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这个大小姐抽什么疯,竟然来夜访宋远。
叶白衣眉头微皱,对杨君宁挑的时间有些不满。宋远更是慌张不已,他看着面前气定神闲的叶白衣,道:“你怎么还在这里坐着?不能让杨君宁看见你,你快走。”
叶白衣和杨君宁并无嫌隙,而且他只是来拜访又不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被宋远这样一说,自己倒是有些不解:“她来便来,我为什么要躲着她。而且我有话要和你说,我还没说。”
宋远眼底闪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还欲说什么,门外杨君宁又道:“宋远,你别装死,我刚才还遇见林书,他们都说你才回家。”
杨君宁催的急,宋远实在是怕了她,对叶白衣道:“那你先躲一躲。”
叶白衣看着一眼就能看完的小房间,不知道自己能去哪儿躲一躲。宋远却不管这些,他脱了外衣,把里面的衣服拉开一些,解散自己的头发,做出才从床榻上起身的模样。叶白衣直直地看着他,有些闪神。
杨君宁再怎么女扮男装她也是女孩子,宋远三更半夜见她不是衣冠整齐而是做出衣衫不整的样子,这两个人都不害臊的吗?
“叶白衣,你要盯着我看到什么时候?”宋远见叶白衣还在发愣,气不打一处来,指着一旁的床榻道:“委屈你在床底下躲躲吧。”
叶白衣:“……”
他堂堂的听音阁阁主,前来找喜欢的人告别,因为一个不识趣的家伙打扰,非但被搅了兴致不说还要钻床底下躲人。饶是叶白衣素来没什么情绪,这次也给郁闷的不行。他没听宋远的指示,打算就在这里坐着。宋远可不将就他,把他拉起来推到床边,然后自己去给杨君宁开门。
门外的杨君宁双手揣在袖子里,腰间挂着软鞭,趾高气扬地站在门口,见宋远出来开门,她不满地哼哼道:“你变蜗牛了吗?那么慢。”
宋远叹口气:“大小姐,我都睡了好吗,你来做什么。”
“我当然是有事找你。”
杨君宁一边说着一边往亮灯的房间去,宋远担心叶白衣不肯去躲一躲,心里发虚,上前拖住杨君宁的脚步,道:“有什么事不能明天说吗?”
“不能,我刚好路过刚好想起来刚好你也没睡,正是时候。”杨君宁一脚跨进屋子,宋远连忙跟上,紧张地往屋子里看一眼,并没有看见叶白衣的身影。
宋远的外衣匆匆扔在椅子上,杨君宁扫了一眼目露嫌弃之色,宋远走过去收捡。一张纸卷筒从衣服袖子里落出来,滚到杨君宁脚边,宋远楞了一下突然想起来是什么东西,忙弯腰去捡。不过杨君宁比他更快,已经把卷筒拿在手里摊开。
那是叶白衣画的丹青图,宋远本来想扔了,但又舍不得便囫囵塞袖子里。
杨君宁把图合上还给着急的宋远,笑道:“那么着急干什么,我还会毁了它不成。你看起来挺喜欢这张画,虽然当时很生气。”
“你胡说什么,我只是没来得及去扔。”宋远一把抓过图,欲盖弥彰地解释一句。
杨君宁没有拆穿他,面色逐渐凝重起来,她在屋子里东逛逛西看看,好似没瞧见过似的。宋远不知道叶白衣此刻是不是在床底下,怕杨君宁发现端倪,找话吸引她的注意力。
“你的试卷梁简看了,对你的答案很满意,不过我倒是觉得是他和梅争寒误会了。”
“哦,我还以为他们不会当回事。”杨君宁笑道:“毕竟我写的挺那啥的。”
杨君宁当然有心答题,可是一想到要写那么多字她就怂了,干脆找几个比较形象的词形容一下。她考试的时候可没想到梁简会当回事,她都是抱着玩的心态去的。
宋远就知道杨君宁是故意的,他摇头道:“你好端端的跑去参赛做什么?”
“因为盛雪说让我去试试,我就去了。”杨君宁理所当然道,这本来就是一件任何人都可以参加的事,梁简也不糊涂,不会把大统领的位置甩给她,她就当是去增加人生阅历。
而且若不是去了考场,她今夜也不会在这里。
“宋远,你和叶白衣关系如何?”
