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漂亮的小楼,学校里还修了许多他从未见过的东西,孩子们可以在上面玩,他感激涕零地跟老师道谢,然后送儿子进教室。
离开的时候他嘱咐儿子:“要好好听话,好好念书,以后学出来了比你老子有本事。”
大儿虽然年幼,但从小就知道自己是家里的长子,知道自己肩膀上的责任,对孙四说:“我知道,爹,我肯定好好念书。”
“我回去还能教弟弟和妹妹。”
孙四急匆匆地走了,他请了半天假,要早点回去上工。
他一个月能挣二两银子,因为他足够拼命,干得比别的盐工好。
这二两银子,家里吃穿用一个月只用花一两,还有一两存下来,他准备存两年,就把自己的屋子重新修缮一遍,给房管局交钱之后就能在自家屋子的地上增建了。
孩子长得快,小的总不能一直跟他和妻子一间屋子。
等新建了,就让他们搬过去。
大儿自从念书以后,回来就跟弟弟妹妹讲自己在府学的事,他们不叫府学,叫学校。
“我老师说了,要是学得好,以后课本费都不收的。”大儿高兴地说,“老师昨天还夸我记姓好!今天下午选班长,同学都选我当!”
弟弟妹妹一脸崇拜地看着哥哥,只觉得哥哥去上学之后,整个人都变了。
大儿还对孙四说:“爹,等我毕业了,我就挣钱养家,养你和娘还有奶奶,弟弟妹妹们!”
孙四笑他:“你爹我还没老呢!用不着你养!你弟弟妹妹以后也要去读书,说不定能比你还有出息,也用不着你养!”
“等你爹我和你娘干不动活了,你再养吧。”
小孩子愁眉苦脸:“哎!那你们什么时候才干不动活啊!”
孙四哭笑不得:“个小兔崽子,这不会说话的嘴到底是随了谁?”
他媳妇在灶台上忙活,喊道:“随你。”
他老娘也凑热闹:“你爹跟你都这样!”
孙四争不过,自己出去劈柴,虽说现在担柴卖得多,也便宜,但穷日子过久了,总是觉得能省一点是一点,只有秋天快结束了他们才会花钱去买柴买碳。
碳在屋里烧,暖和,不过要开窗,组长年年都会跟他们说,不开窗的会被熏死。
柴就做饭的时候烧。
“吃饭了!”媳妇把菜端到正厅,一家子围坐在木桌旁。
小娃娃伸手去抓馒头,高兴地说:“娘!今天怎么有馒头!”
这可是白面呢!如今日子好过了,但白面还是贵,寻常人家买的起也舍不得买。
媳妇笑道:“你们爹昨日发工钱了。”
每回发了工钱,第二天就能吃一顿好的,这是孙家不成文的规矩。
等媳妇又端出一盆菜来,一家人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肥肉!”女娃娃的眼睛都挪不开了。
肥腻腻的猪肉,难得的很,肉摊上肥肉是最快被抢光的。
鸡鸭鱼肉全是瘦的,人们还是更爱肥猪肉。
媳妇得意道:“我今早天不亮就去市场等着了,要不然才买不到这么好的肥肉。”
她手艺一般,但一家人都吃得极为香甜。
孙四咬了口馒头,看着自家的小崽子抢着吃肥肉,眼底全是笑意。
他孙四没叫自己的娃饿肚子,没叫自己的女人和老娘吃不饱饭。
虽说不是什么大成就,可他自己已经心满意足了。
“对了,街头开了家托儿所。”媳妇睡前跟孙四说。
孙四也知道托儿所是什么,现在许多家都是男女一起上工挣钱,小孩子没人带,就有了托儿所。
父母上工之前把孩子送去,那里有妇人看着,管饭,有时候还有小零嘴。
父母下工再把孩子接回家。
这种托儿所管的很严,白天大门是紧闭的,还请了保安——这也是个新职业,工钱还不低呢!
那些有力气,身材健壮的都愿意去。
商人们想的很周到,别说人贩子,就是一只飞虫都难飞进去。
不过也不便宜,一个孩子一个月就要一钱银子,两个就要两钱。
孙四翻身看着媳妇:“你想去上工?”
媳妇点头:“三丫也不用吃奶了,那边不是还有针织厂招人吗?离家近,我每天都能回来,一个月听说只要能达标就有一两银子,达标以后多做的都有提成,一件就能提四十文!”
