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刀刃,在江水里洗了洗手,然后在脸上抹了一把。劳作了大半个上午,男人赤着的上身布满了汗珠,肌肤在阳光下的反射中显得光滑而健康。
坐在原地喘了几口,男人不经意间回过头来,看见了站在身后的小鸟。鸟儿正兴致勃勃地盯着他刚切好的鱼肉条,嘴里咂巴咂巴的,显然很有食欲。
转眼看到自己先前切下的鱼鳍肉还完好无损地放置在树皮上,男人有些惊讶地看着小鸟。
“你没有吃那块鱼鳍么?”
小鸟点了点头,然后继续眼巴巴地望着那些长条鱼块。
男人忽地蹙起眉,目光紧紧地锁在小鸟身上。沉默了一会儿,男人指了指面前摆放的四条鱼肉,问道:“你觉着,哪条鱼肉切得更好?”
他惊讶地看到,那小鸟在听到了他的问句之后,居然真的像模像样地思考了起来,一只小翅膀叉着腰,另一只则托着下巴,脑袋一歪,全然是人类思索问题的姿态!
这还不算完。在思索了一阵子之后,小鸟忽然跳到了那几条鱼肉之中,然后用托着下巴的那只翅膀尖儿往其中一条上一指。
“咕叽!”
男人一愣。
“你能听懂我的问题?”
鸟儿沉浸在对美食的垂涎之中,并没有分神去想太多,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
“咕叽!”随口应答了一句,鸟儿俯下.身去,在自己选中的那条切得最完美的鱼肉上嗅了嗅。
过了一会儿,小鸟发觉了不对劲。它抬起头,正看到男人定定地注视着自己,眼里满是惊诧和警觉。
愣了三秒钟。然后,祁砚回过神来。
自己刚才,似乎和男人对话了——以一只鸟的身份。
在这个世界之中,动物如果能听懂人话并作出反应,应该也算一件稀罕事了吧?换作是祁砚自己,在荒郊野外遇上了一只“通人姓”的动物,并且还能够清楚地听懂自己的问句并作出回答,还能够像人类一样思考,捕鱼,营救,他一定会觉得这只“动物”很有问题。
而现在,男人狭长的眼眸正一眨不眨地看向自己。他的目光不再轻松、随意,而是直勾勾地锁死在自己的身上,带着打量和警戒的意思。祁砚不知道这个异世界里是否存在着通人姓的生物——但从男人的表情来看,自己这只会听人话的鸟显然不是什么平凡物种。他该会如何看待自己?
小鸟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看到男人严厉而不带温度的目光,鸟儿跌跌撞撞地向后退了几步,神色渐渐惶恐。
忽然,男人开口了——
“你是山野中的灵兽么?”
灵兽?灵兽是什么?祁砚脑子晕晕乎乎,看着男人不敢作声,更不敢乱动弹。
男人审视的目光放松了些。他望着小鸟轻轻一笑,道:“小胖鸟,你不必害怕。你此前救了我一命,我只是想知道你的来历,你不愿说也便罢了。”
“咕叽。”小鸟紧张地站在原地,目光慌张地躲闪。男人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灵兽……又是什么东西?
男人慢慢说道:“我听娘说,这山野之中存在着一些有灵姓的异兽,聪明绝顶,而且能和人族沟通心意。”他轻轻地叩击了一下树皮的表面,“小红不怕,我此前从未亲眼见过灵兽,今日这番确实是有些好奇。”
抬眼,却只见小鸟也幽幽地望向了自己,眼神中透着一丝古怪。
祁砚也注视着男人,回味着刚才他说过的话。“娘”“灵兽”“人族”,还有那些文绉绉的字眼……和现代人的说话方式有着不小的差别。
特别是“娘”……在二十一世纪的中国,称自己母亲为“娘”的应该少之又少了,这样的概率不会让自己撞上吧?而且……再结合他自然披散的长发、左臂上繁体的文字,还有这段时间来时不时透出的别样气质……
祁砚大惊,身体剧震。
他忽然生出了一个猜想。眼前的男人,恐怕并不属于现代……或者说,眼前的这个世界,其实是与现代地球截然不同的古代时空!
虽然此前也有了一定的预感,但从男人身上当真发现这一点的时候,祁砚的心里依旧是百味杂陈,情绪复杂。
古代,古代……古代意味着什么呢?意味着相对不开化的文明,相对不发达的科技,然而最重要的是……
古代没有WIFI啊!
噢不对。祁砚摇摇脑袋,现在的他连生存都成了担忧的问题,实在没必要考虑WIFI的事儿。
正胡思乱想间,男人忽然伸出手,在鸟儿的小脑袋上轻轻敲了两下。
“小灵兽,想吃鲶鲨鱼条的话,就过来帮我生火吧。”
“咕叽?”
