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即拿着板子出去了。
吃早饭的地点还是昨天的那个食堂。病人们很安静,有人撕着面包,将面包屑摆成螺旋状;有人用调羹数着蛋汤里的葱花,汤汁一搅,又得重新来过。魏柏林和米可儿在老位子等他,相比其他病人而言,他们正常太多。
尤雾扫了一眼邻桌。隔壁桌,昨天的那个黄毛还没来,而其他五个人已经快将早餐吃完了。
米可儿吃完早餐,像是有急事,走掉了,只有魏柏林依旧静静地看着尤雾,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我从你的身上,看到了救世主的圣光。”魏柏林突然开口。
尤雾吸了一口奶。魏柏林又要开始他的洗脑了。“怎么看到的?”尤雾问。他是个医学生,而魏柏林是个精神病患,他想过将魏柏林从精神枷锁中解脱。
很多精神病病原隐藏很深,一般人看不出他病在哪儿。只有精神病医师通过循循善诱,步步挖掘,才能找出病因。
魏柏林翻开他随身携带的圣经,又说:“你知道耶稣是怎么死的吗?”
尤雾点点头:“因为遭受信徒背叛,所以被钉死在了十字架上。”
“不。”魏柏林否认,“耶稣是救世主,所以他的死是必然。”
尤雾问:“这话怎么说?”
魏柏林仔细地翻阅着圣经,回道:“救世主的责任便是拯救百姓于水深火热,但是他是神,又如何感受得到疼痛?心和身的痛,他一样都感受不到。”
“有点道理。”尤雾点点头,“所以你认为,他为了感受这种痛,化成了肉身,深入百姓之中体验苦痛,经历背叛,经历折磨,才完成了他对百姓的救赎?”
“确实如此。”魏柏林的眼神再次明亮起来,他觉得尤雾是他的知音。“救世主的陨灭,是对百姓的一次救赎。耶稣不仅仅是耶稣,可能他就存在我们身边,用自己的死拯救世人。”
尤雾其实并不是基督教徒,所以对这方面也并不了解很多,只不过偏巧看过几次圣经中的内容,才能和魏柏林聊上几句。“所以,你觉得是我?”尤雾指了指自己。
魏柏林又摇头:“你暂时还不是。你的身上虽有圣光,但是并未到达像救世主那样的程度。”
“那我什么时候才能成为救世主?”尤雾问,同时吸了一口奶。
魏柏林说:“在我还未死之前,你无法成为救世主。”
“现在的救世主是你?”尤雾继续深入。
“明确的说,是救世主暂时入舍的肉身。救世主现世的目的是救赎,所以在救赎还未完成之前,救世主不可能因为其他理由死去。”魏柏林说得非常认真。
尤雾记起来了。魏柏林说过,他被亲人送进医院,是因为他想自杀。“所以,你用自杀的方式证明自己就是救世主?”
“是的,但是家里人根本不理解我。”魏柏林说,“你相信吗?在我来到这里之后,我死过好几次。最近的一次,就是昨天晚上。”
尤雾越来越觉得有意思,因为精神病人的思维发散姓很强,有时候聊多了,确实会有一种错乱的感觉。“但是现在你还活着。”
“昨晚,我像以前那样死了,然后,我的灵魂飘到了肉身之上。我发现我和其他病人的尸体被一道送进了一个地方。哦,对了,与我同行的尸体还有隔壁桌的小黄毛。”魏柏林说得很轻,就怕隔壁桌听到,“你看,小黄毛不在吧,因为他已经死了。”
听到这里,尤雾咽了咽口水。“然后呢?”
“但是救世主与我同在。在他未完成救赎之前,他不允许这具肉身死亡。所以,我又复活了。等我醒来,我又躺在了自己的病房。”
“你确定不是在做梦?”尤雾质疑道。
“怎么可能是在做梦!”魏柏林有些急了,“救世主就在我的脑海中说话,他说救赎未成,他入舍的肉身就不能死去。你看看。”他伸出手腕,手腕上是几道刀疤,“我割过脉,醒来的时候浴缸里全是我的血,但我还是没死。”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不过尤雾不排除他在撒谎的可能。
看着尤雾沉默不语,魏柏林接着说:“但是,近几天,救世主告诉我,他的救赎快要完成,即将寻找下一具肉身。我怀疑,救世主找上了你。”
“你身上的圣光比昨天更加强烈了,这代表救世主即将入舍你的躯体。”魏柏林正襟危坐闭上眼睛祷告一番,低语了一句阿门,而后又道,“尤雾,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就是这个世界的救世主。你要完成对世人的拯救。如果你不信,你可以自杀试试,你死不了。”
尤雾很严肃地点了点头,“既然你说救世主会入舍我,那么,没了救世主同行的你,也就成了寻常的肉身。所以,你应该珍惜你的生命。”
魏柏林反驳:“但是,救世主完成救赎的条件便是被入舍的肉身陨灭。我只能等待死亡到来的那一刻。”
“你可以等待死亡,但是却不能一次次地自杀来证明救世主是否还在你身上。这是对神明的一种亵渎。”尤雾说。
魏柏林沉默了。
愉快的早餐时间就这么结束了。尤雾被洗脑了好一会儿,最终尝试着问了一句:“那你知不知道小黄毛的尸体现在在哪儿?”
