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喊了一声：“父亲。”

　　苏言笙又应了一声，对上了沈知的眼神，忽然间仿佛醍醐灌顶，茅塞顿开，腾出手又去摸头：“我说了，知知是我家孩子。”

　　“不会不要知知的。”

　　沈知终于绷不住了，单独去见沈老爷子跟沈三姐的时候没哭，后来告知苏言笙真相的时候没哭，苏言笙抱着他哄的时候没哭，这一刻，他却是一头扎进了还肯应他一声父亲的人的怀里，泣不成声。

　　他是他家孩子了，孩子，是可以任姓哭闹的。

　　哪怕不任姓，哭一场，也总还是有人会抱着哄的。

第87章 娉婷

　　苏言笙也果真是细细地将小孩哄了许久，哄好了之后也不闹他，原打算让小孩先好好睡一觉，结果小孩又拉他衣袖，分明是还有话要说。任务有了意料之外的进展，苏言笙对孩子在原本基础上还多了些包容，这会儿心情愉悦，也有心思继续哄孩子。

　　结果沈知犹犹豫豫好半天，却是道：“父亲，我可以还像现在这样吗？”

　　苏言笙一愣，好半天才想明白沈知说得“像现在这样”，意思就是还继续当个女孩。

　　他不明白沈知心里怎么想，思索之后便觉得沈知还是怕沈家人，当即心里也难受，只好好坐下来，继续给孩子保证：“知知，你是我们家孩子了，不只是我，你小乔哥哥跟窕然姐姐，他们都会护着你。”

　　沈知却低着头不肯说话，像是吓坏了，却死活不愿意将顾虑说出口。

　　苏言笙心里郁闷，却也没法，还得继续哄，哄了一会儿，沈知却是不住摇头，苏言笙想着引导他说出缘故，又怕把人吓着，不敢CAO之过急，最终头大，也还只能循循善诱：“知知，你将来要上学，难道就还是这样么？”

　　其实上学还好说，毕竟寻常校服不分男女，大不了不住校。可如今沈知刚刚到来，学校那边也还没正式联系，相当于重新开始，正是最适合改过来的时候，若还扮作女孩子，等年纪大一些，便不好澄清。

　　结果提到学校这个问题，沈知还是摇头，坚决不肯松口。

　　隔了好久，等苏言笙几乎是无计可施，他找着空子，才终于出了声：“可以先不告诉小乔哥哥跟窕然姐姐吗……”

　　小心翼翼，可怜兮兮，整得苏言笙都没了办法。

　　沈知叫沈老爷子跟沈三姐不要说出去，回到家又连告诉苏乔跟苏窕然都不肯，显然是怕极了。

　　苏言笙这才想起来，沈知连相信他都是意外之喜，孩子从前受了那样多的委屈，长到九岁，又怎么可能轻信于人？

　　从前他母亲叫他当个女孩子，说不准就是给他说过女孩子对沈家的男孩没那么大威胁，将来就算真的被找到了，那些冲着继承权去的人兴许就能轻视他。

　　这会儿沈知说不准也是怕自己突然出现，叫苏乔心里不舒服，毕竟家里来个会撒娇的小妹妹是一回事，当家大家主收了个干儿子又是另一回事了，这事若是传回了沈家，沈家那头说不准还要怎么闹。

　　哪怕苏言笙相信苏乔不是那样的人，给沈知说了，那也依旧不过是他的一面之词，不说沈知肯不肯信，一个人如何，还是要靠相处，这才相识第二天，他再怎么跟沈知说家里孩子大度，都有偏袒的意味在里头。

　　沈知跟自个儿那别扭，苏言笙没法。

　　但这关头，若是将孩子逼急了，反倒更不好。

　　于是还是头疼，头疼之下，苏言笙为难地看着沈知：“算了。”

　　“我不逼知知，至于其他，知知是想到学校里去，还是就在家里先学着。”

　　大不了单独请家教，等沈知想明白的那一天，他再帮沈知摆平其它问题，不管将来如何，总归，还有他帮着沈知，桥到船头自然直，实在不行，将来再换一个环境。

　　终于有一方妥协，这场谈话也差不多该结束了，苏言笙回来之后光照顾孩子了，连衣服都没换，这会儿自然还是要去洗把脸换身衣服。

　　只是等他换完衣服回来叫沈知下楼，却看见孩子还保持着他离开时候的姿势坐在床沿，只是双手死攥着床单，眼泪不要钱一般往下掉。

　　苏言笙叫这一幕吓了个魂飞魄散，心累的同时也手忙脚乱，结果问沈知是什么情况沈知却还是摇头。

　　不明所以之下，苏言笙两个安慰的切入点都找不着，这会儿只能是茫茫然瞎哄：“没事了，知知不难过，我在这里。”

　　“知知想怎样就怎样，不难过了好不好。”

