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灰衣汉子单手支着下巴,夹着肉菜往嘴里塞,颇有些含糊地发声,“这可说不好,这次云家的货出的那样好,咱们洛城里好几家都想要吧。”
喝酒的大汉一听这个,便把酒壶一搁,豪迈道:“那可未必。”
“哦?”
便见两个汉子都低下头去。
阎和竖着耳朵,凝了一丝灵气在耳间,将两人的对话悉数听了个全——
“我听说,这一次,修真界中的几大宗门都派了弟子来。”
“啊?”
“真的,你还记得吧,我家里的妹妹可就在那云家宅邸里做姨娘。”
“你妹妹至多就是个妾,能听得到这些私密事?”
“嗨,你竟还不信!我听说云家这次出的货可不是别人,就是这云家最小的公子!”
“云家的公子?这云老头怕是想灵石想疯了,拿亲儿子去换钱?”
“谁知道呢……反正听说,这一次啊,修真界最厉害的那几个宗门都要来人!”
“那这云家的小公子,怕真是个宝。”
“嘿嘿,这鼎炉的事,咱们凡人可不懂咯……”
阎和听完,半知不解,侧头问师父:“师父,何为鼎炉?”
就见他师爹从斗篷里拱出一个小身子,小声道:“小和,鼎炉就是双修!釆补!”
小青龙看过不少话本,这鼎炉,倒在几本看不得的黄皮书上见过。
阎和一愣。
显然,这双修釆补之术,对于他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实在是太早了。
白银见小青龙懂这么多,就盯着怀里的小团子猛瞧,媳妇,咱什么时候双修啊?
小青龙果然懂他意识,当即捂住脸,又缩了回去,我,我什么也不知道!
白银笑笑,转而同徒弟道:“天道有阴阳,人族修道,择其一而行。阴者为魔,阳者入道。阴阳相合,则天道眷顾。修炼起来自是事半功倍。”
“那岂不是得要魔修与道修相互釆补?”
“也不是那么说。阴阳相合极其困难,也有结为伴侣者用这法子修行,但究竟是少部分。这釆补之事若放在普通道修魔修身上,大都行不通。”
“那他们说的鼎炉……”
“鼎炉乃阴阳之体。是上好的釆补之躯。只是这生为鼎炉的人,却是可怜了。”白银毫不在意地笑了笑。
阎和点头。
却又有些哑然。
天地之大,世间还真是无奇不有。
“叔,你试过吗?”小青龙表情怪异地趴在他胸口,小声质问。
怎么懂这么多。
大龙就可以懂这么多了吗?
怕别是跟那什么鼎炉试过了!
白银丢个冤枉的眼神过去,天地良心,我可还是个纯洁龙!这前世今生的,就你一个啊!
小青龙小声哼哼。
正巧小二端了牛肉上来。
白银夹起一片嫩牛肉,讨好地喂给小青龙。
小青龙张嘴接好,又缩回宽大的斗篷里。
白银一笑。
他就知道,妥了。
媳妇还是信他的。
不过转念想到鼎炉这东西,白银又来了兴致,问他徒弟:“你如今刚筑基,本不合该用鼎炉。但若是不日到了金丹期,这鼎炉养个百年,对你突破元婴期可是大有帮助。你若想要,我们恰好借故去一趟云家。”
阎和一惊,师父问他要不要鼎炉?
白银笑得一脸yin荡,痞里痞气道:“不过啊,你小子还小,金丹期前绝不能破身。把你的童子鸡保护好,可别让人先釆了去。”说完,还低头瞥了眼徒弟腰下的小叽叽。
阎和:……
“师父……您……”
“嗯?”白银无辜眨眨眼。
“师爹,你管管!”阎和扶额。
小青龙探出一个小龙头,嘴里还含着白银喂给它的牛肉,满眼迷茫地:“嗯?”
“没事,你乖乖吃。”
“昂!”
“师父,这要不要鼎炉还另说,不过云家定是要去的。”阎和对这云家执念极深。一想到爹娘极有可能是被这云家赶走,受尽委屈,便恨不得把那云主家抓出来打一顿。
白银不置可否,执筷临空点了点,“先吃。”
“嗯。”
……
“哈哈……嗝,今天喝得,可,真够劲儿!”
灰衣汉子扶着壮汉,两人摇摇晃晃地出了客栈,“喝得痛快吧……走,我听说,这绮丽楼来了新的漂亮角儿,今儿正是出台的日子,咱,看看去?”