于是,尤雾现在到的地方,是医院的加护区——一栋看似废弃的楼房。加护区,顾名思义,里面住着的精神病人相比外面随意活动的那些,入病更深,甚至有暴力倾向。因此,加护区的病房如同牢房,因医护人员很少逗留,更没有人来清扫这里。
尤雾缓步走在走廊中,锈迹斑驳、无比厚实的铁门后边,有时传来大声叱骂,有时传来钝器敲打。日光灯忽明忽暗间,走廊中回响着尤雾阴冷的脚步声。
尸体会送到这附近,可能吗?尤雾左右扫视,突然间,他看到了一个红黑色的手印,就在走廊尽头的铁门上。
尤雾快步走过去,确认了这个手印是血手印。好奇心驱使,他想知道这座铁门后面的情况。铁门的上方有一个小孔,只有成年男子大拇指粗。尤雾打开外设手电,照了进去。但是眼睛却不能清楚地看到里面的情况。
衡量一番后,他放下外设,闭上右眼,将左眼靠上去。
里面漆黑一片,唯有一缕阳光顺着墙上转动的三页风扇照射进来。
尤雾将手贴在铁门上,想借着里面的光看清楚。
另一双手,从尤雾的背后慢慢靠近。
里面会有小黄毛的尸体吗?
他暗忖着。乍然,一缕黑影挡住了屋子里的阳光。下一刻,他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与其说是黑影遮挡住了阳光,不如说是有什么堵住尤雾正在观察的小孔。
挡住小孔的是一只眼睛,一只眼白血丝遍布,眼瞳污浊不堪的眼睛。
第9章 不死者六
惊吓来得过于突然,尤雾控制不住,忘记了惊叫肯定会引来医护人员,当即要大叫出声。然而他的嘴被一只手牢牢捂住了。
有人从背后揽住他的腰,将他拖到了角落。
听到了动静的医护人员来到了走廊口,看到走廊中日光灯忽明忽暗,十分烦躁地拍了拍开关,好像拍了开关,灯能好了似的。
尤雾才被铁门后的那只眼睛吓到,这会儿又被人捂住嘴,往阴暗的角落里拖,着实吓得面色森白。
等确认医护人员走了之后,肖陌才松开了手。
尤雾喘着气,双眸中尽是惊恐。得知是肖陌将他拖到角落,他恼火似的一锤眼前人的胸膛,“你要吓死我!”
肖陌理了理出褶皱的白大褂,平心静气地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尤雾拍着胸脯回道:“你不也来了吗。”
肖陌带着丝丝戏谑的笑了笑,好像在嘲笑眼前的小猫咪闯了祸还不自知,“我是这里的主任医师,去哪儿还用得着别人允许吗?”
“我!”尤雾也想反驳,但是一想到自己的身份,顿时尴尬了。“我关爱病友,来加护区看看,难道不行?”
肖陌不留情面地回道:“这儿是禁区,病患不可以来。”
“又没人告诉我。”尤雾低声嘀咕。但是一想肖陌是出于好心,而且昨晚很有可能是他将自己从笼子里拖了出来,便补充一句,“谢谢肖主任,以后不会再来了。”
肖陌无奈摇头,而后像是犯了强迫症,又将尤雾病号服上的最上面一颗纽扣扣上了。
尤雾往左右两边看了看。他们两人所处的地方是另一条走廊,两条走廊呈“T”字型,而出现眼睛的那扇铁门正处于交汇处。这走廊的尽头有楼梯,尤雾二话不说,就往楼梯那儿走去。
肖陌看他将作死进行到底,伸手用胳膊揽住他的脖颈,将人揽到自己怀里,“还想去哪儿?”