她目光很亮:“外头一件都是提二十文的,这个四十文。”
孙四奇怪道:“为啥四十文?”
媳妇:“还能有啥,招不到人了呗。”
孙四恍然大悟,男丁都愿意去干卖力气的活,有力气就挣得多,那针织厂的活没几个男丁愿意去,费眼睛,还得手细,能去的男丁都是原本就心细手细的。
听说之前还有个粗汉子,去针织厂上工,结果扯烂了人家两团线,钱没挣到,还赔了钱。
从那以后,自认手不巧的男丁就不去试了,免得赔钱。
“那就去。”孙四很赞同,“咱俩个一起挣钱,说不准今年就把建房子的钱整出来了!”
媳妇也很高兴:“是啊,多存点,以后俩个男娃要娶媳妇,女娃要嫁妆,哪儿都要钱呢!”
以前花钱是苦事。
现在花钱不苦了,因为能挣。
结果第二天,媳妇要去针织厂面试,孙四老娘也跟着去了。
然后——媳妇没面上,手笨。
老娘面上了。
第172章 172
石头村, 一个只有二十多户人的小村庄,战乱的时候村里的男丁全都被征走了, 留下的都是女人, 外头又把石头村称作寡妇村, 村长家一门三寡, 当家的老太婆管着村子里的女人。
幸好有她, 战乱的时候村里的女人才活了下来。
男人都被征走以后, 她们就不跟外头来往了,带着孩子生活, 只有货郎偶尔会带些盐巴过来, 跟她们换点东西。
村长家的老太婆被村里的人称为赵老太, 是个刚健的老太婆,瘦成了一把枯骨, 却有一把力气, 比年轻小伙子都大,她头发花白, 整日穿着破衣烂衫, 她还带着两个媳妇挖了地窖,在地窖里养鸡鸭。
村里的女人都学着这么干,不然养在外头, 那些小吏说不定就全抢走了。
女人们下地干活,孩子就全送到村长家让赵老太的大儿媳带。
全村的女人劲都使在一处,不管是饥荒还是战乱,她们都活了下来。
孩子们也活了下来, 全靠赵老太强硬的指挥。
后来货郎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来,村里的盐吃光了她们也不敢出去。
还是货郎重新出现,她们才又换到了盐,不过货郎告诉她们,现在已经改朝换代了,如今的皇帝是个好皇帝,种地收的税很少,女人立户也能有私产。
“赵老太!”女人跑进村长家,她激动地对坐在院里摘菜的赵老太说,“货郎送盐来了!”
赵老太闻言也激动地站起来,她跟着往外走:“送了多少盐?”
女人手舞足蹈:“送了一车!还说现在盐便宜呢!官盐比私盐还便宜!”
赵老太一愣:“官盐?”
早八百年就没听过官盐这玩意了。
女人点头:“他说外头已经改朝换代了!皇帝换人当了!”
赵老太:“真换了?”
女人傻乐:“换了,还说新朝前三年不收田税,女人也能立户呢!”
女人都笑傻了。
赵老太的小眼睛眯下来。
女人收敛了表情,瞬间变得局促起来。
赵老太警惕道:“他说你就信?”
女人小声说:“那么多盐呢,他以前也弄不来那么多。”
女人觉得自己说的很有道理:“他就是骗我们,能骗什么呢?”
赵老太骂她:“说你傻还真是抬举你了!”
“咱们村的小娃娃!”
女人的脸色瞬间青了,她好不容易才养活了唯一一个女儿,下半辈子就指着这个女儿过日子了,如果女儿被抢走,那她也没了活劲。
“那……那怎么办?他现在就在村口……”女人说着就要转身往回走,“我去拿锄头!把他打死埋了,就没人知道咱们再这儿了!”
她的语气快又急,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以前有过路踩点的山匪,一旦被她们发现,她们就是这么做的。
村里没有男人,全是女人,如果有人要闯进村子,女人连死都死不了。
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她们没有一个人敢动手。
还是赵老太拿着村里仅剩的那把生了锈的刀,杀鸡一样抹了那个人的脖子,放了血。
人死以后她们才找地方把人埋了。
后来村里的女人们就学会拿起武器保护自己了。
各家各户门口都放着锄头,要是有什么事,她们就能拿着锄头一拥而上。
幸好打她们主意的那些流匪人都不多,踩点的死了,他们摸不清这个村子有多少男人和武器,这才没有贸然上门。
所以村里的女人很听赵老太的话。
因为事实证明,赵老太说的话,做的事,都是对的。
没有一个人会质疑赵老太的决定,当所有人都团结在一起的时候,她们的力量也不容小觑。
货郎还不知道自己的小命可能就要断送在这个寡妇村了。
他还在跟村里的女人说外头的事。
“建了很多新房子!”货郎一脸笑容,他的手夸张的比着,“我和我爹娘媳妇还分到了房子,以后我就是官府聘用的盐贩了!我买的多,价格更低些!”
