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意识转头看去。这一转头,他紧张的目光就碰撞上了一双冷淡的眼眸。
他的一颗心不由得抽疼了起来。
那件事过去……
快一个月了吧。
他和沈衔在这一个月内没有在遇到过几次。也不知道是他在躲他,还是他在躲他,两个人明明在一所学校里,却始终碰不到面。
今天,终于正面碰上了。
但是,却变得如同陌生人一般了。
沈衔穿着一件修身的白大褂和一年级生物一同走了过来,似乎是刚下完生物课。生物老师手中还拎着一笼活蹦乱跳的小白鼠。
期间,他没有看范元一眼,那对漆黑的眼眸里,死气沉沉的,仿佛一滩幽深的沼泽,阴暗得可怕。
“老师好!”女生们乖巧的跟着生物老师打招呼。
“喲,排练呢?”男老师看到她们也很开心,拎着一笼子小白鼠就走了过来:“小美女们,排练得怎么样了?”
一人道:“挺好的老师。”
“那就好。听说新生祭要开始了是吧,你们好好加油,我等着看你们的出色表演呢。”
“好的老师!”
几个女生围上了他,一个个逗弄笼子里的小老鼠。“哇,好可爱呀。”
徐清楚拍开了她们的手,说道:“你们别摸。我妈说老鼠身上病菌很多。”
女生们不屑地哼哼:“比你干净。”
老师笑了:“他说得没错。野生老鼠身上携带的病菌确实很多。不过这些是解剖鼠,不用那么怕。”
“要带去解剖么……”
“好可怜呀……”
几人嬉笑交谈时,范元目光忍不住落在了沈衔身上。沈衔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双手插兜盯着笼子里的小白鼠发呆。
脸上的表情冷淡陌生。
范元嘴角扯开了一丝释然的笑意:这样也好,大家都可以当做没发生过,做个陌生人,互相不在打扰,挺好的。
正这么想着,那狭长的鹰眼眨了一下,接着那黑曜石一般的眼瞳忽然流转,斜眸看了过来,径直碰撞上了他的视线。
“咯噔——”范元的心跳一瞬漏了半拍。
他有些慌张的移开了视线,看向另一处,闪躲着沈衔的目光。
“行了,老师还有事就先走了。”生物老师跟女同学们打了声招呼,又看向沈衔,说道:“走吧。”
“嗯。”沈衔淡淡应了一声,面无表情的跟上了他。
“沈衔他真的好帅呀……”
“对呀,就是有点高冷,看起来不好接近呢。”
“对了范元。你不是跟沈衔关系很好么?怎么刚刚没跟他打招呼啊?”一人好奇地问。
范元干笑了两声,答不上话。
徐清楚一旁阴阳怪气地来了一句:“吵架了呗。这两人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有什么好奇怪的。过不了几天又会腻歪在一起了。”
范元不悦的推了他一下:“徐清楚你说什么呢。”
几个女生围了过来,笑嘻嘻凑到了范元跟前:“真的啊?那范元把他拉到咱们社团来呗。这样咱们就不用让女生扮吸血鬼了。”
范元无奈道:“呃……还是算了吧。”
徐清楚凑了过来,挡在了他跟前,兴奋地自荐:“姐姐们你们看我怎么样,我可以不要钱参加的。就哥这颜值,别说吸血鬼了,王子我也不在话下的。”
范元揪着他的衣领把他拉了走:“看在你颜值的份上,我可以考虑让你当块背景板。”
“你说了又不算。”顿了顿,又道:“话说,你那个弟弟好像真的没怎么来找过你了。你们真的吵架了么?”
范元好笑道:“你不是一向最讨厌他么,怎么问得这么关心的样子。”
“得,我可没说我喜欢他。我就是好奇,天天黏着你跟狗似的,现在说不见就不见了。”
“……”范元眼眸里闪过一丝黯淡,不悦道:“那不是狗,那是狼。”
徐清楚认真的想了想:“哈士奇?”
“……”范元踢了他一脚。
徐清楚捂着屁股,叫道:“是你说是狼的嘛,又像狗又像狼的不就只有哈士奇么?”
