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也是四十岁左右,穿着花布衣服,头发随意地挽成一团。脸上布满细纹,表情诧异,眼眸里还微微有些胆怯。
从柳云香的五官可以看出来,她年轻时候应该也算个美人。可惜常年的贫苦生活,令她皮肤萎黄,身形佝偻,不复当年模样。
安进带着两名下属毫不客气地进了他们的屋,柳云香点亮了煤油灯,使昏暗氵朝湿的屋子里稍微亮堂了些。
房子不大,除去堂屋,就是两间小卧房,家具都破旧不堪,装饰也年代感十足。
柳云香搬来几张高矮不一的小木凳,请他们坐了,家里没有茶水,她拿着壶要去打水,安进忙制止了她。
“我们问完就走,不用麻烦了。”安进柔声对柳云香说,她听后也不回答,讪讪地放下了手上的壶。
向伟明一直沉默地看着众人,这时才冷声对柳云香吩咐:“下去。”女人很听话地出了堂屋,留下几个男人说话。
“向大哥,本县令过来,是想问问你过世的女儿——向昭之事。”安进说这话时,语气里并没有太多情绪。他还拿不准向伟明对这个女儿的态度,究竟是不舍还是……
“向昭?”向伟明很明显地全身震了一下,他左眼微微颤了两次,顿了好半天才继续说道:“向昭早就死了。”
安进不露声色地将对方的微表情细细记下来。
他叫自己过世的女儿“向昭”,光这点就很奇怪了,更不用说他那冷漠的语气,仿佛她只是一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我们要问的正是有关她的死。不瞒你说,本大人半月前在寺庙里遇上向昭,想来她必是有冤情想诉说才现身的。”安进故意把古寺的事说出来。
果然,向伟明的反应很大。
他猛地站起身来,怒目圆瞪,斥道:“满口胡言,这等荒唐之事大人也相信。人都死了,过去的事不要提了!”接着便说要去杂货铺,没工夫闲聊,将几人赶了出来。
临出门时,安进瞄到柳云香正在卧房里偷偷看他们,她的眼神既惊讶又害怕,两手捂住口鼻微微颤抖,似乎有话想说,却又不敢说。
三人被赶出门后,都有些恼怒,从没碰上过这么不合作的莽夫。
“越是反应激烈,就越有问题。”安进得出结论。
“他的家里很奇怪,可又说不上哪里奇怪……”赵庆摸摸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却又摸不着头绪。
“玩具。”白古见他们俩冥思苦想没答案,忍不住提示道。
“对!玩具!”
太阳渐渐升起来了,给大地添上了些暖意。但他们三人却丝毫感受不到温暖,只觉身体里的血液都冰凉刺骨。
向家什么都破旧脏乱,唯有几样东西却擦得干干净净,看起来像全新的一样。那就是摆在堂屋柜子上的几个婴孩玩具,有一个红色的拨浪鼓、一个小巧的银算盘、几个木制的彩色蝴蝶、一个粗布缝制的布偶娃娃……
那些玩具整齐地摆在柜子里,放在触手可及的高度,仿佛他们的儿子阿福还活着,过一会儿就会嚷嚷着要玩。
最不可思议的是,堂屋里挂了一根绳子,上头还晾着些待干的小孩衣服。衣服看起来约莫是两三岁左右孩子穿的,已经洗得有些褪色了。
“太可怕了!”赵庆一个人低声自言自语起来。
“是啊,他们的儿子都死了三年了,他们还却活在过去的日子里,似乎他从来不曾离开。”安进眯起了眼睛,站在十米外的土路上,继续望着向伟明家的方向。
“可是……”白古看了一眼安进,冷声说道:“女儿生活过的痕迹却一点都没有。”
白古说得没错,安进想起夫妻俩的反应,越发可疑,一定还有什么是他没有掌握的。
“赵庆,你先回去吧,我和白仵作去向家湾村民家四处看看。”安进把捕头支走,与白古一起向村民们家里走去。
赵庆闻言,答应着独自回去了。白古却颇为好奇地盯着他看了半晌,才收回那探究的目光。
安进被那眼光弄得有些脸红,看什么看,你不会误会本大人了吧?