他激动地跟女人们分享:“我只有一个女娃娃,但是现在女娃娃长大了也能招赘,生的娃还是跟我姓,她男人要是欺负她,就把她男人赶出去,再找个更好的!”
说是货郎,但年纪也不小了,战乱逃命的时候伤了身子,再不能有孩子,就把姑娘捧在手心里养,以后传宗接代就指着自家姑娘了。
女人们听得连连惊呼。
外头现在有那么好吗?
货郎说的是真的吗?
货郎不会是伤了脑袋,说些疯话吧?
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赵老太来了!”
女人们才纷纷让出一条路来。
赵老太就从这条人分出的道路上走过来,走到货郎的面前。
货郎知道村里做主的是这位老太,连忙说:“老太,您看,这次我送来的可都是好盐!细盐!拿着钱都买不到!”
他知道这个村里的女人们没钱,但每次过来都是以物换物,女人们会换些鸡鸭给他,或是鸡蛋鸭蛋,虽然挣得不多,但蚊子再小也是肉,他还是愿意来挣这个辛苦钱的。
而且他也是个善心人,觉得一村的寡妇生活艰难,以前日子难过的时候,他怕别的货郎把她们事泄露给流匪,就总是自己半夜出门,送盐过来。
“把他绑了。”赵老太一声令下,女人们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拿着绳子把货郎按在地上绑了个严严实实。
货郎瞪大眼睛,疯狂反抗,他大喊着:“你们要干什么?!我可没害过你们!你们不能恩将仇报!”
赵老太阴沉的看着他:“你说的要是真话,自然会放了你,若你说的是假话,今后就不必再走出这个村了。”
货郎胆战心惊,他被帮到了赵老太家的院子里,面前还放了一把生锈的刀,刀柄上有红色的印记,是鲜血一直没有擦洗的痕迹。
那是什么血?
鸡血?鸭血?还是……人血?
货郎被捆在地上,动也不敢动,心里暗骂自己就不该做好人。
好人没好报。
要是当初不想着她们艰难,给她们送盐就好了。
还没等货郎说话,他的后脑勺就挨了一棍子。
一瞬间天旋地转,货郎眼前一片模糊。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了。
“老太……”货郎趴在地上,灰头土脸,他也不敢说硬话,只敢好言相求,“我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这些年山路险峻,我也拉着车来给你们送盐,就算你们不念我的恩,也别要我的命啊……”
“我爹娘媳妇,还有我娃娃,都在家等我呢。”
赵老太就坐在他旁边,赵老太说:“你说,外头改朝换代了?”
货郎:“我骗你这个作甚!”
赵老太说:“你好好说说。”
货郎就把这几年的事清楚的说了,说他如今是官府聘请的盐贩了,分到了房子,一家人有了栖身之所,外面也没有流匪了,朝廷的兵会在街上巡逻,那些地痞流氓不敢犯事,百姓的日子前所未有的好过起来。
男人只要有力气就能找到活干,女人只要愿意走出家门的也一样。
而且女人还能招赘,能立女户。
立女户就能有私产。
不必担心被人强夺了去。
“既然这样,老婆子我跟你走一趟。”赵老太亲自给货郎解绑。
对围在旁边的女人们说:“我若是到时候没回来,你们不必管我,还是好好过你们的日子,二头家的是个有成算的,我回不来你们就听她的。”
“若他说的是真的,我就回来带你们出去。”
女人们很害怕,赵老太是她们的主心骨。
还是二头媳妇站出来说:“别囔囔!老太是有成算的!”
女人们这才安静下来。
赵老太把货郎扶起来,从手腕上摘下个金镯子。
这是她娘传给她的嫁妆,家里最困难的时候她都没舍得当了。
她把金镯子塞到货郎的手里:“后生,委屈你了,你把这两个镯子当了,也能给你家里添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