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找到秦一白的寝室,邢青敲了敲门,等了一会儿,一名半眯着眼的少年开了门,他打量了邢青一番:“找谁?”
邢青估计他刚从床下下来,又是一个逃课的。“我找秦一白,他在吗?”
少年神色突然有些不自然,“他不在。”说完就要关门。
邢青眼疾手快,半个身子挤进去,“我是他哥哥,我来看看他,他的床铺是哪张?”
那少年烦躁的抓抓自己的鸡窝头,随手一指,又爬上床睡觉。
邢青这才发现宿舍里的人还不少,窝在床上打游戏,见他进来,很多人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下眼,又低下头。
他们冷漠的态度,让邢青估计秦一白和室友的关系不怎么好。
他有些焦心,同学排斥,室友冷漠,秦一白过的都是些什么日子?
比起其他人,秦一白的床铺算是整洁,宿舍很小,两排床中间留下一个并不宽的过道,再往里就是衣柜。
袋子根本没有地方放,邢青想了想,还是先放地上。这他才慢慢打量起秦一白的宿舍,东西没多少,除了床尾零散摆放着的几本书,床铺下的行李箱,根本没多少东西。
一眼望尽。
门被打开,一个高瘦的身影走进来。
邢青听到有人问他:“你谁?”
他回头,秦一白的那张臭脸引入眼帘,邢青道:“你回来啦!”
大概是太出乎意料,秦一白脸上的错愕被邢青看得清清楚楚,“你怎么来了?”
他目光落到邢青的脖颈上,脸色变了变,语气软下来,“出来说话。”
邢青看他气焰嚣张不起来,心情突然很好,悠哉悠哉跟在他身后。
出了寝室,秦一白脸色瞬间冷下来,“你到底想干嘛?”
邢青不回答他,而是道:“我给你买了些水果,还有零食,你有时间……”
“闭嘴。”秦一白根本不吃这套,“问你话呢?”
邢青静静的看着他,开口:“老师没个你处分吧?”
秦一白半天不说话,死死盯着邢青,邢青其实心里打鼓,但他不能怂,还不怕死的抬起头,把受伤的脖子露出来。
秦一白似乎很烦躁,想让邢青滚又不能揍他,像一只无处发泄的困兽,最后狠狠的砸向一旁的瓷砖。
邢青心里都替他疼。“你怎么了?有话就说别自虐啊。”
他一把抓过秦一白的手仔细检查,幸好只是红了没破皮。
秦一白抽回手,暴躁的推他,吼道:“你滚吧!快滚!滚!”
邢青被秦一白推了一把,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心里一下子又委屈上了,“你那么凶做什么?”
秦一白嘴巴抿得紧紧的,转身就走。
这个小兔崽子!
邢青眼巴巴看着人把寝室门砸关上,顿时觉得自己可怜兮兮,热脸贴冷屁股,吃力不讨好。
如果秦一白是渣攻,那他此刻就是贱受!
走到楼梯口,宿管大爷忽然叫住他,“那个……秦一白他哥?”
邢青停下脚步看他。
大爷道:“这里有秦一白的两封信,你帮我给他一下。”
邢青心里正难受,在接与不接中纠结,大爷已经把信往他手里一塞,背着手走了。
邢青看着手里的信,普通的信封,除了收件人是秦一白外,没有其他信息,连寄件人是谁都不知道。
这年头谁还写信?邢青心里奇怪,难道是情书?
