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便是那跑路的负心汉。
花樊忍无可忍道:“胡樾。”
“哎!”胡樾见好就收,一把揽过花樊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总算是回来了!”
“天天盼着你回来!你不在京城,我都没能一起玩的人了。”
花樊笑容一闪而过,嘴上却淡淡道:“你朋友不是很多吗?”
“哪有!也就那么几个而已。”胡樾当真认真给他数了一下,“表哥不在京城,秋杪去了西北,秋瑶天天被拘在宫里出不来。”
“再说了,”胡樾一拍他肩,“论就算是起我胡樾的朋友,你也是最重要的一个!”
花樊看着他,面上终于露了笑意,“油嘴滑舌。”
胡樾不赞同的辩解道:“真是冤枉!这哪是油嘴滑舌?分明是发自肺腑情真意切好不好!比真金还真!”
后头赶来的朔舟听见胡樾的话,没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胡少爷还是这么有活力。”
胡樾看看他,哎呦叹道:“我是有活力,最近弗墨可受罪了。”
朔舟表情一僵,连忙问:“怎么了?”
“还能怎么了?生病了呗。”胡樾说,“好几天了都不见好,你回来了刚好,赶紧抽空看看看去,再不去……”
“再不去就怎么?”胡樾故意顿住,朔舟急的不行,吓得声音都抖了,“他怎么了?”
胡樾摇摇头,慢悠悠的说:“再不去,他铁定得生气。”
朔舟:“……”好气哦。
花樊默默看着胡樾逗朔舟,也不吭声,倒是连商开了口:“一别三年,没想到今日又能相见。”
胡樾转向连商,收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恭恭敬敬的冲他一揖,“连先生安好。”
“我们也算是旧相识了,不必如此客气。”连商笑呵呵的说,“我虚长你几岁,你叫声连大哥就好。”
胡樾看了眼花樊,花樊微微点头,胡樾便顺着连商的话改了口:“连大哥。”
“哎。”连商眯着眼瞅他,“我记得,你父亲便是左相胡时?”
胡樾不不明所以:“正是。”
连商一听,笑了。
“听说京城也有许多好酒,这……”
胡樾一点就透,立刻道:“家中倒是还存着不少,若连大哥不嫌弃,不如到我相府住上几天。”
连商立刻接道:“那便叨扰了。”
胡樾看了看天色:“外头天气冷,看样子约莫还得下雪,不如我们先回去如何。你们舟车劳顿,屋内有火盆暖席,也好休息。”
“也好。”花樊视线略微一扫,转头看着胡樾,问道,“你的马呢?”
“我马不是……哎呦!”胡樾突然一拍脑门,“刚才过来忘记栓了!”
这么低级的错误,花樊都不知道该说什么,顿了顿才继续道:“你来多久了?”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胡樾想了想,“我也不清楚,怕你们快马加鞭我接不到,所以一大早就出来了。”
花樊抿着唇,突然伸手抓住胡樾缩在袖子里的手。花樊自己身体偏寒,胡樾的手却比他的还要凉,冷的像冰一样,冻的都开始有些发红了。
想想也能明白,外头这么冷,这亭子又四面透风,他在这里待了几个时辰,怎么可能不冷?
“你手还挺热,那你帮我捂捂。”胡樾也不将手抽回来,而是直接往花樊手里一塞,借着他的热度来暖自己的手。
花樊手指动了动,将胡樾的手放开。胡樾依旧是那副笑嘻嘻的表情,动作自然的收回自己的手,嘴里还道:“也不知这马能跑到那里去?若是远了可怎么办?”
他刚准备到四周看看,肩上却突然一重,瞬间被一阵温暖包围。胡樾诧异回身,就见花樊竟是解下了自己身上的大氅,披到他肩上。
“穿上。”花樊说完,胡樾却仍在怔神,他等了几息,胡樾还是什么愣愣的动作都没有,只好自己给他系好。
花樊的大氅穿在胡樾身上有些大了。他抓着毛领子,瞪着大眼看向花樊,整个脑袋从毛领子里钻出来,倒显得人娇小可爱了许多。
他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连忙要脱下来还给花樊:“给我穿你怎么办?你快点拿回去!”
花樊不理他,只翻身上马,而后冲他伸出手道,“上来。”
手相
“我……”
“上来。”花樊眼神一扫,胡樾于是噤了声,老老实实的把手递给了花樊,借着他的力上了马。
小时候还不明显,这次在一见面,花樊直比胡樾高了大半个头,现下端端正正坐在他面前,胡樾抬着眼,直挺挺瞧着花樊的后背,突然便觉得有些不自在。
他低下头四处乱瞥,心道亏自己当时还大言不惭说要等花樊回来和他比身高,这下算是自个儿打脸了!
