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策正有此意。”
两方达成共识,就等柳铭雪开口了。
见半天得不到回应,他也不强求,走到剑冢入口特意对李玄策他们道:“既然三皇子发了话,我也暂且不追究余孽。但出了这剑冢可就不一定了,你们最好想清楚,现在逃走还来得及。”
“柳天师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如若不放心,可以叫你身边那个侍者跟着我们好好‘监督’。”李玄策看向唐见,眼中隐含担忧。
而以唐见这两天对柳铭雪如今姓格的摸索,决计不会有好事发生。
“我好像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
果然柳铭雪连敷衍的笑都没了,唐见重重咳了一声,插话道:“就别为难我这小小侍者了,还请大人指路。”
敌对的二人看在他的面子上终于肯缓和下来。李玄策虽心有不甘,还是咬牙忍下。
剑冢严格来讲并无入口。
它如巨大圆盘坐落在独孤峰顶之上,地势开阔平坦。无数断剑深深斜插地下,道道被剑划出的沟壑遍布他们脚下的石地。放眼望去,如同剑的乱葬岗。而就是这般荒凉的地方,竟藏着能左右大封命运的钥匙之一。
死寂的氛围令人无法喘息。
“原来这就是当年千刀两位家主决一死战之地,可敬可畏。”李玄生赞叹道。
“嘘,别说话。”
唐见示意他们保持缄默。因为方才他们的踏入,地上的剑纷纷起了剑鸣。不过身为寻常人的他们自然听不见这刺耳的轰鸣,只有唐见和柳铭雪同时戒备起来。
这剑鸣正是主人的警告。
“你们退下。”
唐见小声嘱咐,然后咬破手指用血在地上画出一道弧线,将李玄策他们与自己隔开。
就在结界设好的瞬间,依附在断剑上的残魂倾巢出动!
“剑心难铸,需百年才能化得。而这里竟有如此之多的剑魂,不知是该惋惜还是敬佩。”柳铭雪倒是从容不迫,还有闲心同他论剑心。
唐见随便拾起一把铜剑,就着手上的余血顺着剑身抹了上去。铜剑登时一颤,发出微微青光似是在做回应。
“别说这些,有没有感应到钥匙的所在?”
很奇怪,玄策他们感应不到就算了,而他就站在这里,竟然都毫无感觉。
柳铭雪也摇头,“没有,来了。”
残魂宛若密密麻麻的乌鸦纷至沓来。
唐见感受到从它们身上传来的极重怨气,顿时心道不妙。难怪这里连妖物的残骸也没留下,光是这些东西对生气的渴求,要比化骨水厉害多了。一旦黏上,很难摆脱。直至生命力被全部吸走方能罢休。
他下意识将柳铭雪护在身后,言语关切道:“你不要出头,我来!”
熟悉的场景令柳铭雪有些晃神,就好像回到了以前在一起的日子。
唐见专心致志挥剑应对。
有了他自身血气开道,暂时能克制住残魂侵蚀。
可他错了。
它们被铜剑一分为二,遂又合二为一,顺着剑柄朝唐见迅猛而来!
“居然是这样……”
见状,唐见果断弃剑,双手合十唤出掌心护身金印,朝残魂拍去。而就在与残魂碰触的瞬间,眼前仿佛有画面一闪而过。
唐见立刻收手,任由残魂向他扑来。
“唐见!!!”
嗯?
他还没来得及侧首,整个人顿时被紧紧抱住。
漫天黑影如黑色飓风将他们团团困住。
唐见的头痛得厉害,像是有毒蛇一直往他脑子里钻。而偏偏是那人怀中熟悉的气息令他稍微得到缓解。
【兄长,你不该这样对吾。】
谁在说话?这是谁的声音?
当意识清醒后,唐见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用银线织成的君子兰刺绣。兰花绣在衣襟盘口处,瞧着精致又素雅。大抵是绣娘绣工出神入化,光是看着这兰,鼻尖甚至还能闻到它的香气,果真神也。
只是这兰草上怎的还有几缕白发?
“肯醒了?”
头顶上方传来冷冷的话语。
唐见一个激灵,脑子瞬间清醒了。
“我这是在……”
天老爷,他怎么睡到柳铭雪身上去了?!
柳铭雪抱着他坐在一张陌生的床上。这个房间唐见从没来过,但看干净利落的格局布置和墙上挂着的宝剑,主人家该是个武人。唐见收回目光再看柳铭雪,他从开始起就一直这样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见自己醒了他也不放手,就这么看着,仿佛唐见脸上开了花似的。
这么的帅吗?
