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村口,便见前头慌慌张张跑来一个人。
“唐旭?”
“呀,小东家!你咋在这儿?”
“这话不应该我问你么?”
“我,我正要去找小东家呢。本是不想麻烦您的,可是,可是我实在没办法了,方辰不见了,他能去的地方我都找遍了,还是找不到人。”
“方辰不见了!什么时候的事儿?”温言急道。
“就今儿下晌,方辰去文安胡同送订货单子,直到现在也没见人回来。我去文安胡同问过,李姑娘说,方辰送了单子就走了。”
温言拧眉,沉声道:“温朗也没回来,我正要去容家问呢。唐旭,你跟我们一道去,容府人多,叫他们也帮着找找。”
陈六刚想叫唐旭去衙门报官,猛然想起前两日被堵在城门口,不免有几分气怒。衙门不办事儿,还叫衙门么。
几人各怀心思,到了容府时,门房还有些诧异。
“温公子,这么晚了,你这是……”
他们家老爷可千叮咛万嘱咐,不叫公子跟温公子往来呢,这咋大夜里的,还找上门来了。
“小哥儿,我家温朗是不是在府上?”
“哦,你说温小公子啊,他早就走了。”
温言瞬间瞪大双眼:“你说他走了?!什么时候走的!”
“就下晌啊,陪我家小姐吃了晌午饭,歇了会儿就走了。”
门房瞧温言神色不对,问了句:“可是温小公子……出事儿了?”
温言抿唇点头:“温朗没回家。”
容管家听了门房来报,脸色骤变,急匆匆的去禀了容老爷。
容老爷经过风浪,也想的多。他知道他跟温言做的这门生意,有不少人盯着呢。只不过容家铁通一块,那温言也是个软硬不吃的,那些人无从下手罢了。
如今温朗失踪,怕是……
“不单是温朗,还有我铺子里的伙计,方辰。”
容老爷这回更加笃定了:“定是那些觊觎咱们生意的人干的。温言你先别急,我这就派人出去打听打听。”
“有劳容老爷了。”
若真如容进所说,对方是为了他那胸衣裤而来,温朗和方辰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过不多久,必会有消息到。
想着元宝一觉睡到现在,不知醒没醒。家里还有几个小的,温言也不放心。便留了唐旭在这儿等消息,自己和陈六先行回秀山村了。
容进心里明镜的,能在丰裕县地界搞这样的手段,无非就是柳家人。
“琪儿睡了么?”
容管家道:“大公子不在府上。傍晚时分,有位大人过来找大公子,两人不知商议了些什么,没多久,大公子就和那位大人走了,至今未归。”
容进眉头锁的死死的,想到白日里容琪跟他说的那些事儿,他忽然就有一种无力的感觉。
容进摆了摆手,叫容管家退下。
周姨娘瞧着这么晚了,容进房里还亮着灯呢,想了想,提步进了屋子。
“老爷这么晚还不歇息?”
因为赵姨娘的事儿,周姨娘许久不曾给容进好脸色了。但她毕竟也只是个妾,若真叫那赵姨娘生下儿子,在府上作威作福,她的女儿日后也讨不到好处。
尽管不情愿,周姨娘还是调整了心情,继续扮演解语花的角色。
容进却没心思去想这些弯弯绕绕的。
“你怎么也没睡?”
“哎,赵姨娘今儿又不舒服了,妾担心出什么问题,这不是一直守到现在。不是我说,既然胎像不稳,就该好生在院子里养胎,别有事儿没事儿的出来溜达。”
“这府上这么大,人这么多,若是不小心冲撞了,岂不是……”
“老爷您也多劝着点儿,实在不行,就去她院子多坐坐,省得她惦记老爷,总往这主院儿跑,若真出了什么差错,谁来负责……”
周姨娘说的什么,容进根本听不进去,可她说了主院儿,容进脸色有些不大好:“她今儿来主院儿了?”
周姨娘茫然道:“是啊,老爷没见着她?”
“什么时候来的?”容进声音有些低沉。
周姨娘觉得有些不对,老老实实道:“约么未时一刻。”
容进眸光一凛。
派出去找温朗的人,没有半点消息传回来。
容进愁眉不展。
因上次城门口的事儿,柳老爷把柳嘉宣关在屋子里,派人严密看守,不准他出去惹是生非。
丰裕县一下子涌进这么多京官儿,若这不省事的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人,岂不是叫范大人和他那当知府的大舅子难做。
容进派去柳家的人,也是这么禀报的。
“难道不是柳嘉宣动的手?”容进使劲儿的揉了揉眉心,越发觉得自己被温言给坑了。
“还真是个沾包赖,沾上了就甩不开,甩不开不说,反倒又黏上来好多事儿。真是……愁死老爷我了。”
容琪踩着月色回府时,就见容进挺着将军肚在花厅来回转悠。
“爹,你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儿了?”