范元没在搭理他,深沉的目光飘向了沈衔去的那栋实验楼。没过多久,他收回了目光,挽住了徐清楚的脖子走了。
实验室:
沈衔单手插兜站在窗前,手里转着一把冰冷的手术刀,阴沉着双眸盯着花坛里范元和徐清楚离去的背影。
直到他们消失不见,那对漆黑的眸子越来越暗,流露出几丝藏不住的阴寒。
“沈衔?”生物老师坐在实验桌前,疑惑的喊了他一声:“发什么呆呢?快过来。”
沈衔转刀的手一顿,单手插兜走到了生物老师的身边。
实验桌上放着一个解剖盘,里面躺着一只麻醉得软塌塌的小白鼠。
“你杀过动物吗?”生物老师抬起头笑着问了一句。
沈衔微微歪头,面无表情的盯着那只等待解剖的小白鼠,冷静的动了动唇:“没有。”
“敢杀么?”
“嗯。”
生物老师带着胶手套,长叹了一口气和他聊天:“男孩子总是很残忍呢,女孩子就不一样了,要解剖只小白鼠一个个哭哭啼啼的。”
“……”沈衔没有说话,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生物老师给另一只小白鼠注射着麻醉剂。
“好了,你可以先走了,把我的书也带走放在我的办公桌上。等会高三班的就要来上课了。”
沈衔没动。
生物老师看了他一眼,笑了:“你那眼神怎么回事?对解剖很有兴趣么?”
沈衔也没隐藏,点了点头。
“怪了。大家都躲我这实验室还来不及,你倒是喜欢。”
“……”
年轻的生物老师瞥向他,越看他表情越觉得有趣,鬼使神差的就把工具递给他,笑道:“你要不要试试?不用弄死,帮我固定它就行了。”
沈衔没有犹豫的接了过。
“先用大头针把它的四肢固定住……”生物老师在一旁讲解着。
沈衔按照他所说的一步步把他固定。过程中,小白鼠苏醒了过来,颤抖着四肢,有气无力的吱吱叫着。
但是沈衔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冷眼拿起了一旁的剪刀,剖开了小白鼠的小腹,露出了里面鲜红的内脏。
生物老师惊呆了眼。
他冷静得样子,就像一个正在手术中的医生。漆黑的眼眸里,没有一丝情绪,寒冷得像个冷血动物。
“你这……我没让你弄死啊……”
“它想跑。”
“……”生物老师露出一个怪异的表情,问了一句:“你是第一次解剖么?”
“嗯。”
“不怕么?”
“嗯。”
“你倒是古怪,我教过的新生里,没一个像你这样冷静得不正常的。行了,停手吧,下次没我的允许不可以随便动手解剖。动物也是生命。”
“……”沈衔听话的拿着书本走了。
生物老师在看那只小白鼠的时候,身体忽然一凉,小白鼠的内脏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剪得稀烂了,血糊糊的搅和在肚子里,触目惊心。
第32章 Chapter (32)
“范元你跟我来办公室一趟。”下课后, 老刘对范元留下一句话后,夹着课本走了。
“报告……”范元来到了办公室前,敲了敲紧闭的办公室门,推开门走了进去。
里面的暖气开得很足,刚打开门一股暖洋洋的热浪就扑到了脸上,甚是舒服。
范元走了进去。
老刘欣慰的看了看自己的宝贝疙瘩,对着他摆了摆手, 说:“坐吧。”
他听话的坐在了他身边:“老师,有什么事?”
老刘拧开了保温杯,喝了一口茶, 探着试探的眼睛,问了一句:“最近你们寝室里是不是有人抽烟?”
范元摇摇头:“没有的。”
“范元啊……”老刘意味深长的咋巴了两下嘴,似乎在回味茶的香味:“你呢,是我教过的学生里最喜欢的。这种事情没必要瞒着老师的, 这样也是害了你的同学知道么?”
范元失笑了一声,心了, 原来老刘是在他这探口风。
不过,他们宿舍的确没人吸烟,他也如实回了:“真没有。”
“那我怎么宿管查寝的时候,发现你们门外垃圾桶里有烟头?”
“烟头?我们垃圾桶里?不会吧……不过有可能是其他宿舍人扔的。毕竟我们喜欢把垃圾桶放在外面, 有人扔很正常。”
“是么?”老刘狐疑的看着他。
范元干笑了两声:“应该是吧?”
“报告……”两人正在交谈时,一声低沉的嗓音在门口响起。
范元双眼豁然睁大。
“沈衔啊?快进来吧。”年轻的女老师唤道。
沈衔双手插着兜走了进来,蓬松的黑发,一对漆黑的眼睛慵懒的半合着, 目光轻轻瞟来,落在了范元的背影上。
范元完全听不进老刘在说什么了,整颗心极速的跳动,回响在鼓膜里。他现在整个人躁动不安,巴不得立刻离开办公室。
但是很快,小田老师和沈衔的对话引起了他的注意。
小田老师问:“沈衔,为什么要退学啊?是爸爸的意思么?”