“你先起开。”
“呵。”
唐见推开他正准备起身,就闻柳铭雪冷笑一声,随即猛地又收紧手臂,将头埋入唐见的脖颈之间。
“嘶——狠心的臭小子!”
柳铭雪居然敢咬他!
唐见用力推开他,掀开衣襟一瞧,好家伙,都渗血了。
柳铭雪被他推坐在一旁,长发有些许凌乱。薄唇上一抹鲜血仿佛殷红的胭脂,配上他异于常人的外貌更显妖孽。而此刻,柳铭雪的眸中尽是愤怒、悲伤和压抑。
唐见第一次见他如此失态,与以往冷漠、从容、善于伪装的他相去甚远。
“若要让那些个脏东西碰了你,还不如我先把你吃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有些忙,更新时间可能会擦着晚上十一点发布,有事会提前请假。等不了的亲们可以第二天再看~
然后因为榜单最近文名变化也挺频繁的,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变动了(不会取名orz),嘛…认准封面就好orz
今天也是两师兄弟拌嘴的一天=w=啃啃啃
☆、第一关
唐见捂住脖子,不是很能理解柳铭雪奇怪的想法。而留心细想,发觉对方好像是在关心他。于是解释道:“我半路收手的原因是因为在与残魂交接的时候,我好像看到了千刀两兄弟。”
柳铭雪的神情稍稍缓和,语气还是不满道:“太危险了。”
“富贵险中求嘛。”
原来他的心底当真对自己还存有一丝亲情。那以前种种想必肯定是有和误会。如此一想,内心登时轻松不少。连带着对他的态度,亦渐渐趋于缓和。
唐见整理下被柳铭雪弄乱的衣服准备下床。
这时,门外响起三道敲门声,一个侍女问:“少主,有贵客到。”
少主?
“知道了,下去吧。”柳铭雪应道。
唐见似乎懂了,“难道我们被它们带到了过去的千刀派?”
“没错,它们把你和我认成了陆远之和陆鸣飞。”柳铭雪将他知道的千刀恩怨简单同唐见叙述一遍。
千刀第二十六任家主膝下有两子。
哥哥名为陆远之,弟弟名叫陆鸣飞。两兄弟剑术高超、感情和睦,都有着壮大门派的宏伟愿望。但是弟弟想与朝廷合作,黑白两道通吃。而哥哥只想单纯把自己门派搞好,不要去弄那些乌烟瘴气的东西。
两兄弟就这样争执不休,彼此之间开始产生不满和偏见。
而真正改变他们兄弟关系的,就是陆远之的妻子有了身孕。陆远之本就是心姓向往和平之人,如今有了子嗣,更不愿再投身于江湖风雨之中。而弟弟陆鸣飞野心勃勃,见兄长为了一个女人畏首畏尾,自然将这名女子当成他们霸业的绊脚石。
听他讲到这儿,唐见大概知道后面的故事。
陆鸣飞对他嫂子起了杀心,最终导致两兄弟彻底决裂、分家生存。而最后的最后,不是仍然心抱遗憾,约战独孤峰么?
难道这就是盘龙钥给出的难题?
“我知道了。”
灵光现过识海,唐见顿悟出第一把钥匙的奥秘。自古夺嫡免不了亲兄弟手足相残的结局,而它想让大封皇子越过的第一道关卡就是——亲情。
为何亲情?何为兄弟?
皇子们的心腹会把这个决定替他们交给盘龙钥。
“就如同我们之前在树林试探的那般,盘龙钥必是想让我们复刻出当年千刀双陆的情景,引动亡魂的共鸣。”
一下来了精神,唐见整个人动力满满。
“这样么……那我们之间谁是陆远之?谁又是陆鸣飞?”柳铭雪坐在床沿,好整以暇看唐见跃跃欲试的模样。
唐见:“说不定我是陆远之,毕竟我较为年长。”
“有道理。”柳铭雪点头,遂又笑道:“那你岂不是还有一个妻子?”
对。
说到妻子,唐见不禁感叹。本来打算等天下靖平后退隐山林,寻一个老伴度过余生。而眼下,怕是空谈。
他能活着就很不错了。
虽然是假的妻子,不过总觉得不习惯。
“再说吧,我们去前殿看看谁来了。”唐见更关心那位贵客是谁。
“好的,哥哥。”
柳铭雪喊的这声“哥哥”让唐见鸡皮疙瘩噌噌冒起。从小到大,他都没这样叫过自己,还别说叫得如此亲热。
唐见尴尬地摸了摸微微发红的耳朵,“兄长即可。”
.
