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立,他们目的是宋筱。宋筱和采花贼无关。
宋筱最后是来见他的,在见他和失踪之前,见了冉小姐和丫鬟红叶……
然后呢?和焚莲有什么关系?
晏无咎微微眯了眯眼,宋筱和焚莲是见过的,在焚莲第一日来晏家的时候,他托宋筱拦了拦焚莲,让她找焚莲算命。
听说,宋筱被和尚算出的结果气得心口疼,犯了心病旧疾,被送回了家。
他虽然不待见这个和尚,一口一个妖僧的叫,却也知道,当初汜水河畔,这个妖僧之所以险些对他动手,是他自己艹西门庆人设太成功,那清倌又是个妙人,喊了那么一嗓子。导致那和尚一直觉得他是个欺男霸女的纨绔恶霸,这才看他不顺眼,出手教训。
从这一点上说,这妖僧也算个亦正亦邪有底线的人了。
晏无咎嗤笑一声,眼睫轻慢垂敛。
他们神仙打架,总归与他无关。所以,此前晏无咎才睁只眼闭只眼,并不往心里去。
不过,假如那个册子所言是真,六扇门就是他晏无咎的敌人。
敌人要对付的人,自然就是晏无咎可用的人。
这才是,晏无咎方才忽然对焚莲态度缓和的真正原因。
他看向纸页上所说的,雨霖铃蛊毒的脾性,这是少见的植蛊。
用晏无咎的话理解,就相当于是一种特殊培植出微生物菌落。
这种植蛊怕日光,日光之下会入眠。月光下,则会进入活跃状态。在人体之中,植蛊的活跃会促进某些情绪激烈反应。
植蛊刚种下的一个时辰是幼生期,这种时候可以借由新鲜血肉伤口而繁衍传播。怪不得当初傻了的焚莲也极力不让他靠近。是怕传染给他这个。
过了幼生期后,植蛊就不会传播了。这种时候,要取出来也极为困难。
资料里没有给出如何取出蛊毒,却说了另一个有意思的东西。
单纯的植蛊在人体内,只会影响人的情绪不定,越是功力高深的人影响越大,极其容易导致对方走火入魔,实力大跌。但若是普通人中了,便影响甚弱,具体表现只是喜怒无常,脾气暴戾。
植蛊的正确用法,是嫁接。
只要与中了植蛊的人通过某种仪式契约,每次交合,便可以源源不断借用他们的功力。因此西域魔门中人即便是不会武功的弱者,也可以借此成为内力深厚的高手。
用法有两种,若是契约得当,双方心意相通,轻易便可共生共享。
若是中植蛊一方不屈从,获取功力所需的步骤就越多,对于中植蛊的人而言,也会造成极大损害。属于竭泽而渔。
晏无咎挑眉失笑,这种蛊毒下给清心寡欲的出家人,还真是阴损又缺德。
即便什么也不做,对方也会走火入魔,心境不宁实力大跌。
若是交合,对方不从就要沦为鼎炉,早早被榨干功力。对方从了,是为他人做嫁衣裳,破戒之后,耽于欲念,境界实力也会倒退。属于慢性自杀。
晏无咎想到焚莲,露出一点同情惋惜来。
当然,在他那张轻佻傲慢的脸上,就只能看出来心灰意懒似得的嘲弄无趣。
想起夜里那个傻乎乎的圣僧,晏无咎的神情难以察觉地露出些许柔和。
“啧,你是去解毒呢,找罪魁祸首算账呢?可别是被小姐姐们抓去当鼎炉,我可是要生气的。”
说完,他却一怔,那秃驴做不做鼎炉与他有什么关系?
可是,想起夜里那双专注宁静的双眸,他说什么都会毫不犹豫地听信,那样合心合意,若是成了别人的……眉宇便有些隐隐的烦躁不耐。
尤其是,这妖僧对着他眼睛长在天上,却在旁人面前屈从,就像他晏无咎屈从了似得难以忍受。
他敲敲这纸页,眉宇微敛,轻佻矜傲:“在我面前这么狂妄,说什么不能改命便要亲手杀我,你若是自己沦落至此,我就……”
就什么呢?