他没留意花樊的动作,脑子里胡思乱也想没个数儿。突然间□□马儿马蹄一动就开始往前走,他坐在花樊身后正神游太空,身子一歪,登时便要向后翻。慌乱间胡樾伸手想要撑住马背,却摸了个空。
眼看着就要掉下马去,他干脆顺势一拧腰想跳下去,力道还没准备好,只见花樊微微侧身向后一抓,如同脑袋后头长了眼睛一般,一把抓住胡樾的衣领将他拉了回来。
“坐稳了。”花樊眉头微皱看他。胡樾出了糗怪不好意思的,脸有些发烫,嘴上喏喏的应道,“好的好的。”
花樊却不太放心,又道:“你抓紧我衣服。”
胡樾赶忙保证,“我能坐稳,放心吧。”
“不抓衣服?那你到我前面来。”花樊说着便要下马,胡樾赶紧抓住他的腰带,“抓好了抓好了,快走吧!”
花樊一怔,而后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道:“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胡樾叫苦不迭,“我亲哥哥哟!快走吧!再不走明天都到不了家!”
花樊也没再为难他,一抖缰绳上了路。
白天城门口人氵朝熙攘,入城后主街不得纵马,几人便下马牵着步行。门口两家都派了车马前来迎接,花樊自然先要回一趟家,胡樾见到花樊的劲儿还没过,便让自家马车跟着,自己去和花樊挤一处去了。
连商却没有坐国师家的马车,而是溜溜达达进了他们家的。胡樾憋着疑问,上了马车后戳戳花樊胳膊:“连大哥……”
“他是慰灵宫的人。”花樊点到即止。
连商是慰灵宫的人,于情于理在明面儿上也不能和国师府有什么牵扯。胡樾顿时了然,笑了笑不再追问。
“明日我去你家看你。”花樊说,“我记得你上回说家里多了只公鸡,现下还在?”
“你说阿朵?”胡樾点头,“自然还在。不仅在,还成天捉弄英俊,神气的很!”
花樊勾起唇角:“明日我看看。”
“哟!”胡樾惊了,“你还对这个感兴趣?”看起来不像啊!
花樊道:“没见过人养鸡,好奇。”
胡樾:“……”
两人刚商量好明日的“赏鸡”事宜,马车也正巧停了下来。
胡樾告别花樊,带着连商回家。
刚一进门就迎面碰着王伯。王伯看着连商:“这位是……”
“是我朋友。”胡樾赶紧介绍,“这是连商连大哥。”只提了连商的名字,而对他的身份分毫不谈。
连商若是不喝的酩酊大醉,那气质还是很能唬人的。就见他笑着冲王伯一礼,举止大方不卑不亢。
王伯赶紧扶住连商,道:“既是小少爷的朋友,那便是贵客了。容我去禀报老爷。”
“雪天路上滑,您老人家且慢些,不着急。”胡樾嘱咐道,“住所也不必安排了,连先生就住我院子里。”
“这怎么行?”王伯有些不赞成,提议道,“您东边的荷风小筑如何?两个院子近,地方也清幽雅致。”
胡樾一想也是,便道:“那就麻烦您了。您且向父亲告个罪,我回去换身衣服,待会儿就和连大哥去看他老人家。”
“好,好。”王伯笑着应下,慢悠悠的走了。
连商看着王伯背影:“这是你们家的管事?”
“嗯。”胡樾道,“王伯虽说年岁有些大了,但是办起事来还是一顶一的稳妥靠谱。”
连商道:“天庭饱满目光炯炯,是个有福之人。”
胡樾惊奇:“你还会看相?”
连商拨蹭了蹭光溜溜的下巴,道:“不,我瞎说的。”
胡樾无语的看着他,连商笑了:“方才是开玩笑的。”
“嗯?”
“我还真会看相。”
胡樾不甚走心的夸赞:“那可真厉害。”
连商认真道:“不过我只会看手相,还只会几种——来,我给你瞧瞧。”
他说着抓起胡樾的手摊开手心认真研究起来。胡樾抽了几下,没抽回来,只好哭笑不得的看着连商瞎闹。
“喂,连仙师,”胡樾忍着笑问,“看出来什么没?”
