岫笑而不语的表情,一副似乎在等自己继续往下说的姿态,只好小声嘟囔道,“好吧,其实我是不想和你分开,一个人待在上面也挺无聊的。”
“我也舍不得阿宁。”司无岫低头看他,“既然都来了,那就陪我一起参悟这块千尺碑吧。”
“嗯!”
唐宁从他怀里抬起头,看向面前的石碑,目光微滞。
刚才匆忙跑来时,他只以为石碑上刻着的是上古时期的符文,记载着元氏功法的下半部。但近看之后,唐宁才发现,石碑上刻着的根本不是什么难以读懂的文字,而是成千上万道的剑痕!
这些剑痕深浅不一,角度不一,长度不一,但毫无例外每一道剑痕上残留的气息都带着一股令人生畏的气息。
只要用神识去感受一番,就会感到遍体生寒,即便是站在岩浆附近,被地热包围,也无法驱散这种刺骨的寒意。
怪不得元帝并不是直接把元氏功法下半部交给司无岫,而是让他来到族地修行。这跟气宗皇后什么的关系不大,主要是因为千尺碑上除了剑痕什么也没有写!
“这些就是下半部功法?”唐宁觉得略坑,“难道是用剑痕代替某种暗语,需要解开暗号才能看懂上面的意思?”
司无岫笑着摇了摇头:“一开始我也以为是这样,但是看到那个后,我就发现并非如此。”
他伸手一指,让唐宁抬头看。
唐宁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就见千尺碑自上而下三分之一的地方,有一道格外深的剑痕。这道剑痕并不像其他的痕迹那般光滑,而是仿佛被一把带锯齿的剑砍过般,划痕并不平整。
“这是……”
“这是元帝的剑痕。”司无岫道,“他的剑招一旦落在人的身上,便会不断侵蚀人体。究其原因,就是他的剑气里又掺杂了许多细如牛毛的剑气,所以剑痕也会显得参差不齐。”
唐宁惊讶道:“这是元帝留下的剑招?那这上面的剑痕岂不都是元氏族人留下的痕迹了?”
“多半就是这样。”司无岫眼神也略有些无奈,“阿宁,你拿着我的剑,尽量用力试着去砍这块石碑,看看上面有没有反应,就能印证我的猜测是不是对的了。”
“好。”唐宁从他手中接过绿影剑,刚握上剑柄的时候,他就感觉到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在自己的身上,令他连抬一下手臂都感到十分艰难。“唔……这块石碑……”
“阿宁?”司无岫见状,立刻把剑柄从他手中夺去,并抬袖帮唐宁擦了擦额头上细小的汗珠,“这石碑怎么了?”
唐宁缓缓呼了口气,这才抬眼看向司无岫,有点羡慕嫉妒恨:“你在这里站了这么久,也没感觉到这石碑上会有一股压力吗?”
司无岫摇摇头:“确实没有感觉到。阿宁,方才就是那股力量让你如此痛苦的吗?”他露出思考的神色。
“嗯,这块石碑好像有自己的意志,当我想要用剑的时候,就会受到它的压制。”唐宁好奇看向司无岫,“可是为什么你会没事?”
“也许是因为我的体内一直在运转元氏功法的缘故。”司无岫沉吟道。
“元氏功法?”
“不错。”司无岫点头,目光将整块石碑打量了一遍,“我猜这块石碑是为元氏功法打造的,只有使用元氏内力并在上面成功留下剑痕的人,才能被承认是学会了下半部功法。”
“所以根本就没有什么下半部功法,只要你也能留下剑痕,石碑就会承认你。”唐宁看着司无岫道,“那你赶紧试试看能不能在石碑上留下痕迹,万一能留下,岂不是说明你已经学会完整的功法了?”
“我刚来的时候就已经试过了。”司无岫摇头道,“就算用了十成功力,也没有办法留下剑痕,看来必须从这些剑痕上找到共同点,分析前人究竟是如何运劲劈开石碑,并悟出自己的剑招才行。”
“所以这功法还不是人人都能学会的?”唐宁觉得这更坑了。说好要让司无岫学,却不能保证他会,把他往这里一丢就撒手不管了,元帝也太不负责任了!
而且现在距离对决约定的时日,已经不到十天了。
唐宁担忧地看向司无岫。
“阿宁莫非是对我没有信心?”司无岫挑了挑眉,“担心我学不会?”
