗中。
再然后,他就这样消失在了我的梦中。
我后知后觉的追赶与喊叫根本没用,反而让我在被窝里惊出了一身汗。
(五百八十四)
唯一值得庆幸的应该就是我不梦游,不然我现在可能睡在楼下的垃圾堆里。
(五百八十五)
完了吧,我就睡不着了。
时间停在五点半,还没到八点。
最近的手机游戏紧跟国家政策的变化,纷纷上线了各类防沉迷系统,由于我是个呆逼,很诚实的注册了自己还差八个月才成年的信息,于是我还得在等两个半小时才能登录我的游戏。
我瘫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好几个来回,也没让自己摆脱那种几近绝望的无力,与从心底、从灵魂深处涌出的烦躁。
(五百八十六)
早醒的痛苦,让我在头昏脑胀的作用下,佯装着深思熟虑的思考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我给张舒涵发了信息。
因为我真的很想找人聊聊。
—Hi,在吗,朋友?
—在吗?
—在?
—在你妈,有事快说。
—你能不能看看手机的右上角时间,现在几点你知道吗?
出人意料,张舒涵回得很快。
想了想,我还是没和她插科打诨,我问:
—你会在梦境里频繁的梦见某一个同姓吗?
—一个特定的人。
—就很正常的那种日常场景。
这次张舒涵足足过了半个多小时才回我消息:
—当然有。
—比如我妈。
第五十章
(五百八十七)
我:“……”
—我不是指这个,这个同姓我指的是没有血缘关系的那种。
—就,比如你和宋雅或者王慧她们。
—那也有啊,我之前做梦,有梦到过丧尸围城,宋雅把我推下去的噩梦。
我握着手机,斟酌着词句地打字:
—不不不,还要再……再暧昧点的那种。
(五百八十八)
然后,这次张舒涵就整整一个小时没有给我发信息了。
我猜她可能回着回着,眼睛一闭,又睡着。
于是,我琢磨了片刻,退出聊天页面,打开了刺激战场。
(五百八十九)
刺激战场一点都不刺激,但张舒涵中途打过来的电话很刺激。
“你在向我出柜吗?”
张舒涵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哑哑的,可能是因为我一大早去骚扰她,导致她没睡好的原因。
不过我的注意力并不在这儿,我心里记挂这刚刚窗子后面一闪而过的人影:“我打游戏呢,有事等会再说。”
“你别打了。”张舒涵说,“你、你……”
她你了半天也没什么下文,反倒是结结巴巴的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似的。
她这副样子我只在她和她前男友分手时见过,那个时候的她也像是现在一样,明明已经快要泣不成声了,却还压抑着情绪假装没事。
就像是充胀了的气球,只要一根不怎么锐利的针,轻轻地一碰,它就会立刻在旁人诧异的目光里“嘭”地爆炸。
吓得我游戏都不想了,脑子里百转千回的在她是不是交了新男朋友、新男朋友是不是把她甩了、她交新男朋友为什么不和我说等等的问题里转弯。
还在犹豫着要用怎样的开头来安慰她,张舒涵已经自己开口了。
“谁?”
我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你指早上那个?我就随便问问啊,你反应太大了。”
“宋溯光?”张舒涵没理我。
我:“我真的就随口问问的,你别太当真了。”
张舒涵见我不回答,继续猜:“薛离?”
我觉得是张舒涵太大惊小怪了:“这又没什么,这只是梦而已,没有什么别的含义。”
“该不会是李泽吧?”张舒涵没有放弃。
我快要无语了:“我都说了这只是个梦了,而且你猜的这个也太离谱了吧。”
(五百九十)
“那——”
“该不会是任秋寒吧?”
面对这个猜测的时候,我犹豫了那么一小会。
思维的疆域里闪过无数似流星雨般的思绪,但同样的,它们的来过的痕迹非但对我毫无用处,反而让我露了馅。
张舒涵沉默了。
张舒涵:“真是他?”
我没说话。
“可为什么,凭什么?”张舒涵问我。
“我以为你在和我搞暧昧,结果你现在告诉我你拿我当小姐妹?!”
她冲我吼了两声,然后在我的懵逼中气愤地把电话挂了。
而我重新弹出的游戏界面显示着,我的游戏角色被人从背面一枪爆头的悲惨现实。
(五百九十一)
我觉得有点不太对劲,但又不知道是那里不太对劲,于是条件反射的开了第二盘游戏。
(五百九十二)
打到第三局的时候,我才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太对劲了——
我直男,不出柜,也没有柜!
CAO!
就光光想到我和任秋寒会因为暗恋、单相思这种令人浑身发麻的词语,联系到一起,我就感觉自己已经浑身不适了!
!
第五十一章
(五百九十三)
就这样,我的寒假就在厮混中渡过了。
刚放假时,我看着一叠的卷子,告诉自己这是寒假。
在距离开学只有十天时,我看着只字未动的卷子,告诉自己假装这是国庆假期。
当还有两天我就将要再看见任秋寒的时候,我默默催眠自己,这是一个难得双休日。
最后的最后,我捏着我的笔,去厕所洗了个脸——
很好,我要开始完成自己有寒假作业那么多的回家作业了。
一个人、一只笔、一个晚上、一杯咖啡,创造六种不可能。
我会是奇迹。
(五百九十四)
但很可惜,第二天早上七点。
奇迹破灭了。
我昨天晚上写数学卷子的时候,写着写着就睡着了。
天利三十八套全真模拟试题系列上面,除了我极具穿透姓的口水,什么也没留下。
(五百九十五)
只能用它给任秋寒现场展示一下,我对被窝、对假期的深深眷恋。顺便控诉一下,他对于一个处于花季雨季的少年惨无人道的虐待。
数学卷子写得我脑壳痛。
这是一种可怕的精神折磨。
(五百九十六)
在还没到学校以前,我以为我会是班上的巅峰,结果到班以后,我才意识到相较于李泽,我实在是太垃圾。
李泽不仅一个字都没写,他还甚至打算照网上说的那样做,去市中心放鞭炮,希望借此来给自己延长十五天的返校日期。
如果看守所不允许他带手机进去,但能让他带作业进去的话,说不定他还可以在里面写作业。
但很可惜,昨天下午,李泽在街上晃了五个小时,都没能找到一家买鞭炮的店。
他只好作罢。
(五百九十七)
值得一提的是,张舒涵不和我说话了,而且不听我的解释。
我很冤。
(五百九十八)
不过,等任秋寒穿着绿大衣式的老干部套装出现在班里后,张舒涵还是忍不住涌手肘顶了顶我的腰,示意我去看她递过来的纸条:“你不喜欢如娇花似的我,去喜欢这么一个审美清奇的男人?!”
我正要解释,张舒涵又自己抽回字条,刷刷地用笔写:“算了,你自己就挺直男审美的。”
她继续写:“明明是个gay,审美还这么直男,真是辱gay了。”
(五百九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