容进刚要说出口,一寻思若被容琪知道了,必然又要去找那沾包赖了,索姓转了话头:“今儿咱爷俩说的话,怕是被人听见了。”
容琪倒是无所谓的笑笑:“那有什么的,我既然揽了这事儿,就不怕背这骂名。真要说什么要紧的事儿,也不会在花厅说了。听见了就听见了,爹你不必忧心。”
容进气的吹胡子瞪眼:“还说不要紧,那信王乱臣贼子,害的咱们大楚将士伤亡惨重,这样的人,死不足惜!”
“你爹我好不容易把你培养成了状元郎,成了天下学子的楷模,光耀我容家门楣。可你如今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应承了替信王修建王陵,就让这一切付诸一炬,让我容家被天下人唾骂!背千古骂名!就为了一个温言,你!你至于么!”
容琪轻笑一声:“爹,从大伯跟了韩丞相造反那日起,咱们容家的门楣,就已经败了。”
“你!”容进那只小肥手颤抖着,指着容琪不知该说些什么。
容琪抿了抿唇:“爹,咱们容家,该早作打算才是。”
容进皱眉:“你这话,什么意思?”
“咱们到书房去说。”
容进眼神示意容管家在此等消息,便随容琪去了书房。
“爹,韩丞相这位子名不正言不顺,天下人皆知。但如今朱氏皇族除了那位被废的辰王外,再无一人。辰王消失多年,了无音讯。近来也有不少人打算寻回辰王,借着辰王的名头,扶持正统,诛灭谋朝篡逆的叛贼。”
“但辰王究竟还在不在人世,无人知晓。淮州事发,淮州总兵陆琦拥兵自重。各地有不少总兵,隐隐有效仿淮州之意。大楚国力日渐衰微,韩丞相更是无心朝政。”
“若任由此事发展下去,要不了多久,天下必乱。”
“儿当初入翰林,辅佐韩丞相,是因为他曾经是天下文人敬仰的韩宜江。谁知信王事发,韩丞相姓情大变,登基之后,无半点作为,反而大开杀戒。”
“今日县里杀人事件,想必爹也知道了。这不是偶然,是有人故意借着由子,激起民怨。类似这样的事情,近来在各地屡见不鲜。为的不过是给韩宜江施压罢了。”
“儿以前不懂,现在却是看的明白了。韩丞相,再不是当初的韩宜江了。没了信王,这江山对他,也无半点意义。”
“他如此作为,根本不是坐江山,而是要……毁了这大楚江山!”
第49章
容琪的话震的容进半响说不出话来。
“所以说,我们容家,该早作打算。”容琪看着高挂空中的一轮弯月,声音是说不出的清冷。
“要……如何打算?”
容琪默了半响,轻叹口气:“不遗余力,保护温家人。尤其是,傻相公。”
容进诧异的看了容琪好几眼,探究,怀疑,惊疑不定……
容琪被他爹的眼神儿气的肝疼儿。
闭了闭眼,容琪无奈道:“爹,有些事儿还不能告诉你。你只要知道,儿都是为了容家好。”
“嗯嗯嗯,爹自然是信你的。”
“还有爹,阿言他……他的生意我都听说了。还听说爹要与他合作开绣坊。儿知爹CAO劳半生,甚是辛苦。但眼下我们不能再止步不前,还望爹广开商路。丰裕县,必是我容家独大。非常时期,可用非常手段,爹不用顾忌什么。”
容进捋了捋胡子:“听我儿意思,你做的事,要用很多银钱?”