“不会,我觉得你一定办得到的。”唐宁摇摇头,眼神坚定地迎上他的视线,目光中充满了信任。
司无岫扬起唇角,在他唇上落下滚烫一吻:“那我可要更努力一些才行了,绝不能辜负阿宁对我的信任。”
“嗯,我会在旁边一直陪着你。”唐宁也对他笑了下。
“乖。”司无岫又亲了他一下,转头便恢复一脸冷酷神色,眸中燃起征服的火光,他提剑纵跃而上,直往千尺碑的顶端飞去!
唐宁立刻紧随着他的身影的方向看去,目光中难免担忧,双拳不自觉地握起。
这石碑异常光滑,没有任何可以落脚的地方,幸好司无岫轻功高绝,可以踩着自己的剑气一直飞向顶端,来直到看见最上方的一道剑痕。
千尺碑太高,即便唐宁仰着头,也看不清最上方的剑痕。他有意利用妖皇袍飞上去,就在他运转内力的时候,石碑上的无形压力又把他压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唐宁:“……”
合着还有差别待遇的是吗?
千尺碑古朴无华,默然静立在唐宁的面前,仿佛千万年来都不会被任何事情所撼动,无心无情,无哀无乐。
唐宁抬头眯眼,只能仔细去看司无岫此时的情况,不过由于石碑太高,热浪一来视线便会被挡住,将司无岫的身影模糊,所以他也不清楚上面究竟是什么情形。
“阿宁想必是在担心我。”司无岫虽然听不见唐宁的声音,却不用想就能猜到。两人之间早已形成无法割裂的羁绊,就算身不在一处,心也是在一起的。
嘴角勾起一丝温暖的弧度后,司无岫随即目光凛然,足尖在最后一道剑气上踩过,最终来到石碑最上方的一道剑痕前。
他用力将绿影剑刺入旁边的山壁,翻身站在剑身上,凝神观看那道剑痕。
司无岫从上来的时候就感受到了,越往上走,石碑施加的压力就越大,留下来的剑痕也就越少。
元战的修为和悟姓便是在历任的元帝中都算佼佼者,所以他留下的剑招在顶端的三分之一处,若不是受血脉诅咒的影响,身负暗伤,恐怕元帝的剑痕还可以再往上移一截。
而最上方的这道剑痕,不但比元帝划下的剑痕更深、更长,而且蕴含的内劲至今未散,靠近时还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着一股庞大的灼热之气,比裂缝下的岩浆要灼热数倍!
司无岫光是站在这道剑痕旁边不足片刻,他脚上那双普通的鞋便被这股内劲点燃,冒出了火光。
白虎铠趁机给他套了一层金靴,旧靴子则很快被烧成了灰烬,被风一吹就散,只留下一双金灿灿。
司无岫冷声道:“换一个颜色。”
白虎铠金光再闪,慢吞吞地给他换成了黑色,只是靴子上的花纹还是金的。
不过有了这个小插曲后,司无岫倒是又提高两分警惕心,催动内力覆盖全身,用来抵消那灼热之能的影响。
“这必定是初代元帝的剑痕。”
也只有圣级武者,才能将剑气运用得如此出神入化,时隔千年依然保有威能。
司无岫没有被这股气势压倒,反而目光更为炽热,为了遇到更强的对手而产生了挑战的兴致。
他勾着嘴角,丹田中内力再催,身形轻轻一晃便飞向那道剑痕,突然伸出手,白虎铠在他的右手上化出一只黑色铁爪,直接让他钩在那道深痕上。
千尺碑虽然承认元氏功法,却对尚未领悟下半部的人同样会施压驱赶,尤其是最上方,那是只有强者才能留下痕迹的地方,凡人只能被压力打入尘埃!
但,司无岫会是坐以待毙之人吗?
不,他非但不会坐以待毙,而且也不是凡人。
司无岫将全身内力蓄在左掌之上,将身体的防护全都交给白虎铠,右手攀在剑痕上,左手一拳挥出,与石碑和剑痕上的双重力量相对抗。
两道力量相撞的一瞬间,一股庞大的威能以司无岫为中心扩散开来,竟连石碑一侧的山壁都被震地轻轻摇晃。
唐宁脚下的地面也在震动,他把眼睛又睁大了几分,想要看清楚上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奈何这内劲一散开,就让岩石上的许多碎石子和灰尘掉落下来,唐宁不得不赶紧避开,以免被石头砸到。
而上方掀起的尘雾,一时半会儿还散不开,他什么也看不见。
此刻的司无岫正咬牙与石碑和初代元帝的力量对抗,前者像是一只无形的手掌,不断地见他往下压;后者则像一团烈火,不把他烧成灰烬誓不罢休。
司无岫可不是个会轻易服输的人,何况在石碑之下还有人在等他回来。
司无岫脑中浮现出唐宁的脸,有他微笑时安静美好的模样,有他生气时腮帮子鼓起的样子,有他难过时不愿将悲伤放在脸上、强颜欢笑的模样……也有他情动时双颊酡红,轻喘浅吟,像是在用狐狸爪子在自己心上挠了一下似的……
“阿宁。”
为了阿宁,他不能输给这个已经死了千年的古人!