想归想,邢青没有拆开看,他在楼下走了几圈平复心情,然后又重新上楼找秦一白。
不忘在心里给自己打气:麻痹的秦一白你这次最好对我态度好点!劳资可他妈的不想当贱受!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的朋友可以留个言呀~
第5章 信
秦一白不在宿舍,邢青问了他室友,没有人知道他在哪。
不知谁说了一句,“可能在楼顶抽烟。”
邢青说了声“谢谢”,哒哒哒往楼上跑。
邢青爬上楼顶,走了几步,最后在一堵墙后面找到抽烟的秦一白。
看那姿势,那背影,还挺帅。
秦一白看到他,不耐烦的“啧”了一声,冷着脸不说话。
邢青凑过去坐下,“你的信,宿管大爷给的。”
“扔了。”秦一白看都没看,道。
“你不看看吗?”邢青问他。
秦一白扔掉嘴里的烟,直接抢过信揉成一团扔到一边。
邢青:“……”
他没再开口,默默从口袋里拿出一颗大白兔奶糖,喂进嘴里。
邢青不爱吃甜食,大白兔奶糖是一次秦一白和他吵架,为了哄他不知从哪拿出来的过期糖果。
秦一白坐牢后邢青见不到他,就养成了随身携带大白兔奶糖的习惯,算是目睹思人。
含在嘴里,奶香四溢,邢青悲哀的想,他旁边这个人一点都不小奶狗,更像是恐怖的藏獒。
直到一颗糖融化,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秦一白忍不住看邢青,邢青刚好转头看着他,偷看被发现,秦一白不自在的移开视线。
邢青心里好笑,小屁孩。
“老师有没有给你处分?”
“……没有。”
“和同学关系不好?”
“干你屁事。”
邢青死皮赖脸,“说说看么,你可以把我当做知心哥哥,青春期烦恼都可以跟我倾诉。”
秦一白嗤笑,看智障一样看着邢青,他站起身,一把拉起邢青。
邢青暗道不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突然被秦一白按在墙上。
“知心哥哥。”秦一白慢慢重复了一遍,语气带着一丝漫不经心,又更像是嘲讽,他居高临下的看着邢青,“呵。”
虽然是小屁孩,但秦一白比邢青高出将近一个头,给了邢青很大的压迫力,两人凑得极近,邢青能闻到秦一白衣服淡淡的洗衣粉味,他很怀疑自己此刻脸红了,怂怂的道:“你你你你要干嘛?”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秦一白忽然退开,露出大片光线,咧嘴坏笑:“这就腿软了,知心哥哥?”
邢青知道对方在讽刺他,气呼呼的不回答,你个小屁孩知道什么,以为他是害怕吗?
不,他是害羞。
“我回去了。”邢青说。
秦一白重新坐回去,眼神都没给他一个。
“我明天还会来的。”邢青道。
“傻逼。”秦一白骂了一句。
你才傻逼!邢青心里骂回去。
正要往下走,忽然看见地上被秦一白扔掉的两封信。
邢青偷偷看了秦一白一眼,对方背对着他,于是邢青悄悄走过去把信封捡起来。
反正他也不要了,他看看里面的内容也可以吧。怀着这样的想法,邢青有些心虚的打开信,看清内容,唰一下,他脸都白了。
两封信内容不多,歪歪扭扭的写着几个血红大字,“去死吧!杀人犯的儿子!”“你这种人为什么还能活着!快去死!”
字里行间充斥着写信人的恶意,恐吓与狠毒。
邢青拿着信的手在发抖,他缓缓走到秦一白面前,“这是什么?”
秦一白一言不发。
邢青看他的神色,忽然明白了,“你不是第一次收到了对不对?谁干的?老师知道吗?报警了没?”
秦一白不理他,邢青一着急,伸手去拉他。
秦一白打掉他的手,面露凶意:“你烦不烦?”
话没说完他忽然愣住,邢青哭了。
他可能自己不知道,就这样呆呆的看着秦一白,神情悲凉,更有一种秦一白无法理解的绝望与痛苦。
此刻邢青简直心疼死了,秦一白还这么小,却得遭受如此痛苦的折磨,他天真的以为案件都过去几年了,一切都该结束时,原来秦一白一个人,一直独自面对着如此大的恶意。
秦一白从来都是善于隐藏的,当初如果不是他故意露出马脚,谁都没想到,他会犯下那么大的罪行。明明前一天,他还可以若无其事的和刑警队的人去喝酒吃烧烤。
“你……没事吧?”秦一白头一次见这种操作,难得有瞬间的无措,他问,“诶我是不是见过你?那天在校门口哭的傻逼是你是吧?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爱哭?”
邢青抹掉眼泪,“我没哭。”
他也讨厌自己这一点,但他从小泪水多,他也控制不了。而且他也只为秦一白哭得最多。
他推了推秦一白,“你快说这是怎么回事?”
邢青红着眼,哑着嗓,脸颊上还有泪痕,秦一白突然就硬气不起来了,他漫不经心道:“就那样呗,受害者家属不知从哪知道我在这里读书的事,经常会寄信来。”
“老师知道吗?”
