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宇风坐姿端正,皱眉直言:“我不懂您的目的。”
司徒长霆把合同按过来,先签下了自己名字:“只是我个人的产业股份而已,又不是把Noblesse给你,集团声誉良好发展稳定,无债无危机,你应该早都查清楚了,怕什么?”
王秘书死死盯着那个男人潇洒的字迹。
泪终于忍不住脱框而出。
但王秘书忍住了他的哽咽,只是默默地、一如往常地站在那个男人身后,对那个男人的所有决定抱以无上的尊敬。
王秘书到现在也不敢相信。
不敢相信那个前几天还一眼便让任何人臣服的男人现在竟然已是脑癌晚期,只剩下了不足72个小时的生命!!
生死之间,不选择治疗,而是将资产转移给一个无亲无故的商业对手,只为了科技更好的发展——
那个男人是何等豁然,何等开明!!!
或许。
这,才是能以一己之力改变世界面貌的伟人的真正模样!
王秘书泣不成声。
安宇风深深看了司徒长霆一眼,温和道:“我只是不懂您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不相信有天降的馅饼。”
司徒长霆一听,深邃英俊的眉眼露出了一丝忧愁。
他痛苦地咳了两声:“你不知道,我已经是肺癌晚期,活不过72个小时了……”
泣不成声的王秘书闪过一丝疑惑:
他幻听了?
脑癌怎么变肺癌了?
不。
错的不可能是总裁,只会是他!
或者……
那个男人的脑癌已经侵蚀透了昔日他的精明、神算、武断,过目不忘、从不出错、天神一般惊叹众人的记忆力。
思及此,王秘书痛苦不堪,喉咙中终于泄露出一点一直被死死压制住的哭腔。
安宇风一怔:“肺癌?”
坐在对面的男人比起上次见面时,确实消瘦了很多。
但却还远远及不上……肺癌晚期的模样。
况且哪有肺癌晚期病人不吃药喝和乐的??
司徒长霆又撕心裂肺地咳嗽了一阵,忧愁地点了点头,借酒浇愁一样愁苦地灌了一口可乐。
安宇风维持住微笑:“或许少喝可乐对您的健康更有益处。这份财产赠送,多谢您的好意,但恕我不能接受您这份如此珍重的礼物。Noblesse需要您,司徒总裁。”
司徒长霆一听,又愁苦地灌了一口可乐:“我就知道你不可能答应。你信不信没关系,我立一份遗产说明,我死了以后,你来继承我拥有的一切,这样可以吗?”
莫名其妙接受别人的“遗产继承”,让安宇风莫名其妙好像矮了司徒长霆一辈。
他越来越看不懂司徒长霆想做什么了。
但司徒长霆不可能有肺癌,也不可能三天后死亡。
于是安宇风微笑回应:“如果您在一周内发生不幸,我接受您的馈赠。”
司徒长霆精神一振,回光返照一样又充满了活力,重重一拍桌:“说好了!”
安宇风:“可以。”
然后安宇风看见司徒长霆身后的秘书立刻整理出一分文件递过来。
像是司徒长霆的“遗嘱”。
神经病。
安宇风眼皮一跳,强撑着绅士的微笑,决定换个话题:“司徒总裁,我为前几日阿暖的行径向您由衷道歉。”
司徒长霆明显地愣了一下:“林暖暖?”
“是的,她做错了事,也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代价。”
司徒长霆转了转手里的可乐,沉默了一会儿,问:“她现在怎么样?”