司无岫本已经快要耗空的内力转眼又猛提了七成,左手微抬,奇迹般地将那两股压力反推了回去!
灼热之气被他送回剑痕的位置,与不断涌出的剑威冲撞在一处,随后空间扭曲一瞬,司无岫周边的景色已经大为不同。
他此时仿佛站在一片云端之上,周围一片白茫茫。
一道黑色的人影站在他的面前,那人司无岫曾在善睐仙子的记忆中见过,正是初代元帝,元周。
司无岫略一思忖,就明白这是元周留下的一道神识,就像是唐宁在妖皇袍中所见到的历代妖皇一样。
眼前的元周,已经是司无岫印象中的那个表情麻木的样子,看来外面那道剑痕也是他在月死后才留下的。
就在司无岫思索之时,眼前的人也对他开口了:“你是千年以来第一个能够唤醒我这缕神识的人,后继者,留下你的名字。”
“司无岫。”
元周点了点头,似乎并未计较他为何不是姓元而是姓司,总归千尺碑只允许元氏血脉靠近,所以司无岫的血脉毋庸置疑。
而且他目光落在司无岫身上时,就仿佛能看穿司无岫的心思,看到他的过去和现在,根本不需要司无岫开口解释。
元周缓缓闭上眼睛:“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你不但是能够触动我的人,还是唯一一个留意到我计划的人。”
“所以我果然没有猜错。”司无岫嘴角一勾,他和唐宁在探查地宫的时候,就隐约有了个能将月魔彻底铲除的想法,只是计划尚未成型。
他还以为那只是个巧合,没想到真的是元周留下的后手。
“那只蛊虫,是你故意留下,让善睐仙子看到的。”司无岫又道。
和聪明人之间的对话点到即止就行,元周不再多言,直接将神识化作一团星芒,瞬间飞入司无岫的天灵之中,将元氏功法最精髓的部分,以及他所有的计划,全都托付给司无岫。
毫无保留,毫无眷恋,他等待这一刻,已经等了千年,从此之后,这一抹神识也将不复存在,可以追随那人而去了。
司无岫在那道神识消散前,问道:“元周陛下,你曾经后悔过吗?”
有没有后悔让月为了诛魔大计而牺牲?
元周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他:“换做是你,你又如何?”
“我不会后悔。”司无岫笑着看向那团光芒,“因为我压根就不会让自己心爱的人去做这种牺牲,就算他坚持,我也会陪他一起下地狱。”
说到这里,司无岫又轻轻一笑:“不过阿宁可不是那种会让别人陪他一起死的人,若我真的说出这种话,阿宁就算已经做好牺牲的打算,也会回头想办法和我一起活下去。”
这就是他喜欢的人,一旦碰到和他有关的事,就从不肯轻易放弃,不会向命运低头。无论是鼓励他去昊山秘境寻找母亲遗物来疗伤,还是在司无岫毁容时的陪伴和安慰,他一次次地让司无岫的内心重新振作。
这是司无岫从不曾在别人身上体会过的感觉。
“一起活下去……”元周的意识消散前,轻轻呢喃着这句话,麻木冷淡的语气似乎多了几分感慨。
不过司无岫是听不到元周的后半句话了,因为脑中的那团光芒彻底消散,属于元周的痕迹一点都没有留下。
司无岫将元周所感悟的下半部功法消化完毕,周身气息又暴涨起来。
他丹田内的内力运转得更快,中间隐隐形成一颗光华璀璨的金丹,金丹尚未凝实,还在微微颤动,与绿影剑形成共鸣!
只听轰然一声,意识幻境被一股庞然纯粹的力量击碎,司无岫的手中不知何时已经握紧了自己的佩剑,并在千尺碑的最上方留下了一道深得几可将石碑斩断的剑痕!
这道剑痕犹在元周留下的那道剑痕之上,切面因剑中有毒,也被腐蚀得不够平整,且在剑势收了之后裂痕仍在不断扩张。
直到扩到一定的程度,腐蚀才缓缓停下,最终在石碑上留下一道可怖的痕迹。
司无岫在千尺碑上留下自己的招式后,便再也感觉不到石碑带来的压制了,他轻巧地踏着自己的剑气下落,飞身抱住了一直在等待自己的人。
“你终于回来了!”唐宁被他搂得快要断气了,司无岫实在是太用力,不过几