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那颗珠子被张息烛弹进虚幻的大门,下一秒,这道印在虹膜上巨大无比的门缓慢朝内打开了。
桓顺默默跟在张息烛身后,进去后也不由得大吃一惊。
相比于外面商场中消去阴森气息便如梦似幻的景色,应该是阴气源头的门内,却是一片荒芜凋敝的景象。
巨大的旷野无边无际,唯一一颗枯藤老树算是仅有的景色,树下的黑石上斜插着一把血红的大剑,像是被人撞歪了似的,仿佛随时会倒地。
进入门内,桓顺趁着张息烛看不见他,快速回头看了一眼。巨门的高度在这个世界完全展现,在现实中更像是一片投影。孤零零的巨门与孤零零的老树一样,突兀的伫立在这个世界。
张息烛走到树下,对着那把剑算了很久,桓顺几乎要以为这人变成木头了,张息烛才突兀的出了一口气:“困魂地。”
困魂地?困什么魂?
桓顺扮鬼扮的高兴,故意和张息烛凑到一起,仔细去欣赏那把剑。
张息烛一颗颗数着手中的串珠,用疑惑且好奇的目光在桓顺后脑勺打量了几眼。桓顺感觉张息烛看了自己,默默拉开了些距离。
“困魂地,古时常有天师以血为阵,镇压恶鬼,为后天困魂地;也有天生的困魂地,是为自然生成的阴地,吸引游魂聚集,无法离开。”张息烛不知是在对自己说,还是在对某人解释。
“只是……困魂地既能生成一方世界,便已经不算人间。这地的镇压之物偏移,才有了绿玥六弦商圈的怪事,只要把剑的位置安正,便能暂时封掉泄露的阴气。”如果不早点封住,被某些人发现了,又是一场灾难。
张息烛说完,便提步向前,就在桓顺以为这事如此简单时,张息烛的身体穿过了黑石与剑,回到了原地。
桓顺眨眨眼,不说话。
张息烛看着桓顺,清冷开口:“你……能帮个忙吗?是要香烛元宝,还是助你超度?”
桓顺:bbbb谁想被超度。
这鬼虽然手脚完好,却缺了神,听不懂话。眼见此法行不通,张息烛对桓顺浅浅勾了勾嘴角,利落朝大门走去。如果要以阳身触碰阴物,他还得回去准备一些东西。
张息烛走到一半,心里划过一丝异样,他回头一看,桓顺在黑石衬托下瘦弱白皙的身体正努力把剑推回原位。魂体僵硬,甚至脚的部分已经是虚影,虽然没有声音,也没有汗水,但张息烛能看出对方很吃力。
桓顺也没想到,这把看上去塑料质量的剑这么重,不过即使是“魂体”,天生神力也不是说笑的。花了十分钟,桓顺才艰难的将剑弄回原位,他转身时,张息烛还在远处看着他。
有人看着,便不能舒展一下劳累的双臂,桓顺有些气呼呼的跟上人,不近不远的吊在张息烛身后。
离开大门,张息烛取回那颗木珠,重新嵌到自己的手串上。
回到地面,张息烛看了一眼远远坠在他身后的男鬼,他第一次见到魂体能保存如此完好的鬼,干净漂亮,禁不住多看了几眼,搭讪了几句,还请求了帮助。
他一直跟着自己,是想离开?
可已经进入某个困魂地的生魂或死灵,是没办法离开的。张息烛手边也没有可以保护魂体的法器,较真的说,留在困魂地,反而能让他们存留的更久。
想起那鬼纤长可见的睫毛、凝实白皙的肌肤,张息烛一瞬间对自己的喜好产生了怀疑。
不对,他这是“慈悲”。
没错。
张息烛带上黑色美瞳,离开之前,忍不住朝身后再望了一眼。身后的商场重新恢复深夜的寂静,没有游荡的魂体,也没有那个一直跟在他身边的男鬼。
张息烛心里隐隐有些失望,脸上只蹙了眉。
离开商场时,他忍不住又看了一眼。
明明是个不一样的鬼,怎么非得要阴阳眼才能看见。算了,反正今日找到了答案,明日还得来一次,彻底解决这里的事情。
如果困魂地没了,那……那只鬼,又该往哪儿去?
张息烛感觉自己一定是疯了,他这样冷心冷情的人,居然会为一只鬼担心。
就在他旁边的桓·鬼·顺忍不住笑着看他,这人一路上回头了好几次,即使对方什么都不知道,桓顺还是感觉自己男朋友非常可爱。
庞经理与保安们躲在车上,开着明亮的车顶灯,对黑暗的地下车库战战兢兢。几辆车都在车库入口,那道幽深的走廊好似要吞噬他们一般,刮过的风仿佛都成了厉鬼的哭嚎声。
作者有话要说: 张息烛:看一眼,再看一眼,最后看一眼。
桓顺:再看,我就把你吃掉!