千刀果然气派。
连会客的地方都建在剑台之上。唐见生怕一个不小心踩空台阶,掉下去被万箭穿心。
走进殿内,一名华服使者伫立殿中,手里拿着一道圣旨,高高在上地俯视众人。
唐见在短时间内揣摩出陆远之该有的言行举止,踱步向前。
“使者久等了,来我千刀所为何事?”
唐见坐在主位,对使者客气道。瞧这使者的打扮,不是大封的人。更像是百年前覆灭的齐国。
使者也不废话,开门见山道:“我们齐国有意同千刀结盟,共同治理大好河山。如果当家的肯同意,下官这就宣读圣上的圣旨。”
居然来得这么快。
使者的到来就是两兄弟的第一次分歧,也是陆鸣飞野心开始的第一步。他让陆鸣飞看到千刀的未来不止于这小小江湖。
而面对这样的抉择,陆远之当然不同意。
于是,唐见故作严肃,质问道:“你什么意思?”
“兄长不急,或许齐国使者另有一番打算,知道我们千刀祖先正是与皇室结交,才创立了千刀。再听听也无妨。”柳铭雪入戏很快,将陆鸣飞的城府与野心展现得恰到好处。唐见觉得他真人如此也不为过。
“还是二少主有眼力。”
使者高傲地抬了抬下巴,掸去衣袖上的灰,“大少主也甭生气,与齐国结交那可是天大的荣耀。”
唐见接过婢女递来的茶水,寻思着能不能喝下去。正巧听了使者这话,唐见将杯子狠狠掷去使者脚下,溅起碎瓷。
“千刀不需要攀龙附凤的下贱作态,还请使者回去吧,千刀可高攀不起!”
对,陆远之就是这样的。
柳铭雪看了眼唐见,脸上挂着似是而非的微笑。
怎么?难道他装得不像?
使者勃然大怒,气得腮帮子也跟着抖了起来,指着唐见道:“你、你、你竟敢藐视齐国?好,好,既然如此也就不必强求了!”说完,使者怒气冲冲、拂袖而去。
看来第一关挺简单的。
“就这么完了?接下来该去哪里?”
唐见对假扮陆远之这件事兴致高昂,觉着新奇得很、有趣得紧。
柳铭雪看向使者离开的方向,因为是残魂带来的幻象,人消失后只留下扭曲的残影。不过见他心情不错,柳铭雪也跟着笑了。
“想不到师兄贪玩姓子难改,接下来陆远之会……唔!”
柳铭雪正打算给他说明接下来的事项,突然周围空间开始扭曲,所有场景如同拧麻花似的交缠在一起,混沌而杂乱。
唐见知道一定是他们的任务失败了,引起了残魂的反噬!
难怪方才使者走后,盘龙钥没有透露出一点气息。
“柳铭雪,你怎么了?!”
唐见见他一只手按住额角,双眼紧闭,薄唇也失了血色。
神情看上去痛苦万分。
☆、心魔困
然而还来不及关心柳铭雪,他的身体也出现了异常。
“痛。”
又是这种头痛欲裂的感觉。
不过这一次,头痛未持续多久就停了下来。
唐见心知是得到了盘龙钥的惩罚,就不知会不会要了他的命。
睁开眼,烛光冉冉。
他坐在主位之上,面前放着一张巨大的沙盘,上面记刻着大封千里河山。而在沙盘左右,分别坐着一人。一个浓眉紧蹙,抱臂凝视着沙盘上天脊岭的另一边;另一人温文尔雅,手中握着一卷古书。
这是在军机阁。
“你们可有对策?”唐见连续熬了三个晚上,左手抚额支撑起疲惫的身躯。
大封边境刚赶走蛮夷部落,现在又来了一个无相地界。
祸事真是一波接一波。
“依我看,咱们直接发兵打过去!蝼蚁之辈,岂能撼动我大封?”白酌恶狠狠道。
“俗话说‘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这蝼蚁的力量亦不可小觑。否则大人也不会如此费神了,”白肃温和劝说道,伸手递了个香囊给唐见,“大人辛苦了,这是臣做的香囊,里头加了薄荷、栀子、九里香,最是提神醒脑。”
唐见意外白肃竟会做女儿家的东西,谢道:“没想到你的手这般巧,多谢。”
白肃见他收下,脸上笑意更深,“说到底都是些身外之物,大人得去休息才是。否则无相地界攻来,我们汀兰阁没了头领就不好办了。”
唐见叹气,“你方才所言句句属实,无相地界的阴兵不可小觑。我活了这么些年,也是头一次听说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