沈衔垂下眉眼:“没怎么。就是不想呆在这了。”
“退学可是很重要的事。你可要想好了?要不这样吧……你叫你爸爸来,我和他好好谈谈。”
“不用了。他对我的事不做主。”
“那你退学准备做什么呢?”
沈衔沉默了一阵:“回我该去的地方。”
“你这孩子……”小田老师无语极了,突然想到了什么,看向范元:“对了。范元不是和关系很好么。你知道沈衔为什么要退学么?”
范元被突然点名,整个人打了哆嗦。
他扭头看向他们,沈衔此刻正低着头,完全没有看他一眼的意思,脸上的表情冷淡得可怕。
范元抿了抿唇:“对不起。我也不太清楚。”说着站了起来:“班主任,没什么我先走了。关于抽烟的问题,我去替你把徐清楚叫来,他是我们中最有可能抽烟的。”
他一紧张就把徐清楚推了出去。
老刘一听到徐清楚这个名字,就很不爽,吹胡子瞪眼的:“好。去把他喊来,我就知道这鬼崽子没给我干什么好事。”
在沈衔深邃的目光下,范元急匆匆的离开了,似乎生怕在这里多停留一秒。
范元走后,徐清楚则被一脸懵逼被叫到办公室挨骂。
回来后,他冲着范元炸毛:“饭饭你过分了!你敢检举我?我们这特么算什么?塑料兄弟情?”
“你还真抽了?”范元揉着眉心,无奈道:“没办法,不然老刘老缠着我,很烦的。抱歉了,等会我请你喝水。”
徐清楚不屑地哼哼:“必须请最贵的。”
范元:“行。”
徐清楚一屁股坐在了他的前面,奇怪道:“你怎么了?怎么心事重重的?”
范元抬眼:“你怎么看出来的?”
徐清楚翻了个白眼:“范抠门才不会这么好说话呢。不怼我两句就不错了,还要请我喝水,只怕明天的太阳都升不起来了。”
“……”范元无语一阵,叹了一口气:“的确。我心里堵得发慌。”
“怎么了?跟我说说呗?”
“我做错了一件事情。”他扶着额头,满脸忧愁,就像一个在教堂里像神父倾诉的人一般,苦闷地说:“我伤害了一个对于我来说……很重要的人。”
徐清楚的第一个想法:“你失恋了?”
“你……”范元被这句话呛得更苦闷了,索姓站了起来,往外走去:“不想跟你说了。”
“不是我又说错什么了我……饭饭你去哪啊?要上英语课了?”
“不上了。帮我请个假就说我心脏病犯了,去了医务室。”
徐清楚不知所然的挠了挠头:“奥……那好吧。你早点回来,外面可冷了。”
“嗯。”
出了教室,他紧了紧衣服,轻车熟路的来到了大礼堂里,现在学校里最安静的地方,不是社团排练礼堂基本不对外开放。
沉重的礼堂门打了开。
范元背光而立,站在门口,礼堂门外刺眼的光打进,将里头正在舐舔伤口的少年,清清楚楚的暴露了出来。
地上散乱着被撕烂的几封情书,以零散玫瑰花瓣碎片,这些玫瑰数量不小,颜色鲜丽,却被被残忍的撕碎在地。
沈衔坐在舞台边缘上,颓废的眼睛缓缓抬了起来,看到来人,捏着烟头的指尖微微一颤。
范元抿了抿唇,问了一句:“你这里干什么?”
“没什么。”
沈衔动了动身子,将那还冒着火星的烟头扔到了地上,而后,低下了头,试图隐藏眼角和嘴角的瘀伤。
“沈衔……”范元也没准备走,平复了一下心底的情绪,就道:“我们好好谈谈吧。”
沈衔淡淡问:“谈什么?”
范元凝眸看了他一阵,转身关上了礼堂门,门一关,整个礼堂瞬间暗了下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走近了沈衔,坐在了讲台下,微微抬起下巴看着他,问:“你要退学?”
沈衔抬起眼眸,对上了他忧郁的眼睛,笑了,笑得有些苍凉:“哥哥不是厌恶我到极点么……还问这个做什么。”
“……”范元没有答话。
沈衔皱了皱眉,似乎对范元冷静的样子很是不悦,也不怕什么了,直接在他眼前掏出了一跟烟,抽了起来。
浓郁的烟味在空气里弥漫开。
少年姓感的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