安宇风仍然微笑着,既听不出惋惜也听不出难过,像只在简单地复述一件事实:“阿暖中枪了。”
司徒长霆点点头:“我知道。”
安宇风继续:“子弹打碎了阿暖的腰椎,经过抢救,目前尚未清醒,有可能再也不会醒过来了。如果醒过来,阿暖要面对下半生的下肢瘫痪。”
安宇风说任何话都彬彬有礼的样子。
也因此缺乏人情味。
“因为尚处昏迷,阿暖暂时被允许在美国接受治疗。如果有一天她醒过来,您可以争取阿暖的保释。”
司徒长霆皱眉:“不用了。”
安宇风抿了一口咖啡,笑道:“不好意思,我以为您会愿意接手阿暖的下半生。”
司徒长霆摆摆手:“接不动,放过我。”
“由您的意愿。”
“好,那我先走了。”
“我送您一下。”
*
秦政安排好了自己的后事。
听起来很怪。
但他这两天就是在做这些事。
一切还算顺利。
王秘书恪尽职守、鞠躬尽瘁,陪伴着兼并脑癌晚期和肺癌晚期的秦政度过了最后的时光。
每天早上五点,都在秦政宾馆房间门口,放下今日份帮买的两瓶可乐。
秦政原本以为这三天除了王秘书,林墨羽也会跟他一起。
但他没找到林墨羽。
联系不上。
电话打不通,也不知道林墨羽会去、去过哪。
林墨羽不在身边,秦政有种很复杂的感觉。
像很失落,但又很庆幸——
如果林墨羽陪伴在他身边,再离开这个世界,秦政总觉得不好意思。
秦政不太懂林墨羽对他什么意思。
但大致来说,是想gay他。
他欠林墨羽那么多,不但没接受林墨羽gay他,还一声不吭一个人跑了,秦政总觉得亏欠林墨羽。
可要还,秦政也不懂他还有什么能换给林墨羽的。
如果林氏集团的发展方向也在新科技方面,或许秦政会把司徒长霆的产业转赠给林家。
但不是。
所以秦政不知道该还什么。
他来这个世界,本来也身无别物、一无所有。
秦政最后在床上躺了一天。
用最后的二十四小时喝了两瓶矿泉水,两瓶可乐,写了一封给林墨羽的信。
信里只有两行字:
“致林墨羽:
以后开心一点。”
十个字加一个冒号一个句号。
可秦政去点那个句号的时候,失落忽然氵朝水一样盖住了他,像是遇见了一件很遗憾、很遗憾,可以让他念念不忘遗憾很久的事。
所以秦政又把那个句号涂掉了。
也没有留名。
他不是司徒长霆,写秦政林墨羽也不认识秦政是谁。
秦政趴在床上,一眨不眨地盯着这六个字。
盯到意识模糊。
像快睡着了一样。
他闭上眼。
也的确没有再睁开。
*
魏寅庄来晚了。
当他挣开判决系统毫无意义的束缚,缩地千里到那个傻子身边时,是凌晨两点。
那个傻子趴在床上,一动不动。
魏寅庄听不见他的呼吸了。
破天荒地,魏寅庄有生以来第一次慌乱起来。
他伸出手,摸在那个傻子脖颈一侧——
还有着活人的温度。
但没有跳动了。
那个傻子也没再被他稍稍一碰,便慌里慌张,像被蛇咬了一样惊慌失措,爬也要从他身边爬走。
傻子很安静地趴着,魏寅庄的手搭在他脖颈上,他却没有反应。
那团塌塌白毛前面,放着一张皱皱巴巴的纸,像在手里握过很长时间。
魏寅庄没有去拿。
他看得见上面的字。
魏寅庄很慢很慢地坐在床侧,静静地凝视着那张纸条,一动未动。
床上的人也一动未动。
两个人的室内,从来没有安静过这么长的时间。
现在,可以一直、一直、一直,近乎永远的安静下去了。
天亮了。
*
秦政再睁开眼的时候——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哪。
他闭眼的时候是晚上,睁开眼的时候还是晚上。
但场景从室内换到了室外。
迎面不再是皴人皮肤的冬风,而温温暖暖、柔柔和和,有春水枝芽萌发的味道,还有近乎要塞满鼻腔的酒气。
耳边嘈嘈杂杂,一片哗乱。
秦政低了低头。
身上衣服,红的,袖子又长又宽。
古人衣服。
秦政吓得抬头——
仿佛置身于某某影视城,来往行者,无一不是古人衣着,连树梢上成排吊起的红灯,也没有一个是LED管,全是竹削纸糊的六角灯。
刺激。
秦政还没来得及把四周端详一遍,满心新环境的惊奇时,忽然一个女人过来推搡他,声音又娇又媚,说话像调笑一般:“王爷……入洞房呀,新娘子等你呢……”
王爷?
秦政还没来得及回答什么,03机械朗读:
“大婚之夜,她涅槃重生,回到了那让她一生痛入骨髓的黑夜!
上一辈子,她爱得痴狂,爱得忘我,最后却换来家破人亡,一杯毒酒了结!
这一生,她绝不会重蹈覆辙……”
“且看凤凰之女如何翻手为云覆手雨,媚惑天下,惊艳重生,将俊杰男子的心尽数收归囊中!”
秦政听得麻木,呆呆问:‘这是什么?’
