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棉农们质疑,自媒体直播的弹幕上也全是质疑之声。
-云巅生态彩棉?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不就是之前造谣污蔑火火,说火火发国难财那个公司吗?
-我就是L省的,我外婆家就是种棉花的,他们公司每年恶意压低收购价,把长绒彩棉压低到普通棉花的最低收购价……怎么可能主动捐三千万?
-哎,你们看到他的表情了吗?
-对对对,我也觉得他表情不对,笑得比哭还难看,一看就不是心甘情愿的!
-我觉得是火火硬把他吹捧上去的[doge]
-我也是这么觉得[允悲]
-一看就是被罗烽火硬逼上去的!先当着媒体的面一通吹捧,再由领导颁发锦旗,还有棉农围观……他能说不吗?
-罗烽火666!
-666!
……
此时,主流媒体的采访相继结束,自媒体小编们挤了上去。
罗烽火给铁继宗使了个眼色。
他和几个小弟相继低头,开始“玩手机”。
“已经有二十五万人在观看直播了,谢谢‘铁哥酷帅狂霸拽’打赏的兰博基尼!我们看一下弹幕上观众想问什么吧,”一位自媒体小编说,“啊,有位ID名为‘又鸟木从’的观众朋友刷了十几条弹幕,质疑卢总诈捐,说不会等棉农丰收了,再从棉花收购价里克扣吧。”
卢云巅:“……”
他还真有这个想法。
“不会,”卢云巅脸上的肌肉抽动,硬挤出微笑,“我们云巅彩棉绝对以棉农利益为最高标准,按照市场价收购,欢迎大家监督!”
“这位叫做‘铁哥酷帅狂霸拽’的朋友说,尼……尼玛说得好听,怎么监督?除非在官网或者微博公开当年的收购价,否则一概扯几把淡!”小编念得也很艰难,奈何这位铁哥一口气给他砸了几十辆兰博基尼,非常土豪,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她不得不一脸尴尬地照着念,“哈哈哈虽然铁哥措辞比……比较豪放,但建议是好的,卢总您觉得呢?”
卢云巅笑得非常僵硬:“……当然!没问题!”
……
野地新闻发布会结束之后,瞬间引发网络热议,相关新闻报道也相继在央视新闻和地方频道播出,各大报刊、新闻网站也都对这一新闻进行了转载,还有媒体对正能量偶像和爱国商人投资水利的事迹进行跟踪报道。
因此,哪怕卢云巅一千个不甘愿,三千万款项还是很快到位。
有了这三千万捐款,滴灌由普通滴灌改为水肥一体化智能滴灌系统,但农户负担的部分并没有增加,只占全部款项的28%。
农户们纷纷签约,罗葑负责和厂家拉了合同,很快开始铺设滴灌带,并同期安装泵组、配水阀、混肥池、土壤墒情检测仪、集控站等相关配套设施。
田里到处都是一片忙忙碌碌的景象。
罗葑整天工厂、田地、水渠三头跑,虽然他不是专业的,但很有决断力,出了事情总能在一地时间做出判断,以最快的速度解决,所以他的手机几乎一天到晚不停地响。
他饭都顾不上吃,觉也睡不够,戴个大草帽,穿一身灰扑扑的牛仔装,整日里东奔西跑,浑身又是泥又是土,连十吨重的偶像包袱都顾不上背了。
没多久,他就把自己搞成了一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
除了脸还是白的,其他地方全都是黑的。
谢燎原心疼死他那两只白嫩嫩的小爪子了,却拿他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只能见缝插针,给他做手部护理。
罗葑吐了吐舌头,小声嘟囔:“做了也白做。”
谢燎原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闭嘴!”
罗葑自知理亏,乖乖闭嘴,没两分钟手机疯狂响,左手一个,右手一个。
“总工,混肥泵拉过来了,安装在哪里?”
“总工,土建技术员说,让我们从积雪坡凿过来,施工队说凿不了,要从西边绕过来……已经吵到停工了!”
罗葑手膜都顾不上揭,脚都没擦,大半夜趿拉上鞋,直接就冲出去了!
谢燎原:“……”
这一个多月下来,“有事找罗烽火”已经成为大家的共识。挖水渠的、铺设滴灌的工人和技术员们,还有帮忙搬运挖出的石块、帮忙铺设滴灌农民们,全都亲切地称他为——罗总工!