张息烛:迅速抬头【盯】
☆、天师(4)
走廊深处响起脚步声,惊的众人一抖。
等那道身影被灯光照亮后,庞经理抖个不停的身体才停下来。他慢慢下车,不太想离开温暖的车厢:“张天……咳,张先生,这儿的事情完了?”
“可以了,白天不会出事,明天晚上我会再来一次,就可以彻底解决问题。”镇压物归位了,但这里的阴气还需处理,那道门也得被封住才行。
张息烛说完,就要上车,却被庞经理忽然的尖叫吓了一跳。
“鬼!鬼鬼鬼!”庞经理指着张息烛身后,高音堪比海豚。他是个灵活的胖子,瞬间就像蜗牛一样缩回了自己的壳子(缩进车厢)。与此同时,车内响起被庞经理带动的保安群体版鬼哭狼嚎。
张息烛意识到什么,还未转身,一只温热的手掌从他手背拂过,与他十指相交。他侧头一看,柔顺碎发中露出一只肉粉色的耳朵,延伸出去的温润的弧线,构成了它主人精致的面孔。
张息烛握紧那只手,或许是太用力,青年抬头看了他一眼。
没有僵硬的面孔,也没有诡异的红光,身体是热的,是柔软的。清澈的瞳孔不染世俗,也可以说是空白,仿佛能让张息烛在上面任意作画,泼墨挥毫。
真是……太有吸引力了。
桓顺靠近这个男人,把身体都交给他。眼中只传达了一句话:带我走。
“张张张……先生,你你你身后这位,这位……”庞经理看了好一会儿,或许确定桓顺是人不是鬼,才躲在车上开口询问,“是认识的人?”
如果是鬼,他回去后一定给这位爷爷一天上三炷香。如果是人,那这位张天师心也太大了,居然见小情人还约到闹鬼的商场。庞经理面上堆着无可挑剔的笑容,心里忍不住吐槽。
桓顺决定做个鬼,自然不会轻易开口,他只是依赖的躲在张息烛身后,并不对周围的人好奇。
“麻烦了,送我们回去吧。”张息烛牵着桓顺的手,去了后面那辆车。他没有否认,也没有解释,以他的身份,不需要说太多。
不过,心里莫名挺高兴。
回家的路上,张息烛握着桓顺的手没有松开,他感受着掌心的温度,对自己突然拥有了一个人的感觉,十分不真实。可身旁的呼吸与肩上的重量告诉他,他牵着的的确是个人,也的确是困魂地中见到的那个魂体。
张息烛感觉自己嗓子有些痒,他咽下打探的想法,一切等回了家再说。
……
张息烛这个人,几乎是凭空出现在五仙市的。
南道子是五仙市的风水界之首,德高望重,法力深厚,就是没有弟子。在无数人想近水楼台先得月时,外出修行的南道子带回了张息烛,并宣布收他为座下唯一的弟子。
那些被半路截了机会的人怎么能就此安心接受这个事实,他们查不到张息烛的背景,也去著名的天师张家问过了,就是没人弄清楚张息烛是什么人。无论是龟甲、铜钱、罗盘,都算不出这人的过往将来。
种种异常之处多了,再加上张息烛短短三年就一跃成为年轻一辈的领头人,不服气的也得服气。后来等张息烛不仅踩了青年一辈,还踩了他们的父辈,走到了五仙市大佬的位置,年轻人更是没话说,甚至心里有点爽。
让爹妈夸别人家的孩子,这下爷爷奶奶辈的该来说你们了。
张息烛成为南道子唯一的徒弟,不仅继承了这位天师的术法,还继承了他的遗产。就在张息烛拿下五仙市首位后,南道子便仙去了。
崇明湖别墅区,是五仙市几位风水大师联合五仙地产龙头老大开发出来的别墅区,居住在这里的人,都不简单。整个崇明湖都被风水大阵囊括,生气绵绵不息,流转不停,能拿到这里的房子,无不是权势与能力在五仙市通天的人。
南道子留下的别墅,张息烛没怎么动,他还是住在自己的房间,把师父的房间原样保留下来。
小汽车在88号别墅前停下,庞经理将两人完完整整的送回,擦了擦自己头上的汗,跟着保安团一起离开了。
张息烛牵着桓顺回家,把他当一个不能自理的孩子一般照顾。
脱裤子的时候,桓顺:……
一夜好眠。
崇明湖早晨的空气特别好,住在这里的老人家们习惯晨练,年轻人也被逼着起来晨练。88号别墅的主人,今日却不太想起床。
张息烛继承师业以来,只有极大的事情才会作息颠倒,一般的事情都能在半夜之前解决。然而今日的晚起,却不是睡眠不充足的原因,而是他怀里还有个人没醒。