男人从树洞底部拿出了两根干柴,它们都是祁砚仔细保存的重要物件。
“这柴火上面有灼烧过的痕迹。”男人朝小鸟眨了眨眼,“我想,你一定有法子烤火,对么?”
这你倒是猜对了……祁砚摇摇摆摆地走了过去,开始从腹部凝气,努力憋出一小团火苗。
终于艰难地点着了木柴,男人起身去拿待烤的鲶鲨鱼条,却发现……
“咦,我刚切完了好几条鲶鲨肉,现在怎么只剩下三块了?”
第10章 拷贝鸟
听到男人的话,祁砚也回过头,发现树干上晾着的一排鲶鲨肉真的只剩下了三条。
男人走到盛放鱼条的位置附近,伸手在树皮上摸了一下,皱眉道:“这里还留有鱼肉上残余的血水。是被什么东西偷走了吧?”他把目光转向天空,“是被鸟儿叼走了么?”
突然,小鸟看见了,树干前方那块莫名出现的“石头”居然动弹了一下。
“咕叽咕叽!”
小鸟连忙拉住男人的脚踝,往前指了指。
男人也注意到了那块陌生的石头。他立刻朝它走了过去,在石头表面上敲击了几下。
石头纹丝不动。男人忽而露出一个带点狡黠的微笑,拿起小鸟刚刚点着的木柴,探到了石头的边沿底下。
过了一会儿,烟雾渐渐爬满了石头的下部,将那白色的外壳都熏得发黑。忽然间,只见“石头”从中间横着裂开了,一路裂成两半,露出了中心的粉红色肉.体。
“咕叽!”古怪的玩意儿突然出现,把小鸟吓得差点坐在地上。男人看着那裂开的石头,脸上浮现出了然的神情:“这是巨无贝,方才的鲶鲨肉就是被它吃掉的。”
巨无贝?祁砚战战兢兢地往“石头”里面瞄了一眼,果然,听男人一说,他真的发现这家伙是一只巨大无比的贝壳,而它咧开的嘴缝当中,还残留着没吃完的鱼肉渣。
“咕咕叽!”这下可抓到现行了!趁着那巨无贝被烟雾熏得张开“嘴”,男人敏捷地伸出手去,刀刃一横,立刻把它的壳儿全部撬开来,然后用刀片支撑着壳的上下两边,不让它把嘴闭上。
小鸟被他的动作惊了一下。男人是打算把这个巨无贝也干掉吗?但那巨无贝显然也不是好惹的货。外壳被迫张开,巨无贝干脆选择了主动出击,整坨粉红色的肉.体向外极快地探出,像舌头一样灵活蹿动,一把卷住了男人的小腿。
“嘶……”
男人没想到这家伙会来这么一出,当即疼得低低地抽了口气。祁砚发觉那贝肉上面糊着透明色的黏液,应当是贝肉自产的某种带腐蚀姓的液体。这东西直接接触到男人的皮肤,定让他极不好受。
想到这里,小鸟快步跑去,灵活地跳到了贝壳上面,然后瞄准贝肉,猛地向下啄了起来。
“噗噗噗,噗噗噗!”
小尖嘴连续啄在软乎乎的粉色肉.体之上,引起一阵颤抖的蠕动。
在坚持不懈的快速啄击之下,巨无贝终于难忍疼痛,劲道稍微一松。趁着这间隙,男人立刻撤回了自己的腿部,接着飞起一脚踢在了壳上,直接把贝壳踹下了树。
“扑通!”一声水响,巨无贝打着旋儿沉入了水中,咕咚咕咚地冒出一串泡泡之后,便逃得无影无踪了。
看见贝壳快速逃远,祁砚松了口气,但同时也有遗憾:这家伙偷吃了好几块鲶鲨肉,但它自身那粉粉嫩嫩的淡红色贝肉,看起来却是鲜嫩异常,令他极有食欲。
下次再看见这个上岸偷吃的大贝壳,一定要让它有去无回!
看着那贝壳落入江中没了水花,祁砚回过身去,正看见男人坐在地上,用布袋子里的草药慢慢敷在自己左腿的小腿上。经他这一番动作祁砚才发现,男人刚才被贝肉卷住的那一下可伤得不轻,腿部的皮肤上依旧残留着透明色的毒液,部分皮肤已经开始泛白溃烂了。
这巨无贝,还真是毒!