宋远一怔,敷衍道:“什么如何,他救过我,我感激他,仅此而已。”
“真的吗?”杨君宁不相信宋远的说词,她能感觉到叶白衣并非如宋远所说的这般,那张丹青图就是最好的证据。若是旁人也就罢了,偏偏是叶白衣,杨君宁又怎能不担心:“那你可知道叶白衣是什么来历。”
“他是什么来历与我何干,你要是因为他的事来找我,那你可以走了。”宋远截断杨君宁的话,叶白衣现在就在屋子里,宋远可不希望杨君宁说出点不该说的让他听见。
可是杨君宁既然来了,又怎么会半途而废。她错以为宋远的抗拒是有意逃避,正色道:“不,你必须知道,他是……”
“杨君宁,”宋远打断杨君宁的话,无奈道:“这种事情让我自己处理好吗?”
杨君宁的话卡在喉咙里,宋远看似文弱,但在某些方面异常执着。知道自己无法说动宋远,杨君宁叹口气:“既然如此,那就当我没说。我走了,你也早点休息。”
宋远送她出门,刚走到门口就被杨君宁挡回来。杨君宁背对着他挥手,一个人消失在暮色里。宋远抬头看着天上一轮残月,心里有些难过。他知道杨君宁是担心他,但这种事谁又说得清楚。
他叹口气转身回屋,叶白衣站在床榻前拍打身上的灰尘,尊贵的叶阁主为了不让宋远为难,还是委屈的钻了次床底。看见宋远进来,叶白衣停下动作,问道:“你不让她说完是怕我对她不利?”
宋远嗤笑:“你假借梁简的名义接近我梁简都不曾生气,可见你的确大有来历。既然如此,你又岂会担心我知道你的身份。我不让她说,是我想听你亲口告诉我。但你若不愿意说,那也无所谓,你我不是一路人,请回吧。”
江湖朝堂两相对立,他们的确不是一路人。但是如今天下格局不明,人人包藏祸心欲分一杯羹,谁又能说的清将来。
宋远摆明了不想和叶白衣有瓜葛,他让叶白衣躲起来也好,打断杨君宁也罢,都不过是为了划清界限,不想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叶白衣明白过来,告别的话都不必再说,他欲往何方宋远并不在乎。若是其他,得不到就算了,他不会过分执着,可是宋远他不想放弃。
叶白衣朝宋远步步靠近,宋远一惊,道:“你想干什么?”
叶白衣不语,他的眼神从宋远的额头一点点的看下来,最终落在宋远的唇上。宋远察觉到危险,步步后退,抬手道:“你别过来,叶白衣,你到底想怎么样?”
宋远有些害怕一言不发的叶白衣,那种压迫感让他头皮发麻。
叶白衣走到宋远面前,手指落在他的衣襟上,仿佛有一股寒意顺着手指落在身上,宋远禁不住发抖。叶白衣眼神微眯,非常体贴得替宋远拉上衣服:“夜里风寒,你不冷吗?”
宋远心道还不是因为你在这里,为了早点打发杨君宁才找这种借口,现在却还有心情看我笑话。
“你到底……”滚不滚,宋远的耐心告罄,生气地挥开叶白衣的手,不过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叶白衣用食指压住嘴唇。
叶白衣往屋外看一眼,道:“早点休息。”
说罢,他便转身出门。
宋远被他折磨的神经紧绷,奇怪他怎么突然变卦,顺着大开的门看出去。朦胧的夜色中,一身白的叶白衣十分显眼,而在他身侧似乎还有一道模糊的影子。宋远以为自己眼花了,再看时叶白衣和那模糊的影子都不见了。
宋远愤恨道:“轻功好了不起啊,非得来我家做‘贼’。”
叶白衣听不见宋远的嘀咕,他现在已经身处大街上。他刚才打断宋远的话是察觉到听音阁的影卫接近,这些人没事都不会来叨扰他,既然来了就是遇上不能解决的问题。叶白衣撩人心切,但不至于混账。
不过影卫说的事让他有点诧异,梁简竟然去绿倚楼订下三楼的厢房,一个人要了很多酒。因为叶白衣之前打过招呼,绿倚楼的人不敢怠慢他,派人去好生照顾,结果都被他赶出来了。管事的不放心,只好让影卫来请叶白衣。
作者有话要说:
刷一波副cp的感情线,欢迎我们的叶基友上线。
还记不记得大魔王说过叶白衣和他一样情商不行,但实际上叶白衣比他明白(摊手)
第85章
夜幕之后才是绿倚楼一天的开始, 来来往往的客人,绕梁不息的丝竹之乐, 有美人怀抱琵琶半遮面, 也有美人玉足轻点台上舞。他们在深夜里放纵, 要闹到天明才将歇。和楼下的喧嚣不同, 楼上尽头的一间厢房安静极了。守在外面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面露焦灼之色, 却谁也不敢进去。
这间厢房隐秘而安静, 一般只给楼里有身份的人用。如今在里面的人自然是个有身份的, 正是有身份外面的人才不敢擅动,只能着急地等待叶白衣回来。他们谁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城主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若说是寻|欢,他把进去伺候的人都赶出来,若说是喝酒, 城主府窖藏的珍品又岂会少, 何必半夜来此。
酒一坛一坛地送进去, 再海量的人也要喝的烂醉如泥,这样下去怎么得了?