张息烛感觉自己疯了,他不仅把一个是人是鬼还没弄清楚的青年带回家,还亲自帮人擦洗换衣,最后被这人无辜的双眼一盯,还将人带到了自己的床上。
桓顺上个世界与漆雕烛在一起没几个月,但夜夜睡觉的姿势却养成了习惯,即使张息烛没有要抱着他睡的意思,第二天醒来,张息烛也发现自己怀里多了个人。
没错,是桓顺主动缩进去的。
睡得迷糊却十分舒服的桓顺终于醒了,他在某个人的胸膛上蹭了蹭,给压红的脸颊换了个边儿。带着雾气的眼睛亮堂堂的睁开,一直都是一个人过着苦行僧生活的张息烛忽然发现,今天早晨,格外适合赖床。
“嗯……”桓顺轻哼了一声。
张息烛一愣神,忍不住帮着人理了一下鸟窝般的头发。这人……好像自从离开困魂地,眼神便越来越灵动了。
强大的生活习惯让张息烛起床,他不仅自己起了,还将桓顺唤醒了。
今天小鬼没有不听话,说什么都能给出反应。终于不用帮着人换衣服的张息烛松了口气,却隐隐有些失望。
小鬼的身材……居然有几块小腹肌。
张息烛瞅见一截白细的腰,联想到昨晚的画面,一颗心突突乱跳。
桓顺乖乖巧巧穿完衣服,坐在原地等张息烛命令。
张息烛向小鬼招手,牵着人去了厨房。
熟练热好早餐,买回来的成品包子不是超市中的速冻食品,桓顺咬了一口,便知道天师的日子极其滋润。
吃完早餐,晨练时间到了,张息烛弃了墙壁上挂着的各式长剑,换上一身料子柔软、版型宽的练功服,手牵着自家小鬼,怀着一种莫名的兴奋,出了门往崇明湖边的广场慢步走去。
路上,张息烛给自己奇怪的行为找好了理由。
88号别墅,一直就不是接待客人地方。即使有人求上门,谈好事情也就离开了。从他师父南道子住进来开始,就没有备下过客房,张息烛的房间还是他来了后,南道子才着人装修的。
所以昨夜不凑合一下,他牵着的小鬼怕是要去睡沙发。
至于为什么不让小鬼去睡沙发,张息烛自动忽略了。
崇明湖湖岸周边都被修整过,特意开辟为花园式的晨练场所。吃过早饭,不少别墅主人都来了这边,其中一半是五六十岁的老人,一半是十几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在崇明湖别墅区,中年反而是少数。
毕竟,崇明湖养老甚佳的名头可不是吹的。
朝阳初升时,湖边晨练场地正中央的铜钟便会被敲响,这古朴的鸣响回荡在湖面,惊起数千飞鸟。湖边石桌上对弈的老人各不相让,身后无声观战的有老有少,老人多是棋友,观棋不语;年轻人多是孙辈,忍不住偷偷摸摸往外走。打拳练剑,太极八卦,形形色色,各不相同。
作为崇明湖的名人之一,张息烛和老人们一个辈分,习惯也和他们没什么不同,反倒是放到年轻人一堆里去显得格格不入。
今天张息烛来晚了,还带着一位陌生青年,行走间姿态亲密,眼神温柔。一众围观者心底都忍不住八卦了一下,好奇的眼神忍不住往他们身上瞅。小辈们只能看,和张息烛同辈的老人们善意却能调侃。
下棋的两位早已停了棋局:“息烛啊,今天怎么起晚了?这位是……”
桓顺被张息烛牵着手,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被人盯着时,装模作样的用无辜的眼神望过去。
张息烛在环顾的几百双眼睛的注视下处之泰然,他说:“弟弟刚来不习惯,收拾久了些。”
围观的年轻人中,有不少正上高中或大学的女孩子,她们平日与大名鼎鼎的张息烛接触不多,但是仅一个师叔的辈份就够压她们几条路了。加上张息烛本人冷淡过头,只有灵异之事才请的动他,在场不少人都把他当高攀不起的人在心里供着的。
不过今天嘛……围观的女孩子嘴里啧啧有声,小声反驳:“你说张师叔什么时候有弟弟了?”
“反正我这几年都没听说,再说了,弟弟需要手牵手?狡辩!”
“嘤嘤嘤,活久见颜值如此出众的真人cp,老娘……咳本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