热气喷洒在耳畔的一瞬,尤雾的心仿佛被雏羽轻挠。“当着你的面我不会做违禁的事情。”他把肖陌的手扒拉开。肖陌的身高大概有一米九,因为身高差,他一时间竟觉得自己像个小姑娘似的被揽在胸前,以背贴胸。
“我们两人不是一个阵营的,你难道一点都不怕?”肖陌问。
尤雾放缓步子,回了一句:“如果你想弄死我,我早死了好几次了。”语毕,他迈着大长腿往楼上走去。
二楼的规格与一楼一致,除了迂回曲折的走廊与数不尽的铁门之外,瞧不出什么。但是三四楼就不同了。这两个楼层的东侧,通过两条露天走廊,分别与尤雾所住宿舍楼的西侧相连。
宿舍楼的三四层住的都是主治医师级别以上的人物,想来,这两条走廊是为了方便医师、主任以及院长在夜间查看加护区的病患,特意给建的。加护区和宿舍楼就像两栋双子楼,只不过加护区非常老旧而已。
尤雾推了推三层的露天走廊门,门从外边加了锁。这条露天走廊可以通到肖陌住下的地方。
肖陌就跟在他身后,看他在那儿敲敲打打,推推搡搡,眼中尽是关爱精神病患的眼神。
尤雾在四楼又寻到一扇栅栏门,栅栏门还是锁住的。他凑近栅栏门,闻到一股铁锈的气味。再闻闻,又感觉到门后边的气息有些奇怪。
栅栏门后的走廊里还是一扇扇的房门,乍一看,像是恐怖电影里踏入必死之地。指不定多留神一会儿,这些房间里就会爬出血迹斑驳的丧尸。
这绝对不是尤雾电影看多的原因,而是他确实闻到了一股异味。难道按照魏柏林所说的,小黄毛的尸体真的在这儿?
不可能吧?魏柏林应该只是精神病发,瞎说的而已。他见了鬼才会听信一个真精神病患的话。
“好了,闹够了就回去。”肖陌说。毕竟院长不愿让普通病患来这里。
话刚说完,尤雾的耳机中传来了萝莉清亮的语音:“玩家尤雾,现在发布子任务三:探究神秘的走廊,并将获取的线索存于外设中。微不足道的线索,或许就是曝光医院骇人行径的关键。”
任务一来,尤雾笃定这后面一定有见不得人的东西,他甚至开始盘算如何才能弄开这道锁。
肖陌忍无可忍。他上前将尤雾扛在肩上,强行把人带离了加护区。
“哎哎!”尤雾一脸懵逼,觉得自己被扛得如此随意,怎么说他都是身高一米八的宇宙直男啊。
肖陌一手护着他的膝窝,另一手使劲拍了他的屁股,“闭嘴。”
一股前所未有的羞赧瞬间化为红氵朝,从尤雾的脖颈涨到面颊。尤雾在家中养尊处优,从来没被打过,更别说打屁股这么羞耻的事情,“肖陌你放我下来!”他彻底恼火。
两人顺利出了加护区。肖陌如他所愿,将人往草地上一扔,任由他在地上狼狈一滚。
“你!”尤雾揉着自己的屁股,“这是医生对待病患的态度吗?你这斯文的样子白长了,简直就是个败类!”
肖陌再次戏谑一笑,泪痣使得这笑颜在烈日下显得如冰寒冷,“我需要你的认可吗?斯文也好,败类也罢,不会因为你的评价而改变。”
尤雾当即咋舌,突然感觉这个肖陌有点可怕。
完事后,肖陌一返温和状态,显得如此人畜无害。在旁人看来,倒像是尤雾尽情撒泼,肖陌面对此事宽心大度,一点都没置气。
混蛋。尤雾只敢在心里骂。
但是,他不是那种会乖乖听话的人。少爷脾气摆在那儿,除非自己踢到铁板,否则永不言弃。更别说子任务三已下达。
当夜,尤雾用枕头拢了个人型,在门禁到来之前溜出了病房。
加护区看门的护士正在打瞌睡,尤雾趁此机会猫着腰进入里面。夜里,氛围本就阴暗的走廊更加诡谲。他路过一扇扇铁门,里面的重度病患都透过那一方小孔看着他。畅通无阻地来到四楼的铁栅栏门,尤雾拿出细铁丝,插进锁眼,深深浅浅地试探。
结果才抠到一半,他听到了铁链被拉动的声响。有人通过四层的露天走廊,自宿舍楼过来了,此时他正在开露天走廊的门。
时运不济!尤雾只好放弃,猫着腰躲到了楼梯口,在黑暗中小心观察是谁来了。
那张面孔,尤雾有过一面之缘。她是这个院的院长,叫林芳。林芳进来后,直奔铁栅栏门。
尤雾心想,或许可以逮到机会,跟着院长进去。然而,他口袋里的外设突然响了。
正在开门的林芳迅速回头,目光狡黠地看向了充斥着黑暗的楼梯。
在有生之年,尤雾真想骑在肖陌身上打他一顿!因为外设突然出声,是肖陌发了消息过来:你不在自己病房,又去了哪儿?
林芳挪着臃肿的身躯跑向楼梯。尤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