壮汉摇了摇头,步履蹒跚,迷迷糊糊地听见他这话,只晃了晃脑袋,“啊,去不成了。今儿,没灵石了。”
“那成吧,你先回吧。我看看去。”
“嗯……嗯。”
两人分道扬镳。
壮汉摸出怀里还剩半壶的酒,摇摇晃晃地边喝边往小巷子里走。
天色渐渐暗下来。
壮汉眼前也是灰茫茫的,一条小巷在眼前愣是晃成了三条。
他晃晃头,又揉了揉眼,努力地辨认眼前的方向。
突然,肩头一重。
有谁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壮汉转头,高大的青年手里抱着一只小兽,身边还站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
“你,你谁啊……”壮汉喝蒙了,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然后,他看那锦衣人笑了笑,“我像请先生帮个忙。”
壮汉还是头一次听人叫自己先生,当即乐得哈哈大笑,大着舌头说道:“帮忙……什么……”话音夏然而止。
他死死地瞪大眼,看着锦衣人递到他面前的一堆金灵石。
灰蒙的眼似乎一下子就被那些金光给点亮。
壮汉吞了吞口水,“什,什么忙……”
他从没见过这样多的钱。
伸手一够,就要抢锦衣人手里的金灵石。
然而,他往前一扑。
没扑到。
锦衣人成了三个,在眼前晃荡,重影。
壮汉努力地撑开眼。
“你,要我帮,帮什么忙?”
“你家中妹妹在云家做姨娘,我要你帮我去探听些消息。”白银取出一枚金灵石,放到壮汉手里,“事成之后,剩下的便都是你的。”
壮汉接过金灵石,连忙装进婆娘缝的荷包里,往怀里一藏。
再对上白银的眼,便就多了一副谄媚样,“不知大人要打听点什么?”
白银勾唇,“十五年前,云家……”
壮汉迷迷糊糊地记下十五年前,云家,还有什么姓阎的夫妻俩。
最后,看了看白银手里的好多颗灵石,连声道:“大人放心,这事,我,我肯定给您办妥嘞!”
白银露出满意地微笑,“那你去吧。”
“好的!”
直到醉汉跌跌撞撞地走了,阎和才问师父:“您不怕他拿了灵石不做事吗?一个醉鬼,能成何事?”
白银揽过徒弟的脖子,笑着转身,“你不再凡世间长大,不清楚何为‘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好生学着吧。”
“哦……”
阎和:师父说能行,那他便就等着吧。
“小和,听叔的没错的!”他师爹补上一句,特别乖地靠在师父怀里,似乎是吃饱了就想睡觉了。
阎和:……
他很想问,那师父说修炼好,您怎么总是偷懒。
但是很可惜。
他不敢说。
说到底,都是师父惯的。
师爹啊,无法无天。
他怂。
惹不起惹不起。
……
经过几日的打听,白银几日也对这云家有了或多或少的了解。
云家,洛城中的修真世家,已有数百年历史,说是底蕴深厚也不为过,在洛城中也是出名的大门户。
与云家差不多的,也还有一两家,但都是后起之秀。若真要相提并论,便还是稍逊一筹。
但最能引之谈议的,果然还是当属云家旗下的一家拍卖行,行号凌云。
这凌云拍卖行只卖稀罕物,且要价奇高,只有非同一般的大宗门弟子或是修真世家能够光临此行。他们也并非日日都开张,仅仅是主家弄到新玩意儿后,便会进行拍卖。
而今日初五,约莫在三日后,凌云拍卖行便会开一次。
这一次压轴的,是云家的小公子。
“听说是难得一见的阴阳体,怎么样徒弟,心不心动?”白银勾着徒弟的脖子,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仿佛只要徒弟说要,他挥挥手就能把那小公子买下来似的。
阎和叹了口气,“师父,我才十二。”
亏他师父能跟个拉媒的老婆子似的说这些。
白银不以为然,“十二也不小了。据说那小公子也才八九岁,要不你带回去养养,几年嘛,一晃就过了。”
“叔,小和不养鼎炉。”小青龙出声制止,小眉头都皱起来了,“小和日后还要回去娶媳妇生孩子的。你让他养鼎炉,届时阎叔怪我怎么办?”
白银大笑,“他养鼎炉与娶媳妇有何冲突?”