　　也是到这时候，苏言笙才发现带孩子是真的累人，只是还能怎么着呢，总不能就扔了的。

　　沈知也不说话，就在他怀里哭哭得直打颤儿，好一会儿平复下来了，就伏在他肩头啜泣。

　　隔了好一会儿，苏言笙听到小孩出了声，声音比以往还要小些，只是伏在耳边，自然听得清楚。

　　沈知说：“对不起。”

　　苏言笙终于忍不住揉了一把小孩的后脑勺：“傻孩子。”

　　等苏乔和苏窕然下班回家，沈知因为哭得多了显得蔫了吧唧，苏言笙则是哄人哄得身心俱疲，这会儿无计可施，又怕孩子多想，就领着人在音乐室给弹琴。

　　等苏窕然喊他们吃饭，见着人的时候都给吓了一跳，一时间也顾不得太多，战战兢兢看着她小叔：“小叔，知知还是个孩子，您……就算是盼着她出息，怕她将来受欺负，也不必要逼得太紧。”

　　苏乔也皱着眉，欲言又止。

　　莫名其妙背了锅的苏言笙表示很冤，可这会儿又是说不清楚的时候，苏窕然是真心心疼孩子，这些苏言笙看在眼里，便也干脆不解释了，只揉了揉眉心，道：“先吃饭。”

　　不管怎么说，还是先吃饭，可不能将孩子饿坏了。

　　结果这双兄妹也不知是不是存心气他，吃过饭，先是苏窕然自告奋勇陪沈知练琴，苏言笙也想叫沈知跟他这一双哥哥姐姐打好关系，毕竟，总得叫他知道，有人会真心待他好，不止一个人会真心待他好。

　　等苏窕然跟沈知关了门练琴，看着板正的苏乔又来找他“单独聊聊”。

　　等两个人进了书房，苏乔也不废话，他不是苏窕然那样委婉的姓子，跟自家小叔说话也一般看门见山简洁明了：“小叔，您待知知好，我跟窕然都知道，只是窕然说得对，知知只有九岁，有些事，还是不能太逼着，哪怕是为她好，您得给他一个适应时间。”

　　顿了顿又道：“您从前教我跟窕然的时候，也不至于是这么着急的。”

　　苏言笙哭笑不得，横竖他就成恶人了呗。

　　不过既然是苏乔过来找他，该交代的也正好可以交代好，于是他捡着能说的大概与苏乔说了说，看着苏乔愈发严肃的神色，又想到沈知那情况，语气里不自觉带了几分怅然：“你跟窕然是姐姐，将来有什么能护着的地方，也多护着些。”

　　苏乔肃然：“小叔放心。”

　　等终于打发了苏乔，看着苏窕然出来跟苏乔交换了几个眼神，就换了苏乔去给沈知陪练，苏言笙自个儿回到屋子里洗澡，又不由跟晏晏郁闷：“你说这怎么苏乔跟苏窕然都这么喜欢沈知呢？”

　　这才认识第二天，结果个个都护着沈知，还都敢为了沈知来挑他错处了。

　　晏晏那头挺消停，大抵是在计算，最终得出结论：“可能是灵魂上的吸引力吧。”

　　苏言笙：“……你们什么时候开展拓展业务了？”

　　明明是高科技产物，这会儿居然连灵魂都说起来了。

　　晏晏没应话。

　　苏言笙这会儿也没心思逗晏晏玩，洗完澡便要去找沈知，检查过沈知的练琴成果，看着小孩练了一会儿，苏言笙便叫小孩收工洗澡。

　　今个儿买的衣服已经有人送回了家，阿姨也帮着挂好了，一下子占了不少位置，却还是空荡，苏言笙看了会儿衣柜，想了想，认真对沈知道：“等改天我们再出去逛逛，有些东西该添的也可以添着——要么改天也叫窕然给你订套小西装，就算是女孩子，穿着也帅气。”

　　沈知没言语，挑了身今个儿买的连衣裙，自己进了浴室——这回他倒是没将苏言笙赶出房间并上锁了。

　　苏言笙笑了笑，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等着，等的过程中心里也继续计较有关沈知的问题。

　　整半天觉得还是请家教，虽说学校里环境好，可沈知这个状况，他学校里上厕所是该去男厕还是女厕呢？干脆变还是先在家里，与苏乔也先处着，等磨合好了，总有说开的一天。

　　等沈知洗好了出来，苏窕然又带了新的点心来敲门，只说孩子长身体的时候，该多吃些东西，苏言笙无奈，但也就这么纵容着。

　　毕竟确实是长身体的时候，沈知如今也太瘦了，从前过得便不好，万一长不高可怎么办？

　　等吃完回房间，苏言笙试探着找沈知聊了家教的是，看着沈知并不抗拒，便就这么定下了，喊着沈知睡下，又亲自给他锁了门他才到隔壁去找苏乔。

　　他提的时候提得委婉，只说沈知这孩子敏感，暂时也不肯跟太多人接触，便叫苏乔先联系着信得过的人到家里教，到时候从与学校那边交流一下情况，看能不能说考试什么的与他们同步。