去村民家里问话,人太多反倒不合适,他和白古两人就足够了。
况且,他还有一些疑惑需要解开……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文《将军别掉马[娱乐圈]》,古穿今碰上穿书,两位穿越大佬玩转娱乐圈,苏爽无虐,欢迎收藏~~~~
☆、骗子在身边
安进和白古忙活了一上午,将向伟明家附近的邻居都跑了一遍,问到了不少细节,但总的来说无非也就是之前捕头调查出来的事实。
赵庆见两位大人回来,忙把师爷一齐叫到了议事厅,四人重又坐在一起讨论起来。
“你们有没有觉得柳云香的模样看起来不对劲?似乎有些……”安进琢磨着该用个什么词形容才好,正思忖着,白古适时地接上了。
“心虚。”
“对对对,就是心虚。”
安进:白大哥,你果然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白古:不,我不是。
“从我们的观察来看,向伟明应该是个凶狠绝情的男人,他对柳云香是完全压制的。”安进开始总结今天上午的发现。
“当我们提到向昭之死和古寺冤魂时,他十分明显地恼羞成怒了。你们想想,人一般是什么情况下才会恼羞成怒?”安进看向两名下属。
近来,下属们的脑子转得越来越快了。
“大人,小的知道!”师爷冯言举手抢答,安进示意他接着说。
“小的也曾恼羞成怒过,那是小时候做了错事被娘当场揭穿,又怨恨又羞愧,才会怒从心生,朝对方发火。”
“回答正确!”安进鼓励地点点头,表示赞同。
师爷的话,把安进接下来想说的都囊括了,向伟明一定是做过什么坏事,才会如此恼火。
“还有一点,很奇怪。”安进撑在桌上,左思右想也想不通。
“若向昭确实是为救弟弟而死,为什么家人还能如此无视她呢,重男轻女到这种程度太过分了吧?”
在场几人都没有接话,在他们看来,重男轻女的现象在这安宁国里太普遍了,大人反倒像别的地方来的。
唯有白古,微微点头,说道:“这一点值得注意。”
白古接着又提出自己的怀疑,一个他已经思考了两天的疑惑。
“野狼咬伤的伤口是什么样子,白某还没有见过。平安城地处南方平原,偶有小山,野狼并不多,被狼袭击的百姓少之又少,我相信之前的仵作也没有见过。”
这意思是?三人都一动不动地凝视着白古,他们知道,白古接下来的话一定无比重要。
“不过昨日白某用木头做了一副狼牙,进行了一些咬合尝试,发现狼牙造成的伤口与之前验尸的仵作记录的伤口并不吻合。”
“???”安进震惊了,白骨精你还会做模拟试验?
“你的意思是,向昭并非野狼咬死的?”随着安进的提问,在场几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不是狼咬死,又怎会一身伤口、腹内空空?
“那伤口边缘并不齐整,裂口也十分刻意,反倒像锯子之类的物件造成的。”白古回答的样子似乎并不确定,想来他也没见过如此怪异的伤口。
“……”安进心下只觉一阵疼痛。锯子?那就是人为的了?
什么衣冠禽兽能用如此残忍的手段去伤害一个手无寸铁、单纯善良的小姑娘?究竟是什么刻骨的仇恨,非要让她暴尸荒野、死无全尸?
“畜生!”安进一拳重重地打在桌面上,咬牙切齿地怒斥道。
“大人,看来这里头确实有冤情,向昭现身,必是让您替她伸冤啊!”赵庆也两眼泛红,恳切地说。
安进叹了口气,平息了一下心中的愤怒,眼珠子转了转,让白古和师爷先出去。
师爷不明所以,见县令大人神情严肃不似玩笑,便赶紧低头溜出去了。白古似乎并不惊讶,只是看了安进一眼,也徐徐起身出门。
走到门口,他顿了顿,淡淡说句:“他们也是好意”,便将门带上了。
留在里头的赵庆还有些懵,不明白县令大人这是怎么了,也不明白白仵作那话什么意思,只是心里隐隐有些紧张。
“跪下!”安进沉声喝道,语气里全是威严,脸上没有了半分平日里的嬉皮笑脸。
赵庆这才知道事情败露,“咚”地一声双膝跪地,痛得自己眼角一抽,却不敢吭声。
“为什么要骗我?”安进语气里有疑惑,也有难过。朝夕相处的兄弟,却演戏来瞒你,换作谁也不能心平气和、
“大…大人,对…对不起。”赵庆没有解释,只是跪伏于地面,哽咽着道歉。
安进心下一软,本欲算了。但一想,这种事如果不严厉对待,势必会有下次。于是也没留情面,继续斥道。
“为什么要找人演戏装鬼来糊弄本大人?是不是以为我傻?若不是我问了邻居向昭的长相,就被你们骗过去了!”