……虽然他和总工这个职位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充其量就是个比较有想法和决断力的外行打杂工。
但渐渐的,似乎又没他不可了。
在不知不觉间,罗烽火已经成为引水工程不可或缺的存在,所有人的主心骨。仿佛只要有他在,就没有什么轻轻松松解决不了的问题。
一个多月转眼过去,滴灌带和水肥一体化系统已经安装完成。
水渠修建也进入了尾声。
这时,一个传言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在十里八乡渐渐流传开来。
说大旱是上天对他们的惩罚,如果他们修了水渠,就是逆天而行,必定会遭到报应,大旱三年!
不久后,一位姓祁的大师,纠结了一帮反对修水渠和滴灌的老村民,在离水渠不远处开坛祈雨,每日里念念有词,说什么让龙王爷原谅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开土动工、破坏神旨的罪愆。
“一群愚昧不化的老顽固!”沙雕小弟们气坏了,个个摩拳擦掌,“罗哥,我们这就去把他破幡子掀了!”
“对,把香炉也砸了!再套麻袋揍他们一顿……罗哥一心为大家好,他们还和罗哥唱反调!给罗哥添堵!娘希匹的!”
……
罗葑却笑着摇了摇头,脾气非常好地说:“没关系,让他们求。真的求来了,也是好事啊。”
沙雕小弟:?
这不符合罗哥的姓格啊!
罗葑笑而不语。
假如搁到上辈子,他也会认为求雨是迷信活动,但经历了重生,还得赠息壤,才知道世界之大,远远超出他们的认知和想象。
如果祈雨者心地虔诚,一心一意为遭灾百姓着想,没有其他乱七八糟的杂念。
祈雨未必不能成功。
只是今年下雨了,明年呢?后年呢?
总不可能年年都风调雨顺。靠天吃饭,总会有遭灾的时候,只有修水利、发展节水农业,才有可能旱涝保收。
水渠竣工前一个星期,罗葑接到《华夏美食地图》节目组的电话,说下个月初要来拍摄了。
啊啊啊!
罗葑最近忙得家都顾不上回,L市装修好的店也扔在那儿,顾不上管,每天走路都一溜小跑,接到这个消息简直要焦头烂额。
他忙里偷闲抽空往大棚跑了一趟,这才发现,巴楚菇、羊肚菌、红菇和黑白松露,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都悄咪咪地进入成熟期啦!
罗葑指挥着小弟们赶紧采摘,抓紧运到菌菇馆,让翟廿叁提前研发新菜,准备拍摄美食节目。
“这样不好吧,”翟廿叁小小声地说,“大家都在抗旱,我们在这儿‘歌舞升平’,高调拍奢侈美食,会不会被人说……”
“老子是怕被人说的人吗?”
“……”
罗葑知道翟廿叁也是好心,软下声音,耐心解释道:“抗旱是抗旱,生意是生意。不能因为抗旱,我们就不赚钱、不宣传了。正因为抗旱需要钱,我们才更应该好好做生意。”
“别有心理负担,好好干!”罗葑伸手拍了下他的肩膀,“天塌下来,还有你罗哥顶着呢。”
“嗯。”翟廿叁的脸红了。
不知道为什么,罗葑一见这小直男脸红就忍不住手痒,超级想逗他,不过转念想起他已经是结婚的人了,这才遗憾地叹了口气,恋恋不舍地收了手。
拍摄时间最终确定在六月中旬。
翟廿叁抓紧研发美食,罗葑连美食都顾不上尝鲜了,一天天跑工地,亲眼看着水渠从雪山脚下穿山越岭、迤逦而来,慢慢通向西北荒漠上的广阔农田。
农民们也都渐渐按捺不住,经常有人站在已经干涸的河岸这头,向远处眺望,翘首企盼。
一位老人悲愤地说:“你们这样做是要遭天谴的!等着吧,雪山之神在上,水渠里的水肯定流不过来!”
“那你们呢?”一个小伙子反唇相讥,“求雨求了半个月了,下雨了吗?”
老人充耳不闻,念念有词:“罗烽火被魔鬼附身了,你们肯定会遭天谴的!”
更多的人愤怒了,眼看一场大争执在所难免。
这时候,一个声音突然道:“你们肯定会遭天谴的!”
“你们再说一句试……谁说的?”
那个声音继续说:“五帝五龙,降光行风。广布润泽,辅佐雷公……你们肯定是要遭天谴的!”
“谁在说话?”
声音仿佛是从天上传来的。
大家都四处张望,连刚才说“遭天谴”的老人们也忍不住抬头寻觅。
……最后他们在祈雨的祭坛上发现了一只灰扑扑的鸟,尾巴是红的,它正昂首挺胸、睥睨着底下这群不会飞的两脚兽们,大声宣布:“你们是要遭天谴的!”