　　苏乔有些犹豫，但还是答应下来，完了又道：“只是他不可能一直这样子。”

　　苏言笙也明白，与世隔绝的环境未必就适合孩子成长，将来，沈知总还是要走向社会的。

　　顿了顿，苏乔又问：“每年那几个聚会，她要出席吧。”

　　沈知如今是苏言笙在教，而有一些场合，是不可能不出席的如若真的就不出来了，说不准还要多出什么流言蜚语。

　　苏言笙再次感觉脑袋隐隐作痛，只道：“再说吧。”

　　苏乔点头，隔了一会又加了一句：“您也别太担心，他是个好孩子。”

　　苏言笙表示知道，交代了句早点睡，便回了自己房间，躺床上放空。

　　晏晏心疼宿主，这会儿也不惦记着沈知穿小裙子好玩，只乱七八糟说了一堆不用着急皇天不负有心人之类的话。他说的道理苏言笙也明白，只是他还是觉得这剧情走向愈发怪异，毕竟沈知心里仿佛还有其他事情，这一时半会儿的，苏言笙却得不出结论。

　　“……所以如果沈知到时候还是想不开，那之后家里那些聚会，难道他穿裙子去？”

　　“……”

　　念叨着这些事情睡着，夜里，苏言笙做了梦，梦见了自个儿参加聚会，有个姑娘落落大方地与人攀谈，姑娘穿着正红色裸肩露背长裙，乌黑的长发大乘辫子，从脖子的一侧，落到了另一头，与下头雪白的脖颈及圆润的肩衬着，打在灯光下简直要晃眼。

　　姑娘转过身来，眉眼间有几分熟悉，正面瞧着也素净大方，裙面没多少点缀，腰间系带看着也仿佛是随意打上的结，而闪烁着细碎光芒的吊坠正巧点在了锁骨之间，与手腕上打着晃的镯子仿佛是一套。

　　美人冲他笑了笑，随手将手上酒杯往侍者托盘上一放，冲旁边人说了句什么，居然抬脚就往他这边走过来。

　　一颦一笑之间，好似一团火，艳得不行。

　　而后美人站定在他面前，开了口：“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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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言笙活生生给吓醒了，醒了之后赶紧去洗了把脸，洗完之后还心有余悸地跟晏晏聊：“你说将来沈知不会就这样吧。”

　　晏晏保持沉默。

　　苏言笙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行：“说起来我当时第一反应是那是沈念……”

　　晏晏继续保持沉默。

　　说来苏言笙看见那美人的时候，第一个想起来的人还真是沈念，不过大抵也不稀奇，毕竟沈念也是个长发美人，要是沈念从前那模样，穿上裙子……大抵还真是完全不至于不和谐的。

　　不想也就罢了，想起来苏言笙不免又要惆怅：“所以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啊，爱好有点广泛……”

　　先前便知道如果人抹去了记忆投入小世界里，那那个人所体现出来的分分钟就是现实中内心最坚持的一部分，但从苏言笙现在所见过的几位来说，这位仁兄，有点迷啊。

　　这会儿其实也快要天亮了，苏言笙便没再继续睡，干脆洗漱完下了楼，走到厨房之后没忍住，再次尝试做早餐。

　　而到沈知自己起床洗漱完换好衣服下来的时候，正看见苏言笙愁眉苦脸地从厨房出来，跟在身后的苏乔脸色也不太好，一时间还以为除了什么事，结果苏窕然一下子揽住他：“知知宝贝儿来，姐姐给你梳个头。”

　　将人拐到自己房间之后，苏窕然一脸的语重心长：“哪天我小叔要是打算亲自下厨犒劳你，你心领就好，哪怕吃不死，也别为了哄他开心委屈自己。”

　　沈知似懂非懂，在潜意识的驱使下十分郑重地点了点头。

第88章 娉婷

　　“小知，是约了人要出去吗？要注意安全。”

　　门口少年闻言回身一笑：“父亲。”

　　如今沈知已经是十六七的年纪，两年前上高中的时候便已经恢复了男儿装扮，通过考试进入了市里的重点中学，除却仍然蓄着的一头长发看上去依旧彰显着些许离经叛道外，看上去与其余少年没有任何区别。

　　唯独苏家人知道那不是离经叛道。

　　如今的沈知，在人前是个开朗阳光的少年，可他的衣柜里，却依旧是有着各色的裙子，与四时能用的围巾纱巾，衣柜角落也摆放着各类首饰。

　　除却去学校的时间，沈知从来就不像一个“男孩子”，就像现在，他也是穿着短裙，手臂上挂着个白色小包包，长长的兔耳朵垂着，整个人精致得好似漫画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