一位看起来像是管事的姑娘把心一横, 准备自己进去看个究竟, 而就在她下定决心时,叶白衣总算赶回来。周围的人纷纷给他让出一条路,姑娘们喜出望外。
“公子, 你快进去看看吧。”准备进去的姑娘连忙迎上来,急道:“这都喝了半个时辰了, 一直没停。”
叶白衣颔首,让他们都散了,去把下面的人打点好,别把今日之事张扬出去。
厢房里的灯灭了几盏,里面的光线不太明亮,昏昏暗暗像破晓时的那一抹微光。叶白衣挑起帘子走进内室,入目是几个空了的酒坛子,横七竖八地扔在地上。一旁窗户大开,冷风从窗口灌进来,把屋子里的暖意都驱散。
梁简背对着他盘膝坐在软榻上,怀里抱着一坛酒。他现在没有喝,而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无边夜色。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叶白衣走近了他也没发觉。等叶白衣把地上的酒坛子捡起来弄出声响,他才迟钝地回神看叶白衣一眼,然后便挪开视线。
叶白衣在他身边坐下,扫了眼还没开封的几坛酒,啧啧两声道:“你现在感觉如何?”
梁简不解地看过来,不知道叶白衣何出此言。他现在大脑一片空白,像是被人塞了一团浓雾进去,什么也看不清。
叶白衣扫了眼梁简身上的单衣道:“你总不是因为想尝尝我绿倚楼的酒才来的,借酒消愁这种事居然发生在你身上,我当真是好奇何人何事让你如此苦恼。”
梁简罔若未闻,他抱起酒坛灌了一大口酒,辛辣的酒味刺激味蕾,他低声咳嗽起来。叶白衣摇摇头,起身将窗户关上,又让人多送进来一盆炭火。
梁简有些醉了,眼神迷离,眼尾泛起一层薄红。他生的好看,面带醉意的时候眼底飘出温柔的笑意,别有一番风|情。神情懵懵懂懂,透出孩子般的纯真无邪,让人忍不住想要捉弄他,在他脸上看见为难的样子,一定很有趣。
醉意无法消解心里的愁苦,梁简抬头看着面前面容不清的叶白衣,有种飘在云端的不真实感,世间的喧嚣都离他远去。酒香让梅争寒的身影越来越清晰,但却是前世和今生混杂,他有点分辨不出来。他痛苦地撑着太阳穴,总觉得自己从来都没有拥有过。
叶白衣瞧着他神情不对,不敢让他在喝酒,去给他倒了一杯茶将酒坛子从他手中抢走。梁简喝了茶,一声不吭地坐着,他的思绪还是混乱的,但一些话已经在心里酝酿许久,不吐不快。
“我喜欢他,想和他在一起,为什么那么难。”
“我已经失去过一次,不想再失去。”
“我知道他说娶我是开玩笑的,可是我还是没忍住亲了他。他一心一意当我是兄长,感激我心疼我,却不知道我心里藏着太多龌龊的心思。”
“我想弄哭他。”
叶白衣静静地听梁简吐露心里话,听第一句知道他是为情所困不以为然,越往后却发现有些不太对劲,因为梁简口中的那个人是梅争寒。叶白衣有些惊讶又有些原来如此的明悟感,他一开始还奇怪梁简为什么要帮梅争寒做到这个地步,现在却能解释的明白。
情之一字,最能化腐朽为神奇,让许多的不可能变成可能。
只是,它偶尔也不是那么一帆风顺,充满痛苦和悲伤。
梁简还在说些本该说给梅争寒听的话,颠来倒去,没什么逻辑,不过却都是真心话。他说到后面有些委屈,问道:“叶白衣,我错了吗?”
喜欢一个人怎么会错呢?会错的是喜欢的方式。
叶白衣叹口气,道:“对你来说喜欢梅争寒是一件见不得人的事吗?”
梁简反驳道:“不,我恨不能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喜欢他。”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他?而是躲起来借酒消愁。你把你的感情藏在心里那就只有你一个人知道,你把你的感情告诉他就是你们两个人知道。如果他也喜欢你,你们能走到一起,那你们的感情才能被天下人知道。”
藏在心里的感情就像是埋在地下等待发芽的种子,渴望阳光的照拂,雨水的滋润,但却很长的时间都在黑暗中迷茫。只有破土而出,力争向上才能看见阳光,沐浴雨露。梁简喜欢梅争寒没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