“看,倒是看出来了。”连商一本正经说,“先说好,我可不会看别的,只能看姻缘。”
胡樾自然不信:“那请您给我算算我桃花在哪儿呗。”
连商煞有介事道:“你的红线牵得很早,说明你们认识很多年了。而且近期刚见过。你们过程崎岖,因外力分隔多年,在弱冠年时还是比较近的。”
他在胡樾手心揉了好几下,又翻着白眼掐指算了一会。
“你们俩,三里之内吧。”
胡樾莫名其妙,满头黑线:“三里?”
连商坚定的点头:“对,三里。”
胡樾气笑了,一扬脖子:“怎么着?我得去对面花樊家找姻缘?”
连商高深莫测:“谁知道呢?”
“别闹!”胡樾没忍住,笑道,“不说这些没头的事——待会儿去见一面我爹,回院子里我请你喝好酒。”
在心里酒比天大的连商立刻心满意足的笑了,矜持的点了头。
与此同时,对门花府。
刚进正厅的花樊突然鼻尖一痒,紧接着便是一个喷嚏。
花肆不赞同的皱起了眉头:“这么冷的天,又是赶路,你就穿这么一点?待会喝点姜汤,别着凉了。”
花樊揉了下泛红的鼻子,无奈应道:“是。”
传旨
之后的几天,花樊去了一趟胡家,总共还没待上一个时辰就被朔舟匆匆叫走。胡樾后来才知道他是被宫里的人叫了过去。
胡樾原本没有多想,还打算着等花樊回来后两人再见面,没成想花樊这一进宫竟是过了好些天也不见回来。
等胡樾再见到他时,已经到了年节。
腊月二十四,小年,大雪纷飞,漫天飘白。
按照惯例,小年这晚宫里会举办宴席,请各位大臣和皇亲国戚们一聚,算是与民同庆,也顺便昭示一下皇恩浩荡。
外头的雪下的越来越紧。
偌大的相府正厅里一片压抑的沉默。胡樾坐在下首低头看自己衣领子,别说喝水,连呼吸都恨不得憋住了,直把自己缩成个鹌鹑。
胡时面容冷肃,紧绷的如同石头雕像;王采芝也不复笑容,压着唇角,比起胡时来说更是多了一丝怒气。
门外头一点动静也没有,只有风声一阵一阵,刮得时间都慢了许多。
胡樾眼神瞥了瞥上头的两人,没敢开口说话。
还是胡时先开的口:“什么时辰了?”
他身后的王伯回道:“还有不足一个时辰到午时。”
胡时略动嘴角,扯出一个笑,面上也带了些了然的失望和悲色:“罢了。”
“再等等。”王采芝突然说,“这种日子,他还不至于这样给你难看。”
“我与他自小一同长大。四十二载,太了解他了。”胡时平静的说,“给我难看?他这些时候给的还不够?”
这几年胡时失了圣心简直是有目共睹的事。一人之下的左相位置他虽还坐着,但谁都知道他这地位早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只是到底还猜不透皇帝的心思,所以勉强维持住面上的事而已。
小年夜这晚的宴席,能进宫的都是天子宠臣和亲近亲眷,谁能去谁不能去,全由皇帝一人定夺。能去的人,小年这天午时之前就会有宫里的主事公公前来宣旨,若是午时还没人来府,那便是皇帝不想搭理的,还是老老实实待自己府里过节吧。
王采芝哑口无言,最后默默叹了口气,“当不至于如此。”
胡樾看着他们心事满腹的模样,试着宽慰:“我觉得……人应该在路上吧。”
“就算皇上生气,也不至于在这种事情上这么不给父亲面子。毕竟除了君臣,还有层亲缘关系在里头。看在太后的面子上,一家人也得和气不是?”
王采芝道:“若真有这么简单便好了,怕只怕……”
“老爷!”王采芝话还没说完,外头有家丁匆匆来报,“有公公来宣旨了!”
王采芝看向胡时,松了口气。
胡时站起来:“快请。”
不一会儿,一位公公笑呵呵的出现。这公公约莫和王伯岁数一般,腿脚却差了许多,有人搀着还依旧颤颤巍巍,让人看他走路就提着心,总觉得下一秒就得跪地上。
“李公公?!”
胡时十分惊讶,赶紧上前扶住老人。老人连忙推开胡时的手,“这可使不得!”
“您怎的过来了?”胡时说,“天冷,您腿还有寒疾……”
李公公笑着摇头:“不妨事不妨事。年纪大了成天在院里也苦闷,想着出来走动走动。虽说只来你一处,但奴才我腿脚不大好,耽误了不少时间,还望大人勿怪。”
胡时赶紧说:“您这是什么话!”
李公公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