晏无咎可不喜欢打打杀杀的,他眉目轻佻流转:“我就摆个摊子,替你画春宫图,写艳情话本,还要叫说书的讲个三百场。让你丢脸丢到青史留名。”
他合了资料走出去。
当天下午,季家果然派了车马来接晏夫人。晏无咎表兄带着手底下最好的镖局,亲自来护送的。一同运走的,还有季家这一季度用来上供的御用之物。
第二日早,焚莲果然不辞而别。
六扇门的人本想亲自与焚莲面谈,等解决完冉家和红叶的事情,焚莲已经杳无踪迹。
不多时,却听到封门义庄那里出现了疑似焚莲的人。
六扇门顿时决定,连夜离开清苑县。
与此同时,冉小姐的事情到底不光彩,冉家决定停灵,将棺材运往乡下低调安葬。
冉珩当初之所以不同意外人验尸,其中一则是他已经请了家中可靠的婆子验过了。知道冉小姐已非完璧,这才是他一开始那么迁怒晏无咎的原因之所在。
还有一则,时人对未出阁而殇的少女,极为苛刻,尤其是卷入这样的事件而横死的,是不允许葬入祖坟,享受香火供奉的。
这也是冉珩为什么在灵堂发誓,要为妹妹冥婚的原因。
只有冥婚,才可以想法子为她过继一个假子,叫她名下不至于断绝香火。
后来,知晓是张俊所为后。张俊在冉珩眼里,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果然,张俊前脚被判了流徙,后脚还没走多远就落水着凉病死了。死后尸体被草草扔到乱葬岗,等张母知晓寻去的时候,就只剩下被野狗咬烂的破衣服。
不久,冉家低调的办了一场冥婚。
巧合的是,经办的地方正是丧葬盛行的封门。
最后一道程序,亲眷与其话别。
冉珩握着妹妹的手,眼眶又有泪出来,直至盖棺合葬入殓的时候,尸体不小心颠簸了一下,一只黑猫从灵堂里闪电一样跑出去,叫众人一阵惊吓。
“都小心些。”幸好冉珩接住了遗体,这才不至于酿出大乱子。
他重新将妹妹放好,尸体的眼睛却不知何时大大睁开了,他沉痛地闭了闭,却还是闭不上。
主持仪式的老婆婆念念有词,说逝者是有执念没有消解。
冉珩皱着眉,仔细看了看,发现妹妹的右手一直紧紧攥着。
他抱住那只已经出现尸斑的手,一面说着安抚的话,一面问她有何心愿未了。
尸体当然不会开口说话,却是手指一松懈,冉珩小心地拿出来一角纸张。
他眉宇紧皱,缓缓展开,看到上面一个大大的“晏”字,还有细笔写得半句哀怨之词。
心中突然一跳,想起那人路径他身边,矜傲华美的眉目似笑非笑:“你叫冉珩?我记住了。”
他一手紧紧攥住纸团,一手放在妹妹的眼帘:“我知道了。哥哥……知晓你的心意。”
那眼睛这次合上了。
可是,知晓心意,然后呢?
冉珩心乱不已,他不可能明知晏清都无辜,却还叫他为妹妹陪葬。
他也不觉得,妹妹是这样心狠的人,仅仅因为恋慕,就因爱生恨,要害死喜欢的人。
冉珩素来果决狠厉,这次却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这天夜里,他做了一个梦,一个叫他下定决心怎么做的梦。
于此同时,诸葛霄也做了一个梦。一个绮丽邪异的梦。
梦里有打湿的红绸,有在他指下隐忍狠厉的青年,有含糊的谩骂和暧昧的水流声。
甚至,鼻息弥漫的酒香和槐花的蜜香都一清二楚。
唯一不真实的是,被他蒙上眼睛,欺负得崩溃饮泣的人,是那个眉目矜傲嚣张的晏清都。
诸葛霄手指盖着眼睛,呼吸急促紊乱,浑身是汗,唯有耳朵却通红。
整个人绷紧,唇角紧抿,竟是少见得不知所措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嘻嘻嘻,想不到,先拿到的是他?
其实,仔细一想还是能想到的。
第34章
这突如其来的荒诞绮梦完全超出了诸葛霄的掌控, 即便是那时候无意翻开看见了晏清都的话本,诸葛霄也从未想过自己与这个人之间, 会发生这样的关联。
他素来在智谋上傲视众生, 觉得世人皆是愚不可及的棋子玩物,可随手轻易操控摆布,于他本人而言, 却万万无法接受, 自己也成为这样内心有缺陷, 会被利用操控的愚人。
世间浮名, 他未必在意,可唯独不能忍受自己的失控。尤其是, 因为晏清都失控。
因为,目前为止的试探里,诸葛霄还未曾寻到晏清都心中的破绽。
他还未能掌控棋子, 却反倒被棋子影响, 失去以往的自律清醒,甚至, 生不出什么抵抗, 这是极其危险的一件事。
诸葛霄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绮梦若有所思的时候, 正好封门那边出现了焚莲的身影, 他便有几分心不在焉, 跟着顾月息一道转移,离开了清苑县。
出城的路上,他们的马车驶过冉家扶棺的队伍。
诸葛霄略略回神, 唇角缓缓勾起。
……
晏夫人、焚莲、六扇门、冉家等人相继离开清苑县后,这里恢复了短暂的安宁。
晏无咎抬眸看着远处万里晴空飘着的棉花一样的云,淡淡地说:“快要下雨了。”
他不紧不慢穿过长廊,熟门熟路走到晏县令的书房。
晏县令神情略略凝重,对他的到来毫无惊讶:“无咎,你听到了什么风声?为何要阿厮送信,叫你舅舅接走你娘?”