安进早先只是心生疑窦,为何赵庆和玉翠对向昭之事如此上心。再加上他本身虽胆小怕鬼,但内心依旧是无神论者,怎么着也不相信真是冤魂现身。
直到他联系前因后果,发现从一开始,自己去古寺避雨似乎就是赵庆暗中引导。说什么今儿个天气好,东南面山里有好看的花,建议他去散散步,不过只是想把他引到古寺里而已。
“你们的目的是什么?理由又是什么?”安进见他不吭声,越发生气。
“大…大人,小的错了,小的……”他说一半不说了。
“玉翠呢?是不是她主使的?本大人倒是要把她也抓来问问!”安进只是想弄清楚来龙去脉,本没有罚玉翠的意思,不过是将他一军。
果然,赵庆一听要罚玉翠,马上磕头认错,主动坦白。
“大人,都是小的的错,您千万别怪玉翠!小的全说,全说出来!”
安进见他如此护着爱人,心里倒有些欣赏,面上依然不动声色,一言不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大人,事情是这样的。玉翠和向昭从前是好朋友,玉翠没搬走之前是住在向家湾的,她俩打小就认识。”
“昭姑娘命苦,爹不疼娘不爱,也不让她交朋友,整日地干活。玉翠同她也不过是偶尔溪边洗衣服的时候说上几句话,可玉翠很喜欢她,说她是难得一遇的好姑娘。”
“昭姑娘打小就听话,胆子也不大,禁地有狼不能去这种事,还是她反复交待过玉翠的,试问这样一个谨慎的姑娘又怎会自己擅自进入呢?”
“况且,她弟弟的病根本无药可医,草药能救命都是骗人的,我们不信昭姑娘会盲目地去山里找草药。”
赵庆说到这,两眼通红,没再继续说下去。安进走过去,将他扶了起来。
看来这事还是玉翠的主意,赵庆是出于同情,帮她计划实施。他俩不过是想帮过去的朋友伸冤,只是方式有些极端了。
“行了,本大人看在你们是出于帮人的缘故,就原谅你们一次,下次有这种事直接跟我说,不要再演戏了。你们骗我,不过是因为不信任我。难道你们以为我是个冷酷无情的人吗,有冤情我自会想方设法调查的。”
安进一面将他扶起,让他坐椅子里,一面拍了拍他肩膀,柔声劝慰。
“别哭了,哭什么,我又不罚你们。”
“不是怕挨罚……小的哭,是…是因为感动。”
“……”那好吧,既是感动,本大人就不劝了。
“对了,你们就凭以上几点,就推断出向昭不是死于意外,会不会太武断?”安进觉得他们还有些什么忘了说。
仅凭他们刚刚说的几点,就找人演戏来喊县令伸冤,是不是太大胆了,万一真是意外呢?
“大人,还有一件事,玉翠说很重要,因为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噢?什么事?”知道的人越少,反而越关键。
“玉翠说,向昭姑娘出事的前两天同她说,觉得爹爹看自己的眼神很奇怪,有些可怕……”
“!!!”这么重要的事,居然才说!
不过想想也是,因为太重要了,所以在安进决心彻查之前不能随便说,毕竟这是只有玉翠知道的秘密。这个秘密会将嫌疑引向向伟明,随意说出来,反倒引祸上身。
安进想起向伟明那张刀疤横生的脸,那阴鹫凶狠的目光,那怪异恐怖的屋子,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件事,越来越清晰了,它绝不是意外那么简单,很可能是一场大阴谋。
“整件事很古怪,不过我们应该从中抽丝剥茧,找出问题所在。”安进现在需要找到调查方向,人已经死了三年了,证据这东西除了那份白古留着的验尸记录,几乎消失殆尽。
现在唯一能查的方向,就是动机,或者人证。虽然渺茫,倒也不是没有方向。
“向昭出事后不久,他弟弟就死了。整件事都离不开一个点,那就是向伟明的小儿子阿福的病。”
“赵庆,你这几天主要去调查调查,阿福的病,还有得病其间这对夫妻都做过些什么。”
赵庆一听,立马蹦起来领命而去,有方向就有希望。
他心里隐隐觉得,县令大人越来越厉害了,早已不是最初那个胡说八道、瞎逞威风的被贬状元郎了。
安进见人都走了,忽然想起自己还有些很重要的事没做。
趁着赵庆调查消息的空档,去做点开心的事吧,改善改善心情。
☆、你有女儿吗
安进扛着锄头昂首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