所有人:“……”
大家瞬间哭笑不得:“这谁家的鸟?”这么逗。
“好像是罗总工家的,”旁边一个人接口道,“我上回见他蹲在罗总工肩膀上,还拉了一泡屎。”
大家:“……”
大家:“哈哈哈!”
围观者不约而同开始哈哈哈。
一场硝烟消弭于无形。
老人们更悲愤了,每天念叨“遭天谴”。
天谴并没有来,烽火渠却在万众企盼里竣工了。
试水前一天晚上,罗葑在工地里忙到凌晨三点才回家,为了第二天能亲眼看到水渠通水,他一口气定了八个闹铃!
结果还是起迟了。
“啊啊啊!”
罗葑顶着一头小翘毛,崩溃地飞速洗漱刷牙,早饭都顾不上吃,拎了只包子,一边啃,一边冲出门去。
谢燎原哭笑不得:“鞋带没系好,回来!”
他追出门去,蹲下身给他系好鞋带,又把小保温杯揣进他的大兜兜里:“热牛奶,记得喝。慢点儿跑。”
“知道!”
罗葑跑得比兔子还快,一溜烟往水渠的方向跑去。
他到的时候,河边的蓄水池塘边已经挤满了人。大家看到他,主动给他让了最好的位置。真正的总工厉建设跑过来,将手机递给他:“罗总工,你来下令吧!准备开闸了!”
罗葑虽然很不好意思,但也没矫情,他感觉自己眼底有些热,笑着接过手机,深吸一口气,坚定地说:“开闸吧!”
第84章 订书
已经整整四个多月没有下过一滴雨了。
时令河干枯, 机井里抽出来的水已经全是泥沙,大片大片土地干燥开裂,除了低洼地极少数耐旱的棉花和高粱幸存, 地里的秧苗几乎全部枯死了。
如果再没有水, 错过了最后补种的时机,今年的收成就彻底没有指望了。
自从滴灌带铺好之后, 农户们就日日焦急地等待水渠竣工, 等啊等啊,终于等到烽火渠竣工试水。
这一日清晨, 天还没亮, 就已经有人过来等着了。
随着日头一点点升高, 来这儿等待的农民也越来越多, 几乎挤满了离时令河不远的一处蓄水池塘旁边的小山坡。
八/九点的时候, 媒体的车也到了, 除了L县和L市的电视台, 央视的《聚焦三农》和L省卫视《民生在线》都派了记者过来。
和大家一起见证这历史姓的一刻!
旁边的祈雨祭坛边, 巫师和老人们盘腿坐在地上,经幡垂落, 没有一丝风。
老人们满脸苦意, 喃喃念诵着祈雨词。
“你们这是胡闹!”
“你们会受到雪山之神的惩罚的!”
“看着吧, 水渠肯定无法通水!”
……
没有人理会他们, 所有人都焦急地等待着总工厉建设和技术员们分段对水渠进行最后的安全排查。
在得到最终回复, 人员安全撤出之后, 厉建设问:“罗总工呢?”
“没看见。”
“还没来吧?”
“来了来了, 在那边山坡上!”
“罗总工!罗总工!”
厉建设本来和其他人一样,以为罗烽火捐资建水渠是为了求名,多半是那种甩手掌柜,出了钱就不管了那种,没想到相处起来才发现,这小鲜肉不简单。
刘部和焦局都在忙其他地区的抗旱工作,烽火渠几乎是他一手督办起来的。
他聪明、能吃苦、有决断力,又敢担责任,什么事儿到他手里都能很快解决。
是个干大事的人!
修渠这段时间,罗烽火就是他们所有人的主心骨!
厉建设心底着实钦佩,便拿着手机跑过去,让罗烽火来下开闸令。
上午九点,天空没有一丝云,远处的雪山在阳光下闪耀着刺眼的金色光芒。
大太阳明晃晃地烤着大地,几乎要蒸干人身体里每一丝水分。
因为连续很多天没有好好休息,罗葑眼底下挂着疲惫的黑眼圈,嘴唇干裂,嗓音也有些哑,带着一丝隐隐约约的颤抖,却坚定地传到每一个人的耳畔。
随着他一声令下,上游拦水坝被打开。
大地仿佛传来一声低沉的回应。
紧接着,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隆隆水声,雪山融水顺着幽深的地下暗渠欢快奔流而下,慢慢趋于平缓。
新闻摄像在上游水坝和中游水渠实地拍摄,只见镜头里,淙淙流水从远方迤逦而来,宛如一条地下蜿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