秦一白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全学校都知道。”
邢青心里发凉。
“他们来闹了几次,就都知道了呗。”
邢青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同学和室友会对秦一白有那么奇怪的态度,是因为知道他是杀人犯的儿子吗?
可是,那又不是他的错。
秦一白的父亲,秦良辉,是一名专门对女性下手的连环杀人犯,秦一白三岁那年,他父亲第一次作案,受害者便是秦一白的母亲。
此后的十年间,秦良辉多次作案,终于在秦一白十三岁那年,被警方抓获。
后来经鉴定,秦良辉作案期间患有精神病,没有判刑,而是移交精神病院。
对此,受害者家属多次抗议,但没有改变结果。
秦一白被警方救出,送去福利院,半年后被一对无法生育的年轻夫妇领养。
只是双方相处并不顺利,两年后女方意外怀孕,彼此之间的关系更是陷入冰点。
秦一白正好要读高中,他干脆直接搬到b市,与养父母也几乎断了联系。
这些事邢青都知道,只是他没想到,还有这一出。
受害者家属将怨气发到犯罪者家属身上,这种事不是没有先例,邢青记得秦一白当警察时就遇到过,那时候他冷静沉着,工作之余还能和芦岩宇嘻嘻哈哈,让人完全看不出,他也经历过同样的事。
邢青的心像是被无形的大手狠狠抓紧,疼得他喘不过气来。
秦一白越是云淡风轻,他就越是难过。
“秦一白,”邢青忽然道,“如果我和你班主任吵起来,会不会对你有影响?”
秦一白像是在听一个笑话,反问:“你觉得呢?”
邢青想了想,也对,以秦一白现在的情况来看,似乎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了。
邢青起身,拍拍屁股走人。
他走到楼梯口,给班主任杨艳艳打了电话,“杨老师吗,我是秦一白的哥哥,你还记得我吗?是这样的,关于秦一白,我有事想和您谈谈。”
第二天一早,办公室。
邢青把那两封信往桌上一扔,“我想问问杨老师,这是怎么回事?”
杨艳艳抿抿嘴,并不惊讶,显然是知道情况,她沉默一会儿。斟酌着道:“秦一白同学……情况有些特殊……”
“哪里特殊了?”邢青打断她,一本正经:“我家一白除了长得帅点,哪里特殊了?哦,他无父无母,却成绩优异,如此勤奋刻苦品学兼优的孩子,确实特殊。”
杨艳艳愣住,脸上表情错愕,大概是邢青不按套路来,扰乱了她的思路,“这位家长,你知道我的意思,秦一白的父亲……嗯……”
“但这和秦一白没关系吧老师。”邢青语气缓和下来,“受害者家属来学校闹了至少三次,给秦一白同学寄这种恐吓性的信不少于十封,这些事,对我弟弟身心都造成了严重伤害。我想请问,学校对此做了什么,您又做了什么吗?”
昨天邢青给杨艳艳打完电话后,也不是没做准备,他去教室找秦一白的同班同学问了问,多多少少有点收获。
受害者家属来学校大闹,还到处粘贴大字报,秦一白父亲的事弄得人尽皆知。秦一白本来在同学们眼里就是一个独来独往,有些可怕的人,此事一出,大家对他纷纷侧目,私下里说的话,更是难听。
对此学校不仅没有做出什么,班主任冷眼旁观的态度更是让邢青心寒。十六七岁的孩子,很容易人云亦云,他们有自己的思想,但仍然容易受到周围环境的影响。
学校老师无形中放任的态度,仿佛成了他们孤立秦一白的最大保护罩。
杨老师没想到眼前看着还稚嫩的少年能说出这么咄咄逼人的话,虽说对方自称是秦一白的家长,但在她眼里,和班级里那些屁大点的小孩也差不多。
她道:“学校已经严令那些家属进入,贴的海报也全撕下来,我们尽了最大努力保护秦一白同学。”
邢青听得心里冒火,他道:“一白被同学孤立,室友排斥的事,杨老师知道吗?”
杨艳艳张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她当然知道,可她并不觉得自己需要做什么,秦一白平日里不合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