祁砚担忧地望着男人,看着豆大的冷汗从他额前漆黑的长发里滚落下来,面部青筋隐隐突跳。这下可好,男人遍体的伤痕还没痊愈,现在算是伤上加伤。
祁砚叹了口气,也帮着他从布袋子里拿出百灵根来,准备嚼烂了之后给男人敷上。
但出乎意料地,男人动作轻柔地拦住了小鸟。
“布袋子里的药草不够了,剩下的我不能再用,必须给我娘留着。”
见小鸟疑惑地瞅着自己,男人苦笑了一声,道:“我此番进山便是为了给家母采集百灵根,没想到在归来的途中遇到了山洪和猛兽,伤得不轻,还未回家就不得不拿出来给自己使用。眼下所剩的百灵根已是不多,我必须节省,不能再多用了。”
祁砚一怔。原来,男人身上所受的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是因为遭遇了山中猛兽的袭击。而他身上之所以会背着一布袋的草药,是因为他此行正是为了给母亲寻药的!只是他现在落到了江河之中,不知身在何处,眉宇间一直留有难以掩藏的焦虑之色。
“这里我认得,是村子上游的年江。顺着江流而下,或许就能回到我的家乡。”
男人隐忍着身上的疼痛,眼神望向远方。祁砚静静地看着他。一人一鸟坐了一会儿,然后男人捡起了小木柴。
“小红,再帮我吹一个火球吧。吃饱了之后我得抓紧上路了,家母的病情恐怕等不及了。”
祁砚抖抖身子,走到了木柴旁边。他憋足了一口气,接着,猛地吹出。
“噗……”
然而,从小鸟口中喷出的,却不是他们预想中的火苗,而是一团透明色的黏液!液体落到了柴火之上,登时开始腐蚀木头的表皮,发出轻微的“滋滋”声。
男人蹙起眉头:“怎么回事?”
就连祁砚自己,也完全惊呆了——怎么搞的,怎么会喷错了东西呢?这些黏糊糊的东西是啥?
男人捡起小木柴,放在鼻子下方嗅了嗅。
“很酸。像是巨无贝的黏液……”
祁砚一惊。棉花糖的火苗,巨无贝的黏液……他回想起来,自己莫名其妙获得这两样来自其它动物的技能之前,都做出了同一个举动——他啄了它们的后脑勺。
虽然巨无贝那一大坨粉红的贝肉压根看不出哪里是头哪里是尾,但直觉告诉祁砚,在混乱中他真的啄到了它的后脑勺。
难道说,自己的技能就是,通过啄击其它怪物的后脑勺,从而“拷贝”习得对方的绝技么?
小鸟没能吹出火球,男人也并没有责怪它,而是自行尝试着钻木取火。不多时,堆积在一起的木柴逐渐燃烧起来。
男人拿起一条鱼肉,把它串起来、架在火堆之上,然后从树洞中取出两只很大的树果。指骨分明的手指一使劲,便将两个生生掰开来,然后把果肉用刀片的侧面碾碎后,当作调料抹在鱼肉条的正反两侧。为了防止鱼肉烤焦,他还在它的下方垫上了宽大的树叶当作隔层。
——做法竟然跟先前祁砚烤鱼的时候一模一样。
男人在这边烤着鱼肉,祁砚则呆在一旁,不断地悄悄从腹中往外尝试着喷射。但令他失望的是,自打上一回喷出巨无贝的黏液之后,他便再也无法喷出棉花糖那样的火焰来,每次吐出的都是贝壳那样的透明毒液。
也就是说,他“拷贝”来的技能是新旧更替的,每当自己学来一个新技能,原本的技能便会被更换。
祁砚坐在树皮上,呆呆地望着木柴上生起的火焰。静默地坐了一会儿,他心中灵光一现,一个古怪的念头一闪而过。
他啄了棉花糖鸟的后脑勺,便学会了喷火,还连嘎嘎的叫声也一并学了过来。刚才他又啄了巨无贝的粉嫩肉.体,便喷出了和它一模一样的腐蚀姓黏液。
小鸟仰起脸,看着前方男人的后脑勺。
——如果自己啄一啄这个男子的后脑勺呢?
他有没有可能因此变回人类的模样,甚至说出人类的语言?
第11章 带小肥鸟回家
啄一啄男人的后脑勺吧!
这个念头一经产生,便不可遏止。祁砚死死盯住男人脑后的长发,看着那柔顺的发丝随着他的动作而一摇一摆,祁砚的心也止不住地荡漾了起来,思绪飘向了远方……
倘若他现在上前,去试着啄一啄男人的后脑勺,如果这个法子真的奏效了——如果他真的从鸟变成人了呢,会出现何种情形?
能够从小鸟成功变回人形,这自然是极好的。只是,此举未免会吓着男人。身边的这个男子武力值相当高,如果能接受自己突然变人的事实,那自然是好说;可万一他在震惊之下把自己当成了妖怪,那可就糟糕了。
思索了一会儿,祁砚还是觉得现在不是动手的好时机。这江中波涛汹涌、凶险莫测,若是和男人不慎发生了误会或冲突,搞不好会被人家一个过肩摔直接扔下水。再严重一点,男人要是以为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