晏无咎看了眼他桌案上的印信和乌纱帽,笑容纯然无暇,说:“一方州牧的女儿,在别人的地界上这样死了,还被爆出这样的丑闻来,牵扯入此事的人,最好的结果也就是从此查无此人,默默致仕。父亲……”
晏县令点头,并不意外:“为父早已想到了,左右不过这一两年的光景就要退了。早些晚些都一样。”
这样说着,他眼里到底有些感慨不舍。
晏无咎眉睫半抬,眨了一下眼笑了:“无咎不了解这位冉知州为人如何,不过看他对张俊之事,这人好像气量并不大。您退了也好,跟着舅舅外公养花下棋,也是极好。”
晏县令又气又笑白他一眼:“你这没良心的小混蛋,尽给你老子惹事。往后你爹我退了,你可记得行事低调些,莫要再惹出一堆事,叫你舅舅外公替你兜揽。”
然而,他却也知道,此事怪不得晏无咎。
这本是冉家自己德行有亏,反复无常造的孽。晏无咎是遭了池鱼之灾。
可这祸事不找别人偏扯到他头上,便是他自己平日里太嚣张高调,树大招风所致。
晏县令在那张眉目分明矜傲凌厉,看上去却一派乖巧无辜的脸上瞥了眼:“算了算了,收拾收拾东西,等忙完夏日这波事,这致仕的折子也该批下来了。这回去禹城给你外公贺寿,你就别跟我回来了,跟着你表兄好好学着些。往后做个富家翁也好。”
晏无咎眨着眼应下,出了门,乖巧无辜的神情便一步步消散,廊下阴翳投注华美傲慢的眉目,只觉得似有若无的狠厉不逊,引而不发。
他自然不会跟晏县令说,纵使冉家不来找自家的晦气,以他素来给自己立下的阴险记仇的人设,也不会就这么算了,白白被人算计一场。
晏县令的致仕,只是坚壁清野罢了。
季老爷子的八十五岁寿诞,颇为热闹。
季家几乎代代做着皇商生意,便是偶遇退下来的时候,也是富甲一方的大商贾。
只是,和晏家一样,人丁单薄。
寿诞只做了三天的流水席,并不特别铺张,只是按照惯例,折了银钱捐给寺庙道观做布施,还有便是襄助一些寒士孤寡。
商贾人家,最忌讳被挂上为富不仁的恶名。
得知清苑县前段时间的风波,还有晏县令决定提早致仕的消息,季家父子也颇为赞同。
只是,这样一来,官场上少了能说得上话消息灵通的自己人,虽然此前的关系网还在,他们这边行事到底是要更慎重些。不由有些遗憾,晏无咎的脾性不适合混官场。
老爷子的寿诞结束的第三天,晏县令先一步回了清苑县。
回去的时候,正值傍晚,夏日火烧云染了半边天。
县衙门口,明火执仗。
晏县令碰上了上峰派来的使者。
冉知州的度量,并没有等到晏县令秋后致仕,而是直接将他下了大牢。
清苑县的大牢里,关押了自家的县太爷。
消息传到禹城季家的时候,晏无咎都有些惊讶,季家自然是瞒了妹妹和老父亲。
季家舅舅季从嘉也六十有一了,眉头紧皱:“先想法子把你姑父捞出来再说。”
晏无咎端坐,眉峰下压,眸光沉敛:“我父亲是什么罪名?”
表兄季一默三十而立,性情稳重颇有城府,他镇定地道来始末:“无咎别急,现下打听来的消息说,是上头查办贪腐,有人举报你父亲徇私枉法,致一家四口含冤自戕。都是老弱妇孺,孤儿寡母,影响极坏。”
他递过去文书册子。
晏无咎看了一眼,就笑了:“这案子我知道,那女人是被那家的男人诱骗拐卖来的,关在家里做牛做马,生了几年才整出个儿子。男人做生意出了意外横死。他父母使唤惯儿媳了,唯恐她不愿守寡跑了,要给她立牌坊。当夜失火,老两口连同孩子一起葬身火海。唯有那女人幸存。谁知那男人根本没死,只是做生意发达了,不愿意回来面对父母糟糠,假称自己死了。他告那女人蓄意害命,反而暴露出自己略人为妻,按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