03:“《邪王独宠:不负痴狂不负卿》的简介。”
秦政闻言沉默,艰涩问:‘……你读给我简介干嘛?’
03似乎从刚才的简介中重复出一段:“谁料到,前生那个冷酷无情置她死地而不顾的邪王司马天擎,竟在大婚之夜霸情独宠,宠断她两根肋骨!”
秦政:‘……’
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03:“叮!检测到《邪王独宠:不负痴狂不负卿》剧情任务,请您尽快完成洞房剧情点,宠断女主角凤倾离两根肋骨!”
“……”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安宇风又假又坏→安宇风说的“接手下半生”不是说的好的意义上的接手,只是听起来好听而已;上次林暖暖肇事逃逸,也是安宇风把林暖暖主动推出去了_(:з」∠)_
第40章 暴戾的司马王爷(1)
秦政沉默, 沉默,再沉默。
他与新娘隔着一扇门,新娘在门内等他,他在门外站着。
‘宠断两根肋骨?’
“是的。”
秦政以司徒长霆的深沉目光、以司徒长霆的冷酷神色站在门口一动没动,好像他与屋内等着与他行合卺礼的新娘之间,除了这扇门,还有一层无形结界,让他半步都迈不开。
喜娘见王爷端站在门口八风不动,毫无入洞房的想法,不由心中发憷
这门亲事王爷是该不满意,那新娘子凤倾离虽身为相府嫡女, 却早早死了娘, 在相爷家也不受宠, 连那庶女妹妹凤倾月都不如……
而贵为镇北王的司马天擎又是何等人物?!
大周国上下, 老幼妇孺、市井花街,又有谁人未听过镇北王的名声, 哪处未传过镇北王的赫赫战绩?!
镇北王司马天擎, 四岁习武,九岁出边关,十二上战场,未足十三便带领军将打下了振奋大周国的一大胜仗!
镇北王,是领兵打仗无人可望其项背的天才, 是浴血奋杀出来的杀神, 是以一人之力镇大周国北边戎乱、保大周国万世安宁的战神!
哪怕当朝王上, 镇北王的胞兄司马瑾,都对镇北王忌惮三分而不敢动手。
因为镇北王手里那支镇边的四十万镇北军,只认镇北王司马天擎一个将主!
镇北王,实乃千古之名将,功垂青史之奇才!
这般的战神,一个像凤倾离那般平平无常、空有相府嫡女身份和一张艳压京城的脸的女子,的确上赶着也配不上镇北王。
但传闻中镇北王暴虐无常、嗜血成姓——
又有哪个闺阁女儿敢嫁给这样的男人,过上朝夕间姓命不保的日子?
凤倾离也不过是左相府中的一枚弃子罢了。
可虽然话是这么说,若是王爷今夜不入洞房,明日传出去新娘子空守洞房的丑事,新娘子和相府可就跌大面了!
恐怕她也难逃其咎,不可能有好下场。
于是喜娘不由得好一番忖度。
但最后还是一咬牙一跺脚,决心壮起胆来,上去碰个运气,探探王爷口风。
只是喜娘还没往前走,身姿高大、丰神俊朗的镇北王便匆匆向她走来。
一接近那个浸透了战场血气杀气的男人,喜娘骤地如坠冰窟,好像被刀抵住了脑袋一样,在那山压海倒一般的可怖气势下一动不敢动。
这是何等人物?!
镇北王停在她身边,将她从头到脚端详了一遍,目光像两把磨得发亮的利刃,狠狠刮进喜娘血肉,让她遍体生寒,两股战战。
镇北王摩挲着手指上的羊脂玉环,微哑的声音像刀枪磨过粗粝的号角“你……”
喜娘一战。
“你知道……”镇北王顿了一下,又顿了一下,“知道本王该去哪上厕所吗?”
喜娘大脑嗡然,一字未听进去。
当意识到这尊杀神已说完话时,头脑空白的喜娘两脚一软,跪在地上,浑身战战,以头抢地“王、王爷……奴婢知错、奴婢知错!是奴婢又蠢又笨,不知好歹罪该万死!王爷宽宏大量,饶奴婢一命!”
秦政“……”
‘03,她在干嘛?’
“请您自行探索。”
到第二个世界,秦政渐渐揣摩出,03的“请您自行探索”大抵是“我也不知道问我干嘛”的意思,但直接承认有损03权威代表的形象,所以03偷偷地换了个说法表达。
于是秦政原地自行探索了半晌。
然后大致猜可能是这位熟龄女姓,没有听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