容琪点头。
原本借着修王陵的由头回丰裕县,一是为了温言,二是因为心中一个尚不明确的念头。但一路走来,所见所感,让容琪忽然间意识到,韩宜江,不是一个明君。
他苦苦思索容家退路,却在温家院子听到那一声婴儿啼哭后,豁然开朗。
他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立志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今民生多艰,祸乱四起。韩宜江不思治国,竟掏空国库,加收赋税,也要为信王修建王陵。
开工动土,势必要从民间大肆征收徭役。到那时,民怨四起,再有有心人挑拨煽动,必有大乱。
随州府毗邻滁州,一旦随州□□,滁州必受影响。北越至今仍驻军边城外,若随,滁二州乱起来,北越势必趁虚而入。
无论大楚国内如何争斗,都绝不能让异族的铁蹄踏入大楚的土地。
容进这小心脏被折腾的不轻,正一脸郁闷的坐在一边儿消化呢。忽然响起急促的敲门声。
“老爷,出事了。”
容进眉心一跳,忙的开门,示意容管家去外头说。
容琪觉得他爹有些奇怪,问道:“爹,何事不能让儿知道?”
容进吞吞吐吐,容管家身后的陈六却是急的不行:“容公子,温言不见了!”
容琪的眼眸瞬间卷起狂暴的旋涡。
“你说什么!”
“温言不见了!我,我和温言一道回村,半路我有些内急。就在林子里撒泡尿的功夫,回来就不见了人影。”
“我还以为他先回去了,一路跑回温家院子,却不见温言。”
“在什么地方不见的?”
“离村口不到二里地。”
“这么晚,你跟阿言来县里作甚?”
“啊?”陈六莫名的挠了挠头。
容进也知道事儿瞒不住了……
容琪也不知道该如何说他这个祖宗爹了,怎么就分不清轻重缓急呢。
容进被容琪这眼神瞧的有些心虚:“我,我派人去柳家查探了,应当不是柳家动的手。”
容琪知道他爹虽然有些事儿不靠谱,但这种人命关天的事儿,还不至于马虎。
“除了柳家,近日可还与旁人结了什么仇怨?或者,还有哪些人觊觎阿言的东西?”容琪问道。
陈六猛地想起那事儿来,忙道:“如意楼,是如意楼!”
温言迷迷糊糊间醒来,只觉得头很痛。
缓了好一会儿,他才弄清楚状况。
他这是被人给绑了!
隐约记得那会儿他在林子外等陈六,听见脚步声,以为是陈六回来了。刚一转头,便是当头一棒。
不过他仍旧清晰的记得,那个打了他一棒子的人,是顺子……
“也不知那顺子到底跟我有什么仇怨。”温言心里有股怒气无从发泄。
使劲儿搜寻原主的记忆,温言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猛然间发现,顺子,竟是喜欢容琪的。原主是个心思单纯的,没有察觉顺子的心意,无心之下,也闹出了些许误会。
当然,也是那顺子太小心眼儿了。温言腹诽不止。
不去想那糟心的事儿,温言开始打量四周,琢磨着能不能有机会逃出去。
然而……
这里是一处陌生的房间,温言双手被吊在帐顶,两腿被分开,呈大字型。从床两侧延伸出一段绳子来,将两只脚绑住。使他动弹不得。
原还没什么感觉,这会儿便觉得浑身哪儿哪儿都疼。
再瞧屋中摆设,温言只觉一股血气蹭蹭蹭往头上涌。
虽说他到如今还是个小处男,可没吃过猪肉,他见过猪跑啊!
面前的架子上,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各种玉势,小皮鞭儿,绳子,蜡烛,还有一些制作精巧的辅助工具,温言叫不上名字来。再往边上瞧,还放着几条……裤!
这特么……
温言在心里翻来覆去把顺子家祖宗十八代全都问候了一遍。
也不知自己被绑了多久了,到现在温言也没见着半个人影,更不知如今是什么时辰。
温朗和方辰下落不明,这会儿他也被绑走了,家里那几个小的,指不定要急成什么样了。
还有宝宝,不知他此刻醒了没有。若是醒来发现自己不在他身边,必是要闹了。
若他不管不顾出来找自己,万一被人认出,察觉了身份,那该如何是好。
温言觉得自己的心都CAO碎了。
正惆怅间,只听‘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了。温言蓦地浑身一紧。
那人从屏风后绕过,顺手取过架子上的小皮鞭儿在手里掂了掂。
看清那人样貌,温言大惊:“柳,柳嘉清!”
柳嘉清嘴角挂着淡笑,心情似乎很是愉悦。
“很意外么,温公子?”
比起往日在柳嘉宣跟前的谦卑,在外人面前的恭谨儒雅。此时的柳嘉清身上,带着一股近乎变态的妖冶气息。
温言不知怎么的,脑海中忽然闪现那日在街上看见的少年人尸体。他猛的抬头。
“少年杀人案,自始至终,都是你,对吧。”
柳嘉宣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