小青龙没想到他会这么反问,当即理所当然又有些迷茫地歪头,“双修之事,不是只能和媳妇儿做吗?”
“……”白银:本座突然有股不好的预感。
小青龙也不笑了,就很平静的问,“叔也想要鼎炉吗?因为我还小,不能和你做那种事?”
“呃——”
白银刚想解释,小青龙背过小身子,不说话了。
“……不,这是两回事。阿青,你看,小和是人,我们是龙,人族很多都是三妻四妾的,但我们龙就只要一个的……”
小青龙扭头,瞥了他一眼,还是不舒坦。
“阎叔也只有春筝婶,我们小和也只会娶一个媳妇的!”小青龙看向小和,“小和,你说对不对?”
“……对。”阎和:“师爹说的对,我爹也只有我娘一个。”
再说了。
他看见师爹醋劲这样大,光是想想今后若是自己娶上三四个,恐怕头都大。
阎和叹了口气。
不不不,自己竟也被师父师爹带坏了。
阎和深吸一口气,静心静心。
我才十二。
才十二。
第三十九章
十五年前的事,要查起来并不那么容易。
纵然有个妹妹嫁进了云府,但他的妹妹也只是云府其中一位公子爷的侍妾。
云府子嗣非常多,若非如此,这小公子怕也不能拿出来卖吧。
至于他妹妹的身份,说好听点是姨娘,说不好听的也就是个下人。
这让捏着金灵石的壮汉犯了难。
那日酒醒,他当自己是做了一场发财梦。
可谁知一转头,枕边就躺着那金晃晃的灵石,差点晃瞎了他的眼。
被财钱迷了心窍,壮汉想想那锦衣公子手中的一捧灵石,当即决定,要把这事儿给办好了。
这不,他就捏着金灵石站在了云府后门。
管家是认得他的。
通报了之后,便将他迎了进去。
他一个公子侍妾的哥哥,走不得正门,也见不到主家,只能从后门进。
壮汉也没什么不满。
云家这种门户,若不是他妹子长得好看,恐怕这辈子他都没有资格踏入这里。
“哥,我已说了,这月我已没什么灵石用来照拂家中了。”壮汉的妹妹也不是个狼心狗肺的,往日里得了夫家赏赐,她都会悄悄给娘家兄长一些。
可三日前才来要了钱,怎么这会儿又来了。
纵然再温柔的姓子也会不愉快了。
壮汉却不多说,只关上了门,直接将怀里的金灵石掏了出来,“妹啊,哥求你帮个忙……”
妹妹也没见过这么亮的金灵石,当下也晃了晃神。
她嫁到云家也有些日子了,修真世家,对灵石也不算少见。
灵石分品分阶,凡世人用来易物买卖的灵石都是最下品的,石块之中灵气驳杂,灰扑扑的一块。
但哥哥拿在手中的这一块……
却是最上等的金灵石。
“你……是遇到什么贵人了?!”妹妹诧异地捂着嘴,问。
壮汉也不瞒着,将记得地都悉数说了。
“行,这事,我帮你办。不过哥哥,这灵石……”
壮汉笑笑,没说锦衣人承诺给他多少灵石,只大方道:“只要这事办好了,这一整块,全都给你!”
“当真!?”
“自然。”
……
就在这兄妹笑着商量好时。
云府最偏远的一方破落小院里,有个孩子正在谋划着怎么逃离这高墙深宅。
他穿着样式难看的旧衣裳,坐在院里盯着最左侧的那面墙垣。
“唉——逃不出去啊。”
若是他也有云少主那样的修为,翻过这一堵高墙,岂不是轻而易举?
云十七是家中最小的孩子。
自打娘亲去世,他这个庶子便过得很不好。
不过他也不在意,他从不将自己当个公子爷。穿得破旧,便不去嫡母面前晃。
渐渐的,大家也就把他这位十九公子忘了。
故而,云十七长到了九岁,也没有个能说出去给人喊的大名。
云十七想着,等自己再大一些,便逃出云府,找个活计养活自己。再也不住在这云家。
可谁料。
两个月前,云府所有的公子都到了年纪,被送到前院去测修炼天赋。
这是修真世家的传统。
孩子还小时,便测一测天赋,厉害的,便早早地送去宗门,将来照拂主家。
云十七就这么被强拉了过去。
他没对自己报什么期望。
可也想过,万一自己有天赋呢?那岂不是一飞冲天,会和云少主那样,享受着全府上下最好的待遇?谁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